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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三千人的先锋部队推着云梯冲向殷城的城墙之上。先锋部队百人一列开始爬上云梯,城墙的箭楼和女墙依旧没有动静。眼看第一排的士兵就要越过墙头之时,忽然城内鼓声大作,震耳欲聋,紧接着巨大的滚石就从城墙上砸了下来。前锋的士兵当即不是被砸地血肉模糊,就是从云梯上坠落粉身碎骨。
与此同时,城墙之内也射出密集的箭雨,排山倒海呼啸而来。冲锋的士兵顿时慌不择路,躲避巨石就躲不及箭簇,躲避箭簇就不幸被巨石砸中。不到半个时辰,中军先锋将士死伤已经大半。
司马泰率领三万人马从殷城右边奔袭而去。平坦开阔的城外没有任何路障或壕沟,似乎可以直逼城下。司马泰遥遥听见中军方向传来激烈的拼杀之声,以为中军已经开始攻城,所以不再犹豫,当机立断下令攻城。
先锋铁骑风驰电掣的飞奔而出,威力势如破竹。当距离殷城仅一箭之遥时,忽然原本平坦的战场倏然间从地面长出锋利尖锐的铁刺,直直刺入马蹄和步兵先锋的小腿。顿时惨嚎之声此起彼伏,士兵本能地躲避不知从何而来的铁刺,原本整齐的队伍顿时乱作一团,相互拥挤踩踏。正在还不知如何自救时,只听城门一开,杀声震天。又一场密集的箭雨之下,右军竟然被尽数吞噬了。
左军也遭遇同样的情况,无法自救突围,几乎全军覆没。
当日傍晚,第一路攻打殷城的大军大举溃败的消息传入益雀关来,司马泓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将百里将军军法处置,立斩不赦。
司马泓痛心疾首,除了知道司马泰未曾突围下落不明的噩耗以外,三十万大军还未正面交锋就已经先重挫十万。如此被动的局面,让他只能重新全盘谋划。
首战失利的消息传回阳夏城的时候,高坐在正殿上的傅景睿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曾经主和的大臣此时在大殿之上言辞激烈,有的说司马泓徒有虚名,需立即召回司马良;有的说不如与掌月国就此歇战,已经丢失的城池未来再慢慢收复;还有的竟然提议与掌月国联姻,结成同盟。
傅景睿内心生出一丝懊悔,进退维谷,不知该是战是和。他在大殿上一语不发,脸色阴沉。
忽然殿门外传来一阵激愤的声音,“都给我让开,我要上殿觐见陛下。”
“何人在外高声喧哗?”傅景睿凝眉问道。
内侍跑进来回禀道,“启禀陛下,是镇国公主要上殿。”
傅景睿冷冷说,“让她进来。”
所有大臣将目光凝聚在大殿门前,只见傅澜星一声戎装,身后的朝霞汹涌翻滚照射在她的身后,这个始终神秘的镇国公主第一次站在朝堂之上不怒自威。
傅景睿见她来势汹汹,心中已经揣测出她的来意,严肃问道,“公主今日上殿来所谓何事?”
傅澜星跪下凛然道,“请战!”
傅景睿霍然而起,低声怒斥道,“休得胡闹,快回府去。”
澜星纹丝不动,慨然说道,“虽然益雀关我军首战失利,但是胜败乃兵家常事,诸位大臣如何就要商讨偃旗息鼓,割地求和之策?比起战败,懦弱可欺才是国耻!”
傅景睿见她言辞激烈,忍住耐心好言劝慰道,“公主切不可妄下定论一意孤行。寡人如今正在和诸位大臣商量对策。你自己本就有伤在上,快回府去休养,前线诸事无须挂心。”
澜星知道景睿敷衍她,也不再强词争辩,仍跪着不起,“请陛下准许我前往益雀关,我可立下军令状,若此去不能收复失地亦可军法处置。”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大家都被镇国公主的心志和勇气所折服,心中莫不起敬。
景睿脸色难堪,怒喝道,“放肆!来人,将公主送回公主府,严加看管,没我旨意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澜星被侍卫带回了章含宫,困在府上哪里也去不了。她今日本来打算请旨出征,若是景睿不同意,她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前往益雀关。知妹莫若兄,看来景睿是知道她铁了心也要闯一闯,索性做得彻底,将她关起来。
公主府中灯火阑珊。澜星重重心事被淅淅沥沥的梅雨搅动得翻涌不息。忽然传来几声急促的拍门之声,“姐姐开门,快开门,我是薇瑜啊!”
澜星赶紧开门,只见薇瑜形容狼狈,浑身湿漉漉的,满脸雨水,抱着双臂站在门口瑟瑟发抖。
澜星赶紧让她进屋,叫惠然来给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嘱咐惠然去熬上一锅姜汤让她服下祛寒。
薇瑜捧着姜汤喝了一半,“哇”地放声大哭起来,“姐姐,阿泰是不是真的死了?”
澜星一阵酸楚,将薇瑜搂在怀中劝慰道,“好妹妹,别哭,没有找到阿泰之前,一切都还有希望。”她似乎也是在安慰自己。
薇瑜伤心欲绝,脸色苍白,两行眼泪连绵掉落,紧紧攥着澜星的衣袖央求道,“姐姐,我好担心阿泰,我必须赶去益雀关,只有看到他安然无恙我才放心。我在阳夏一刻也待不下去,你带我现在就去,好不好,好不好?”
澜星看着五内俱焚的薇瑜,自己又何尝不担心司马泓的安危,也忍不住双眼盈满泪水。可是如今被困在这里插翅难飞,“薇瑜,我如今恨不得变成一只鸟飞到他们身边,可……”
薇瑜停止了哭泣,低声附在她的耳边说,“我已经请玉龙风大人前来帮助我们,如果姐姐同意带我一起走,我们便可即刻脱身。”
澜星坚定地点点头。
薇瑜走到窗口,给玉龙风放出信号。原本杵在墙角的一团黑影倏然飞上墙头,顷刻消失不见。不出一柱香的功夫,就听到公主府内一阵骚乱,侍卫高喊,“抓刺客!抓刺客!刺客向西面去了!”
趁着混乱,三个人影从章含宫中悄无声地溜走了,消失在阳夏城西南的密林之中。
待府上侍卫追踪刺客脚步到公主寝殿的院落中,只听惠然大叫一声,“公主不见了!”
侍卫进房一看,寝殿内一片狼藉,似乎是打斗过的痕迹。今夜值守的侍卫长心中掠过一阵不安,大喝一声道,“公主被刺客掳走了,快进宫禀报陛下!”
傅景睿深夜被内侍叫醒,听闻澜星公主被所谓的刺客掳走,像是洞悉了所有内情,竟然没有生出一丝惊讶或愤怒之情,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既然这样,便由她去吧。”
内侍听完愣怔一阵,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既然陛下如此说,这场意外也就此作罢。
此时,玉龙风带着澜星和薇瑜并几个亲信从阳夏城西南密林斜插西南进入苍茫的符玉山麓,几人轻装简行,风雨无阻疾驰数日,终于在梅雨时节的尾声赶到了益雀关前。
然而薇瑜本就是个柔弱女子,如此劳顿疲累,加之心中忧惧,到了益雀关附近便一病不起。澜星决定先在附近镇上落脚找间医馆为她治病。
眼看就快到战场前线,为了不至于被当做敌军奸细误伤,玉龙风放出信鸽联络司马泓派人前来迎接。
不出两日,就有人拿着司马泓的信物前来迎接。玉龙风见来者手中信物的确是司马泓的一件随身玉佩,还有一封亲笔书信,便确信其身份无疑。来者给傅澜星和王薇瑜安排同乘一辆马车,其余人骑马跟随其后。
午间时分,众人在一处溪涧旁稍作休息。当玉龙风和其他随行侍卫接过前来接应的人所递的水袋和食物,吃喝之后,便浑然不觉得倒下了。
待他再次睁开双眼,只听谷风习习,只见山月朗朗,哪里还有澜星公主和薇瑜小姐。他悔恨地真想扇自己耳光。平日那些鸡鸣狗盗之徒哪能逃过自己一双鹰眼,如今骑者善坠,铸成平生第一件大错。
与此同时,扶迎国另一座边城詹城的守将行辕之内,风尘仆仆的黑衣人正站在守将司马良面前复命。
司马良问道,“已将公主和王家的小孙女交给乐辛将军了?”
黑衣人垂手而立恭敬地回话说,“回禀大人,事情已经办妥,估摸大公子已经知道此事。”
司马良点点头又问,“乐辛是否信守承诺,将阿泰放回?”
“乐辛大人已将泰公子放回,不过泰公子身负重伤,恐怕还需要些时日才能缓过来。”
司马良手中捧着茶盏,沉吟不语,好久才说,“罢了,此番也算是他的一次历练。经过这一劫,以后或许会沉稳许多。”
黑衣人复命之后便离开了,只留下司马良坐在屋中沉思良久。
司马氏家族久负盛名,于国家而言都有太多值得颂赞的功劳。要论血脉,傅氏皇族会比他们高贵?他深不以为然。他曾被傅青云雄心勃勃的壮志所折服,愿意誓死追随。然而如今傅景睿这个根基未稳的小儿,竟然想用些雕虫小技制伏自己,委实可笑。如今他与新帝已生间隙,无可挽回。既然傅景睿要理乱锄奸,不如就此较量一番,看究竟谁能笑傲天下。
他棋盘上的棋子都在掌控之中,包括经常悖逆行事的大儿子泓。他了解自己的孩子,坚信他如今所经历的一切锻炼,都会将他往自己身边推进一分。只有他的一片深情如燎原之火不受控制,如果它不能熄灭,那么他会毫不留情地将它掐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