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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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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二章同流

    张华木此时身上只穿了一件并不是名牌的西服,皱皱的显然没有熨过,并且还没有系领带,内里的衬衣领口微微敞开,看起来很有些朴实,若非身上那些许儒雅的气质,几乎会被人当做是一名普通的民工了。

    他的用针之法也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普通。

    就那么简简单单的以教科书一般的手法或轻或重了刺了五下,再用纱布浸了小半碗事先煎好的药汁入梅震雄的口里,这老人便微微的呻吟了一声,眼皮开始颤抖起来。

    此时旁边观看的人才渐渐的领略到了张华木此时医术的真髓,那已是反朴归真,大巧若拙的境地,就仿佛是大梦一场,繁华落尽以后,余留下来的只是厚重的回味和难以言喻的感动。以至于在张华木住手后良久,所有人的脑海里,回味着的都只是他方才的那几个看似简单动作,似乎多回味一次,便能多得到一些心得,产生一些体悟。

    梅震雄咳嗽着睁了开眼,他光秃秃的脑袋上已有密密麻麻的细微汗珠,这个老人喘息了一会儿,眼神的焦距渐渐汇集,看清楚了面前男人,忽然哑声微笑道:

    “是你!你醒了?”

    这句话问得很有技巧,而张华木的反答也很妙:

    “是我,你也醒了?”

    两人一问一答后,都是微微一笑。似他们这等层次的人,一些东西不必多说,自是了然于心。

    梅震雄挣扎着坐了起来,旁边地人马上前去搀扶,却被这身材魁梧的老人不耐烦的一手打开。张华木站在床前,微笑看着这一切,没有要帮手的意思。只等这骄傲的老头子艰难的坐起以后,才淡淡的说:

    “我记得。你曾经为我灸了三针。”

    “是三针半。”梅震雄神色已有疲惫之意,于这些枝节上却不肯让步分毫:“我刺地是晴明,承泣,四白三穴,同时还以梅花针轻刺合谷,所以是三针半,不是三针。”

    “是。”张华木神情不变。洒然道:“我今天替你灸了五针,算是将这情还完了。而这两粒药物,就算是欠你的利息吧。”

    这句话一说,在场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的掌上,那里正有两点土黄色的药丸在滴溜溜的转动,这药丸却还有一股腥气,单是闻起来就有些恶心,看起来就似动物的排泄物一般。

    然而梅震雄硕大的酒糟鼻却在药丸一出现后。就迅速地抽*动了几下,竟似饥饿已久的饕餮之徒嗅到了好酒好肉!脸上都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贪婪之色,他几乎是用抢夺的方式一把将那两粒药物攥了过来,凑到鼻边深深呼吸。那腥臭味儿于他而言,却是甘之若殆。

    “恩,这是冰片。龙脑,还有云南大水蛭”梅震雄一面闻着,一面如数家珍的报着这药物中的成分,张立平望了望父亲,眼里已有惊佩之色,这老头子单是凭闻的,就将这粒药的成分说得丝毫不差,不过只知道成分也没什么用,剂量稍微有所差池,足以使良药变成毒药。

    这时候。梅震雄已经一口将一粒药丸吞进口里。细细咀嚼,还发出含混不清地声音:

    “是了。果然有乌头,茴香这是什么?”

    他咀嚼的动作忽然停滞,神情也变得古怪异常。眼神也凝定异常,嘴再动了两下,肥大的舌头在唇上迅速一舔,似乎珍惜得连周围的空气也不放过。

    “这难道是阿胶?不对!便是再好的阿胶,也没有这样的温补之效!人参?”

    第二句话显然是对着张华木所说地,后者宁静摇头,同时仔细的注视着他的面容,显然是在观察药物反应。

    梅震雄将药丸细细嚼烂,徐徐咽下,皱眉道:

    “倒有几分港仔那边的龟苓膏的感觉—但再好的龟苓膏,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效果!这味君药想来是你们张家的秘方了,果然神奇!”

    这时候梅震雄的脸上已经浮出淡淡的血色来,那一粒丸药地效果竟仿佛是久旱后地甘霖!瞬间就让这垂死的老头子身上有了一丝生气!张华木笑了笑道:

    “这药地主要成分,倒和乌龟有几分渊源,我们也是为此而来,你此时身体既然虚弱,不妨将那一粒也吃了,我再与你详谈。”

    梅震雄嘿然出声,将手里的那粒剩余的药丸再嗅了嗅,忽然道:

    “吃一粒,似乎有些浪费。”

    他拍了拍手,依然是张立平上次见到的那个面目死板的人便转身出去,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个很不起眼的盒子,旁人倒也罢了,张华木父子却是立即动容。

    “百草盒!”

    正是梅家传承千年宝物!百草盒。

    梅震雄启开了这个大小似手掌一般的盒子,从里面分出的多达三十余格的小空格中,分门别类的挑出一些着各色相异的粉末,颜色分呈朱,紫,绯,黄,青,黛,金,这些药粉被滩在盒盖上的一处浅凹处,看起来七色斑斓,似在调色一般。

    然后他捻了些手中丸药的粉末下去,以木条进行搅拌,渐渐空气里就多了一些奇怪的味道,还有烟雾淡淡腾起,张立平在心中越看越惊,只见梅震雄先前倒下去的七色药粉已渐渐化去,却竟将他开始弹下去的那撮丸药药末分门别类的隔断出来,这样一来,在场的除了张立平,哪个不是在医药界里浸yin了几十年的?基本上一看就知道有那些药物。这粒药丸地成分,自然是呼之欲出。

    不过张立平倒也无所谓,就算梅震雄有百草盒这等匪夷所思的东西,但他也不可能想得到,制造这药的时候,还需要以尸之魄与土之心所浸泡出来的液体为引,三蒸三泡。而这两样东西,早被他分放在两处机密的地方。就是他们今日前来,也事先作好了一应准备,预防梅家忽然翻脸。

    梅震雄凝视了药末一会儿,对张华木道:

    “这药威烈宏阳,效力绵长持久,我本身就有冠心病,承受不住。张兄你看,我只服半粒如何?”

    张华木听到冠心病三个字,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道:

    “为什么病历上没有?若有这个病的话,一粒的剂量都有些多。”

    “不,这药中地乌头,甘遂分量用得恰到好处,能够互为弥补。”

    “。”

    两人这一争论。便似是无休无止,张立平在旁边听得聚精会神,恨不得拿支笔来记下来,这两个人算得上是当世首屈一指的中医高人了,仅仅是在旁边听两人探讨,便获益良多。这并非就是说张华木连自己地儿子也要藏私,而是只有在相同水平,不同观念下的这种激励下,张华木自身也才能有那种灵感与突破。旁边那些梅家中人有的固然听得也是如醉如痴,有的火候不到,却也是听得云里雾里,如堕五里雾中。

    两人这一论,便足足谈上了近三个小时,张华木大病未愈,脸上也有疲惫之色。张立平见了大是恼火。站起身来,终止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谈吧,梅震雄,你既救过我爸,却又派人追袭千里,想要抢夺我身上的七大恨,今天我和我父亲来这里救你一命,算是将以前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我是明人不说暗话,眼下你服地这药物乃是治标不治本,要想彻底治好,非得花上大功夫去捕上一种动物不可,我爸却也需要这动物的血为引子,怎么样,你意下如何?”

    梅震雄饶有兴致的听着,一面听,一面习惯性的拗着骨节粗大的手指,搓着自己的光头,这老家伙的气色看上去已经恢复了五六层,隔了好一会儿才嘿然道:

    “那是什么动物?”

    张立平淡淡的道: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配制你地药物,是需要我手上的尸之魄(他故意少说一样土之心,以为防范),霸下听说过没?”

    “霸下?”梅震雄脸色诡怪的道:“这不是传说中龙九子中的老六么?这你也相信?”

    张立平听出了他话中的怀疑意味,冷笑道:

    “你最好也相信,不然的话,就准备后事吧。”

    梅震雄脸色一变,似要发作,终于忍了下来,此人四十岁便一手掌控梅家,当真是说一不二,大权在握,俨然一方土皇帝,哪里受过这等闲气?事实上他对自己地病也是束手无策,若不是张家父子及时赶来,相信此时确实已经开始准备身后事了,这老头子虽然年已八十,但是这活命之念,却是分外炽热,竟容忍了张立平,干笑了两声道:

    “小张你说笑了。你就直说要多少钱得了。”

    此时相信张立平就是要他拿整个梅家的财富来换,梅震雄也是毫不犹豫,死过去一次的人,生之念头是加倍强烈,张立平却不肯乘人之危,面色略缓道:

    “我也不知道,这事儿却不能出任何差池,必须得寻个淡水捕捞方面的专家来问问,先前你吃的药物的一味重要成分,便是这霸下的壳,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从民间千方百计才收集到了一些,足够用上两个月,倘若堂堂梅家在两个月内都搞不定这事情,那你的手下就真是白养了。”

    梅震雄嘿嘿一笑,巨蛋也似的头颅在灯下闪闪发亮:

    “只要你这小滑头不和我作对,我只怕这世上没这东西,其他的,倒不怎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