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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谜底
付家定得的是绝症。这已经成为了一个公开的秘密,但眼下的情况张立平却不愿意他死,或者说,不愿意他立即就死,所以也在这病情上颇费了些脑筋。只是有很多事情,是不随他的主观愿望而转移的,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有无力回天的时候,何况他此时还只是杂夹在梅家众多眼高于顶的名医中的一个小小员工?于那些人而言,能让他挤身其中,一并参观下,已经算给了得势的二少爷莫大的面子了。
到了第十二天头上,付家定已算得上是油尽灯枯,看他的模样已是皮包骨头,脸色青白离死不远,张立平算定他撑不过今天,也就早早溜掉去和佳玉约会,顺便撇清责任。两人相约在后院里,虽然光天化日不敢太过放肆,却少不得眉来眼去,加上张立平想到这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马上就要撒手人寰,心情也自是说不出的快活。两人在后院里卿卿我我了好一会儿,张立平却开始变得心不在焉,渴切的期待听到付家的哭声传了过来,没想到过了中午以后,人在那边越聚越多,不仅哭声没等来,反而传出一阵欢呼,张立平正有些惊疑不定,忽然一个同佳玉交好的菲佣急急的赶过来,笑嘻嘻的道:
“恭喜二少奶奶,老爷被梅家的那几位神医救了活转来,虽然还不能说话,却已能喝上两口粥了。”
这话虽然是对着佳玉所说,听到这个消息。张立平猛的站起身来,连面前地杯子被挂倒在地上摔得粉碎也浑然不觉得,这件事看似轻巧,其实却意义重大,梅家的人能将张家人束手无策得一筹莫展的难症治好!这岂不是说梅家的医术远远胜过了张家?这是心高气傲的张立平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他匆匆赶到付家定卧病的寝房门口,想去寻些蛛丝马迹。但却被梅家地两名嫡系子孙皮笑肉也不笑的挡住,也不说话。只是拿白眼向着他们,此时只有另外一名与张立平遭到同样待遇地梅家旗下的名医冷冷的道:
“人家在里面办事!我们这些闲杂人等,是不能进去的。”
言语中的讥刺意味分外浓郁,冷不防守在门口的一人鄙夷的看了一眼,反唇相讥道:
“你能耐地话,就进去把付先生治好,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别光说不练,我们梅家的医术博大精深,可不能叫不相干的人偷学了去。”
这话说的刻薄非常,那人满脸通红,却无言以对,拂袖而去,看样子是立即辞职不干了。但张立平这几年身受家庭剧变,颠沛流离。在生死边缘挣扎求存,什么都看得淡了,心中念念不忘的惟有救父与重振家声两件事情。他表面上也是讪讪然的退了下去,一背转身,立即给佳玉打了个电话,让她进去用手机将过程偷*拍下来——儿媳妇关心公公。于情于理都没有被拦阻的道理了。
于是两小时以后,佳玉就来到宾馆里,一张张不算太清楚的照片从手机里被调出来,摆在了张立平地面前,因为是偷偷*拍摄的关系,张立平只能从模糊的影象上来进行艰难的推理,但他毕竟天分极高,尽管佳玉进入时候,梅家的那两名元老已经开始起针,直接拍摄到的仅仅只有两张图象。可是还是被他推算出了梅家创造奇迹地大致过程。只是略作推断,额头竟有冷汗涔涔而下——
深不可测。
这是此时张立平脑海里唯一能拿来形容梅家医术的词语。而心中更是生出颓废的强烈感觉,可以这样说,这几张照片上显示的进针手法,构思之巧,运用之妙,的确在张立平所接触到的医学之上,相当于彻底将他近些年刻苦努力取得的成绩盖了下去,这种感觉就仿佛是你明明认为自己走得最快,忽然发现有人其实早就在你前面施施然前行的那种颓然心情。一时间,他只觉得自己这几年来的努力尽是泡影!
佳玉见他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模样,心里着实有些担心,忙上来摸了摸他地额头,又赶紧去倒了杯水给他,张立平麻木接了过来,却没有接稳,滚烫地水流淌到了手背上,烫得他将手一缩,杯子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打得粉碎,这时候,张立平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地左手却还将佳玉用来拍摄的手机死死捏住。
他心中一动,好奇的将手机拿了起来,希冀的看着,只是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这张照片却同治病毫不相干,应该是佳玉在慌乱中将镜头向着地面,无意拍摄下来的,却恰好给病床前的垃圾篮来了个特写,里面的废物渣滓清晰可见,张立平颓然坐下,长叹一声,可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似乎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在若隐若现,呼之欲出!
他忍不住又拿起手机端详着,只见废纸篓里,有着揉卷的卫生纸,用来擦拭的纱布,还有许多被打破的针剂小瓶,张立平看着看着,忽然问佳玉道:
“付家定的房间多久打扫一次?”
佳玉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才道:
“本来他得病以前就甚是喜欢整洁,卧床养病后,更是注意这些,几乎每两小时就有人打扫一次。”
张立平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搓了搓自己的脸。他终于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之处——就是那些数量众多的注射针剂小瓶!
显然,这些小瓶里装的都是同一种药物,就算图象不是很清晰,可张立平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一种非常危险却又非常有效的麻*醉药物!
吗啡!
吗啡是鸦片中最主要的生物碱(含量约10-15%),1806年法国化学家f-泽尔蒂纳首次从鸦片中分离出来。他用分离得到的白色粉末在狗和自己身上进行实验,结果狗吃下去后很快昏昏睡去,用强刺激法也无法使其兴奋苏醒;他本人吞下这些粉末后也长眠不醒。据此他用希腊神话中的睡眠之神吗啡斯(morpheus)的名字将这些物质命名为“吗啡”
这种药物应用在医学上,有强大的镇痛作用,对一切疼痛均有效,对持续性钝痛比间断性锐痛及内脏绞痛效果强。1次给药,镇痛作用持续4~8小时,故仅用于创伤、手术、烧伤、心肌梗塞等引起的剧痛。其在镇痛的同时有明显镇静作用,有时产生欣快感,可改善疼痛病人的紧张情绪。
张立平清晰的记得,药物学上明确规定,吗啡常用量皮下注射,一次5-15mg,一日15~40mg,极量一次20mg一日60毫克!而看这垃圾篓中吗啡的使用剂量,竟然是规定限量的近十倍!
他现在还记得父亲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有得,必然有失,任何治疗的手段,都存在着它的缺失之处,通常用一个简短的词组来形容,那就叫做:
副作用!
“难道”张立平一下子振奋起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梅家这种治疗方案的副作用,就是极其剧烈的疼痛?因此才需要应用如此大剂量的吗啡进行镇痛?”
他忽然又想到,倘若梅家真的对这种治疗方法格外有信心,那么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几乎面临绝境以后才开始使用?冷静下来的张立平嘴角出现一丝冷笑,而另外的一个盘旋在心中难以明了的问题,也在这一刻水到渠成的贯通!
那就是,当年父亲的忽然崩溃。
诚然,梅家的那位当代家主梅震雄的医术的确十分高明,但自己父亲也在医道上浸yin一生,竟会在一夜受到如此重大的打击,只怕多半与梅家这套剑走偏锋的行险疗法有关。这种疗法在初次接触的时候,诚然会觉得的确新奇非常,别具一格,但只有在临床上细细推敲,甚至是亲身论证,才能发觉其中的弊端与衍生出来的强烈副作用!
张立平忽又想到,当年父亲与梅震雄论针所采用的那塑料小人儿还被完整的保存在老家,若是运气好的话,从其上推算出梅家这套行险走偏的疗法的行针过程也不是不可能的。他越想越是振奋,佳玉也不打扰他,只是安静的坐在旁边,痴痴的看着他的侧脸,心中只希望就这么陪在他的身边,直到一生一世的永远。
很快的,张立平便验证了自己推断的正确,付家定在梅家中人的治疗下,病情只是好转了不到两天,便由奄奄一息走向了另外一个癫狂的极端,以至于在深夜里,常常会听到清醒过来的付家定剧烈而凄惨的痛苦叫声——这是后遗症发作产生的巨大痛苦所造成的,紧接着就可以听到有人忙乱的跑动,嘈杂的吵嚷,接着没过多久,接连不断的疯狂哭笑声又响了起来,被长期大剂量地使用镇痛药剂吗啡后的付家定,已引起精神失常的症状,出现澹亡和幻觉,并且越发严重。
梅家的治疗手段至此已经完全陷入了一个不可逆的恶性循环中,不过客观的来讲,他们的确是成功的延长了这个已经病入膏肓的患者的生命,只是对于付家定而言,这样完全依赖大剂量毒品的生存下来,连哭笑大小便也完全不能自主,其实也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