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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6、凤栖梧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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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梧十九岁中武探花那年,泰正帝颇有兴致的在正殿上和他聊了两盏茶时间,内容大到军事政策,小到家中人口,皇帝频频点头,似乎颇有赞叹之势,围观群臣见了,内心八卦的小宇宙迅速燃烧皇上这幅模样,不像君王考对探花郎,倒是有点像老丈人挑选女婿的的架势。连长公主的外祖父当朝王阁老都不禁多看了陈梧几眼。

    那时庄妃娘娘所生的淮安长公主过两年就要既笄了,所以不少群臣觉得泰正帝看中了陈梧。

    凤栖梧桐嘛,恰好暗合了陈梧的名字,天作之合呢。

    有惜才的大臣内心暗叹:可惜了,这样的俊才应该驰骋沙场,保家卫国,若尚了公主,封驸马都尉,一辈子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陈梧是泰宁侯府嫡长子,那时侯府还没给他请封世子,因有爵之人不得干预九卿之事,父亲泰宁侯陈灏在修完《承平大典》后就一直闲散在家,一年倒有大半年时间在外出游,写了不少游记杂文。

    勋贵之家,只能靠战功延续荣耀。泰宁侯府后继无人,似乎要在没落之路上越走越远。

    泰宁侯府的沉寂被考取武探花的陈梧打破,眼瞅着要恢复荣光,却遭遇如此“噩耗”,泰宁侯夫人怡莲顿时有种晴天霹雳的感觉:唉,早知如此,就要儿子不用表现的太优秀,她实在不愿意和庄妃牵扯太深。稍有疏忽,就得罪了皇后啊。

    没过几日,泰宁侯夫妇两口子就奉召入宫,那一日,陈梧犹如困兽般在练武场焦躁的舞剑,从小习武学兵法,吃了多少苦头,为了是像九姨父顺平公那样振兴家族,可如今。

    泰宁侯夫妇从皇宫回来,手里却没有赐婚圣旨,两口子密谈到深夜,陈梧不得其解,隔日父母说,你大了,也算是学有所成,该说门亲事,等你撑起一个小家,我们就为你请封世子。

    陈梧打小练童子功,精气不得外泄,所以连个通房都没有,乍然听到说亲,顿时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孩儿孩儿全凭父母做主。”

    心中一喜:如此看来,应该不会尚主了吧?

    过了一月,正是八月十五,命妇进宫朝贺,皇后留了泰宁侯夫人说话,话题当然歪到了陈梧的婚事上,泰宁侯夫人按照预定的台本说有意求娶世镇西南顺平公府长女星河为嫡长媳。

    皇后也顺着台本念下去,赞道:“夫人好眼光,本宫是看着星河长大的,模样品行都是极好,令公子少年英雄,这对表哥表妹甚是匹配,本宫做个媒人如何?”

    泰宁侯夫人微笑道:“求之不得。”

    就这样,皇后赐婚陈梧星河,此年秋天办亲事。

    有人偷偷议论说,皇后此举是为了防止生下长公主和两个皇子的庄妃拉拢勋贵,所以横刀斩断了庄妃的念想。

    庄妃对此怨念丛生,给泰正帝吹枕头风,那意思是说顺平公世镇西南,陈梧在京城,边关大将不宜和中央武将结交太深云云,皇后冒然赐婚,仿佛有些不妥呢。

    谁知脾气温和的泰正帝听了暴跳如雷,训斥庄妃多事,不敬皇后,足足冷落其大半年才慢慢回转过来。

    所以在众人看来,陈梧星河的结合,其实是皇后和庄妃宫闱之争的产物。

    但陈梧觉得,无论起因如何,这个结果是很令人满意的,他可不愿意做驸马当妻管炎,他也不愿意见父母对媳妇卑躬屈膝行君臣之礼。

    还是表妹好啊!漂亮大方脾气好;娶了表妹,便是晴天!

    陈梧刻意靠近即将成为小舅子的子凤,想打听一下未来媳妇的喜好,燕京多纨绔,子凤对这个姐夫还算满意,大姐嫁过来,他就没有那么寂寞了。所以“敲诈”了陈梧几顿好饭后,便稍微透露了几点,譬如“我大姐嗜好甜食,下雨天喜欢坐在窗前看雨”等等。

    陈梧欲再打听,子凤就闭口不言了,还摆出小舅子的架势说:“身为人夫,应当自己慢慢观察揣摩妻子心意,岂能事事靠他人言说呢。”

    星河十里红妆从西南嫁到燕京,嫁妆塞满了通州口码头,围观者说,纵使公主出嫁,也不过如此了。

    之后有御史参顺平公嫁女太过豪奢,定是在西南大肆搜刮民财,泰正帝将奏本留中不发,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成亲次日,新婚夫妻进宫谢皇后恩典,皇上恰好也在慈宁宫,还兴致勃勃的挥笔写了一幅“百年好合”赐给新人,陈梧星河受宠若惊。此外,曹太后和太皇太后也都有赏赐,庄妃听说皇上赐给墨宝,也忙送了一对玉如意。

    新娘三朝回门时,子凤和送嫁的大哥子龙在宁园静候,次日子龙去泰宁侯府辞行回西南,星河泪水涟涟,陈梧嘴拙,不知如何安慰妻子,恰好外头下起绵绵细雨,陈梧猛地想起小舅子子凤的话,就端了一盘点心,拉着星河在窗边边吃边听雨,刚哭过的人喉咙干涩,那里咽得下甜腻点心,所以星河不过是看在相公殷勤的份上粘了粘唇,陈梧自己倒是干掉了整盘点心。

    星河嫁到泰宁侯府,子凤这个小舅子便成了侯府常客,身为皇子伴读,他出宫的机会并不多,但凡得空,便来侯府看看姐姐,拜见姨母怡莲。后来陈梧去了西北要塞驻防,三年后回京,发现儿子对子凤舅舅比自己还亲热,心下着实不是滋味,为了振兴家族,付出的不仅仅是汗水和热血,父子亲情亦是如此。辞别星河母子时,儿子尚在襁褓中熟睡,三年后,儿子能跑能跳能爬树,他板板正正对自己行礼,却扑到子凤怀里撒娇说:“舅舅,我已经长大了,快教我骑马射箭吧!”

    教习儿子骑马射箭,本该是作为父亲的责任,可是自己却要注定缺失在儿子的记忆里,凡事都不能两全啊!

    再看久别的妻子,容颜依旧,只是偶尔眼波流转中,陈梧却感觉到一股抑郁之气,再注目细瞧时,妻子又恢复了笑靥如花。

    久别胜新婚,入夜缠绵过后,陈梧直接了当问妻子有何心事,感觉到怀里的身体蓦地一僵,陈梧说道:“你我夫妻聚少离多,原本就不像俗世夫妻那样长相守,我又是个笨的,猜不懂女人心事,你心里有事难以开解,不妨直言告诉我。”

    星河轻叹道:“夫君,我得罪了淮安公主,可能会给家里惹下祸患。”

    原来前几天星河以命妇的身份进宫朝贺,淮安长公主莫名其妙的向星河发难,皇后身边的女官帮忙解了围,最后不仅皇后训斥淮安长公主惹是生非、庄妃教女无方,还惊动了皇上,皇上大怒之下,罚公主禁足,还夺了长公主的封号地位,改为淮安公主。

    “虽说是淮安公主无理取闹,可毕竟她是君,我是臣,而且淮安公主的母亲是庄妃,庄妃的父亲王阁老是朝中重臣,庄妃一系势力强大,而我们泰宁侯府才刚刚开始复兴,虽然母亲和父亲都说无妨,此事是淮安公主自毁前尘,可是我心里还是很担心庄妃一系暗地给你使绊子。”

    有句话星河藏着没说,她也很担心因为这个缘故,庄妃一系对娘家顺平公府不利。

    次日陈梧向母亲请安时谈起此事,母亲却十分笃定的说:“你放心,我们侯府绝对不会因为此事失了圣眷。星河是个好媳妇,你常年在西北,她在家打理家务,伺候公婆,还要管教儿子,她心里有忧虑,你做丈夫的好好安慰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