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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贵妃头又有些痛了,眼看皇上的万寿节就要到,下个月又是自己的千秋节,虽说停止朝贺筵宴,可也别再整出什么事来添堵啊。
一个高常在、一个常贵人不过是自己掌管六宫不力,这个历代的六宫之主谁也没能做到风平浪静,不过被皇上训斥两句,可一想到策划这一切的宁嫔最终得了利,不但有了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更成功晋了妃位,她就跟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自己被殃及池鱼,幕后主使人不但没事却得了天大好处?这傻子自己白当了?
还有禄贵人,早从太医口中知道她这一胎十有七八是男胎,没想到还真让她生了下来,而高嬷嬷这手段也越发软了,大半年的时间竟没能在最后折掉她的命,让她成功晋了嫔。老天爷可得保佑让禄嫔在床上躺一辈子才好,否则这妃、贵妃离她还远吗?!
顾嫔、禄嫔,还有那个沉默得跟顾嫔影子似的容贵人马佳氏,都是自己的心腹大患啊。熹贵妃这会儿颇能体会当年孝敬皇后坐卧不安的焦虑心情了,这是看着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渐渐成长壮大起来而自己偏偏无能为力的奈何。
好在自己这方也不是没有好消息的,九月底,弘历的格格苏氏给自己生了个孙子,虽然碍于有孝在,宫中又出了高常在及常贵人的事,洗三不好大办,可也是件喜事不是?还有十月中旬,格格富察氏也紧跟着给自己生了个孙女,一男一女成了个“好”,这不仅是给皇上万寿节最好的寿礼,也是自己千秋节最好的兆头……
因着两人都是连诞一子一女,云珠以诞育子嗣有功的名义,提了她们在阿哥所里庶福晋的待遇,自己还称赞她贤惠大度,没想到转个眼,苏氏的女儿就没了!还是在自己寿日的前两天,这不是触自己霉头吗?!
心情大起大落太快,熹贵妃有些接受不了,不过这次不敢再宣太医,只让下边的人去熬宁神的汤药喝。
再兴师动众,皇上心中就是不烙下自己体弱多病的印象也会觉得自己不够宽怀仁慈,接下来就要腊月了,难道自己又要将宫权让出去?这是绝对不可以的,三番两次这般,自己在这宫中都没有权威了。
“和安,我可怜的和安,还没开口说过一句话,还没自己走过一步路,呜呜呜……”
乾西二所,苏宝柔哭得不能自己,失去了才知道心痛,当初正是因为有了和安,自己才能快速地在这里立稳脚跟,得了贵妃娘娘的欢喜,她还记得怀着她时自己仿佛怀抱着美好的希望,小心翼翼,千盼万盼……虽然生下来的是个女儿,虽然生的比别的孩子瘦弱,可她还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啊,现在一切都晚了,不过一场小风寒便夺走了她弱小的生命。
“主子,别难过了。您可得保重身子,别忘了还有三阿哥需要您照顾……”万嬷嬷心下黯然,大格格虽然身体不好,不甚得王爷的欢喜,可她是王爷的长女,只要她活着,主子在乾西二所便拥有无形的特殊地位,可惜了。
“都怪我,嬷嬷,都怪我,若我多关心她一些,不是一心顾着肚子里的三阿哥,不是、不是怨怪着和安有个盛大的满月礼而三阿哥只能在乾西二所走个形式,和安她不会这样的,都是我不好……”
若非心神失守,万嬷嬷觉得平日口风很紧的主子不会将自己的内心剖出来讲,不过她也不能看着主子继续这样下去,对她自己对三阿哥都不好,于是沉吟了下,道:“主子真的认为大格格的死是自然的吗?”
苏宝柔猛地抬头,红肿的眼里射出厉光,“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斗志就好,万嬷嬷斟酌道:“其实这也是奴才的猜测,主子您想啊,大格格向来身体不好,主子对侍候大格格的奶嬷嬷和宫女哪次不是三申五令的,每次值夜更至少两人,大格格怎么还会被冻到?!而且,也没听过大格格睡觉有踢被的习惯。”
是啊,是啊,她的和安从出生就身体不好,惧冷怕热,睡觉向来是缩成一团儿的,怎么会踢被子被冻到?!是有人下黑手……苏宝柔牙齿咬得“咯咯”响,心在滴血,“嬷嬷是怀疑侍候大格格的人里有内贼?”
万嬷嬷没有答话。
苏宝柔也不用她回。她在想着到底是谁非得害了和安,和安到底碍了谁的眼?福晋?不,不可能,福晋有儿有女,与自己没有恩怨,没有利益动突,更没有夺宠之恨,况且福晋能容得下一个大阿哥不会容不下她的和安,不是她。
是富察氏?也不可能,自己与她并无这么深的仇怨,要致对方的子女于死地。只有高氏,只有高氏有可能,她是在报仇,她觉得是自己和富察氏害得她落了胎……以致身体受伤过重不能怀孕。
偏偏自己与富察氏在她落胎晋位之后怀孕,不仅成功诞下三阿哥,还蒙福晋恩典升了庶福晋的位份,她嫉恨,所以才下的手,也要让自己承受失去爱女的痛苦?!
可恨,可恨!高露微,你等着瞧,此仇不报我就不叫苏宝柔!!“嬷嬷,你去帮我查一下,侍候大格格的那些人都被撵到哪个角落去了,我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清初后妃制度不健全,庶福晋与格格皆是侍妾的统称,有些混乱,后来随着大清的各种制度的慢慢完善,后宫嫔妃制度摒弃了庶福晋及格格的品级称呼,但皇子府邸及宗亲王府仍保留了“格格”做为侍妾的称呼。经选秀指进皇子府邸的“格格”还好,毕竟入了宗牒,算是有个名份,有些“格格”是直接由属下或官员所送女子或者由婢女抬上来的,虽有“格格”之名,实际上名字并不入宗牒,地位也只比婢女侍从略高一等。
在皇子宗室阿哥亲王郡王中,有些格格诞育子嗣有功,又基于各种原因(出身实在太低或侧福晋位置已满)不能请封侧福晋,便又将清初的“庶福晋”这一名称抬了出来,只在府中使用,默许其地位低于侧福晋,但稍高于“格格”,其本身代表的意思已经与清初时的庶福晋称谓有所区别。
庶福晋并没有朝廷册封,即不入册,也没有冠服,出了府邸也跟其他格格没什么两样,但在府里,地位待遇却比格格稍高一些。
富察.芙灵阿与苏宝柔还是很满意的,即使比不上两位侧福晋,可等将来四阿哥即位,她们所能得到的册封也不会太低了,何况,她们还有子女傍身。
哪知欢喜之情还未体味足够便发生了和安的事。
这对苏宝柔来讲是个晴天霹雳,对富察.芙灵阿也是个警惕,她向来是个细心的,怀孕的时候躲开了高露微的不少次暗手,再加上对高露微与乌喇那拉.妮莽衣两人的联手有所察觉,便又在平嬷嬷、秋叶、夏草的帮助下重新清了一遍自己院子里的下人,果然找出了几个极隐蔽的钉子。
“果然是小心无大错,若不是这次查的深,我还当冬青是个细心妥贴的准备提她起来照顾四格格呢。”
平嬷嬷面无表情,“幸好查出来了,谁能知道乌喇那拉侧福晋竟那么早以前就在这宫中埋了人。”
富察.芙灵阿抿紧了唇,“不过是借了孝敬皇后的余力,可惜,皇上跟贵妃娘娘并没对她另眼相看。不过,以后要更加小心了,高氏跟她掺和在一起,那势力定然不小……希望福晋能镇得住。”
……
千秋节的前两天孙女夭折,普通人或许会觉得心痛,不过熹贵妃可能会更觉得晦气吧。云珠这么想着,却不得不亲自将备好的寿礼送到承乾宫去。
出了这样的事熹贵妃当然不可能闷着气憋坏自己,她一生大半时间都在熬,好不容易到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位置,怎么可能再压抑自己。她对苏宝柔很是不满,这种不悦的情绪她直接表达在云珠孝敬给她寿礼时的反应上。
一柄极品沉水沉香木雕福寿如意及一串天然沉香手串,雍正的万寿节云珠呈上的寿礼中也有一串这样的手串,不同的是雍正的手串色泽纯黑,颗粒较大,每一颗沉香珠上都刻有经文,一串刚好雕成一部《心经》,而熹贵妃的这串呈紫油色,更适合熹贵妃这个年纪的女性戴。
除了以上这两样,还有云珠与其他人给熹贵妃做的几件衣裳袍服及鞋袜。
对如意和手串熹贵妃还是很喜欢的,俗语道“一两沉香一两金”可真正上好的沉香是极难得的,何况这沉香手串颗颗圆润饱满,色泽均匀,算得上极品。不过当她见到那些绣样繁复的绵袍夹袄旗装时眼中的喜色又冷了下来,淡道:“这些袄袍又是乾西二所上上下下的人做的吧,我知道你们孝顺,不过额娘一年也不少这几件衣服穿,希望你们能将精力放在照顾孩子上面——”
话一开头云珠就知道她是想借题发挥,不过她向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人,马上的截了她的话道:“额娘说的是,所以今年孝敬给皇阿玛跟额娘的女红媳妇并没有让富察格格苏格格做,其他人也只是象征性地做了一些,大部份还是针线上的人做的。”
熹贵妃被她拿话这么一堵,心中更不舒畅,脸就沉了下来,云珠见安也请了寿礼也呈了便借口乾西二所有事告了退。
“你看看、你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熹贵妃气得将手中茶盏摔到地上。
四福晋本没什么错,难道白白受你迁怒?!春兰忙上前给她顺了顺背心:“主子白白的生什么气,要奴婢说真正该负起责任的是苏格格,乾西二所的孩子都是生母养着的,个个都养得可爱精灵的,只有大格格一出生就身体孱弱,三天两头发病……这四福晋还是贤惠的,换了别个,孩子能不能养这么大还是个问题。”春蕙也乖巧地上前帮她捶腿,只夏荷伶俐地亲自收了碎瓷片下去了。
熹贵妃理智上也知道将气发到云珠身上不适当,可她是媳妇怎么能用这种态度对待婆婆呢,这可是皇家!再说,乾西二所发生了孩子夭折的事,她做为嫡母难道就没错?!
自己不能拿侍候自己的奴才出气,更不可能将饱受丧女之痛的苏氏招来骂上一顿,不说她这个儿媳妇说谁?!“真当自个儿是块宝,说几句也不行了?”越想越气,手用力拍向了几面,却被那力道震得掌心麻痛。
“主子心里不痛快,依奴才看四福晋心里也不好受,等四阿哥回来,她还不知怎么交待呢。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闲话,这当会不知多少人在看着承乾宫呢,四福晋这也是谨慎小心呢。”
哼,难道自己就不谨慎小心了?这是她的承乾宫,当是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地儿啊。熹贵妃心中不愉,冷道:“好了,你们下去吧。”
春兰春蕙对视了一眼,应声退了下去。
“春兰姐,咱们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春蕙小声地说道。
“我是绝了出宫的念想了。”春兰面无表情地说,再过两三年她都三十了,就算家里人念着骨肉亲情,难道自己就甘心随便嫁个没脸没面的?不嫁的话最好也只能给人当教养嬷嬷,还不如死心留在宫中呢。“以后这种话别再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春蕙脸上一黯,“嗯”了一声。她比春兰小上两岁,若有可能还想着能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