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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回想着弘历那满脸郁闷的表情,一路强忍笑意,待回了府就迫不及待地跑到辛夷坞放声大笑――
“今儿是遇到了什么喜事这么开心?”云珠放下手中的书卷,淡淡地问道。
接过素问端来的茶,傅恒喝了一大口,顿觉心胸舒畅无比,“今天我们在校练习骑射,不想皇上过来……”
于是考校众人的内容就是骑术和射箭,骑术毫不意外地弘历表现得最好,傅恒是一点都不意外的,除了弘历本身骑射水平确实高超最近他也不知吃了什么兴奋药,处处在皇帝面前表现自己……
皇帝称赞了他一番,又道:“再让朕看看你们的射箭准头,中地的有赏,最差的朕要罚。”
满人重骑射,考的当然是移动靶子,且射的人要骑马奔驰,引弓射击。弘昼在这方面不怎么擅长,小的皇阿哥功夫也不可能比得上年长的,而皇子伴读和哈哈珠子们更不必说了,只傅恒身手虽然高超,在私底下也没少与弘历一搏强弱,可当着皇帝的面却不能夺了那风头,便藏了点拙,十箭只八支中靶,只有弘历支支中靶意气风发。
射箭完了后皇帝论起赏赐和处罚,出人意外的是善射的人都受了处罚,而没中或只中一两箭的都得了赏。弘历问:“皇阿玛,我箭箭中的,怎么不赏反而受罚?”
皇帝也不知是故意要打压弘历那容易得意忘形的毛病还是怎地,说道:“我说的就是中地,你说的是中的,为什么不处罚你呢?”
众人巨汗。
弘历黑线:“如果是这么说的话,岂不是很简单的事情?”
皇帝微笑道:“原就是易事,谁让你难为自己?”
众人都大笑起来。弘历讪讪地站在一边,郁闷之情难以言表。本想着表现好点,到时再请几位额娘帮自己说说好话,自己再找机会在皇父面前提一提云珠的事,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我说皇阿玛,你要表现一下自己的幽默也别用这种形式呀,儿子我真的接受不能。
要说弘历是天之骄子,自幼在读书习武上又颇能鞭策自己,在雍正的几个儿子里面只有他得康熙看重,雍正又明摆着将他做为储君培养,养成了他骨子里心高气傲、追求完美的性格(晚年都成了粉饰太平的“完美”),等闲人还真打击不到他,除了他的父亲。
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做得不错的事,雍正总能挑出许多错来,有时则像现在……理由教人啼笑皆非。
皇帝离开后,众人也没了兴致继续,便散了。
听了傅恒的描述,云珠也忍不住喷笑出来,心道,以前在网上就看到不少资料说雍正极富生活情趣,连奏折上的批语也时有幽默之语,没想到在日常生活也有如此搞笑的时候……真是,太可爱了!
弘历那只花孔雀肯定很郁闷吧,呵呵,倒是解了春和不少气呀。那家伙仗着春和是他的伴读总是找各种理由送他东西――偏偏看着就知道是女孩子用的,或者是自己喜欢的,真是……看着弟弟愀然不乐,她也不高兴,正想着以后有机会报回来这个仇呢没想到皇帝陛下就出手了。
唔,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多活几年,多磨磨那只花孔雀,有他这尊大神镇着,自己以后的日子也能轻松一些。
再说离开了校场,弘历郁闷地回了毓庆宫,吴书来低着头跟在后面,话也不敢多说。
“清溪深不测,隐处唯孤云。松际露微月,清光犹为君。茅亭宿花影,药院滋苔纹。余亦谢时去,西山鸾鹤群……”
煦阳下,春风轻拂,轻柔的半歌半吟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从假山后传来,竟仿若春雨一般令弘历心头的闷气散了不少。他停止脚步,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池波粼粼,嫩绿的柳枝随风轻拂,一位身着宫女服饰的豆蔻少女正折了枝柳条在逗着池里的鱼,嘴里一会哼着诗歌一会儿被来咬柳叶的鱼儿逗得“咯咯”轻笑,那白嫩的小脸,弯弯的细眉,明亮如秋水的眼眸,樱桃小嘴,在阳光下竟显得分外可人。
多么美的一幅春柳佳人图呀!春来柳色新,而佳人,更如初春的杨柳,清新娇嫩,明媚如水。
“呀!”那宫女突然发现站在一旁的弘历,小脸惊慌了一下,随即扔了手中的柳枝,怯怯地跪下道:“奴婢、奴婢有罪……”
弘历见她惶恐得连话都说不顺,方才明媚可人的笑靥也变成了惴惴不安的模样,像小兔儿似的,心下怜惜,又觉得好笑,有意逗她:“你有什么罪?”
小宫女低垂下头露出一截白嫩细滑的脖颈,“奴婢……”想了半天竟说不出自己有什么罪来,只好道:“奴婢不知道四阿哥经过,奴婢、奴婢还折了柳条。”
这算什么罪,弘历拳手放在嘴边轻咳了一下,“你可在此时当值?”
她可爱地摇了摇头。
“不知者不罪,我经过这里又没事先通知人,你有什么过错,再者折个柳枝也算不得什么。”
她释然一笑,叩头道:“那是主子爷心善,奴婢叩谢。”
那笑颜娇美清新得如初春的花蕾,弘历心中一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的差,怎么没见过你。”
“奴婢高露微,负责后殿藏书室的清扫,分来毓庆宫才半年多呢。”
原来是去年方小选进来的,怪不得,自己这半年多来也很少到后殿,想看什么书也是着人去取,去了也是待在东耳房的书室多些,难怪不曾见过她。“你可识字?”方才她随口吟唱的是唐朝文人隐士常建的诗吧,气质也不俗。
高露微恭顺答道:“奴婢在家随家父识得几个,所以才分到藏书室当差的。”
能教出这样女儿的包衣……
弘历眼睛微眯,嘴角弯了弯:“哦,你父亲是何人?”
“……家父高斌。”
“原来是高大人的女儿。你且起来回话。”他神色微动,声音依旧清醇,不过听在高露微耳中却又觉得温柔不少。
“是。”高露微慢慢站了起来,仍微低着头,站在弘历面前,那么地纤柔楚质,浅碧色的宫女服装在她身上一点也不能掩盖她清新柔雅的气质,反而更显出她卓然出众的天姿。
“高大人有功于朝廷,怎么不请恩免选反送了你进宫当差?”在内务府当管领、主事,或由内务府出身入仕的包衣一般都会为家中女儿请恩免去小选或者使些银钱在小选的时候使人撂牌子,这高斌倒是反其道而行啊。
“四阿哥不知,奴婢有个姐姐已经免去小选了,家父常常告诫我们,君恩深重,做奴才的当好差替皇上办事是本份,不可恃恩生骄,不思回报。我们家得蒙皇恩已免选了姐姐,怎好贪多再免,若人人都这么做谁来侍候主子们……反正奴才到了二十五岁也能放出宫与家人团聚……”她轻言细语地说着,态度恭顺,然说话时的眉眼表情却极动人,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枯燥无味,反而有种听花解语的舒心。
弘历笑了笑:“高大人真是忠诚厚实,从明天起,你调到――”本想说调到内书房伺候笔墨,可又想起里面收藏有不少自己不欲人知的“东西”便又改口,“我身边负责奉茶吧。”
高露微行礼身应道:“是。”
这事不过一刻钟便传到了富察.芙灵阿耳中,气得她猛拍了一下炕桌,骂道:“妖精!”
“主子跟她动怒可不值当。”平嬷嬷亲自给她端来了补汤劝道,“还是养好身子争取早日怀上个小阿哥正经。”
“嬷嬷说得对,我只是气不过这小妖精这么快就……”虽然早有准备,真正听到弘历将她调到身边服侍,她还是觉得心头发堵。
看着芙灵阿将补汤喝完,平嬷嬷满意地笑道:“看来那小妖精也想在嫡福晋进门前抢先与四阿哥培养感情呢。”
这宫里的女人就没个蠢的。芙灵阿慢慢地也静了心气,掏出帕子拭了拭嘴角,“还好咱们见机快,不然等她近了爷的身边又或再成长些日子,可就不好下手了。”
“那是,”平嬷嬷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冷笑道:“老奴为了保险可是给她备了好几份呢。”都是她亲自动的手,只是可惜了与高氏同房的小宫女。
“嬷嬷,这事儿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免得隔墙有耳。”
“是。”看着主子一日比一日更坚强有心计,平嬷嬷也高兴,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在这宫中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