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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空白当然大大出乎了麒初二与凤十六的意料,但姚玉容沉吟了半晌,一点儿也不见困惑的收了起来……虽然她完全不知道卢湛的意思,不过,她自有办法能够当面问清楚……于是她只是朝着凤十六微微一笑,问道:“好,信我已经收到了。十六……不,姜卿,你此次前来,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办吗?”
姜卿……
这个称呼,往往是君王用在最为信赖偏爱的臣子身上,可是,凤十六此次出行,并非是以官方身份出现的。因此,姚玉容便没有以官位称呼。可叫大人,又太过生分,叫名字,又感觉太过私密。
算来算去,反而是这个“卿”字,最合适他们之间那微妙而复杂的情分。
麒初二在一旁不满的冷笑了一声。
姚玉容只能先不理他。她看着凤十六摇了摇头,回答道:“只此……一件事情。”
“那么,”她很希望他可以就此留下,却也知道这并不可能,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问道:“你可以留多久?”
麒初二不可置信而又恼怒的瞪着她。
凤十六也瞧见了他的神色,他顿了顿,垂下了眼眸,不卑不亢道:“若有回复……便立马动身回程。”
“好吧。”姚玉容多少有些失望,但她知道,事关家国大事,并不是可以纠缠不休的时候。她露出了笑容道,“我会尽快给你回复。不过,你也不用着急,若是没有消息,可以在帝都里走走逛逛,这些年,帝都出现了不少新东西,也许你会喜欢。”
她话音未落,麒初二在一旁已经扬声道:“来人!带这位……谢安大人的‘故人’,下去安置。”
他的重音在“故人”二字上,说的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以至于后面的那句话,都像是某种不怀好意的反话:“好好安排,不得失礼!”
凤十六没有多说一句话的告退了……他向来体贴,也识大体,又有要务在身,并无意在这异国他乡节外生枝,和谁发生冲突。
可他们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争锋感,姚玉容感觉到了。
“你还讨厌他吗?”她看着麒初二,试探着问道,“你们小时候关系的确不好,可是,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他是我的朋友。”
“那我呢?”麒初二不由得提高了声音打断了她,他气恼道,“我算什么?”
姚玉容精准的提炼出了本质:“……你是要问我,你跟十六,哪个对我更重要吗?”
麒初二抿紧了嘴唇,“我才没有那么无聊!又不是……又不是……”
他气的咬牙,想起了军中同僚们酒后吹嘘那些青楼伶伎争风吃醋的把戏,闹着要争谁比较重要……他才不会做这种事情!
“我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流烟,”他气急之下,叫出了她的“本名”,“我知道你小时候和凤十六要好,但他离开了这么久,若是你觉得,你觉得我们这么多年的相伴还不如他的突然回来,那我就!”
“就?”
“就……就算我看透你了!”麒初二撂下了他所能说出的最狠的狠话,便怒气冲冲的准备拂袖而去。
看似骄纵,却好像是在畏惧,畏惧她会给予回复……告诉他,他就是不如凤十六重要。
“初二!”姚玉容连忙叫住了他,以免他心里藏着事,到时候闹出什么事端来。她叹了口气,安抚道:“你是我的左膀右臂,是我最为倚重的人……难道你连这点自觉和自信都没有吗?”
“如果不是最信任,最重要的人,谁会让他在自己身旁,贴身护卫呢?”
闻言,麒初二沉默了片刻。他转过身来,看着姚玉容,过了半晌,才道:“……可是,我……”
他顿住了,像是在心中剧烈的挣扎着什么,最终,他哑声道:“我不想仅仅就是如此。”
姚玉容略微一怔的看着他,不知道这句话还能理解成什么意思。可她并不愿意将他们之间的感情往男女之情上引去,便在心中默默比较考虑,此刻是挑明还是继续装傻更好。
但最终她觉得,装傻也没有什么意思的叹了口气。“你想如何?”
可那层窗户纸,几乎只差最后一步就要捅破了,麒初二却闭上了嘴巴。
若是按照他自己的性格,此刻绝对不管不顾,便要将自己的心意全数暴出来,要她做出一个决断。可是,他想起了封鸣。
封鸣教过他很多事情,其中很大一部分,便是在告诫他……不要随便向“流烟”撒娇。
有时候,这种“撒娇”,其实是一种“逼迫”,只会将她越推越远。
因为,若是她真的有心,又何须他这样去试探,去逼迫?
她自会站在你的面前,浅笑倩兮的望着你,柔声问你,想不想一起出去走走。
若是觉得痛苦,若是觉得吃力,那必然……有哪里不对。
既然如此,又何必要听见那个答案?
那是审判,判决一下,尘埃落定,但判决未下,便还有变数。
想到这里,麒初二握紧了拳头。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后,闭了闭眼睛,出人意料的竟然敛住自己的怒容。
“没什么。”他努力的想要将之前那样沉重的氛围驱散,却多少显得有些低落道:“是我太冲动了。”
他哑声道:“你不用说了。我总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无论如何,都将如此。”
少年这么一说,反而叫姚玉容怔住了。
因为这与他平日里的行事作风差别巨大,一想到是因为自己叫他委屈自己,她就突然感觉自己……
好渣?
一时间,姚玉容觉得自己也算是伶牙俐齿,可此时,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最终,他守在了门外。而她在屋内愣了半晌,默默地开始继续批改奏折。
奏折这么多,根本没有时间继续发呆了!
一切好像都没什么改变,但姚玉容与麒初二之间的氛围却的的确确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明明是更加敞开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可外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却一下子拉远了些许。
许多以前可以毫无芥蒂做的事情,此刻却为了避嫌,而不得不刻意回避。
但避的是什么嫌呢?
他们又都说不出来。
到了晚上,麒初二依然在门外守夜。姚玉容躺在床上,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能怎么办,最后只能决定,先如此顺其自然,然后时间自会给出所有的答案。
与此同时,她还有另一件事情需要去做……姚玉容闭上了眼睛,找到了自己的系统界面,然后在聊天栏那里,输入道:“(卢湛),你还好吗?”
姚玉容曾与卢湛用聊天系统对话过一次,可那次以后,他仍然如同毫无所觉一般,没有任何主动发言和参与游戏的举动。
他似乎和凤惊蛰一样,潜意识能够连接上,但苏醒以后,就算还有些许印象,大概也只会觉得是自己做了一场奇怪的梦。
而现在虽然应该是入睡时间了,可他们这种弹性工作制的职业,卢湛到底休息了没有,也实在说不准。
不能实时回复,姚玉容便只能靠留言的形式,看能不能联系的上他了。
“你不会是国家最近被大梁压得有点狠,心理抑郁了吧……”
姚玉容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但没有任何人回复。
慢慢地,她躺在床上,一阵又一阵的睡意宛若浪潮一般,渐渐浸没了她的意识。
可就在她彻底入睡之前,忽然对话框中便跳出了一句话:“谢安?”
上一次私聊时,他便猜到了她大约与天山神女有关,而且她又曾说过,他救过她一次。
作为很少离开大内的皇帝,卢湛救人的机会着实不多。
猜到她的身份,倒并不是什么令人太过惊讶的事情。
姚玉容不置可否的坐了起来,晃了晃脑袋。她知道接下来有正事要谈,得先把脑子甩的清醒一点。
(私聊)阮盈盈:……你还真是会挑时候。我都快睡着了,你就来了。姜弃秽带来了你的信。
(私聊)卢湛:嗯。
(私聊)阮盈盈:是真的无字书?你没用什么特殊墨水,需要我用火烤用水浸吧?
(私聊)卢湛:……嗯。
(私聊)阮盈盈:你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现在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没有什么耐心跟你玩猜谜,我真的很忙。
她这话一出,那一边的男人倒也的确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
(私聊)卢湛:我不想当皇帝了。
(私聊)阮盈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还记得我们上次这么见面的时候你怎么说的吗?你说过,你会坚持到最后一刻的?
(私聊)卢湛:因为那时你把我的王朝当做了救我性命的筹码。但如今,我不愿因我一意孤行,而拖累百姓。你是比我更好的君王,看着北梁如今的样子……我想,若是大秦的百姓也能如此富庶……该有多好。
(私聊)阮盈盈:……我第一次见到活的禅让制。你……你让我缓缓……
毕竟后世许多考据党,都言之凿凿的宣称,他们已经还原了真实的历史……从未有过大公无私的禅让,每一次,都是残酷和冰冷的篡位。
上古之时的民风显然并没有那么淳朴。夺权之战,也从未温情脉脉过。
但现在,居然有一个皇帝,在还未兵临城下的情况下,亲口说,我愿意让出我的国家?
(私聊)卢湛:是啊。这样的事情,就算在可以灵识沟通的情形下说出来,都显得匪夷所思,是不是?所以我虽有这样的想法,可提笔之时,却实在无从下笔。
(私聊)阮盈盈:但你还是把这样的一封信寄了出去。
(私聊)卢湛:我只能一试。
(私聊)阮盈盈:你是为了要我这样找你?
(私聊)卢湛:我没有这样的把握。但……你毕竟还是想到了办法。其实我有想过……也许谢安一看便知我的心意,当然……那也不过只是我的妄想罢了。现在的这个法子,也很好。
一看便知心意……又不是《三国演义》啊!看见旌旗动就能知道今晚有人要来夜袭。
她也很想一看那无字白纸,就能智珠在握的自信一笑,然后说:“此事我已知晓。”
可她实在不是多智近妖的诸葛亮,只得跑过来亲自一问……不然到时候会错了意,岂不是尴尬?
(私聊)阮盈盈:……你就算真的敢这样交出来,我却不敢就这么接过来的。
(私聊)卢湛:说来叫你笑话,我也不敢就这么交给你。我想为我的百姓谋一个更好的活路,却也不想就这样放弃自己的生命……你可能谅解?
(私聊)阮盈盈:应有之理。我绝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家人。
(私聊)卢湛:但你名不正言不顺,谢安。就算你权倾朝野,你的保证也无法代表国家……若为了天下苍生,你必须登基为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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