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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断袖是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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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子文点了点头,寂末成为冥王之后,白清轩便提了一个鬼差为新任黑无常,以往他只觉得寂末待在身边清净,如今却想要个与寂末性子截然相反的,这样他才觉得安心。

    季子文与七夜一同向奈何桥走去,走近了,传说中的孟婆未见着,倒是看见一个妙龄少女。

    一身血红罗裳,流云髻上插着一根蛇形玄簪,容貌昳丽,面相有些凶煞,她靠在桥头戏耍手中的白玉碗,瞥见他们走了过来,蓦然开口,语气戏谑,“白大人,近段时日,来冥界的鬼魂怎的这么少?大人莫不是去阳间玩乐了?”

    孟婆向来如此肆意乖张,再者,她知晓白清轩看似冰冷,实则心慈和善,以往的几千年,调侃戏谑何曾少了。

    季子文心中感叹,都说递予孟婆汤的是位老者,却没想到冥界的孟婆是这副模样,他在现代也听闻了不少有关“地府”的传说,这孟婆可是活人死人都不愿意接触的一位。

    一碗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曾经活着的意义与价值也尽数抹去。

    季子文清冷的面容上全是漠然,他语气冰冷地应答:“阳间太平,亡者自少。”

    孟婆听毕,摇了摇头,瞅着他,“我说白大人,这都上万年了,你还冷着一张脸,只知道秉公履职,那判司楼的百年笔差都寻着相好了,你怎的还不为自己打算打算?莫不是……”微微一顿,她继续调侃道,“白大人果真如传闻所说,喜好男色,不敢让我等知晓?”

    “胡言。”季子文心中一紧,因为前两个世界的任务,他对此异常敏感,这个世界,他就不信寂末这样冷淡的性子,还会与他发生纠缠。

    “孟婆大人,时辰到了,改日再逗弄白大人。”七夜嬉笑着出声,拉起季子文的衣袖就往奈何桥上疾步走去,回头向孟婆朗声嚷着,“等会见。”

    “孟婆大人虽然总爱这么说,但我也觉得大人你该寻个伴儿了。”过了奈何桥,七夜扯扯季子文的衣角,有些羞赧地道,“就连我都有个伴儿,大人真就如此孤寂下去?”

    季子文听毕,不以为意,这些都不是他的考虑范畴,他只需要执行任务,最终回到现实世界,他淡淡地道:“暂无此虑。”

    七夜一路言语,季子文都简短地应答,这一会儿功夫,一黑一白已经通过阴阳之界,不同于冥界的瑰丽多彩,此时的阳间漆黑一片,四处仅能闻得鸟兽虫鸣与间或的风声。

    “大人,今日就只勾一只魂?”七夜的无常帽被树枝刮了一下,他扶正,疑惑地望向季子文。

    “近段时日,亡者甚少。”季子文淡淡地回答,以往白清轩与寂末勾魂时,常常两两无言,七夜的多话倒是逼得白清轩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一黑一白前往生死簿所指示的地方——一座颇为华贵的府宅,府前两只白灯笼静静地挂在一左一右,他们经过,飘起一阵风,使得白灯笼左右摇摆不定。

    季子文与七夜进了府宅,拥有无常任意穿越实物的冥力,他确实惊异,但他知道这个世界也不过是个虚拟的,相当于在玩网游时角色所具有的能力。

    府宅大门不远,就是大堂,白绫挂在四壁上方,大堂中间摆着一口棺材,灵位之上刻字清晰,“吾妻方镜之灵位”。

    “这鬼死了几日了,先前生死簿怎就没有记载?”七夜打量了一下四周,未见到魂魄。

    季子文凝眸,清冷地道:“他原就身份不凡。”

    “哦?”七夜有些明了,这方镜应该原本就不是人,除却神界之人堕凡、妖魔重生为人,因为暗中掩盖出生之期,这生死簿上记载的时间便会有所差池。

    但原剧情不过三言两语地将此一笔带过,他连这方镜究竟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

    “他的尸身在此,走不远。”白清轩勾魂万年,遇到的各类奇异难缠之事不少,但季子文毫无经验,只得凭借白清轩以往的方法寻魂。

    季子文祭出冥灵,以灵引魂,七夜画出一道法阵相辅,夜风猛烈呼啸,白绫急促飘舞,灵位微微摇晃,不过一会儿,一道红影被灵束缚着引入法阵。

    同时,季子文与七夜离开法阵,收手立在一旁,一黑一白,标志性的高耸无常帽与面容,让挣扎在法阵中的红影眼露不耐。

    “方镜,你已死,该上路了。”七夜加强法阵,正颜厉色地对红影道。

    “我不甘心罢了。”方镜挣扎了一会儿,他骤然平静,冷静地继续道,“我只是想让那些该死的人有所惩罚,不过几日。”

    “可你已死。”季子文冷然。

    方镜讽然大笑,随即垂眸,自嘲地道:“枉我贵为神界一大神将,却没想到会落得如此地步。”

    季子文不愿再做耽搁,心善的白清轩或许会慢慢聆听每只鬼魂的故事,从而开导、使其释然,再送入轮回,但他不会,他没有这么多时间在这上面浪费,他的目标是寂末。

    七夜见季子文不愿再听,便拿起缚魂绳,引着方镜,与季子文一同离开此地。

    回到冥界,方才一路讽笑的方镜,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环顾四周,低声道了一句,“来的次数多了,我竟觉得冥界也变得亲切熟悉。”

    方镜抬头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季子文,“原先的几次,你尚且听我一席话,如今也是厌烦我了吗。”

    季子文将这话听在耳里,看来方镜已经见过白清轩数次,这位曾经的神将,为何堕入凡尘,又为何几度轮回而忧,想来也是一段坎坷波折的经历,只是他现在的重任是接近寂末,获其弱点,而不是白清轩所为的普度亡魂。

    “都几世了,你还未看清吗。”季子文并未回头,冷冷地道,方镜听毕,神情黯然。

    过了奈何桥,孟婆仍在原地,上下左右地瞅着她的白玉碗,只是淡淡地瞥了眼方镜,笑道:“我说神将,你怎么又来了,我这里的孟婆汤可对你无用,你别再抢去,我这一碗珍贵地很。”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孟婆有些诧异,“看清了?想通了?”

    “是我糊涂。”方镜叹声,“几世了,他变了。”

    “人,本就易变。”孟婆摇头淡笑,婉声一叹。

    “是啊。”方镜陷入回忆,将往事一一道来。

    “第一世,他清姿绝艳,乃如玉公子,一心一意待我,彼时我还是神将,我们罔顾天道,相爱缠.绵,携手到老;第二世,他贵为王侯,恣意嚣张,却清贵不减,待人和善,彼时我不过是*凡胎的书生,我刻意接近他,使劲手段,终让他与我在一起,如此又相爱度过一世。”

    季子文早在生死簿上就知晓方镜是断袖,此时听方镜讲诉这几世情缘,似乎减轻了他对断袖的抵触程度。

    方镜忆起两世恩爱,面露怡然,他微微停顿,面色又开始沉郁。

    “第三世,我以为,我依旧可与他相爱一世,可他是私塾先生,我乃他的学生,他胶柱鼓瑟,不愿接受我,任我做尽令他感触、令他不忍、令他欣喜、令他羞赧、令他……愤怒之事。他后来娶了位书香女子,恩爱相许。”

    “第四世,我在投胎之前改了两人的命途,可我们在一起了,他却时常背着我寻花问柳;第五世,我们仍旧在一起,可他风流薄情,院里妻妾成群,我不过是他所爱的其中一人;第六世,他竟然为了一个心思歹毒的小人,亲手杀了我,只为将其娶入家门。”

    方镜仰天怒吼一声,末了,笑了笑,“是我强求了,有些时候,短暂比长久来得更美好。”

    季子文在一旁默然不语,他听着方镜撕心裂肺的怒吼声,看着方镜逐渐淡漠的神情,亲眼目睹方镜原本残破的魂魄慢慢补全,身上的红衣渐渐褪为白色,面貌转为清俊干净,黯然的魂息化为圣洁的神息。

    他看到方镜释然的微笑,那笑里不留一丝哀怨,不留一丝无奈。

    “云辰仙君总说我还差一劫,才能真正晋升上神,如今劫数已过,我也清心了。”方镜话音刚落,一身黑衣的寂末骤然出现在旁。

    季子文这才瞧清了寂末的长相,深刻的五官刻在棱角分明的脸上,眸光很深,只是淡淡地望向前方,却犹如深渊一般揉进这万物,抿紧的唇单薄惨白,在玄冠所束的墨发映衬下,更显面貌幽然。

    “恭喜神将晋升上神之资。”寂末淡漠地道。

    方镜知晓冥王向来淡漠,也不以为意,清雅地回了一句:“多谢冥王。我告辞了,来日再会。”

    方镜又望向季子文,作揖谢道:“白大人,多谢你这千年的照顾,日后有什么难处,可来找我。”

    季子文颔首,随即方镜眨眼间便消失在冥界,留下四鬼在原地默然。

    沉寂一会儿,季子文方想走,就听到寂末淡淡地问道:“断袖是什么。”

    季子文一愣,此时孟婆与七夜相互看了一眼,保持缄默,而他为了执行任务,绝不能再置寂末不理,时日若久,寂末的容忍也将有限。

    “喜好男色的男子。”季子文面无表情地回答。

    寂末向季子文走近几步,面无表情地面对他,继续冷声问:“为何男子会喜好男色。”

    “……”季子文沉思片刻,清冷地答,“天性使然。”

    “原是如此。”寂末似乎了然,却又淡淡地问,“我知晓男女结合是为极致之乐、延续香火,可男子与男子如何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