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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刀与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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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七刀与剑(下)

    剑仙,一个神圣的称呼。

    或许这世上本就没有剑仙?但既然“剑”向徐云野提问,那么他就一定有自己的看法。

    徐云野摇摇头道,“在下实在不知道谁配得上这剑仙的名号,还请指点一二。”

    “剑”笑了笑,又为自己斟满一杯,高举其手中长剑道:

    “所谓剑仙者,当有妙极毫巅之技,胸怀万物之志,上能傲于宇宙之端,下能隐于凡尘俗世,虽高不可视,却又无所不见,虽脱得七情六欲,心静如水不为外物所迷,却又能奋发激昂,当断之时,必展锋芒。”

    “难道阁下在说自己?”徐云野道。

    “剑”却摇了摇头,“恐我的境界还差得太远,依我看来,当今之天下已无一人能称作剑仙,若是非要我说出一人,那也就只有那一位了!”

    “谁?”徐云野疑惑道。

    “剑”豪饮一杯,道,“依我看来,只有公孙休一人可称得上剑仙!”

    徐云野不禁觉得可笑,公孙休已经死在了“剑”的手下,而“剑”却依然认为公孙休是剑仙,那么岂不是借着捧高公孙休来吹捧自己?他实在无法认同,只能连连摇头。

    但“剑”却道,“徐兄不要理解错了,我指的是十年前的公孙休,也只有十年前的他还算可以摸到的剑仙的影子。”

    徐云野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公孙休的确是被江湖人尊为剑仙的,不过那也是近些年的事情。

    华山派的事情他知道的也并不多,只知道公孙休年少时曾下山游历,直到上一代华山掌门病危之际,他才回到华山,并在一群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在上一代掌门病故后成为下一任的掌门人。也正是因为这十几年的掌门生涯,使得公孙休的威名更甚,最终被尊称为剑仙。

    但难道十年前还默默无名的公孙休竟比不上已经成为一代宗师的公孙休吗?

    “公孙休不就是公孙休,人的修养与武艺都应该是随着年岁而增进的,难道如今的他已经不配称作剑仙?”

    “剑”笑了笑,“虽然人的阅历与经验都是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增长,但奋进之心,仁爱之心,谦逊之心往往却不同。人老了,立了业。便没有再奋进的动力。”

    “这就是公孙休死在你的手中的原因?”徐云野道。

    “剑”叹了口气,“或许吧,不过那一天的他已经绝不是当年的他了,一代剑豪,竟然用剑来斩豆腐,岂不是可笑得很,更何况那天我见到他时,他的剑都是从徒弟那里现借来的,一个不配剑的人难道还配叫剑仙吗?”

    徐云野已经听出了一些端倪,“难道,你们之前曾经认识?”

    “剑”没有说话,他先喝了一杯酒,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半天才开口道:

    “是啊,当时我不过二十几岁,你知道我第一眼看见公孙休时,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什么?”

    “剑仙,只有这一个词汇可以形容他,我只记得当时的我像个跟屁虫一般,他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就是为了多看一看他的风姿。”,说到这里,“剑”似乎有些惆怅,“可是后来,他终究还是走了,他有了名望,就开始在意自己的名声了,他的剑开始变慢,他的眼神也不像过去一样锐利,他越来越不像一个剑仙,不,他甚至根本不配拿剑!”

    徐云野突然惊悟道,“难道,你的意思是,公孙休原来是胧月楼的人!”

    “是的,他就是上一代的‘剑’,我曾以为他就是一辈子的‘剑’,因为没有人比他更像一柄剑,可最后,我这柄‘剑’还是刺穿了他的咽喉。”

    徐云野只感到前所未有的惊异,他皱眉道,“这,这不可能,你说公孙休道长这样名门正派的宗师是杀手,不会有任何人相信的。”

    “剑”将自己的剑举到眼前,“但这就是事实,真实的就如同那天这柄剑刺进他咽喉时,流出的血。”

    这句话说得似乎很冷血,但徐云野似乎可以看出“剑”内心的不舍与痛苦。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在过去的胧月楼,公孙休代表的“剑”也一定是极其重要的人物。

    而或许正如他所说,当年的公孙休可能确实是一位剑仙,至少在“剑”的心中,他就是剑仙。

    公孙休是他的偶像,是他的精神支柱,甚至可以说是他的精神信仰。当公孙休开始爱惜羽毛,开始贪图安逸,开始背叛胧月楼的那一天起,这一切便都不复存在了。

    而当那座丰碑般的偶像彻底崩塌,是否也改变了“剑”呢?

    只有“剑”自己明白,他为什么要杀公孙休。

    他不是为了对公孙休背叛的复仇,也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已经超越了曾经那不可逾越的高峰。或许说至少不完全是,他杀死公孙休,只为了一件事。

    那就是让剑仙永远活在自己的回忆里。

    从这个角度来说,至少他已经成功了。

    对于胧月楼,他杀死了叛徒,对于自己的剑,他也超越了那过去的偶像,对于自己,至少他也没有让公孙休继续腐化到连剑仙的皮都不剩。

    但为何此刻,他的心中却还是有那么些许的孤独呢?

    “剑”不知沉默了多久,当他抬起头,却发现了徐云野还在看着他。

    徐云野的眼神很复杂,说不出是敌对的仇恨还是惺惺相惜。“剑”可以看出徐云野的心底似乎也压着一层寂寞。

    徐云野也没有说话,只是为自己和“剑”各倒了一杯酒。

    “如果我们不在这里相遇,或许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剑”愣了一愣,但随即便笑着举起了面前的酒。

    两人的酒杯碰到一起,竟发出了如同两人联通着心脏的刀剑互相交锋的声音。

    “剑”笑道,“今日相逢,实在快哉。”

    徐云野饮尽杯中酒,摇了摇空空的酒壶,“如今酒已喝净,话已讲完,我们也该干些正事了。”

    他已经站起了身,将手中的刀举在了面前。

    “剑”也已经站起了身,将手中的剑举在了面前。

    两人并排走出酒店,在门前的空地上面对面站好。

    小镇的大火似乎正在渐渐熄灭,而小镇的居民早就逃出了火海。

    现在陪伴两人的,只有那天上的残月,和微微吹拂的晚风。

    “剑”看了看天空,“徐兄,你的身上还有没有银子?”

    “有,怎么了?”

    他笑了笑,“如果我死了,记得给我买口棺材。”

    徐云野也笑了笑,“银子就在我上衣口袋里,如果死的是我,也别忘了给我买一口。”

    两人都大笑起来,可随机两人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锐利!

    就如同他们手中的刀与剑!

    两人各自往前走了三步,刀剑轻轻碰了一下,以示行礼。

    谁也没有说话,但双方却已经不约而同的出手!

    这是怎样的一场争斗呢?似乎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

    无形的刀,无影的剑,在一次与一次的互斩之中,发出了如同心脏跳动一般的轻鸣。

    刀光剑影之中也似乎藏着龙虎,日月,雷电。没有人看得清两人的手法,也没有人能够斩出这样惊天动地的刀剑。

    那刀与剑的每一次交汇,都如同盘古开天时的豪迈,又如同女娲造人时的细腻,在那几乎连空气都透不进的空间之中,似乎隐藏着无数的玄机,又似乎没有都没有,单纯的就是刀剑的碰撞。

    似乎这刀与剑,本就是如同万物的两面,只有当另一方露面的时候,才能看清彼此真正的意义。

    徐云野虽然不是一个自负的人,但他也认为这个世界上能够接他一刀的人不超过十个,可自己已经斩出了不知到少刀,却还是没有碰到“剑”的一寸皮肤。

    “剑”曾经以为这天下只有十年前的公孙休值得自己尊敬,可如今的徐云野却又一次的让他感到了震撼。

    他们的刀与剑都是无双的,他的人都是坚毅的,他们的心都是孤独的。

    或许正如同徐云野所说,如果他们不是在这里遇见,他们本该成为很好的朋友。

    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奇怪,很多完美的东西,上天似乎就是为了想看看他们残缺时候的样子,故意的如此安排。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天空渐渐泛起了一丝血红,这场惊天动地的战斗,居然持续了一个晚上。

    徐云野的身上已经有了十几个伤口,但他的精神却始终高涨,似乎自己的孤独在一次次的刀剑相斩之中,已经完全消散。曾经自己看不清的东西,在那一瞬之间竟然清楚的如同一张白纸。

    “剑”的白衣也早就被鲜血染红,可他竟也没有感到一丝疲累,他过去的憧憬与幻想竟似乎在那把刀的刀光上照映了出来,他似乎可以看见那个孤傲的背影,那个剑仙似乎活在了徐云野的刀里。

    不知是第几次的碰撞,这一次,“剑”没有举起他的剑。

    徐云野也放下了手中的刀,他不明白“剑”为何突然停止了进攻。

    但他知道绝不是“剑”选择了放弃,如果是他,他也绝不会放弃。

    “剑”笑了笑,“怎么了,这不是最好的时机吗?”

    徐云野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他看了看天边的血红,如同“剑”如今的衣服一般。

    “剑”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给自己的伤口上轻轻倒了一点,又扔给了徐云野。

    “还是不行啊,血流的多了,我的头有些晕。”

    徐云野接过飞来的小瓶,突然也感觉到了一丝倦意,毕竟他们已经打了一个晚上,这不光是体力与武力的拼搏,也同样是精神与意志的对抗。

    所以稍稍的松懈,就已经让两人精疲力尽了。

    徐云野没有感谢,将小瓶的盖子慢慢揭开,但随即便是一股熟悉的香气传来。

    他竟稍稍有些头晕,但他知道这不单单是因为自己的疲劳。

    他曾经闻过这种味道,而且不是两次。

    这种味道只有一个地方才会有,那就是那片绿墙后面的纳鲁族。

    “你这个药,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剑”刚刚才闭上了眼,听见徐云野的问题后,他不禁微微将眼睛张开,可他面前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那是一张似乎愤怒却又平静的脸。

    徐云野的脸上虽然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但他已经可以看出那隐藏在平静下面的万丈波涛。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你相信吗?这瓶药不过是首领给我的,我只知道它是很好用的伤药,至于它从哪里来,是谁做的,我统统不知道。”

    徐云野看着“剑”的眼睛,他明白“剑”没有说谎,也不必说谎。

    或许对于“剑”这样纯粹的武者,他对胧月楼的了解还没有自己多。

    徐云野道,“其实我知道这不是个聪明的问题,但我还是像问一下,你为什么要当杀手?”

    “剑”看着渐渐升起的朝阳,摇着头笑了笑,“我实在不知道,但我还是人,人要吃饭,人要喝水,这些不是白给的,对吗?”

    “但你至少不应该靠夺取别人性命的方式来获得这些。”

    “一个农民,可以靠种地养自己,一个秀才,可以靠考取功名养自己,一个渔夫,可以靠打鱼养活自己,一个妓女,可以靠出卖身体养活自己,可我,你说的,我是个剑客。剑,只能用来沾上血,这是剑的使命,也或许是我的使命。”

    徐云野看了看“剑”,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道: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我还是不能认同你的做法。”

    “剑”已经站起了身,“所以我们必须有一战,而且也必然是一绝生死的一战!”

    徐云野没有说话,他的刀已经替他说了话。

    又一次的刀剑相斩,但不同的是徐云野的内心。

    他虽然不善于言谈,但他明白一个真理。

    无论是刀还是剑,都是兵刃。

    兵刃虽然代表着杀戮,可却杀戮未必一定要寄托于刀剑上。

    武器可以杀死人,也同样可以拯救人。

    与“剑”不同的是,虽然死亡也始终围绕在徐云野的刀上,可徐云野的刀始终是为了拯救,而不是杀戮。

    因为拯救有着比杀戮更强大的力量!

    徐云野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而这个道理,他不需要用最来讲,他的刀就是他的唇舌!

    既然他要证明自己的拯救远要强过“剑”的杀戮,那他就一定打败“剑”,用自己的刀来告诉他,自己的拯救的意志与决心远远不是杀戮可以抵挡的。

    他的刀始终是为了兄弟而挥动,始终是为了弱小而挥动,也始终是为了拯救而挥动!

    这一次,他没有避过“剑”的进攻,而是将自己的咽喉暴露在了“剑”的面前!

    而他自己的刀,也同样瞄准了“剑”的胸膛!

    “剑”面对着徐云野突如其来的进攻,他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徐云野竟然完全没有畏惧死亡,与刚才的七分攻三分守不同,他已经将全部的力量都投入到了自己的一刀里。

    “剑”终究还是畏惧了,徐云野可以直面死亡,而他却不敢。

    即使是他的剑下已经有了无数的亡魂,但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谁又能坦然面对呢?

    他已经将自己的剑收了回来,他无法选择与徐云野对到底,他已经将剑回撤,作为防守。

    但这对于天下第一快刀而言,还是太慢了。

    徐云野的刀已经洞穿了“剑”的胸膛!

    随着“剑”的慢慢倒下,徐云野知道自己已经赢了。

    不是因为自己的武功强过“剑”,而是因为他带着拯救的意志与勇气要远远凌驾于“剑”的杀戮!

    无论是刀还是剑,都不是这世上最强的东西,而拯救永远是人类最强大的武器!

    徐云野已经高高的举起了他的刀,而他的刀和他的身体已经被染上了血红!

    他的刀上是血吗?不,徐云野的刀上从来不会沾上一滴血!

    是朝阳,初生朝阳那炙热而绚烂的光芒已经闪耀在了大地之上!也同样挥洒在徐云野高大的身躯上!

    他已经用自己的拯救的刀彻底击败了那轮杀戮的残月,让光芒重新铺洒在了每个人的心中。

    因为拯救有着杀戮永远也无法逾越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