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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间依旧吵闹不休,想来这捉贼、救火二事已够崆峒忙碌,杜潋衣和几人躲在密道倒是安全,但耳闻外间慌乱,她再打量一番那法无天,连日来的疑惑萦绕心头不禁开口道:“你这恶僧可是害人不浅,今日既落在此处,还是把你所知速速召来。否则看你伤势,若无贫道施救只怕也绝难安生。”
她开口刑讯,那大和尚躺在石壁下只抬抬眼皮,神色极为不屑喉咙哼道:“你是那条道上的?也来威胁洒家。”他是虎落平阳着实狼狈,看在那魔道四君弦月崖主在场的份上,言语之间已经甚为客气,若放在平日里就算天王老子也休要他低头。
萧玉节立在一旁闻言不喜,她尚未发作身前的潇潇已经会意,稚嫩的童音先怒道:“放肆!你即归顺为奴,怎敢在家姑面前出言不逊?!”
潇潇薄怒叱喝,神色虽然并不凶狠倒也有几分她姑姑教训人的模样,法无天平日里杀人越货坏事儿干尽,这时候面对一个小女孩却也面露尴尬和恐惧之色,咬咬牙根宛如一条恶犬低头道:“少主人教训的是,属下一时情急言语莽撞……望少主和萧君见谅。”
瞧这大和尚也被折磨怕了,萧玉节才露一丝冷笑,并不理会他无礼只是淡淡道:“这位蓝衫人是本座的朋友,她若问你,你只管答话就是。”
“谢萧君不罚之恩。”法无天伤的重了,勉强欠一欠身算是答礼。
灯火摇晃,照着满室青砖灰墙,密室之中萧玉节对着杜潋衣道:“他伤势严重,你先帮他处理伤情,至于他的经历,适才他简略说明,待会让他再复述与你。”顿了顿忽而微微一笑道:“魑魅魍魉,正耶邪耶,不同一般。”
杜潋衣本自仁厚,听她话中有话心中隐约感到别有内情,便从怀中取出金针药石,上前一步去给法无天疗伤。那和尚见她肯不计前嫌便也识趣,不言不语任凭她施针,只区区数针过后,那大和尚喉头猛一咳呕出一口黑色脓血,胸口沙掌之痛顿时轻松不少,他久经江湖各色杏林圣手也见过不少,但如此神通还是头一次碰见,不由瞪圆双眼盯住杜潋衣的脸,换了口气道:“竟是洒家有眼不识泰山。”
李若可在一旁见他服软,小儿虚荣嘻嘻笑了道:“叫你对我师父不客气,还不是得靠他救命!”
杜潋衣嫌她多嘴瞪了她一眼,吩咐道:“大人说话不要插嘴。”
师父太严肃李若可讨了个没趣,垂头丧气,潇潇见她挨骂只对她笑笑。萧玉节立在旁边对俩个小孩吩咐道:“我和道长要商议要紧事,你们去石室外打坐运功不可偷懒,若有异动喊我们便是。”
俩个小的依言答应,退了出去。萧玉节这才席地而坐,她闹腾久了身体也吃不消,靠着石墙,面对和尚道:“你大可把你所知再详细复述,你放心,只要你忠心归顺,本座不会将你如何,说不定还会保你一命让你去办那心中还未放下的事。”
她虽脸色苍白些,但终究是一方之主,言语之中自有一股威势慑人。魔道上九幽十类不乏各种穷凶极恶的卑劣之徒,但像萧玉节这样位及人君统帅一方的大魔头说话都是极有分量,法无天得杜潋衣施针,伤痛一时缓解,闻言铜铃般的眼睛鼓起,开口道:“洒家必定知无不言……”
杜潋衣见他终肯开口,不禁道:“可是你杀了那李家满门意图夺宝?”
岂料此话一出,那和尚肩膀不住颤抖,被绷带包扎的伤口又渗出鲜血,面皮泛红横眉怒目却呵呵冷笑道:“洒家到但愿是我杀了他满门!”顿了顿,大大吸上口气握紧拳头道:“当日,洒家路过河西因黄河决堤一时被困城中,因一时无聊在当铺赌了两把,奈何手气不好输的精光,疑心庄家作弊,脾气上来抓住那庄家痛揍了一顿。岂知那产业是他家小儿在外所开,那李家小儿带着家丁就要拿我。”
他讲到得意处哼笑两声道:“听闻他祖上乃是一代大侠武功高绝,我还忌惮,谁料一上手就把他揍趴下了。这小儿放下话来叫我别跑,他要找他爹给他报仇,我当即也不等了,提着他就上了李府,他全家吓也被洒家吓死,他爹和我一交手,脓包透顶,被我痛揍一顿,我一高兴抢了他们家不少金银跑了。”
杜潋衣闻言回头望望萧玉节,原也没想事情起因竟是如此荒唐。
“既然不是你杀,那怎地会有那些传闻?”杜潋衣追问。
法无天极为晦气模样叹口气道:“也是洒家贪嗔……”
他浓粗的眉毛皱起,肥厚的嘴唇张了两张极为不情愿模样接着道:“洒家抢了钱财,洪水围困一时无法过河,依旧在城里胡吃海喝狂赌了七天七夜,那日醉酒正在尽性却是李家小儿前来挑衅,我喝的烂醉如泥经不住他言语羞辱要再揍他,谁知那小儿不知从那里学了几下怪招,兴许也是洒家喝的太醉……竟输了他,那小儿狂傲说起他家近事,说是爷爷在天有灵棺木之中显出宝贝,他家找到了祖传秘籍就要东山再起傲视江湖……说完李家数十家丁又围住齐眉棍一通乱打,夺回我抢来的财物。”他顿了顿回忆道:“我了受伤就先跑了,第二天酒醒养了几天伤,恢复后立即邪念大生,这仇非报不可!于是放豪言要杀他一家,提着戒刀就找上门去!谁知……”
“怎么样?”杜潋衣道。
烛火照着那和尚丑陋面容,他神情可怖道:“那李家大门紧闭,我一脚踹飞门板后……便见满院奴仆尸体横斜,竟有人先我动手,我大喝一声进去查人,却见四下除了死尸就是死尸,寻来寻去瞧见一个还剩口气的,却是李家主人,那老匹夫身受重伤血泊之中瞪着眼睛抓我衣袖似是求救。我想施救,询问那宝物下落,可他不肯开口直说那是害人事物……死前就重复了这一句话,说昆仑魔宫害人不浅,万万不可前往,绝世武功不过身外之物切莫贪之,我逼问秘籍下落,他就咽了气了。”
那和尚说到此满是痛心道,洒家寻思怕是有人先我一步夺了宝图,准备上昆仑寻宝,顿时气的捶胸顿足,怪我生性鲁莽,寻仇夺宝不成一气之下放火烧了李府,追了出去,准备再行打探那秘籍下落。可重出江湖不久,就成了众矢之的,人人见我便寻问宝图下落……我一瞧不行,怕自己凶多吉少,于是准备暂避风头便寻了间偏僻寺院装作寻常僧人躲了起来。
可没几天又被人找到,却是那几个武功平平的点苍弟子,他们说为李家报仇要缉拿我,洒家把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为避免节外生枝远走避祸……一路上几番凶险,我索性就出了个主意,自己画了几幅宝图,若人来犯我干脆就假意服输把图让出。
“这倒也不失是个法儿。”萧玉节垂目稳坐听到此时才淡淡一笑,觉得颇有意思。
我给了图,他们去狗咬狗,顿时我轻松不少,又猖狂起来四处喝酒吃肉。不久后,有人发现上了当又来找我理论,我受过些伤后,只好再躲 ……谁料那日在水泊运气不好,遇见了那九华道姑,她一身内力着实厉害只出一招便震伤洒家将我拿住。
“也不见如何了得,擒下你也叫本事。”萧玉节语意冷淡不屑。
那和尚倒也会察言观色,顿时道:“是,是,我等粗鄙功夫在萧君眼里本也入不了法眼,萧君当年神功初成在天门山一人杀退八大派高手,此等本事自是江湖第一!”
念他乖觉,萧玉节不再开口。倒是杜潋衣松了口气道:“这么说九华派确实也没有私吞宝图,君瑶说的也都是实话。”顿了顿道:“那你怎么又跑到崆峒来了?”
此言一出,那和尚面色沉了一层,眼睛望一望这四周道:“我被何君瑶所擒,她们成了众矢之的,我反而得了喘息。那日恶首卫青庭来犯,九华与他激战,我找机会跑了。奈何伤重,于是就躲进了山下密道……趁机上了崆峒。”
“你怎么知道这崆峒密道?”杜潋衣道。
“问我如何得知?”法无天反问,忽而哈哈大笑几声,笑声越发放肆,嘴角带血似是发狂,声音也嘶哑变形道:“因为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你的?”杜潋衣一惊。
“我的,这都是我的!地上的,地下的!”法无天怒火中烧,口鼻之中鲜血渗出,配着他可怖的面目分外骇人,颤抖着铁塔一般的身躯破口大骂起来道:“那天杀的曹老贼,如何还不死!定是等着洒家把你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他骂的狠毒,大咳几声,杜潋衣忙点他几处穴道,法无天抬手擦去口角鲜血啐了一口才道:“世人皆知我是杀人无算的大恶人,但你可知我出家之前姓谁名谁?”
杜潋衣摇摇头,隐隐感觉他要说的事极为可怕。
法无天面目狰狞笑道:“我姓曹啊!”说完抓住杜潋衣衣袖哈哈笑道:“洒家俗名本姓曹啊,乃是崆峒祖师之子曹明辉的亲儿子,曹慧聪算什么?他只是我爹爹好心路边救下的一条野狗!未料我爹爹一世英名错交小人,被人雀占鸠巢,断送性命,家破人亡!”
“你说你姓曹?”杜潋衣大吃一惊。
那和尚浑身是血一笑道:“十八年前,我尚是少年,我父亲路过冀州救下被恶霸欺凌的穷书生,那书生虽贫但也颇有才华,诗文俱佳,我父亲文武双全豪爽不羁,最爱结交朋友,于是和他交谈之间成了莫逆。那书生满腹经纶口说莲花,我父亲一生君子便亲信小人,因和他同姓,便认他做了兄弟。”
“我父重情号义,送他财物叫他早日去考功名。那书生却说三番落榜已经看透这朝中无人绝难做官,想和我父一样学些武艺浪迹江湖,潇潇洒洒快快活活。这正对了我父亲的胃口,便将他带回引入门派,那书生倒也天资聪敏学武极快,人又灵活机警在我崆峒山上与弟子门人打成一片,别人见他姓曹,和掌门兄弟相称十分亲热,都敬他爱他……如此三载,他渐渐在门中有了威信。”
“这可好笑了,名门之中也出了我辈中人。”萧玉节冷冷讥笑。
法无天道:“他学武三载,可我父为他寿命着想没有传他七伤拳的精要,并告知这拳因损伤性命怕传给外人是作孽,便只传给亲子。那书生鬼迷心窍,以为我父狡诈防他,三番四次试探不成,见我父不肯传功……便偷偷与我父酒食中下毒……”
“我父母和几位门人不幸遇害,他抓住我威逼,我父无法才告知他七伤拳心法……他得了宗卷正是狂喜,一时大意我父拼死将我救出,我身有重伤只好钻入密道逃走……”法无天叹息一声道:“我遁走江湖,终日心惊胆战,不知谁可信任,于是隐姓埋名躲进寺庙出了家……数月后,却得知什么魔道进犯,我父带领弟子抗击,不幸战死山崖,我母亲亦跳崖而死……”
“至此,我心灰意冷,恰使遇到神刀老祖便拜入他门下,成为魔道中人,四处找寻更厉害的武功秘籍,修炼报仇……”法无天垂头叹息。怕是他这十几年虽然武功不弱但终究不是敌手,心中总觉报仇无望,恶果渐生,把自身不幸也强加他人,终于自己也成了十恶不赦之徒……
他说完,杜潋衣也沉默良久。
但闻外间声势渐小,怕是火势已被控制,那鬼蜮魔窟之人说不定被捉住。
萧玉节这才开口吩咐:“和尚就在此养伤吧。”顿了顿看着杜潋衣道:“我们还得出去,他们查起人来少了咱们可不不妙,必然以为咱们也是探子。”
杜潋衣点点头,走过去把她扶起来,火光之中看她容颜,拉她的手紧了一些,小声道:“再不拿到药你也撑不住。”
萧玉节笑一笑道:“吉人自有天相。”言语中一丝俏皮道:“我撑不住,你扶着我就成,难道你还不会管我不成?”
杜潋衣见她还有心思玩笑,笑一笑道:“我给你当牛做马是无所谓,只是你也得好好活着。”
“当牛做马这是你说的啊。”萧玉节一口咬定,眼睛狐狸一样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