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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潋衣黑衣蒙面稍稍攀至较高的房顶,放眼望去四下灯火辉煌。这曹掌门的寿宴每每铺张热闹,却都有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感慨。七伤拳威力无比,终究是一门伤身的法子,纵有灵丹妙药此派武功大成者极少有活过60岁,是以曹掌门60大寿实堪大喜事……
杜潋衣叹口气,这门派人因寿命短暂所以一反常态极爱享受,将房屋修的像座小小皇宫,却使找药的事儿成了蚂蚁啃大象无处下嘴。山风徐来,庭院里不时传来吵闹嘈杂的劝酒声,那些小门小派都聚集在前三院,此间人员杂乱却热闹气氛浓厚,想来是安排这些人在这里显示崆峒派热情好客,结交广泛,依附者甚多。
她身后的大殿便是中三院,八大派来人主要在此,再往后瞧那山崖越加险峻楼宇依山而建,想来是掌门住处。只是若往后山必须通过中院,八大派好手云集,自己也不敢太过托大,贸然闯入只怕被察觉。
杜潋衣躲在屋顶正思索办法,忽闻楼下院子里传来几句吵闹,原是七八名闲人喝醉了嘻嘻哈哈要往中院去,被崆峒弟子拦下。
“趁着今日八大派人都到齐,咱哥们不求别的,就进去和诸位英雄热闹热闹敬几杯酒!”那大汉喝的颠颠倒倒,粗声粗气手中还举着一坛子酒。
旁边一个瘦子嘻嘻笑道:“凭什么八大派弟子住中院喝好酒?我们偏要闯一闯门禁,去看看里头酒席是不是更好。”
两个闲人带头,其余喝的熏醉的江湖好汉一同起哄,那崆峒弟子开口道:“八大派聚首有要事商议,岂容你等在此胡言乱语。中院也不曾像你所说吃喝比你们高一筹,俱是一样的东西,你们就在此聚会便好,待明日掌门大寿必然会出来见你们。”
他话音刚落,忽而有一个汉子就从人群里冲出,一拳就打在那弟子脸上,凶神恶煞道:“敢瞧不起你爷爷!”那看门弟子哎呦一声,顿时眉头迸溅出鲜血,口中连呼师兄快来!有人闹事了!
“我们也是名门正派弟子,八大派商议要事也有咱的份儿,爷爷当年大战天门的时候,你小子只怕还没生下来!”为首闹事的,竟是那跟杜潋衣搭过讪的王二虎,渝北三侠。
一时间江湖汉子和几个年轻弟子打成一团,那外三院本就住着一群游手好闲前来混吃混喝之人,见此情景,好玩一般一下哄满了庭院,上百号人在外哄笑,崆峒派十几名弟子反显得人手不够。
杜潋衣眼瞧众人冲挤中院大门,俩方闹的不可开交,那渝北三侠武功极差,王二虎虽然揍了那小弟子一拳,但很快崆峒派其他大一点的弟子反要将他擒住,他三人在人群里呼喊发着酒疯,杜潋衣叹口气,从袖中取出数枚铁莲子,眼瞧按住王二虎的弟子伸手弹出暗器。
那王二虎喝醉被擒但依旧奋力挣脱,擒拿他的二位弟子忽然脚下一软,脱开双手就此晕倒在地。王二虎见众人神色惊诧,啊哈一声喷着酒气拍了胸膛道:“爷爷内功高强叫你躲开你偏偏不信!”
余下弟子中有人不信,再去擒拿他却依旧跌倒。王二虎醉酒,见围观者起哄哈哈大笑道:“狗日的都躲远点,小心我发功伤及无辜啊!”
便闻人群里杜潋衣用粗哑的声音喊道:“崆峒派不过如此,我看大侠武功高强,更该进去会一会八大派好汉!说不定从此就有了九大派!”
王二虎醉的满脸红晕,又连挫几位崆峒弟子,高兴的忘乎所以当下点头道:“哦对!算他妈的有人明理!众位兄弟抬举,爷爷我这就带大家去见识见识八大派高手!”言罢抱着酒坛子随着身后众人再不理会崆峒弟子阻拦,一起往里头涌。
杜潋衣跟在后头总算是挤进了中院。
数十人跑进中院要看八大派议事的热闹,在大殿外吵吵嚷嚷,有大胆者直呼崆峒派掌门的名字要求相见。杜潋衣见事已成,仔细观察周围房舍布局矮了身子绕在人群后往左边一侧抄手游廊躲了,沿着游廊往前,在拐弯处纵上一处别院房顶。
便是这一小段路途,杜潋衣秉息宁神生怕有何闪失,躲在房檐上望前院瞧去,但见崆峒派高级弟子已经前去阻拦众人闹事。看此处戒备森严与外三院不同,不知是否真是八大派借崆峒掌门寿宴有要事相商议……
夜色越深,杜潋衣不想再管江湖是非只求找药,提一口气运起摘星凌云步正要纵身前行,脚下别院厢房内碰的就是一声杯盏摔碎之音,一个男音高声怒道:“实是欺人太甚!!真把我们九华当什么人了!”
声音熟悉,原是受伤了的封君海。
杜潋衣欲走,不由又停了一停。
封君海受伤中气不足,怒骂后又急速咳了起来,咳的急了旁边便有弟子去给他喂药,封君海伸手将药也打翻,那弟子见他怒急连忙跪下道:“三师兄恕罪,我也只是刚刚取药时候听几名嵩山弟子议论,说八大派几位师叔师伯都咄咄逼人,正在质问何掌教……”
“荒谬!九华一路赈灾奔波,如今破获法无天要案,他们却偏偏只盯着那谣言不放,倒显得我们颠倒是非。”封君海为人嫉恶如仇,当下勉强撑着起身道:“咱们这就去大殿,也不需理论,只管叫了何师妹一起回去免得受这闲气!”
那弟子扶着封君海还有些犹豫道:“这样做是否也不妥当,毕竟是八大派盟会……”
“有何不妥!难道任他们污蔑我九华就是极为妥当吗?”封君海气的脸色发白,额头暴起青筋,想九华为捉那杀人无算的恶僧,无端招致邪魔外道疯狂进攻,好容易上了崆峒,以为找到帮手,谁料反被误会,他心中气急抓了桌子上的宝剑推开那扶着他的弟子道:“咱们做事问心无愧,虽然向来与人为善,但别人欺负却也不行!”
杜潋衣便见夜色里一道人从房间里奔出,怒气冲冲往那大殿去了。杜潋衣望望地形山势,这崆峒房屋沿山修建,东西走向,若要往后去也必须途经大殿,她唯有换了身形一路纵身在房檐上行走朝大殿去了。
飞檐峭壁,金銮为殿,满室焚香,红烛高照。那崆峒大殿唤作神武堂,八根粗壮的红柱拔地而起,梁柱合抱斗拱相连,红黄两色极为耀眼。闻的殿外几声吵闹,曹延习坐在父亲右手边道:“想是外间好汉醉酒嚷嚷,我去看看。”
他上方所坐正是本次寿宴的寿星,六十岁大寿的曹聪惠,但见他和自己光彩照人宛如铁塔的儿子对比鲜明,瘦弱枯槁目光阴沉,宛如病重将死之人整个身躯佝偻着缩在一圈太师椅内,闻言只是点点头,又仿佛这几下轻微动作也能要了他老命般,只让他白花花的长胡须微微发抖。
曹聪惠坐下分列两旁,左首坐着一个撵着佛珠的僧人,观之宝相庄严,原是少林派掌门坐下达摩堂首座无色大师,他身后站着两位师弟,无相、无空。却见无色低着头垂目对面的武当派宿老青龙散人道:“阿弥陀佛,此事牵连甚广我看还得从长计议,不知散人有何高见?”
那青袍道人黑瘦精干闻言将手里茶盏在鼻子底下嗅了嗅,面上神情平和道:“自天门山我们联合起来剿灭魔道以来,魔道四门已经元气大伤,虽然不时也有穷凶极恶之徒犯案,但比之过去已经算危害甚轻。如今李家满门灭口,事情扑朔迷离,确实也有魔道卷土重来的迹象……就适才何掌教所言,我也赞同先抓住法无天再说。”
这道人表态,却闻一声笑道:“说得容易,九华派二十名弟子和点苍六子押送都能让他跑了,可见这法无天极为狡猾,咱们再找上哪儿去找?”
这汉子白净斯文,说话却极为不客气原是青城派大弟子连在野,他是青城掌门侄儿,又是八派中有名的少年高手,言语中明指两派颇为不善。
却叫他旁边青衫落拓的华山派掌门摆起了手,魏长山是八派里最年轻的掌门,却闻他道:“贤侄怎么能长他人志气,如今我们八派在此还怕抓他不住?”
连在野笑一笑道:“魏师叔想想,当年我们天门大战能杀退四大魔头,如今笑人魔道衰微,却让一个排名十八的打伞和尚把咱们弄得焦头烂额,岂非笑掉魔道的大牙!”
他正讥笑,对面坐着一对璧人,女的突然大声拍了桌子道:“连在野你未免太放肆!我们点苍哪里轮得到你来指教!”发怒的正是点苍掌门夫人温于佩,她这几日和丈夫寝食难安,六个徒儿追捕法无天生死未卜,急的和连在野吵了起来,身旁男子头戴方巾忙安慰她道:“娘子莫急躁。”这点苍本身人少势微,掌门王运熙望着满堂道:“如今六子不知下落,诸位还是先助我们找回六子再说。”
“当日恶首阎王判官卫青庭来犯,我与九华众弟子阻止他在先,不料让法无天逃脱,六子负责看守急忙去追,我击退卫青庭再去寻找,法无天和六子都不见了踪影……”何君瑶叹一口气,面上神色微微遗憾。
她讲述经过,连在野不屑道:“何掌教既有击退卫青庭之能,缘何还让法无天逃脱?”顿了顿道:“那法无天宝图之事还未闹清楚,这下让他跑了是小,万一宝图落在魔教之人手中,我们将来可就麻烦大了。”
他模样不善,一旁嵩山派掌门袁万里又看了一眼何君瑶道:“贤侄再回想回想,看是不是什么情节岔了,那法无天身上当真一无所有?事关重大,你要想清楚。”
“袁师伯不相信我?”何君瑶道。
忽闻她身旁一个声音道:“他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说的事儿疑点重重。”顿了顿道:“当日我和师妹正在洪山道,并没有在那水贼船上相救点苍,也没有恶战什么人。”
“那便是点苍六子误会了,相救他们的人并不是师太。”何君瑶解释,那云鸢自持身份不愿理睬。
连在野哼一声道:“我瞧九华派伤的伤、病的病,何掌教年纪轻轻经验不足,不如就留在崆峒照顾弟子,这找法无天的事,还是我们其余门派去做。”
他这一边出着主意,一边望着嵩山袁万里,袁万里点点头道:“九华、点苍不如在此歇息,我们前去找寻。”
“袁万里,六子丢失你叫我们在这里干着急吗?”温于佩脾气不好。
“我们是为点苍好。”袁万里可不愿意明说,你们一门上下武功低微勉强排进八大派,现在连唯一的六个徒弟都丢了,说出来实在丢人。
温于佩当下便要发飙大骂连袁二人,连在野十分不欲同这泼妇纠缠,只高声道:“我瞧咱们余下门派不如各出些弟子,组成联盟去捉那妖僧。”想了想道:“便由少林武当两位前辈来担任盟主,指挥咱们对抗魔道。”
“这也不适一个法子。”袁万里在后头附和。
门外突然大刺刺闯进一个人来,封君海夺门而入提着宝剑道:“还说什么说!掌教,我们走!让他们去找什么法无天,咱们回九华。”
“三师兄,你来做什么?”何君瑶示意他回去。
封君海一脸气愤道:“咱们也不指望什么了,快快回去是正经。”
大殿之内顿时一片哗然,却是连在野道:“事儿还交代清楚呢,怎么能让你们就这么回去?”
“连在野,你休要欺人太甚!”封君海指着骂出来。
连在野倒也安之若素,望望封君海,又看看何君瑶道:“何掌教,我瞧法无天捉住之前,你且待人在这里好生休整,否则……”
他出言不逊,那少林首座突然开腔道:“大家稍安勿躁,八大派理应一致对外,连师侄也莫在咄咄逼人,何掌教虽然年轻也是九华掌教,不会有所隐瞒。此事就此搁置,明日一早咱们就派出弟子,相信必然能够找到法无天,将他缉拿归案,到时候一切真相大白。”
他说完了,才听闻那崆峒掌门颤巍巍道:“此事甚好,莫伤和气。”
待要再说,那武当派青龙散人忽而将拂尘左右挥了挥,气定神闲道:“不知梁上是那一位君子,不如下来会一会诸位。”
杜潋衣躲在房檐外吓了一跳,突然听闻几声镔铁相交之音,那连在野已经持剑纵身将屋内梁上君子打了下来。
杜潋衣松了口气,却忽见她对面的房顶上站了三个黑衣人,对方不停跟他打手势,杜潋衣吓的以为被人认出,那其中一个人低声传音道:“大王让咱们来打听消息,吊死鬼已经被抓,咱们快溜,免得等会儿也得去阎罗王前报道。”
杜潋衣望着那对面三个鬼头鬼脑的探子,终于有了点印象。
“走啊,还愣着干嘛啊!”那鬼模样的人还十分讲义气。
杜潋衣倒吸口凉气,真想一脚把这几个坏事儿的踹下去摔死,
三鬼正闹腾,大殿中一人就冲出来道:“鬼蜮魔窟胆子也忒大了些!胆敢闯我崆峒!”
那三个认错人的小鬼望望杜潋衣,忽然一阵叽叽喳喳,待曹延习奔上房顶,杜潋衣闪身就往前头跑,那其中一个小鬼道:“鬼无常!你怎么先跑!等等我们啊!”
杜潋衣哭都哭不出来,这群小鬼什么眼神!曹延习那厮可不是好惹的,出了名的拼命三郎,被他缠上可别提盗药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