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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体大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学生示威游行事件,在持续三天之后终于落下帷幕。同学们激情散去,开始后怕被学校反攻倒算,也在期盼着健身健美专业那个胖子的许诺早日兑现。
朱六点走出校长办公楼之后,当场向示威学生宣布了和校长的谈判结果。
“真的假的,你小子进去还没上个大号的时间长,校长就被你说服了?”
“就是,要这么容易解决,食堂至于好几个月都不开门吗?”
“学校能放弃一大笔承包费?领导能舍得承包商的红包?骗鬼吧你!”
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充满了质疑,其实也怪不得他们不相信,一个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大一新生,进校长办公楼不过半个小时,就能把上百学生抗议好几天也没解决的问题搞定?
“大家不要相信他。”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这胖子要么是被校长赶出来,在这跟我们吹牛皮,要么就是跟校长串通一气,想编个谎话先把我们骗回去。”
朱六点一眼就看见在后排躲躲闪闪,发出言语攻击的王成,冷哼一声没有理他,回头指指校长办公室的窗子:“校长就在那呢,不信你们可以问他啊。”
“校长出来说话!”
“躲起来解决不了问题!”
“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游行学生顺着朱六点的手指正好看见校长的大胡子,顿时激动起来,有胆大的拿着条幅往前冲,保安和导员们组成的警戒线顿时摇摇欲坠。
大胡子校长险些一口老血喷在玻璃上,他本来站在玻璃旁边是在偷偷观察朱六点,没想到这小胖子如此警觉,而且将计就计想借着人多势众坐实他们之间约定。
虽然看出他的小心思,可面对群情激昂随时可能冲进教学楼的学生,是否识破已经没有意义,因为他现在别无选择。
遭到借势绑架的校长只能乖乖下楼给朱六点做背书,保证学校会全力以赴让食堂恢复营业,而且绝不再交给黑心承包商。有了校长的承诺,同学们才三三两两的散去。王成见到校长发话,哪还敢胡说八道,夹起尾巴灰溜溜的跑了。
大胡子校长这些天被示威游行搞得焦头烂额,实在不愿耽搁。他当即紧急召开校党组会,下午就找保洁公司完成食堂卫生的清洁。
朱六点也难得的雷厉风行,第一时间‘约谈’食药局长。小辫子被人牢牢攥住的蔡局长二话不说就答应取消港体大食堂的停业整顿,还是朱六点反复要求之下才肯派人去检查一遍卫生,最后又友情赠送了一个卫生标兵的牌匾。
一直对朱六点将信将疑的校长见识到食药局突然提高无数倍的办事效率后,对这胖子的信心大幅提升,还特地找到他拍着肩膀鼓励,学校一定会劲最大努力支持食堂工作,让他放心干,大胆干,不要辜负了学校和同学们的期望。
港体大篮球馆里,几十个学生排成一条长龙,龙头位置摆着张课桌,课桌上立着红纸黑字的告示牌:食堂售菜员招聘。
王大凯今天白衬衫花领带,棕色西裤黑皮鞋,脑袋上梳得油光锃亮,一副舍我其谁的小白脸模样。他正襟危坐于课桌之后,目光炯炯的打量着前来应聘的学生,心中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腰太粗,不行。”
“腿不够长,回去吧”
“哎我说哥们,没见这上面写着只招女生吗?”
老王一番品头论足,惹得应聘者抱怨连连,一个魁梧男生在后边看的时候就挺生气,听老王这么一说马上火了,拍着桌子吼道:“你特么的有病啊,食堂招几个卖菜打饭的,还特么得细腰长腿身高一米七以上,你当是选维密天使啊?”
老王身体一哆嗦,随即想到自己今天是面试考官,岂能在一群应聘者面前认怂?他虎躯一震,鼓起浑身王八之气咬牙直面那魁梧男生的目光:“大哥您真不适合这儿,食堂后厨和清洁也在招聘,要不您到那边去看看?”
“我怎么不适合了,哪条法律规定卖菜打饭必须是女的?”男生不依不饶,老王只好低眉顺眼的辩解:“我这不也是为了咱港体大的同学着想吗?你看安排几个美女在窗口,谁看见不得多吃二两米饭,同学们体质上去了,训练才能出成绩嘛。”
“你小子是说别人看见我吃不下饭?”男生气得挥舞着拳头,正要动手就被后面排队的人扒拉到旁边。一个身材纤细修长,要啥有啥的女生探出头来,婉约一笑:“帅哥,我是体操系的,你看我行吗?”
“行,行行行!”老王咽下口吐沫,心道就得按这标准招聘,多养眼啊。他拿起桌上的表格,在后面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之后递出去:“先回去填表,有不明白的就给我打电话,千万别客气。”
美女娉娉袅袅迈步离去,后面的同学们又开始争先恐后的过筛子,那男生见没有自己插足之地,只能愤愤然离去。
在学生们看来,食堂售菜员的地位无可比拟:饭给多给少,一勺下去是盛菜汤还是盛肉,都在售菜员一念之间,可以说是整个食堂中权力最大实惠最多的岗位。
所以虽然老王条件苛刻,但还真就被他挑出十几个售菜员,而且清一色全是体操、游泳系的美女。招聘的人数暂定是窗口数的二倍,目的是采取轮流排班的方式,用来避开食堂打工与正常上课的时间冲突,十来个售菜员已经足够。
王大凯完成既定任务之后收摊撤退,另一边刘小伟主持的保洁人员招聘也接近尾声。刘小伟认为保洁是个出力气的苦差事,别的不说,装满剩菜剩饭的垃圾桶一个就得百八十斤,没一把子力气真玩不转。所以他的招聘很简单,很暴力,很直接——桌上放个二十公斤的杠铃,单手平举超过三分钟就算过关。
结果就是食堂清洁岗位全被举重铅球铁饼专业揽入怀中,这些胳膊比寻常人大腿还粗的哥们的加入,也给食堂埋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祸根。
第三招聘点设在食堂,这里负责招聘食堂的核心和灵魂,厨师。朱六点当然不会错失这个逃避挖土劳动的机会,何况对于烹饪他有着相当高的热情。要知道去新西方学烹饪,当厨师,吃美食搂美女可是他少年时的梦想。
来应聘厨师的人不多,毕竟都是十八九岁的学生,还没离开父母羽翼步入社会,饭菜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只会吃不会做。像朱六点这样刚出生亲爹就气走亲娘,四岁会刷碗六岁会闷饭,八岁开始就负责爷俩伙食的倒霉蛋,全港体大也挑不出几个。
厨房门口放了一张饭桌,肖诚坐在那询问登记基本信息,朱六点在后厨里考核实务,
还多亏了大胡子校长提前借给他一笔启动资金,才有了考试用的米面菜油和锅碗瓢盆。
一个应聘学生满头大汗,头上青筋条条迸出,手持硕大马勺奋力表演颠勺绝技。勺中拇指厚的黄瓜片和黏糊糊的鸡蛋翻滚着撞击着,试图变化成更好的卖相。
学生眼见着鸡蛋糊糊还没变成蛋饼就要糊底,心急如焚。
“哥们,油放少啦。”
身后传来一声提醒,应聘学生也意识到自己低估了鸡蛋的吸油能力,抓起灶台上的油桶往马勺里倒。
勺中蛋菜还在翻动,灶台火焰熊熊燃烧,他这下油倒下去直接捅翻了马蜂窝,犹如天雷勾动地火,马勺内外忽的一下烈焰滔天,火苗迅速攀上排烟罩。
那学生妈呀一声将马勺扔在炉盘上,围观的学生大声惊呼,有掏出手机打火警的,有冲向消防栓灭火器的,有端着水盆去打水的,后厨里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纵火啊你!”早已看出苗头不对的朱六点连忙冲上前去,扶稳险些翻下来的马勺,另一只手关掉炉灶,迅速拿起锅盖扣住马勺。他回风返火熄灭逃出马勺的火苗,撒豆成兵打掉报警学生的手机,扯着嗓子阻止正要拉开消防栓的同学,端着水盆的同学却已经来到灶台前,倾斜水盆就要倒水。
那罪魁祸首回过神来,挡住水盆道:“别倒别倒,我菜还没做完呢。”
“都这样了,你还做个屁啊。”朱六点忍不住爆了粗口。揭开锅盖,里面升腾出一股黑烟,黄瓜片蔫蔫巴巴,鸡蛋饼也已经有些焦糊。
那应聘的学生哭丧着脸,恳求道:“刚才是真没想到灶火这么旺,我还有办法,让我把这道菜做完行吗?”
都这火候了还有什么办法?朱六点有些好奇,示意他继续。
那学生接过水盆,半盆水一股脑倒进马勺,依次放入各种调料,边忙边嘀咕:“炒菜不行变炖菜,这可是基本技能。”
“还能这么做菜,长见识了。”
“这哥们果真机智啊,临场发挥也是没谁了。”
“瓜片炖鸡蛋,纯粹黑暗料理啊。”
周围的学生们交头接耳,纷纷竖起大拇指点赞,朱六点无言以对,默默看着他作妖。
马勺里咕嘟咕嘟冒起泡泡,掌勺的学生似模似样的勾芡收汁,盛出一碗递给朱六点:“您尝尝?”
朱六点看着那碗漂着油花和黑色锅灰的粘稠液体,嘴角抽搐,他随手递给旁边的同学:“大家尝尝。”
“不行不行,我鸡蛋过敏。”
“我瓜片过敏。”
“我水过敏”
“……”
推了一圈也没送出去,做出这锅瓜片炖鸡蛋的同学脸上挂不住了,他夺回饭碗,愤然道:“只会以貌取菜,什么色香味意形养?我这叫返璞归真。”
他仰脖喝干碗中汤,只觉得一块硕大盐巴卡在喉咙,齁的头晕眼花,脑袋嗡嗡作响。他强行憋住一口气,尽量不慌不忙的端起水盆,咕咚咕咚牛饮下肚。
“诸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我学艺不精,明日定会卷土重来!这锅瓜片炖鸡蛋,其实加水做汤亦无不可。”他向周围拱手抱拳,洒然离去,至于是去买水解渴,还是上医院洗胃,在场众人无从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