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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十一月初四,沉闷了一天的老天爷终于在傍晚前发起了脾气,略过前奏直接大片大片的雪花紧着将大地盖住。
在这大雪纷飞的严寒天气下,石头村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着滚滚的白烟,让本就宁静的小山村显得愈加祥和安逸。
在石头村对面的山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两道身影。
镜头追进,那是一对年轻的小情侣,女方面色愁容,看起来已经没力气了,脚下的步子却不肯停歇,男方则在女方后面跟着。
“佳佳你别着急,叔肯定会没事的。”杨腾飞无力的安慰着李佳佳。
李佳佳反而跑的更快了,尽管是大冬天,在她的面颊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珠,额前的残发打在脸上顾不得撩起,此时的她显得如此的狼狈。
十多分钟的时间,李佳佳冲进村西头的家中。
堂屋里,母亲张桂花正在灶台前忙活,年幼的弟弟在灶台前填柴火。
“爸。”李佳佳喊了一声,直接跑进里屋。
只见开学前还好端端送别她的父亲,现在正躺着炕上扭头看着她,身上还盖着厚重的棉被,炕下还放着便尿盆。
在堂屋的母亲,眼泪掉出眼眶,赶忙用粗糙的手抹掉眼泪,进了屋,有气无力的说道:“命保住了,下半身瘫了。”
躺在炕头上的父亲李爱国,扭头看了眼李佳佳:“佳佳回来了,腾飞也回来了。”
杨腾飞礼貌的喊了声:“叔。”
李爱国沉闷的“嗯”了一声之后,气氛陷入彻底的死寂,母亲站在堂屋望着里屋无声的流眼泪,李佳佳重重的咽了口唾沫,咽下所有的悲伤情绪,让自己看起来自然。
“我爷呢?”李佳佳放下背包,不经意间抹掉眼角的泪。
“去你二伯家借钱去了,这个点该回来了。”父亲回答。
前不久,父亲在村口被同村的王老汉开着三马子给撞了,倾尽所有家当保住命,腿却瘫了,说这王老汉也是穷光蛋一个,家底也被垫进去了。
除了难过以外,父亲出事,无疑是将这个家庭推入了深渊,一大家子全指望这父亲李爱国卖豆腐做小工赚钱度日,如今,家里失去了顶梁柱,还要负担大笔医药费,负债累累。
气氛很沉闷,作为一个外人,杨腾飞实在不适合再呆在这,打破气氛:“那我就先走了,改天再来看叔。”
“我去送送。”佳佳不想在父亲面前哭,找个借口离开。
将杨腾飞送出门口,杨腾飞停下了脚步,转身将李佳佳拥入怀中。
“哭吧,你还有我。”
一句话彻底的崩塌了李佳佳的内心防线,眼中的泪水像倾斜的洪流,一涌而出。
哭着哭着,街道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人,那人见到两人搂搂抱抱愣了愣,不知道该过来还是该走,当他看清李佳佳时,他还是选择走了过来。
他就是撞了李佳佳父亲的王老汉。
“对不起,佳佳。”王老汉哽咽着出声,声音中满是忏悔。
李佳佳听到有人喊她,从杨腾飞怀里离开,抹掉眼泪,见到来人是王老汉,那是他的仇人,那是摧毁了她家的仇人,所有的悲伤情绪转化成愤怒,抑制不住的愤怒。
李佳佳冲上前,对着王老汉一阵拳打脚踢,杨腾飞见状,赶紧去阻拦,拉开李佳佳。
借钱回来的老爷子也见到了这一幕,也赶忙上前拦住李佳佳。
“佳佳,你干啥呢。”老爷子大喊着。
“都是他,我爸变成这样,都赖他,被撞的应该是他。”李佳佳的双手被杨腾飞抓着,哭闹不止,她无法承受好端端的父亲瘫在炕上的事实。
周围的邻居听到声音,纷纷走出家门口。
老爷子无神的望着王老汉:“你走吧,你道个歉,我儿要瘫一辈子,我们不可能原谅你。”
看热闹的村民越来越多,谁也没预料到,王老汉在被打之后,双膝跪在了李佳佳爷爷的面前,不住的磕头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与此同时,出门来的母亲张桂花见到这一幕,在门后面拿起大扫帚出门,二话不说朝着王老汉身上招呼,嘴里谩骂。
“你个挨天杀的,你怎么不去死,你把我男人害成那样,你还活着干啥……”
扫帚实打实的落在王老汉身上,王老汉就跪在那里卑微的道着歉。
拍打的没了力气,母亲张桂花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不止,她只是一个农村妇女,把丈夫看做天的农村妇女,如今她的天塌了。
最后,张桂花被村民搀扶着回了家,李佳佳也被爷爷拽回了家,跪在地上的王老汉没人去管,他做错了事,谁也不想因为帮他沾一鼻子灰。
在人群中,杨腾飞被前来看热闹的母亲拽离了李佳佳。
“你不好好上学,回来干啥。”杨腾飞母亲问道。
“佳佳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是她男朋友,我不回来说的过去嘛。”两人考上同一所大学,又是青梅竹马,在村里人看来两人注定要走到一起去。
“你也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爸瘫了,
他们家就毁了,你还上赶着往上凑,你傻不傻?赶紧回家,你爸有话跟你说,正好你回来了,省电话费了。”杨腾飞母亲拽着杨腾飞往家走。
一众村民挤在李佳佳家的小土坯房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着,母亲张桂花一直在与村里人诉苦,回应她的只有劝说,爷爷坐在炕沿旁边,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与儿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村民。
李佳佳望着屋内所有人,不语,她感觉到这个家正在慢慢倒塌,弟弟要上学,母亲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年迈的爷爷在强撑着自己做这个家的主心骨。
现实就摆在那,面对也好,不面对也罢,事实就是事实,无法改变。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她,这个家完了。
完了?李佳佳望着贴在墙上的镜子中的自己,红肿的双眼,一只可怜虫。
另一头被拽回家的杨腾飞回到家中,父亲盘腿坐在炕上优哉游哉的看着电视。
“腾飞回来了,冷不冷,赶紧上炕,没吃饭吧。”又对杨腾飞身后的老伴说:“ 赶紧给腾飞热点饭,再把西屋的炕给腾飞烧上。”
杨腾飞放下包,拍了拍身上的雪:“爸,你有啥话要跟我说。”
“先吃饭。”父亲说着,转移了话题到电视上:“腾飞你看,这小品逗不逗。”
“爸,你到底有啥话要跟我说。”杨腾飞追问。
父亲放下遥控器:“腾飞啊,我想跟你说说佳佳的事,你们俩都是学生,应该以学业为主,你看你今天,课都不上了,跟着佳佳跑回来,像什么话。”
这样的桥段,电视剧里看多了,傻子也猜出来是什么意思了:“爸,是不是让我离佳佳远点?”
杨父一怔,小心思被戳破,忙着敷衍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让你和佳佳都以学业为主,往后的事等你们毕业再说。”
“爸,我会好好上课,我和佳佳拆不散。”杨腾飞拿起自己的包离开东屋走近西屋。
堂屋的杨母看到儿子走进西屋,提醒:“炕还没热乎呢。”
杨腾飞没回家,杨母走近东屋:“他爸,聊的咋样啊?”
“咋样,倔驴呗,认准了佳佳了。”
杨母叹了口气:“那还不像你,佳佳是个好孩子,要是她家不出这事,我看着佳佳挺顺眼的。”
“顺眼有个屁用,往后他们家日子指不定多难呢,炕上一个药罐子,小的要上学,老的年纪大了还要养活,当妈的不顶事,还欠了一屁股饥荒,要是碰上这家人,不穷死也得拖累死,佳佳这学是上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