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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迁不经意间见到郗月满脸红晕的娇羞之态,细细回忆方才二人说过的话,心中立时想明白了不妥之处,忙道:
“公主,其实故事是这样的:那西夏公主见八戒样貌丑陋不堪,看不上八戒和尚。方才我说错了话,公主切莫见怪。”
他越解释,郗月心中越发羞涩,眼神闪烁不定,口中吱唔说道:“哦,那便是我猜错了,我们这是要采秋茶吗?”
谢迁摸了摸鼻子,咧嘴笑道:“正是。”
他心中不断告诫自己:以后千万要管好这张嘴啊!公主乃是皇亲贵胄,万一怪罪下来,恐怕义父和阿玉都要受我连累……
秋茶嫩芽很少,二人采摘了少许后,谢迁便将那后世的杀青、烘培之法仔细与她说了一遍,之后便唤胡九、龙云速速找来铁锅以明火烧热。
新茶入锅翻炒片刻杀青即告完成,这一步很是关键,可以去除新鲜茶叶的青涩口感。之后便由郗月亲自将杀青过后的茶叶揉捻成细长条状。
这美艳至极的女子卷起衣袖露出内里白玉般的皓腕,火光映照之下,佳人身姿迷人,神态婉约。
谢迁一时间神思恍然,仿佛眼前女子便是当初南溪吊脚木楼内为他忙前忙后的媞雅。
揉捻过后的茶叶满是茶汁,需以暗火稍加烘培,小半个时辰后,当世第一搓庐山云雾茶便告制作完成。
整个过程简单易学,郗月满心欢喜的参与其中。
她从未体验过似今日这般亲自劳作的乐趣,眼见谢迁与胡九、龙云二人亲密无间、其乐融融,心中忽然涌起前所未有的幸福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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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炉中的聪明泉水已经烧开,谢迁泡茶时的优雅动作教众人眼前一亮。
数杯清新绿茶摆放在了石案之上,汤色嫩绿清澈,伴随热气升腾而来的是阵阵淡淡的茶香,这便是谢迁、郗月亲自焙制的“庐山云雾”。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长吟过后,谢迁潇洒地朝众人划了个请势,淡然一笑,道,“王爷,公主、义父,三位请用茶。”
茶水入口初时略微有些苦涩,片刻后竟是回味悠长,清新怡人。
萧绎、谢循闭目细细回味个中滋味,久久不发一语。
不知不觉间圆月初升,星河灿烂,偶有数点流星划过天际。
望着天上明月,谢迁的心情再度低落下去,仰脖饮完杯中茶水后便起身告辞离去。
郗月望着前方那月夜之下孤寂的身影,心中忽觉茫然若失,片刻后也自起身告辞离去,亭中只剩下萧绎与谢循二人。
萧绎思潮起伏,轻声叹道:“想不到短短数月,我与阿月的距离竟然相隔若斯,怕是再难回到从前了……”
谢循察言观色便即了然于心,出声劝慰道:“王爷不必伤感,或许公主想起了自身的病况,自怜自伤之下心绪黯然也在情理之中。
唉……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
萧绎细细品味之下,越发黯然神伤,点头说道:“谢公所言甚是,是本王多虑了,你方才这几句诗句实属难得的佳作,本王钦佩之至。”
谢循呷了口茶水,笑道:“此乃吾儿子歌大作,老朽不过应时应景借来一用。”
萧绎闻言略显难堪,苦笑道:“今夜本王无心之言却毁了一场风雅茶会,子歌实乃人中俊杰,谢公回头莫忘了代我致歉才是。”说完朝谢循深
施一礼。
便在这时,玉佛楼内悠悠传来洞箫之声,那萧声呜咽似子规啼血,教人伤感欲泣。
一曲《睡莲》过后,谢循、萧绎二人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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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时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谢迁惊醒,门外忽然传来阿碧焦急的喊声:“谢公子,公主奄奄一息,你快去救救她……”说完便嘤嘤哭泣起来。
谢迁连忙起身披衣下榻,王妙容在他身侧自然也跟着醒转,二人穿戴停当后开门紧随阿碧前往郗月的房间。
谢迁边走边问:“阿碧,此前我还曾与公主一同制茶品茗,并未觉得她有何不妥,为何转眼间便这般严重?”
阿碧闻言越发伤心,泣道:“公主一直不让我说,这一路之上公主的身子早已虚弱不堪,此前更是数次与我交待她的身后之事,我……”
说到这里,这俏巧女子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伤,放声大哭起来。
谢迁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期望是虚惊一场。
他心想:或许是阿碧太过紧张公主的病体,这么晚了,睡着时呼吸微弱也是正常的。
进房后谢迁来到郗月榻前,他来自后世,可没有那么多讲究,便揭开了帘子,只看了一眼便觉事态严重。
那女子仿佛水下沉睡的美人鱼一般神态安详,不过浑身上下却感觉不到一丝生机。
王妙容急忙上前为她切脉,脸上神情异常凝重,片刻后,她望向谢迁,微摇了摇头。
谢迁心中一阵难过,这女子数个时辰前还与他一同制茶品茗,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
阿碧见此情形,顿时哭倒在郗月的脚下,“公主……你可不能离我而去啊……公主……”
这哭声瞬间惊动了玉佛楼内上下众人,片刻后,萧驿急急忙忙奔进房来,身上衣衫不整他也全然不顾,开口便问:“怎么了?郗月阿姊怎么了?”
阿碧仍是哭个不停,他见情势不妙,连忙奔到榻前便欲一探究竟,待王妙容告知他怎么回事后,顿时脸色大变,当即便要差人回府请医士前来诊治。
谢迁眉头紧拧,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忽又想起先前茶树林中郗月对他说过的话,心中隐隐有些刺痛,便道:
“王爷差人去请医士自然是好的,只是眼下公主危在旦夕,只怕远水解不了近渴,或许在下能让公主多支撑一会儿。”
王妙容大惊失色,自然明白情郎想做什么,正想开口拦阻,谢迁对她深深望了一眼,道:“妙容,你的心意我自然知晓,都说命由天定,不过我向来认为人定胜天!”
他正欲呼唤守在房外的楚氏兄弟二人速速准备过血事宜,便在这时,房门外传来承远和尚的声音:“阿弥陀佛,诸位施主且莫着急,片刻之前隐居先生已然赶到寺中,贫僧已将他领来。”
房内众人闻言心中顿生希望,阿碧立刻止了哭声,忙问:“隐居先生何在?”
“贫道陶弘景见过几位居士。”
语声过后,一位黄袍老道进到房内,朝众人环施一礼,礼毕径直来到郗月的榻前。
萧绎此前早已自父皇处大致了解了隐居先生的事迹与性情,心知此人乃是一位真正的隐世高人,对他格外恭敬。
阿碧连忙将郗月的手腕牵出帘外,陶弘景切脉过后久久不发一语。
谢迁一直在旁边留神观察,这道人满头银发只怕已近古稀之年,满脸沧桑眼中却神光内敛,虽然穿着单衣墨
帻与寻常道士一般无二,气质却是高贵儒雅,为人又谦逊低调,一看便是有真才实学之人。
见他半晌不吭声,谢迁心中顿起不详之感。
陶弘景微微叹了口气,起身朝萧驿再施一礼,不无伤感地道:“公主大限已至,贫道终究还是救不了她。”脸上神情复杂难测,有遗憾,更多的是失落。
萧驿闻言顿时如遭五雷轰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眼角泪水却不知不觉间滑落,显然伤心已极。
门外楚氏兄弟以及闻声赶来的魏谧、谢循一干人等听闻此言,皆心痛不已,这一路郗月公主给众人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这女子永远都是那么温柔和善且又体恤下人,便是寻常人家,这样贤良的女子也是不多见,更何况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当朝公主?
阿碧哭道:“隐居先生,你不是说只要有麒麟果入药便能救回公主吗?如今怎么就成大限已至了?公主再有几日便能寻得麒麟异果,您老人家可一定要让公主多支撑几日啊……唔……”
那叫陶弘景的老道对阿碧苦涩一笑,道:“你说得没错,只是这麒麟果非有仙缘绝难求得,唉……”
他顿了顿,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看了一眼榻上的郗月后,缓缓说道:
“贫道昔年曾机缘巧合之下有幸一睹葛仙翁的《神仙录》,那书中确切记载了郁林郡南溪谷有仙家异果能起死回生,延年益寿。
贫道原本也心存疑虑,后来无意中在我上清一脉典藏的秘录中再次寻得麒麟异果的蛛丝马迹,这本秘录传自我上清开派宗师紫虚元君魏华存夫人,贫道此后自然笃信无疑。
贫道这一生所遇绝症患者甚多,为了让他们有活下去的希望,便将麒麟果之事悉数告知于他们,只可惜数十年来还从未有人寻得此果,唉……”
众人听他说完自然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房外谢循尤其感概良多,原来隐居先生便是当年的华阳真人,一时间心中伤感无限,叹息不已。
阿碧犹自不甘心,指着谢迁道:“隐居先生,这位谢公子便是有仙缘之人,他已答允为公主求来麒麟果。”
陶弘景双目瞬间精芒爆闪,怔怔地看着谢迁不发一语。
谢迁被他看得有些浑身不自在,便道:“隐居先生,此事说来着实惭愧。阿碧方才所言倒是不假,原本这麒麟异果对在下而言取来却是不难,只不过世事难料,那神仙般的女子此刻并不在大梁。”
他于是便将这一路发生之事对陶弘景简单复述了一遍,陶弘景脸上神情不断变幻,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待谢迁讲明原委之后,他不禁长叹一身,道:“天意如此,如之奈何?谢公子那过血之法虽能缓解病情于一时,却终究不能治本呀。”
阿碧闻言再次大哭起来,谢迁听得难受,心中暗自叹息:芷儿既然甘愿舍下我前往大魏求助,心中想必知道隐居先生定然也无法医治好我。
我师父乃是一代圣僧,一身神通更是深不可测,连他都治不好我,恐怕我真是命不久矣。
这郗月公主与我一般可怜,倘若能多拖延些时日,她却是有机会能活下去的,唉……
心念及此,便道:“隐居先生,既然晚辈身上之血上回能唤醒公主,或许此次依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