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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录?广陵止息?这是什么书?
师姐跟我说过,此峰除了她与我二人,便不曾有外人来过,那这些东西会是谁的?”
带着诸多疑问,秦明月缓缓翻开了封面。
入眼满是奇形怪状的符号以及宫、角、商、徽、羽等字样。
秦明月心道:“这古乐谱我是不可能看得懂的,不如带回去让师姐瞧瞧,也许她能识得此谱。”
他将两本书和那些瓶瓶罐罐重新打包好,带上烤好的叫花鸡,沿着前次溪流方向返回茅屋。
“师姐——云芷若——神仙姐姐——”秦明月一路呼喊了半天也没人答应。
他悻悻然回到住处,却见伊人早已在茅屋前等候。
“师姐,我之前喊你半天,怎地不应?害我喊得脖子都粗了。”秦明月心中郁闷不已,“难道她还在为几天前的枭血事件生气?”
“你若下次再乱喊,我便此后都不再见你。”
云芷若蹙眉正想发作,忽见秦明月全身上下裹成了个白色的大粽子,右手拎着个泥疙瘩,左手拄着根新鲜折下来的竹杖,胸前鼓鼓囊囊的。
那模样甚是滑稽,忍不住再次“噗嗤!”笑出声来。
她急忙以手掩唇,稍作克制,说道:“你说的山人自有妙计就是如此装扮?我还道你能想出什么鬼主意来,原来……”
云芷若说完强忍着笑意继续打量起秦明月来。
“师姐,想笑便笑出声来,千万别憋坏了身子。”秦明月满不在乎,自嘲笑道:
“我这身装扮可是大有来头,整个西域的阿拉伯国家上至王子、公主,下至奴隶、仆人,全是如此穿着,师弟我也算体验下西域风情,嘿嘿!”
云芷若敛去笑容,温婉说道:“我幼时曾听师尊说过西域的一些故事,那时可想不出西域人是穿成你这个样子的,你手上拎个泥疙瘩来又是做甚?”
秦明月兴奋道:“嘿嘿!说起我手里的‘泥疙瘩’,那可是一味‘人间美味’!
我之前喊你便是想与你一同分享,我都有些等不及了,快快进屋!咱们边吃边聊!只可惜山上没有食盐和香料。”
云芷若疑惑不解地跟随秦明月入屋,口中轻声说道:“谁与你说山上没有食盐和香料?”
“喔!——原来山上有食盐香料?”秦明月大喜,调侃道,“我还以为师姐你从来都不食人间烟火,就跟小龙女一样。
原来却是偷偷地背着我自己做吃的?这个有点不厚道啊!
算了!看在食盐、香料的份上,师弟就原谅你的自私。”
相处几次后,云芷若已知晓,这浪荡子生来便是放浪形骸、潇洒不羁的性子,并非故意调戏自己。
她心下无奈,忽又想:“那小龙女却不知是何女子?”
“师姐速速取些杯盘来!若能再有一壶酒就更完美了,对了,别忘了食盐香料!
这屋子也真是太简陋了点,连张桌椅板凳都没有,看来过两天我还得做几样合用的家具才行。”
秦明月边吩咐边唠叨着,看都没看云芷若,径直将榻边的木桩搬到了屋子正中间。
云芷若再次无语,想发作却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郁闷的转身出了茅屋。
身后传来秦明月兴高采烈的声音:“师姐记得速去速回,这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嘿嘿!哈哈!”
云芷若跺了跺脚,右手用力紧了紧握着的佩剑,恨恨而去。
不多时,她去而复返,手中捧着一个木制箱子。
秦明月早已席地而坐,见她进来,急忙起身弯腰做了个邀请入席的手势,那样子看着甚是怪异。
眼见云芷若望着地面皱起了眉,他灵机一动,将之前在树洞中找到的包裹拿了出来。
他将两本书并排铺在地上,又将油布铺在上面,然后冲云芷若灿然一笑。
秦明月接过云芷若手中箱笼,两人相对席地而坐。
他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剥开泥层,俯身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悠然自得道:“喔!——好像很不错!"
迅速将剩下的泥巴全部剥去,然后揭开了绿叶。
油光发亮的山鸡,表皮焦黄,香气扑鼻。
打开箱子,里面有好多小的瓶瓶罐罐,拿起来才发现,这些瓶罐竟然全都是玉石制成。
玉石颜色各异,有翡翠的,有红色玛瑙质地的,有白玉瓶,黄玉瓶等等,凡此种种不下二十瓶。
另有两只白玉杯,一个未开封的坛子,不知道里面是不是酒。
”师姐你真是太优雅了,装香料的瓶子都这
么有品位,这坛子里装的可是美酒?”秦明月闻了闻酒坛子,满脸兴奋,由衷赞道:“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哈哈,妙极!”
云芷若欲言又止,不悦道:“你若再乱说,我便拿走了。”
她又看了眼几案上的山鸡,眉心紧拧道:“这些日子你每日服食麒麟果,又辅以镜湖水浸泡,本已筑基完成,若是此时吃这些荤腥之物,怕是于你修行不利。”
“师姐此言差矣!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当快意恩仇、纵意人生!”秦明月抱着坛子嬉笑道,“正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况且师弟我有你护着便足矣,还要修行来做什么?”
云芷若叹了口气,无奈道:“唉……你这性子怕是于修行一途上也难成正果,也罢,今日便随你意。”
秦明月取了几样闻着不错的香料,均匀地洒在了山鸡的表皮上,又将其中一只瓷瓶内的粗盐倒出少许,用竹管研细后均匀洒上。
两只白玉杯分置二人身前,分别满上坛中美酒,他双手举杯对云芷若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师姐,请!”说完一饮而尽。
云芷若才待喝止,哪想这厮竟一口便将一整杯酒灌下了肚子。
喝完还舔舔嘴唇,挑剔道:“太淡!跟喝白开水差不多,总算还有点桃花的香味,聊胜于无了。”
云芷若心下忽生欢喜:“他说酒逢知己,这便是将我比作了知己了?
他来此方才短短数日,我竟为他不知所措了好些回,每次都教人又气又恨还拿他没办法。”
心中想着心事,云芷若默默地端起身前酒杯,轻抿一小口后,轻声道:“我却又哪里是你的什么知己了?
你我不过相识数日,那小龙女被你说成不食人间烟火,她可是你的知己?”
秦明月撕下一块鸡肉,大口咀嚼起来。
他眯眼看着云芷若,含糊道:“小龙女的故事有点长,改日空闲时我再给你好好讲讲。
师姐先品尝下这鸡肉,这道菜在我家乡名唤‘叫花鸡’,可是大大的有名。”
云芷若淡淡地说道:“我自幼随师尊修行,从不曾粘荤腥之物,如今怕是更无法享用,那清心诀更是言明不得食用荤腥之物。”神情恬淡自然,清雅如菊。
“好吧,那我自己来了,对了,师姐你可识得乐谱?”秦明月忽然想起今天无意间得到的那两本书,随口问道。
"师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跟随师尊也略微习得一二,你问这做甚?"云芷若道。
秦明月再次给自己满上一杯酒后,慢吞吞地说道:“今日我在追捕这只山鸡的途中,发现了一处树洞,在里面无意间找到了几本书。
嗯……其中有一本叫‘广陵止息’的书中,记录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符号,我看着像乐谱,不过我看不懂你们的记谱方式。”
“广陵止息?可不就是‘广陵散’?”云芷若大为诧异,略一思索,说道:“相传此曲乃是三国时期魏国中散大夫嵇康所作,又有《聂政刺韩王曲》的说法。
据传嵇康临终一曲已成绝响,这曲子却又怎会出现在出云峰?你且拿来我瞧瞧。”
“唔……就在那。”
秦明月伸出油光发亮的右手食指,指了指云芷若身下。
“啊!你这浪荡子……”
云芷若瞬间满脸红晕,惊呼出声,待见到秦明月一脸无辜的表情,方才疑惑地起身朝地上看去。
捡起了地上的两本书籍,安静地翻了几页后,云芷若欣然道:“这《神仙录》相传是太极仙翁葛玄于梦中得老君传道后,记录下的仙家道法。
《广陵止息》同样弥足珍贵,嵇康有卧龙之姿,才华盖世,世人但凡高门子弟,皆欲一睹嵇康遗风,你且收好,下次再带我去你寻得此物之处。”
“我要这些有什么用?就送给师姐你了,况且你才是本门宗主。
这出云峰除了我,其它都是你的,师姐留着就好。”秦明月潇洒不羁地说道。
又过片刻,他忽然觉得困意上涌,脑中昏昏沉沉的,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只见眼前伊人身影渐渐模糊不清。
此时已至黄昏,身前那女子的绝世风姿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时而虚无缥缈,时而云开雾霁,一颦一笑皆美到极致。
秦明月口中喃喃道:“神仙姐姐,你真的好美……”说完趴在木桩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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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剑阁旁有一处茂密的竹林,竹林深处有一间石屋,屋内同样简陋朴素。
山风将竹林吹得簌簌作响,皎洁的月光透过竹林
又穿过石屋的窗子,在石屋内洒满一地斑驳摇曳的竹影。
云芷若跪在青石地面的蒲团上,对着香案双手合十,轻声忏悔:“师傅,弟子今日平生第一次偷喝了酒,还是师傅留下的‘桃花酿’……
师兄虽然顽劣不堪,不是习武的材料,但他为人胸怀坦荡,待人至诚,弟子必定谨遵师傅遗命,此生不离不弃,护佑于他……”
秦明月醒来时已月至中天,腹中却不再感到难受。
他来到了屋前的园子里,打算透透气。
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深吸了一口迎面吹来的山风,他顿觉心旷神怡。
这些日子以来,他生活规律,清静淡泊,初来此地时那阴暗晦涩的情绪,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知何时,远处忽然传来袅袅琴音。
秦明月勾唇微微一笑,心道:“定是师姐在试着弹奏那‘广陵散’,竟然趁着我睡着的时候弹曲子,嘿嘿!
如此良宵月夜,佳人弦挑流水,师弟我虽不谙古乐音律,但做个知音之人,应该还是合格的吧?”
林中不时传来猫头鹰“咕!——咕!——”的叫声,草丛中树蛙与蛐蛐求偶的鸣叫唱得正欢,俨然一曲仲夏夜进行曲。
秦明月循着琴音缓缓前行,微风吹在脸上痒痒的,心中不经意间荡起阵阵涟漪。
那琴声初时如泉水叮咚,高雅清澈,忽而像高山流水,忽而似松风涧流,渐渐归于无声……
突然,一声高亢的金石之音传来,震得秦明月头晕耳鸣,随后传来的曲调,铿锵豪迈,竟似在哪听过一般。
秦明月只听了一小会儿便大吃一惊:“这不是《沧海一声笑》吗?”
那琴声弹到此节时,明显出现断断续续,或许是难以适应这样的曲调,又或许异常生疏。
秦明月心中震撼莫名,此曲出现在这里,再一次颠覆了他的认知。
竹林石屋内,云芷若正皱眉思索间,屋外忽然传来击掌之声。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师姐好雅兴!”
脚步声越来越近,云芷若听出是秦明月的声音,急忙道:“不准进来!此处是师尊生前居所,你一个男子进来做甚?”
“唉……师姐,我不进来便是,你刚才所弹奏的是何曲子?”
云芷若听那声音中有黯然落寞之感,心下不忍,柔声道:“这曲子便是你日间给我的‘广陵止息’。
我琴艺不精,弹至此节,忽觉曲调好生怪异,却是无法流畅的继续下去了,若是师妹在的话,或许能……”
“师妹?哪个师妹?算了……你说了我也不认识,只不过这曲子却的的确确的是来自‘天上’。
正好我这个俗人以前也曾听过,甚至我还会唱这首曲子,或许我能帮上点忙。”秦明月心情沉重。
屋内半晌不曾传来声响,秦明月知晓,石屋中人此时或许正在等着听他清唱。
他于是强压下心头不适的感觉,轻声吟唱了起来: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
虽是清唱,但月夜之下,峰顶分外清冷孤寂,这低沉的声音缓缓唱出,同时也带出了他的前半生: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他轻轻的唱着,那痛苦的回忆瞬间又溢满了胸腑,待到唱完,已是眼含泪光,大梦初醒却不愿醒来,生怕眼前这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
石屋内传出云芷若幽幽地叹息声:“唉……前尘往事,尽归尘土,你切莫再挂怀,前次你作那首诗时豪气干云,男儿在世正当如此。
你上次唱的那句‘生死随浮云去,此生何惧!’,我……很喜欢。”
石屋外,秦明月久久未能自痛苦的回忆中清醒过来……
不知何时天上忽然下起了雨,一滴雨珠落在了他的鼻梁上。
他惊觉脸上一凉,瞬间清醒了过来,既然无法进屋,只得尽快原路返回。
“我走了……”秦明月对着石屋轻声道。
返回途中,再次传来袅袅琴音,琴声悠扬,听来清新悦耳。
秦明月停下脚步,回首再次朝石屋方向看了一眼,心中感动不已。
“云芷若,谢谢……”他轻声自语,说完匆匆返回到了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