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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爷口若悬河的大讲了一气蛐蛐和蛐蛐罐,听得穆春江心头发痒,他怎么也没想到,天下真是无奇不有,就连一个小小的蛐蛐罐都能有如此多的学问,他不得不在心底再次钦佩起金爷的博学,无论什么事、什么物件,就没有金爷不知道的,到了他的嘴里,什么东西都变得神秘莫测,充满了传奇色彩,各种古书中记载的东西,他也能脱口而出、如数家珍,金爷真是神了!
经金爷这么一讲解,穆春江对眼前这个小小的蛐蛐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越看越觉得是个宝物,于是他请求道:“金爷,能不能让我看看这个蛐蛐罐?”
“看吧!不过小心点,别吓着里面的虫!”
穆春江小心翼翼的捧起了蛐蛐罐,再次的仔细端详一番,愈发的感觉罐身上的图案生动逼真,惟妙惟肖,一条盘龙活灵活现,舞动着龙爪,在云海中翻腾,追逐戏弄着一颗宝珠,充满神光异彩的龙眼炯炯有神,真可谓画龙点睛之笔,整个图案均为这一对龙眼而变得鲜活,动感十足……
他小心翼翼的把罐子上的盖打开一条小缝,就见一只大块头蟋蟀傲然的站立在罐子底部,浑身漆黑油亮,长须高挑挺拔,后腿粗装有力,跃跃欲试,见有人注视,扭转头部吐出两颗大牙,浑身一颤,发出雄厚的鸣叫声……即使不懂行的人看到,也会一眼识别出这绝对是一只上等的蟋蟀。
穆春江怕蟋蟀一猛子蹦出来跑掉,慌忙盖严了盖子,心里想着:怎么金爷养的虫子都跟他本人似的,神采奕奕,底气十足,估计,饭量也小不了……
穆春江把蛐蛐罐放回原处,用自己能想出来的最美好的语言夸赞了几句,由于词汇过于贫乏,自己都觉得俗,转念一想,自己还是别跟这儿憋词儿了,回头好词没憋出来,再把屎给憋出来,还是让金爷讲讲吧,这东西经他一讲,保证又是神秘莫测。于是金爷应邀讲解了一番。
果然,此罐乃清代制宜兴壶的名家杨彭年所制,盖内以褐漆横写篆书“黻斋制”三字,底外亦有阳文篆书“杨彭年造”方形戳记一。此罐为一对,罐身、盖上均有海水云龙戏珠纹,罐内均无夯土打地,腹部高深,以底代替夯土,殊少见,或即不以夯土为地所用者……
金爷又是一顿畅谈,见穆春江听得入迷,金爷说道:“小子!你要是喜欢,金爷就把和它配对的另一个罐送给你了!也算是金爷给你这个学生的一份见面礼!”说着金爷起身,从靠墙的古式书柜中取出另一个蛐蛐罐,递给了穆春江。
穆春江接过罐子,便有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可是罐子虽好,里边缺点东西啊,于是他乐着说道:“金爷,要不——,您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把这只大蛐蛐也送我得了!省着我不会买,再买只不怎么样的,上当受骗是小,配不上您这么好的罐子才是大啊——”
金爷也乐了,“你小子就是嘴好!要东西都能让我老头子心甘情愿的给你!好吧,这只虫就送你了!”说完,金爷麻利的把蛐蛐从自己的罐里倒到了穆春江的罐子里。
穆春江玩弄着手里的蛐蛐罐,很是喜爱,也不知为什么,他对于这种八旗子弟喜好的玩物有着一种天生的亲近感,不用培养,稍加接触就会爱不释手、痴迷其中,是不是“穆老”在冥冥中选中了穆春江作为自己玩物天下的继承人?不得而知,总之,蛐蛐连同蛐蛐罐一到了穆春江的手里,他就不愿意再放下,总有一种和它们前世有缘的感觉。
玩了一会,穆春江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假思索的问道:“金爷!您说——,这算玩物丧志吗?”
“玩物丧志?!笑话!”金爷严历的说了一句,表情有些生气。
穆春江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金爷会有如此的反应,他匆忙解释道:“金爷!我可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你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是生你的气!你的话让我想起了很多不懂行的人,经常用玩物丧志来形容我们这些玩家,我是在生他们无知的气!”
穆春江没明白什么意思,愣愣的望着金爷,寻求下面的答案。
“什么叫玩物丧志?!是在说某个人因为玩上了某个物件而把自己的志向给忘却了,从此不思进取,沉迷于这个物件中!可是我要问问,我们这些古玩玩家,一生的志向就是古玩,玩精它、玩转它,不仅不会因为沉迷于它而不思进取,相反,我们越玩越上瘾,越玩越执着,我们是这个行当里真正的行家,真正的专家!难道我们这也叫玩物丧志吗?”
“不叫!”穆春江匆忙的应了一声。
金爷根本没搭理他,继续说道:“乱世金银、盛世古玩!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涉足古玩界,这说明我们的国家在发展,太平盛世,人们的日子变好了,有了闲钱玩古玩、搞收藏,这难道不是一个好现象吗?偏偏有一帮不懂装懂的人,天天和我们这些老头子们较劲,说我们这是不务正业,把孩子们都给带坏了!我倒是想问问,我金爷满腹经纶,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前知五千年、后知数百年,哪个孩子跟我学算是他的福份,我怎么就把孩子带坏了?我把哪个孩子给带坏了?!”
穆春江终于明白了,一定是有什么人曾经抵毁过金爷,说他这是玩物丧志,带坏了孩子,令他大为恼火,所以他才会对这四个字出奇的敏感,可是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金爷,只好默不作声的继续听他发劳骚。
“我还想问问他了,我金爷玩了一辈子古玩,慧眼识金,淘换的众多宝贝,随便拿出来一件就够个普通人吃上一辈子的,难道我这不叫事业吗?依照他们这帮小兔崽子们的意思,非要让人们谁也不要玩古玩,都去撅着屁股种地才算是没有丧失志气!要真是那样,这个世道一定是不太平了,所以老百姓们才会只藏粮食不藏古物,难道这帮小兔崽子们真的希望这样?!世道真不太平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金爷越说越生气,越说声音越大,听得穆春江直想往椅子底下钻,自己的一句话竟招惹来老爷子这么大的火,自己怎么这么不长眼啊!不过,经金爷这么一骂,穆春江的心里还真是豁然开朗了许多,金爷的话句句在理,什么叫玩物丧志?古玩这一行原本就是一个事业,而且是一个文化素养极高、创造利润极大的事业,涉足这一行业的人要是不玩物,那还能有长进吗?看来曾经说风凉话、招惹了金爷的那帮小子确实无知、该骂,也就是金爷岁数大了,要是自己,肯定会暴捶他们丫的一顿不可。
金爷又骂了一会,气终于消了许多,穆春江匆忙给他上茶,金爷喝了两口,又呼嗤呼嗤的倒了几口气,平静了许多。爷俩对望了一眼,不觉谁也绷不住,都笑了。金爷笑自己跟吃了枪药似的,莫名其妙的就暴怒起来,这么大岁数还跟个小孩似的,真是够可笑的。穆春江笑金爷就是一个“老小孩”,来风就是雨,暴脾气一上来天王老子他也敢骂,这种我行我素、桀骜不逊的作风自己喜欢。
爷俩乐了一会,渐渐恢复常态,正要绷住笑,罐里的蛐蛐适时的“嘟嘟嘟”的高声鸣叫了几声,如同成心捣乱一般,逗得爷俩再次开怀大笑。
和金爷呆了半天,听他又讲了些古玩的知识,穆春江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临行还不忘了从金爷的书架上选了两本有关古玩知识的书籍,准备晚上回家的时候学习。
钻进驾驶室,摆放好了蛐蛐罐,穆春江打着了车,边挂上档调头,边嘴上哼叽着:“华蓥山,巍峨耸立万丈多;嘉陵江水,滚滚的东流像开锅……”
忽然,他见道路另一侧的一个小平头迅速的钻进了一辆吉普车里,从他的“平头”样式来看,和左藤理的那种很是相似,估计是一个理发师的作品,穆春江的神经在瞬间就绷紧了,心里怒骂道:操******!日本鬼子不会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吧?这就开始对自己进行监视了?不行,得赶紧告诉金爷一声,免得因为自己再让古韵斋蒙受损失……
穆春江故意把车开出了一小段,双眼死死的盯着那辆车,果然,那辆车也开始启动。穆春江一脚刹车,车停在了路边,那辆车也葛然而止。事情变得明朗了许多,那辆车跟踪自己的可能性很大。
于是穆春江跳下车,重新回到了古韵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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