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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凌月国先锋生将见己方伤亡太重,再撑下去只怕要吃亏,一声号令,铁骑纷纷倒转突围,奔出老远又会合西遁,安大人正想下令追击,突然想到一事,脸色大变,传令秦孝恭道:“你分军三路,快快追上凌月国先锋部队,乘彼主军未到之际,将前面高地占领,记住不可恋战,争取时间要紧。”
秦孝恭传令下去,甘军奋马狂奔,前面凌月国部队也是训练有素,眼看追得近了,一声令下,挥马布成战阵,又欲和甘军决战。
秦孝恭一马当先,杀开一条血路。甘军边战边进,并不放手厮杀,待凌月国先锋将军发觉有异,甘军已突破战线,踏雪疾西而去。
安大人。秦孝恭率先纵骑飞奔,凌月国部队在后追赶,恰好和适才又变了一个形势,这样首尾相接奔了卅多里,只见前面雪地旗旗蔽天,安大人举目一看,四下险要都被敌人占据,一眼看去,遍地都是敌军,那中间最高一座小山,飘着一面大旗,旗上绣着几个大字:“凌月东征六军大元帅胡。”
安大人知已陷绝地,如不当机立断,只怕立刻全军覆没,眼前敌人阵脚尚未稳住,当下长剑一挥,便往附近一座高地抢去。
众骑兵见主帅进攻,也拚命向山旁逼去,杀声动天,山上敌军箭矢如雨,甘军骑兵一批批上前又被逼退,损失极大。
安大人当下一咬牙下令全师齐攻,这种敌暗我明,在攀登之际只有挨打的份儿,一刻之间又被射杀了数千精兵,秦孝恭双目尽赤,挥动长枪踏尸而进,连连拨开十几支箭矢,单身冲下山头,见敌便刺,长枪如带雨梨花,一刹那刺翻十余名敌人。这时甘军冒死上冲,又上来了几十名,秦孝恭率领几十名勇士反复劈杀,敌阵一乱,箭矢威力一发,安大人在亲兵护持之下也上了山头。
那山头守军数干,再是占地利优势,几尽消耗也就差不多打完了,凌月大军万万想不到敌人已成瓮中之鳖,犹还能不顾死活抢攻,待到四下援军齐齐包围来到,安大人已占了山头。
那来援的凌月将军大怒,正待发兵再夺回山头,六军元帅胡大将军却鸣金止兵,招见先锋将军,他是老成大将,战阵之间决不意气用事,想此时抢攻,敌人锐气正盛,己方伤亡定重,自己受皇帝重命问鼎中原,这兵力消耗非得小心谨慎才成,目下敌人已成瓮鳖,等到夜里进攻可减少伤亡,而且他心中疑惑,是以先把各军将领商讨。
安大人布置山上,他略点点人马,折损了一半,战马受伤更多,他心中大忧,忖道:“那夜如果我乘雪行军,便能早一日到此,这四下险要岂非尽在我手中,一着之差,满盘大损。”
他巡视防务,安慰受伤战士,天色一分分黑了下来,安大人心中也一分分沉重起来,他传令一半军队乘夜赶挖一条十丈宽一丈深大沟,作为阻敌之用。
太阳终于在沙漠地平面落了下去,甘军在安大人令下拚命挖沟,那四周敌军虽不进攻了却不时齐发箭矢,甘军山中灯火俱熄,黑暗中不时有人被箭射中了,发出临终惨叫。
安明儿见爹爹双眉几乎凝在一起,知他忧心焦急,她从未经过战阵,虽知已陷绝境,可是自忖武功,保护爹爹出围是不成问题,她岂知铁甲数千,任你有天大本事,也只有成活活累死、或是被砍为肉酱的份儿。
安大人漫步到山顶,安、司徒二女紧跟在后,司徒花晓和安大人相处,只觉他慈爱威仪,此时见他忧心如搞,不自禁也替他担忧,三人站在山头,只见敌军营火连绵,西域盛产石油,军中多用石油浸连绵布为火,那石油火炬光亮极强,又能抗强风不熄。
安明儿见敌军云集,半个多月之前她曾见过爹爹麾下大军集密,那声威至今仍是历历如在目前,心中雀跃不禁,眼下又见大军声势,只是此刻心情全然不同了。
司徒花晓偷眼看看安明儿,只见她一脸颓丧之色,司徒花晓对姓安的一家并无恨意,只对安明儿有切齿之恨,此时见她忧伤不已,心中大感得意,正想低声在安明儿耳畔问上一句:“是天上星星多,还是兵多。”
可是一瞧安大人,便不忍说出口,安大人默然四望,哺南道:“想不到我南征北伐,今日会毕命于此。”
安明儿急道:“爹爹你别乱说,咱们还有一万多精兵,只要撑几天,李大哥便会来援助。”
安大人笑笑,笑容敛处却是一片凄凉,他望望安明儿,又望望司徒花晓,从这样一个领众数十万的大将军眼中,竟流露出怜惜目光来。安明儿极为乖觉,她知爹爹意思说话命的机会极少,她心中虽是不服,却也是一阵颓丧。
安大人叹息一声,又令亲兵传令,挖沟必须加紧,天明之时务必完成。
他又令亲兵传秦将军来,不一刻秦孝恭来到。安大人对他道:“孝恭,敌人已将我等握在掌中,你瞧他们为什么不进攻?”
秦孝恭想了想道:“这个这个小将想见敌人怕兵力无谓损失,想以围来逼降我军。”
安大人道:“孝恭你知其一不知其二,敌人此次东攻中原是极端机密之事,他突然发现我军在边界之外出现,又见我帅旗,敌军之中难保有识得我的,他们一定判断我以总督之尊,亲自率军西去,只怕是他们行动泄露了,所以疑惑不定。”
秦孝恭道:“元帅神机妙算,小将五体投地。”
安大人道:“他们一定怀疑我埋伏重军在后,是以不敢急切东进,想要诱我大军在此决战,此地他们占尽地利,自可一举歼毁我军,既是不急东进,又何必拚命抢咱们这山头,多造死伤。”
秦孝恭喜道:“元帅料敌如神,敌人这样正好,咱们和他对耗,等李军师捷音传来,断了敌人后路,敌人不攻目乱,那时再来一个两面夹攻,岂不正合元帅之意?”
安大人沉吟片刻道:“凌月军中岂乏能人,目下只有两个可能,第一是他们知我中国有备,大军退回,可是这个可能不大,凌月积多年准备于此~举,岂肯就此罢手,第二个可能便是便是凶猛攻下我军,看来十有八九采取第二策——”
秦孝恭脱口道:“元帅,你说他们想擒贼擒首啊!小将失言,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他一出口,立刻想到话中语病,心中窘极,安大人微微一笑道:“自古败者为寇,孝恭你活不错,敌人正想擒我以乱西北军民之心,乘胜以取中原。”
孝恭默然不语,安大人道:“孝恭,你下去好好各处看看,我猜敌人必于今夜以后进攻,如能挺过今夜,说不定有转机。”
秦孝恭道:“元帅有何妙策,小将可否先行得知?”
安大人道:“我就利用敌人弱点,派一支精兵乘敌人防守松懈之际,兼程赶回五门关附近,调集一部人马,作势前进,再由细作故意被俘,漏露军情,敌人有了顾忌,不敢用重兵攻我,这样说不定可以多支持数日,这是下策,目前也只好死中求生,能支持多久便算多久了。”
秦孝恭行礼而去,甘军知道这道壕沟关系全军命运,都卖命掘挖,到了中夜,已经挖好大半,忽然北风一紧,空中竟飘起雪花来。
那些挖沟军士看到大雪将临,更加紧挖掘,这雪来得真快,只半盏茶时间,已是漫天白茫茫,山下遍地焰火都看不见了,安大人下令众军上各就地形搭营而驻。
那雪下愈大,好在这山是石灰岩所成,到处都是洞孔,弯弯曲曲都可相连,众军士待将各洞中防风雪之帆布帐搭好,回顾四下,雪已落了半尺,山下雪光反映,敌人都撤退去避雪了。
安大人舒了口气忖道:“如果天意助我成此大功,那便多下几日大雪。”
这一夜安大人几次起身,只见雪下得更欢了,他心中一喜,回到洞中只见安明儿和司徒花晓睡得正甜,心知她两人连日劳顿,此时一放下心,自然支持不住。
这场大风雪下了整整两日两夜,端的是天昏地暗,星目无光,气候愈来愈是寒冽,呼气成冰,那能随主人冲上头的坐骑总有近万,此刻洞中挤满了人,倒有一半无处容身,耐寒不住,一夜之间,冻死五、六千匹马。安大人心想:“坐骑一失,连突围之机也完了,只有在此死守。”
第三天清晨雪停了,沙漠上积雪总有五六尺厚,积压之下,下面都成冰块,这是千年难逢的大雪,山峪上都是坚冰如刀,敌人要想进攻,绝无可立之地,秦孝恭暗称侥幸,这场大雪不但阻敌,而且军中用水问题是解决了,不然敌人包围守住沙漠上水源,大军十数日无水可饮,只有坐以待毙。
秦孝恭巡视一周,只见山上到处都是冻僵坐骑,兵上也冻倒不少,他直奔元帅洞中对安大人道:“小将请元帅发出五百小军,今夜便往玉门关去。”
安大人沉吟半晌道:“好,孝恭,目前冰雪封山,敌人进攻困难,我在此苦撑局面,敌人不久会识破咱们空城之计,你入玉门关以后,调集省内余军替我在后助威,记住,千万不可贸然来救遭了灭亡,那时敌军长驱直入,可是不堪设想。”
秦孝恭应了,又向元帅报告军情,他刚一退下,忽然两个军士慌慌张张跑上了来,秦孝恭正待喝问,那两个军士气吁吁地道:“元帅,偏骑将军请请看天候就要大变
安大人、秦孝恭走出洞来,只见那两个年老军士指着天边,远远地一片红色,只一刻又变成蓝色,清朗已极。
安大人叹口气道:“孝恭,火眼风就要来了,咱们仗着冰雪阻敌,一个时辰之后,便是冰消瓦解,敌人可以进攻了。”
秦孝恭在沙漠上作战也曾见过这种怪风,风之至处,一刻之间可由隆冬变为盛夏,冰雪立融,这原是沙漠地带特殊气候,近代称为焚风。
果然才半个时辰,一阵和风吹过,众军士只觉脸上又暖又湿,有说不出的舒服,那风不停吹着,虽是来势缓缓,可是气温愈来愈高,渐渐地坚冰厚雪都次第融解,眼看白雪愈来愈薄,那冰雪一融,雪水立刻被黄水吸去,过了一个时辰,又是一片黄沙,变成原来世界,天上一片清朗,仿佛从梦中醒转,景象全非。
安明儿、司徒花晓见此奇景,对于造物者之神妙力量真是弥自敬仰;秦孝恭督令战士备战。
那和风仍是不停吹着,真使人有置身沅水春日之感,秦孝恭出身沅水世家,却因幼放荡不羁,又因父母早死,是以不到二十岁便将家产挥霍精光,那时征西将军安大人正在西河募兵求将,秦孝恭迢迢千里跑去投军,出生入死,成了今日地位。秦孝恭浴着和风,仿佛又回到沅水,可是瞻顾前程,心中了无喜意。
他刚布置好,急然蹄声大作,从另一座山后转出数支人马,秦孝恭心想:“敌人几十万大军,这场大雪中不知安扎在哪里,说不定折损了不少。”
其实这一带多是石灰岩山,是以凌月国军也都躲入洞中,那马匹损失是不用说的了。
敌军渐渐退进,秦孝恭一声令下箭关如雨,凌月国军队训练有素,一手执盾,一手执兵器,忽然排成三列,每列总有万人左右,一声叱喝,冒箭纵马抢攻过来。
秦孝恭见敌人身着铁甲,又有皮盾护面,箭失可射之处极少,当下不由叫苦,忽然灵机一动,高叫道:“射马!”
甘军军士一晤,纷纷瞄向马身,可是已迟了半刻,敌人第一列已冲向山边,眼看愈行愈近,箭失无功,甘军刀剑出鞘,准备由搏。
蓦然情势一变,那第一列凌月国军刚刚走近山边,突然马身一沉,纷纷下陷,那马上骑兵一惊之下,连忙提缰欲起,可是地下软泥吃力不住,眼看着迅速下沉,只片刻已陷至身,进退不得。
这时甘军呐喊射箭,凌月国军手足失措,有些骑士失神之下跃下马来,才一落地,脚下一软,再想跳起已晚,一点点下沉,不一会,只剩一个头在泥土之外,又过了一刻,连头也陷下去了,惨叫一声,便自寂然。
这支凌月国军队都是重甲骑兵,原是冲锋陷阵,身子本就沉重不得了,此时落在泥淖之中,那是万无生理了。甘军派上五百小军,站在泥淖之边,见到偶有身手矫捷的敌人,借着尚未沉下的马匹踏脚渡过泥淖,便刀剑齐挥,又逼入泥淖之中。
那第二列凌月国军队眼看变生突然,一时之间呆住了,待赶到泥淖边,想用绳索拖救已自迟了,只一刻工夫,再无惨叫之声,这近万精兵,竟活生生被泥淖吞没。
安大人在山上观看,心中不住狂跳忖道:“我挖沟渠原是阻改铁骑,本以为一场大雪泥沙淤积,白费心机,想不到雪后融冰,雪水都往此流,终于造成泥淖,前次一场雪误了我全盘计划,这次大雪却胜我一时。”
凌月国军队退后半里,军士们纷纷用袋装黄沙。安大人心知敌人要填泥沟,心想这沟毕竟挖得太浅,不然真可成一大险阻,敌人兵多人众,自能填满此沟。
果然凌月国军飞骑沟边,纷纷投下沙包,又去装沙。安大人命甘军弓箭手尽力阻止,两军隔着一条十丈多宽大沟弓箭互射,凌月国军队虽然伤亡重大,两个时辰以后,终于填了一条宽数丈之路。
安大人下令退军山上有利地形,这时敌人支援部队也上前了,一声呼喝,纷纷渡沟抢攻上山,甘军拚命阻止,敌人自相拥挤下沟的不可胜数,甘军占住了有利地势,敌人虽则渡过大沟,却也进攻不上。
双方愈战愈烈,寸土必争,安大人眼见敌人愈涌愈多,心中发凉不已,那秦孝恭身先士卒,领了五百精兵径自下山,在敌人阵中反复冲杀。
又战了半个时辰,甘军虽是勇敢,但终究人数太少,已渐呈不支之势,箭失也将用尽,安大人瞻顾远方,绝无可突围之处,心下一决,他亲兵都已派出,只剩十数名卫士,忽见敌人后队中跃出三个少年,身手矫捷已极,挥剑冲入军中如入无人之境,一刻之间,已然冲上山来。
山上守军纷纷射箭,那三个少年身形一拔,箭失从脚下飞去,几个起落已翻上山顶,直往安大人大旗之处奔去。
这三人行如疾风,一上山顶更是威风八面,眼看逼近帅旗,随手剑举足起,众兵纷纷倒仆,一个直奔帅旗,另两个人竟往安大人走去,安大人目眺皆张,刷地一声拔出一柄长剑来,阳光下闪闪放光,这正是御赐先斩后奏的上方宝剑。
安明儿、司徒花晓双双护在安大人身前,那两个少年大咧咧上前擒拿,忽见剑光一闪,直往眉心刺来,来势甚疾,两人吃了一惊,倒退半步,却见两个清秀军士执剑而立。
那三个少年正是金南道徒儿,随军进攻,他三人见自己数十万大军第一仗便连敌入区区前哨都胜不了,当下心中烦躁,便相约出手想生擒安大人,不意甘军之中,竟也有武功高手。
安明儿、司徒花晓身着军装,那两个少年竟未看出,他两人略一沉吟,挥剑直上,安明儿、司徒花晓也双双起而应战。
那边安大人见另一个少年想拔自己帅旗,他知帅旗一拔,敌人一号召,那正在酣战部队立刻瓦解,当下也是疾奔而去。
安大人步马不但拥熟,而且武功也有根底,他天生力大,极负异禀,此时保护自己帅旗,长剑挥起,虽是招术简单,但名将风格,自有一番凛然气度。
安明儿、在冷接了数相,只觉敌人强极,不但招式奇特,而且势大力沉,又过几招已是险象环生。
安明儿关心爹爹,虽在危险之中犹自时时注视爹爹,只见爹爹被通不住后退,那对少年似乎不欲伤了爹爹,把势之间并不放尽。
她这一分心,更是招招受制,香汗淋漓,那司徒花晓武功与她差不了许多,也是自顾不暇,慌忙之中,一个神疏,肩上中了一到,她一生何曾受过半点伤痛,只痛得花容失色,长剑几乎把持不住。
此时安大人长剑已被击飞,知目下已临绝境,他是一方上将,如何能受被擒之辱,心中默念:“凝君凝君!为夫先走一步。”当下不假思索使欲跃下山顶,忽然全身一软,已被点中了穴道。
安明儿心急如焚,拚死攻了一招,抢着向爹爹跑去,身上又看了两剑,虽是未伤要害,可是已是血湿军衣,才走了两步,脚下一软,已被敌人绊倒。
那和安大人交手的少年哈哈大笑,走近帅旗,正待运劲一拔,忽然背后风声一起,一柄长剑射了过来,他身子一闪一转,只见一人从山坡上手足并用爬了上来。
那人三旬左右,满面黑髯,将脸孔盖住大半,他一上山头,便向那少年扑去,那少年轻轻一闪,伸脚将他绊倒,那人倒地之际,双手忽然将少年双腿抱住。
那少年武功虽高,可是双腿被人牢牢抱住,偏生那人又是力大无穷,一时之间竟移动不得,那少年喝道:“你要命不要?”
那黑髯青年只是运尽全身力道紧紧抱住少年,那少年阴阴一笑,一掌下切,咔嚓一声,击断那黑髯青年右手腕骨。
那黑髯青年左手仍是不放,一口咬向少年右腿,那少年是武学高手,反手又在那青年背上击了一掌。
此时那少年两个伙伴早已击倒在、安二人,见师弟被一个不会武动的莽汉缠上了,不觉大感好笑,正想将安大人擒住,拔下帅旗,正在此时,忽然身后一个冷冷的轻声道:“统统替我停手!”
那三个少年抬头一看,山顶上不知何时来了一个儒装老人,脸上阴森森的没有一点人味。
那儒装老人上前伸手就去解安大人穴道,那两少年一齐横身拦阻,老人连眼都不睁,飞起两脚踢开两人,那两个少年也是高手,只觉敌人腿影飘忽,虽是轻描淡写两脚,却是无处可躲,只有倒退一步。
那老人俯身解了安大人穴道,一又上前伸手摸摸那黑髯青年心脉,推拿一番摇了摇头,那黑髯青年悠悠醒来。
安大人一起身先注意这舍命护自己帅旗的青年,忽觉面熟之极,那青年也凝往安大人,眼中流下泪来。
安大人蓦然灵光一闪脱口叫道:“你你不是余参将?”
那青年点点头道:“小将是余兴噗,听听说元帅出兵,这便赶来军中,充当充当一名小卒”
原来这人正是上次安明儿偷放走的参将,安大人见他心念故帅,一闻自己有事西北,竟宁愿委屈充当一个小卒跟随,安大人面对这重伤逃犯,心中感动之极,真是欲哭无泪了。
那余参将断断续续地道:“禀大帅,小将小将一来想想念大帅,二来二来想立功赎罪,是以混在根在小将昔日所领队中大帅大帅您”
他一句未说完,一口逆气上升,不能竞语,安大人执着他双手垂泪道:“兴噗,你这是何苦,你既离开军队,不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和年轻妻子共聚共守,又何必巴巴跑来?唉!”
余参将歇了歇又道:“元帅我犯了犯了您将令,早早就该死了今日能为护大帅将旗而死,真真是死得其所”
安大人连连搓手叹息,余参将忽然目中神光聚集,安大人一阵悲伤,知他是回光反照。余参将清晰地说道:“小将在死前有一事必须说出,元帅您司徒花晓上次放走小将,元帅原是知道,故意要绕小将一命。”
安大人道:“兴璞,你别胡思乱想。”
余参将神色焦急,只觉气息愈弱,可是心中有话,不说完大是不成,当下鼓足气力道:“总督府中要牢之匙原为李军师本人掌管,怎会在一个狱卒身上,小将此次在军中询问那狱卒,更证实了此事,元帅,元帅,您待我有如慈母,可是我余兴璞不能再替替您分分”
他双眼一闭,安然而逝,原来他混入军中,众军士昔日对这参将都是甚好,又知他想立功赎罪,是以替他相瞒,上次他误了军令,安大人不忍杀他,又不能宽恕,后来李百超献计,终于借安明儿之手放了他,不然这等大事,岂会让安明儿一个女儿家在旁观着。
这时那三个少年已起而围攻老人,那老人应付裕如,突然,那老者掌力大放,劈手夺过一到,一抖手掷刻向其中一个少年飞去,那剑子飞到半空,忽然咔嚓两声断成三截,分别击向三人。
他露了这手,那三个少年吓得几乎连躲都给忘了,正在这时,秦孝恭已率了几百军士浴血杀出重围,上山前来救援主帅。
那三个少年见占不了便宜,呼啸一声翻下山去,那老人也不理会,拍开安明儿、司徒花晓穴道,安大人长身一揖道:“如非大侠相救,已受禁囚之辱,大思大德,永铭心中。”
那老者伸手一抹,显出原来面孔来,却是气势昂藏,好一副相貌,老者微微一笑,还了一揖道:“安大人何必言谢,大人造福生民,天下谁人不敬?”
安明儿一眼瞧见那老者,只觉甚是亲切熟悉;司徒花晓看了老者一眼,脸色陡然大变,如见到鬼魅。
那老者道:“目下形势已到紧急地步,老夫保护安大人突围,赶回去征调大军。”
安大人道:“大侠有所不知,下官部下大军已尽调出,此刻已将临凌月国了。”
那老者一怔,随即恍然。安大人忽道:“下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侠见谅。”
那老者道:“大人只管说来。”
安大人道:“请大侠骑上下官青骢千里马,这马是百年不可一见之名种,大侠武功高强,只需一脱围,敌人便赶将不上,请大侠带了下官将令,传令将甘肃境内剩下可用之兵,尽调玉门关死守,万万不可自投罗网前来救援。”
他知老者是侠义之上,虽是萍水相逢,竟将如此大事相托。那老者沉吟半晌,道:“这个老夫自可不辱使命,但大人身系一方之安危,如此陷入敌手,岂不使百姓失望吗?”
安大人听得一凛,随即释然,这时秦孝恭也来相劝,安大人谈谈道:“孝恭,我平日如何教你来着?”
秦孝恭哽咽道:“这是非常之时,您再不走,小将可要用强了。”
安大人拾起被击落的“上方宝剑”挥剑凛然遭:“孝恭,这上方宝剑斩为将不忠,临敌不勇之人,你你想陷我不义?你你见过元帅临阵退脱吗?”
那老者知安大人决不肯随他突围,这时秦孝恭上了山顶,甘军少了他这员勇将,更显得抵挡不住,安大人取出令箭,那老者长叹一声接道:“大人珍重。”
他身子一起,已在五丈以外。安大人突叫道:“大侠留步,下官真是失礼之极,竟忘了请教尊姓大名。”
那老者停步正待答话,突然耳闻东方传来蹄声,虽是相隔遥远,但他内力深湛,已听出来骑甚众,当下定目一瞧,只见十里外一缕淡淡黄烟,移将过来。
他转身对安大人道:“有大军从玉门关方向而来,局势大有改变。”
那安大人顿足道:“如是我方留守军队得讯来报,那真是自投罗网。”
只等了半盏茶时刻,果然东方尘头大作,激起一片黄尘,昏茫茫的根本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马。
甘军一见援军来到,顿时精神大作,全都出了险阻地势山洞,一齐下山投入战场之中。
又过了半盏茶时间,只见来援军队前面张起一面大旗,愈跑意近;凌月国军队以逸待劳,只待再走近便全线出击。
那带军的将军高声叫道:“卑职天水史大刚,元帅安心,小将就来解围。”
可是因为相隔太远,安大人并未听清,面貌也未瞧清,那老者道:“来将自称天水史大刚,定是大人麾下勇将。”
安大人叹息道:“果然是他,我叫他镇守安西,他不守将令来此,大侠请你快发命令,命他退将回去。”
那老者真气一提,也不见他如何使劲,发声叫道:“史将军小心中伏。”
他声音不高,可是传得老远,那史大刚听得清清楚楚,当下令军缓进,自己带了一队前哨,继续向前。
史大刚又前行一里,离伏敌伏兵数十丈而止,只见前面一处小山,安字大旗安然矗立,旗下立着几人,隐约间就有安元帅本人。
他知元帅被围,只有拚命令师齐攻抢救,他明知敌人埋伏以待,可是目下又无良计可施,他正自沉吟,忽然山上又传来一个声音:“史将军全线进攻!”
史大刚一凛,只见山上安字大旗拔下,山上甘军喝声大作,挥动兵器往山下敌军中心攻去,他恍然大悟,军令一下,数万军队齐进;那埋伏的凌月军见对方明知有伏犹自持强而攻,也布好阵势迎了上来。
安大人骑了青骢马,安明儿、司徒花晓在两旁,那老者手执长剑,领了一千多名军士,骑马在前开道,秦孝恭率军断后,那老者长剑如风,当真剑起剑落,全是敌人首级。
史大刚见主帅突围,急忙也领一支军队赶前深入接近;那老者实在勇猛,凌月军被他那一千军立东闯西闯,竟自队形大乱,他一路攻去,死了十几员凌月勇将,都是一招便刺倒砍倒马下,这些大将在凌月军中都是以勇猛闻名,落在那老者手中只不过一招半式全部了帐,凌月军士大吓之下,阵式更是不可收拾,甘军渐渐会合了。
史大刚领军开道,冲杀出一条血路,安大人一行渐渐突围而出,到了史部之后方,这一定息,安大人立刻下令退兵三十里。
甘军边战边退,凌月国见甘军未败而退,只怕后面有伏,也按兵不动。
其实,此刻凌月国军队不下三十万,史大刚不过只有四五万之众,如果迂回后方,史大刚有如安大人所料,正是自投罗网,可是一来凌月主将胡大元帅年时已高,行动太过谨慎,二来他军中谋士均认为敌人是置重兵于后,既有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是以从不敢贸然以大军尽出,这种不能集中力量攻击,逐次使用兵力,还是兵家大忌,可是凌月造将均认为中国是泱泱大国,除了奇袭只怕万难成功,目下敌人已有准备,心里大受打击,是以更不敢轻动,依那中军监军三朝老臣太子太傅意思,不如大军回国,静待皇上命令行事。
要知凌月国自金南道突然失踪,朝内顿失重心,出师之际已自挫了数分锐气,那胡大将军患得患失,他是凌月国第一大将,又知对方安靖原是一代名将,极强的一个角色,生怕损了威名,也自力主持重。
凌月军待安大人军队退了,那太子太傅权力主张率师回国,诸将商量之下,虽则不愿就此班师,但顾虑之下,进攻之决心大大消失,决定屯兵子险,进可攻退可守,以待国主之命。其中只有禁卫军青年统领李将军反对,此人年青进取,就是上次伪装凌月国国主之子,去赚方天逸之人。
且说安大人退兵三十里安营,那老者便欲告辞,安大人想起适才一阵厮杀,全仗此人仗义救援,心中说不出的感激,他知侠义之士不愿居功,正如那少年方天逸一般,当下只紧执老者之手道:“大侠两救下官,万望相告大名。”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在下此来原想打听一个人.不知此人见过大人否?”
安大人道:“大侠要问何人?”
老者沉吟一会道:“此人姓方名方天逸,是老夫小儿。”
他此言一出,安大人满面喜色;安明儿更是苦心怦怦跳动,忖道:“原来他是方大哥的爹爹,瞧他运剑杀人,仿佛剑未到敌首即落,已达通玄地步,难怪方大哥如此好本事。”
司徒花晓更是吃惊,忖道:“原来这人便是方天逸的爹爹,怎么和从前咱们在中姓孙的那么相像呢?”
安大人道:“原来阁下是方先生,令郎英姿天纵,下官好生钦佩,他大年新正到府中告知下官凌月阴谋,这才有今日击凌月之举。”
那安大人自接方天逸密告,原本以八百里快马呈报皇上,可是转念忽想到方天逸告知皇上身旁亲信徐学土暗通凌月国主,当下立刻命李百超骑了自己青骢赶回信使,他调军筹划,北京不知晓,他出兵之际,想到朝廷小人得势,这事攻成之后,还不知要排排自己些什么?是以对秦孝恭喟然而叹。安明儿心中不喜,忖道:“方大哥毕竟不是专程看我,他连他表妹也瞒了。”举目一看司徒花晓,却见她低头不语。
地煞欲苍穹道:“小儿与凌月国主斗智斗力,老夫虽知他谨慎,终是放心不下,是以忍不住赶来接应,老夫生平只此一子,老来舐犊之情总是不能释然,倒教大人见笑。”
原来地煞欲苍穹和方天逸分手后,调查那昔年兄弟反目之事,却是并无结果,想起方天逸孤身一人,对手太过强劲,终于放心不下,西行找寻,不意恰好碰上两国开战,解了安大人之危。
欲苍穹拱手道:“既是小儿已走,大人安守于此,破敌指日可待,老夫先行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