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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逸缓缓地道:“小可获知伯母所患乃多年阴毒,小可有一套家传武功,叫做冲天三式,乃是至阳之功,化阴毒最是有效,不知老伯以为如何?”
那老者大喜,砰地一声手中所执的药玉瓶跌落地下,破成碎片。
那老者颤声道:“小兄弟此言当真?”
方天逸正色道:“小可怎敢欺骗老伯?”
莜儿一耸鼻子道:“谅你也不敢。”
那老者连忙喝止,他喜极发抖,半晌才说道:“事不宜迟,明日小兄弟体气便可完全复原,那时再替拙荆化去积年阴毒,老夫感同身受。”
方天逸道:“小可受老伯救命之恩,些许之劳,何足挂齿。”
那老者道:“小兄弟内功高强,如能再运气调息数次,一切使不妨事了,老夫不打扰了。”
方天逸点头称是,那老者喜容满面携着被地走开,方天逸望着两人背影寻思道:“爹爹传我冲天三式时何等慎重,那老者瞧来功力非凡,我施此功时切莫让他瞧得真了。”
他忽又转念忖道:“就是他想偷学,这冲天三式运气法子完全异于常理,这三招招式简单,人人都是一瞧即会,可是如果运气不对,却是顶平常的招式,丝毫没有威力。”
他想到此,不觉对自己多疑哑然失笑,他服药之后,体内真气源源,精神极是健旺,心中对于老者感激不已,便漫步四周,原来这华厦竟是建筑在群山凹中,四下都是冲天高峰,孤拔笔立,光秃秃的颠峰都在白云渺渺之中,就如警天巨柱,气势雄伟,方天逸从未见过如此山川,不禁暗暗喝彩。
忽然从云端飞来一队巨鸟,遍体雪白,张翼竟比大人还宽,爪如别钩,神骏非凡,一瞥间闪电般飞过头顶,又没人白云间,这时风起云涌,白茫茫空中尽是云气,方天逸不由想到儿时所念唐诗中那两句道:“回看射雕处,干里暮云平。”
一时之间,他若有所感,这目前的景象大非中原风光,家园迢迢,自己不知身在何处。
忽然背后破空声起,他转身一瞧,被儿正拿着一柄硬弓望空射了一箭,那箭势又疾又强,呼地也没入云中,方天逸微微一笑忖道:“这女子功力不弱,难怪凶霸如此。”
那前矢力尽跌落下来,云端传来几声尖锐鸟鸣,像是讥讽一般,莜儿气得满面通红,引满硬弓,呼又是一箭,忽然背后一个柔和的声音道:“妹子,你别白费劲了。”
莜儿气道:“这扁毛畜牲好不气人,昨天又将我养的小白羊偷吃了十几头,我非射死它几只不可。”
那青年说话之间已然走近,向方天逸点头招呼,神态大是改善。莜儿向那青年眨眨眼道:“大哥,咱们到山下去,我有要事和你商量。”
她不断睨视方天逸,神色甚是鬼祟,方天逸眼望远方只作不知,她哥哥笑道:“你有什么要事,还不是顽皮事儿,我懒得和你去。”
莜地偷偷指指方天逸,她哥哥微笑不理,彼儿赌气一个人走了,方天逸瞧在眼里,暗暗好笑。
方天逸只盼明日医好病人,便可离开,那老者待他一片赤城,可是他感到此地神秘无比,晚饭后他借着散步,又在四周查看,正走近山下,忽见黑影闪闪,他连忙躲在树后,从旁偷眼一瞧,却见山下坐着的那双兄妹,正兴高采烈地谈着。
那青年忽道:“你你到底把那人怎样?”
方天逸心中一震,被儿道:“那还不简单,待他医好妈的病,就请他”
她比了一个手势,四下黑暗方天逸瞧不清楚,她哥哥道:“什么?爹爹他许下宏愿,只要有人救了妈的病,妹子,你也答应过的呀!怎样害羞了,哈哈!”
莜儿道:“我怎么害羞了,我是答应过只要救了妈的病,便便”
她哥哥接口道:“便以身许报答,哈哈,如果那人真的治好妈的病,可就成为成我的小舅好,好被儿,大哥不说了!”
方天逸心内一松,真感到哭笑不得,这兄妹两人原来在谈论自己,他正想离开,忽见人影一闪,那老者大步走来,那双兄妹双双迎身起立,老者面对方天逸坐下。
如果这老者不在此时出现,方天逸只怕这一生就改了样子,偏生他忽然到来,方天逸偷听别人背后谈话,他怕露出行迹难堪,便索性躲在树后。
那老者道:“为父的瞧那小兄弟紫气上临华盖,全身莹然有光,以他年岁看来,决不可能到达这种地步,所以定是传了盖世神功冲天三式,培儿、被儿,你妈的病包管治好,为父一想至此,其喜得坐立不安。”
那青年道:“孩儿也是又紧张又兴奋,妈妈如果好了,我第一先要带她游览天下,还要”
莜儿接口道:“还要将天下所有奇珍异味都做给妈尝尝,妈这十几年来,口舌就从来没有味道过。”
那青年抢道:“还有还有还有多得很,我我要妈变成世上最快乐的人。”
他神往地说着,似乎母亲已然病好了,那欢天喜地的样子,方天逸心中大是感动,他自幼丧母,从未享受过母爱,这也是养成他坚忍深沉的一大原因,此时眼见别人母子情深,也不禁暗暗感染那份高兴。
那老者道:“你兄妹平日一定以为我对你妈的病不太关心,其实以为父之医术竟不能救得你妈的病,为父内心何等痛苦,我每当苦思良方不得,竭尽心智之时,抓胸柑臂,那光景岂是人所能忍受,你们瞧瞧看。”
他敞开衣襟,那兄妹两人一声惊呼齐声叫道:“爹爹你你”
忽然四周一亮,月亮爬过山巅照在地上,方天逸只见周围一片月色,那三人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那兄妹两脸上惊惶失色,张大口作声不得,方天逸定限一瞧,那老者胸前伤痕交错,都是粗糙可怖的疤痕,月光下就如小蛇纠缠,显得十分恐怖。
老者缓缓道:“我这十年所运心思何止常人数十年,总算老天有眼,竟鬼使神差的着了这个少年人来,而且竟又负了绝传多年的神功。”
那被儿掩脸不敢看,慌慌地道:“爹爹,你你快穿好衣服,你你怎可如此自自残身体?”
那老者叹道:“莜儿你怎能理会,大凡才智愈高之人,愈是容易钻入牛角,精研一种学问,如能登堂入室,领悟其中道理,一定会突索其源,不死不休,爹爹总想想出一种代替震天神功的法子,可是却是毫无结果。往往烦躁灰心,几乎就想一死了之。”
那青年道:“爹爹,那震天神功当真能疗得阴毒吗?”
那老者道:“这个决错不了,莜儿,为父一生行医,治人无数,这也算是苍天报应,如果为父不悉心医治那少年,岂会有此善报,所以莜儿你记住了,为人但须厚道,你聪明有余,却忠厚不足。”
他接着重重地教训了莜儿一顿,莜儿沉声不说,心中赌气不已。
那老者停了停又道:“世间唯人命关天,财富宝物是身外之物,爹爹年纪轻时贫无立锥之地,现在却富可敌国,但死后又能带走什么,所以培儿你做人必须正正经经,不要太过贪财。”
那青年恭身应是,彼此道:“人家是看那碧芝液和玉蝉,都是大哥富生命危险采给妈的,这才舍不得让爹乱用,谁又不愿救人了。”
那老者呵呵笑道:“好彼此,你嘴真能说!爹爹说不过你啦!”
他沉吟一会忽又道:“彼此,如果那少年治好你妈的病,我们无可报酬,你从前说过”
他尚未说完,彼此道:“要什么都成,女儿以前所说的话可不能算数!”
方天逸见老者又将提起那事,他心内忖道:“这老者自己救人之事丝毫未挂在心中,可是别人对他施恩却是斤斤计较,世间还有如此忘我之人,真教人羞惭极了。”
那老者道:“为人首重信义,岂可自食誓言?”
那青年道:“咱们报答他的法子正多,何必一定要迫妹子许身于这陌生之人,再说咱们誓言别人也不知道。”
老者喝道:“你知道什么,人无信虽生犹死。”
莜儿正色道:“女儿死也不能从命!”
那老者见彼此一脸坚强的神色.他心中一软叹口气造:“唉,别人瞧不瞧得上你还是一个问题,明天回你妈家还要赶个几十里路,你们早早休息吧!”
莜儿心中不服,嘴也不停地说:“要被那种死相的人看上,可真倒足了霉!”
老者喝道:“莜儿你说什么,只要他医好你妈的病,从明天起,他便是我们凌家恩人,只消吩咐,你兄妹必须无所不从。”
他凛然说着,方天逸心内道:“你凌家待我如此,若是凌家有事,我方天逸又岂能袖手,千里之外,也必星夜赶到。”
方天逸从未对人如此感恩过,心中一阵激动,脚下踩折一段枯枝,咔嚓一声,他偷眼一瞧,那老者眼神正瞧往这边,老者眼睛飞快一闪,似乎根本没有注意。
方天逸暗忖还好没有被人发觉,不然自己并非坏人,倒易被人误会了,那老者站起身来待要回去,忽然一个念头闪过方天逸胸中,方天逸轻轻拔出一只短匕,迎月一挥,光茫掠过老者面门,那老者仍是视若无睹,安步前行,彼此兄妹也跟着走了。
那老者渐行渐远,这时方天逸看不见他的面部表情,老者脸上挂着一丝微笑,久久未泯。
那老者心中喃喃道:“此子料事如神,如非大反常情,焉能奏功?”
方天逸躲在树后,他胸中突然涌起一个可怕念头,他真不愿被自己料中,可是眼前情景,却不能不使人生疑。
“那老者分明知道我在旁,我挥匕发光,他也只当不知,他这番话又是有意说给我听。”
方天逸回想这数日间之事,愈想愈是生疑:“每次那兄妹要.害我,老者都是及时赶来,而且表现得那么正直凛然,而且我每次偷听他们谈话,都是为我好的,难道都是串通编好的吗?”
他想到此心中发寒不止,转念又想道:“如说是那老者想学我的冲天三式,他只要我治好他妻子之病,这冲天三式错非口口相授,而且需要天资敏悟,内功极强的人,才能学会,我不去传他,他岂能学会?最奇的是他怎会知道我身怀绝传武功?难道他出手救我,已知我底细,就早安排下这一段事故来?”
方天逸运尽心思,他知此时面临一个极大危机,他秉赋端的过人,这事千头万绪,他想着想着,虽则不能得结果,常人一定躁急不堪,可是他倒反愈来愈是冷静,那起先浮躁紧张之情都已化去,白哲的脸孔微微发征。
方天逸仰望天空,那山峰耸立,任是狂风疾雨,这千万年来并未丝毫蚀减,乃是高耸在云端之上,方天逸想:“如果他老早知道我底细,那么他出手击倒五毒病姑,难道也是作伪,他干方百计使我觉得受恩感激,其目的难道就是要冲天三式。”
这一连串问号,方天逸虽不能肯定,但自觉已接近问题中心,他转念又想道:“可是那老伯并没有要求我什么,还是我自告奋勇要替他妻子疗病,他也是大行家,一定也晓得如此高深武学,并非可以偷学的,他虽是有意说好话给我听,但其中并无半点恶意,难道还有另外的阴谋不成?”
方天逸缓缓站起,他默默对自己说道:“方天逸,方天逸,你只要小心行事便得了,明日便见分晓。”
次晨一早,那老者又捧了一大碗药汁,他放下药碗道:“老夫整理一下行装,小兄弟快服药。”
方天逸肿一转忖道:“他目前一定是要利用于我,定然不会弄手脚。”
他拿起碗来,正待一口喝尽,忽然又想:“如果这老者先入一着,他揣透常人心理,就在这一般决不可能的当中弄了手脚,说不定他妻子生病之事根本是假的,我岂不是上了当?”
他正在沉思,眼角只见那老者面色柔和,丝毫看不出清浅来。方天逸一端碗放近嘴边,一口而尽。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恭喜小兄弟大好了,休息一会,咱们便上车到寒荆所住之处去。”
那老者才一出屋,丫环进来收拾碗盘,方天逸冲着她道:“佛来米儿!”
那丫环脸一红道:“多西尼米。”
方天逸笑笑,那丫环脸带喜色,碎步而去,方天逸心有所感,恍然若有所悟,他忖道:“这老者一家均非中国人士,佛来米儿是什么话,瞧那模样,一定是句称赞女子美好的意思。”
他这番猜测,真是半点不差,他转身走近窗边,半晌才回转身来,那老者正要接他上车,方天逸忽然目光呆视,仰天跌倒地下。
那老者道:“怎么啦,小兄弟。”
方天逸牙根咬得紧紧的,双目睁开,却是知觉全无,那老者待了半刻,一拍手掌,那青年进来跪下,老者挥挥手道:“快送这人入密室去,两个时后后再来叫我。”
那青年道:“我遵命。”
那青年抬起方天逸往内走去,莜儿如彩蝶一般投入老者怀中,她桥声道:“陛啊老爷子,你真是计通天神,这小子年纪虽轻,可也是角狐狸,真难应付得紧。”
那老者一抹脸上,取下一副人皮面具,立刻恢复原来面目,正是那堂堂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脸色凛重地道:“我十年之内,微服进入中原三次,也不知相过几许中原英雄,从未见过这等机智对手,此人真是一代人杰,假以时日,天下还有咱们的吗?”
莜儿灌迷场道:“饶他是一代人杰,也只有在老爷子手中俯首听命的份儿。”
那中年汉子笑道:“五姑的狼血草,听她说也是没法解救的迷魂失性毒剂,这小子功力奇高,日后倒是好帮手。”
他说完抖抖手袖,仿佛释去重担,神色极是满足,过了半个时辰,那青年跑来跪下报告方天逸已然醒转,中年哦了一声,进入内室。
那中年对方天逸一笑,卖声道:“好孩子,你醒过来啦!”
方天逸茫然点点头,他仰起头来似乎是苦思问题,过了半晌他喃喃道:“你是什么人?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那中年脸色一正道:“我是你的首领,你今后一切都得听我的话,否则惨祸临头,首身异处。”
方天逸睁大眼睛,眼光甚是痴呆,他似懂非懂地点头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从来没有来过的呀?我我我我。”他想了半天,似乎仍是一片空白,两眼翻白,急得额上青筋暴露,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流。
那中年柔声道:“孩子,只要你听命行事,你一定可以活得很好,咱们也不会为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