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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方天逸觉得如何,他和玥如之间的关系就因为这次初见而变得熟络起来。
过了几日,方天逸的爹爹按照小姨的嘱托,又去了二趟晋州城,把她存放在晋州城一位姓姜的婆婆那里的一些书籍,用木匠担子给挑了回来。
在去的第二趟时,方天逸的爹爹还带回来了一封信,这信是王家镖局的王老镖头让爹捎给小姨的。
在这几日里,方天逸的爹爹几乎放弃了他的木匠活,以一种极为热心的方式为小姨和玥如的事情奔忙。
而方天逸的娘亲则加紧了手中的针线,她也不辞辛苦的连夜为玥如赶制着朴素一些的衣裳,玥如所穿和所带的衣物都显得太过于贵气,在方家湾,以这种情况容易惹起有心人的眼目,这也是方天逸的爹爹、娘亲和小姨一起商量后决定的。
方天逸看着他的爹爹和娘亲整日里忙碌的身影,心中嘀咕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爹爹和娘亲是哪里来的这种热忱,但他自己却也好不到哪里去,方天逸已好几日没有去学堂,他让相熟的二虎子到关夫子那里替自己告了假,然后方天逸就在家里陪着玥如,整理这里、打扫那里,有道是:“为人为到底,送人送到家”这也许是方家祖传的德行。
方天逸的娘亲为了帮小姨早日将受过内伤的身子养好,每日一大清早就起来,用奶奶传下来补身子的方子来熬汤。
每当小姨说不尽她的感激时,方天逸的娘亲总是说:“柳姑娘,不要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我巴不得做你的亲姐姐呢,只是,我怕配不上,”
小姨却是轻轻摆手,以极为恳挚地目光看着方天逸的娘亲,她说道:“有你这样的姐姐,这是我和玥如的福气!”
方天逸的娘亲听到这话,欢喜得两眼放光。
而这个时候,小姨却忽然想到什么一般,她有些不安的情绪,在犹豫了一会之后,小姨冲动地拉着了方天逸娘亲的手,她说道:“姐姐,将来,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我把玥如托付给你了。玥如在你这里,我就放心了。”
方天逸不懂小姨为什么会如此地伤感,看着她眼神中莫名的忧伤,方天逸心想:“小姨为什么总是这么担心,莫非她有什么隐忧?莫非她在前程的展望中,预感到了什么危机?。”
在当时那种情境,方天逸无法深究,他只是听到了小姨那些感人肺腑的话。
这些话语却把暗暗在一旁听着的玥如给深深地打动了,玥如也如她娘一般,拉起了方天逸的手,此刻,两人都有了共同的心愿。
方天逸和玥如紧紧地拉着手,希望能够永不分离。
这是谨遵小姨嘱托的一种誓言。
方天逸的爹爹最后去晋州城带回来的却是个大喜讯。
小姨从密室中出来,拿起了那封信,她少有的露出笑容,在微微沉吟间,小姨将信的内容大致说给全家听。
这信便是玥如常提及的那位吴叔叔写给她的,信上说,陷害柳家堡的那些坏人已经不知所踪了,小姨可以暂时无须隐匿自己身份,她可以留在方家湾,待她养好伤之后,柳家堡就会派人过来接她和玥如。
似乎笼罩在小姨心头上的危险的阴云已经消散,小姨显得有些欣喜,而方天逸的爹爹和娘亲貌似也知道一些隐情,他们张开了笑容,为小姨而高兴。
只有方天逸,偷偷地看着一边的玥如,他心里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全是小姨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柳家堡就会派人过来接她和玥如,那不是意味着他和玥如和就此分别吗,方天逸心里满是不舍。
既然小姨不用隐匿身份,便再也不用呆在密室里了。
于是全家一起立即动手,把方天逸他爹爹的木作坊,也就是整座院子中的西屋,连夜都收拾了出来,让小姨和玥如住了进去。
而当晚小姨和方天逸的爹爹和娘亲一起商议,她内伤的伤势完全痊愈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既然如此,这段时间暂时便让玥如和方天逸一起去学堂里上学。
第二天,方天逸便带玥如去关夫子的私塾之中上学的时候,舆论一下子就造成了,他们都知道方天逸的家里有一个小姨从晋州城来到方家湾养病。
玥如在学堂里,则引起方天逸所有同窗们的惊奇和倾慕。
“啧,啧,人家是晋州城的城里来的呢!”一个声音说道。
“听方天逸说,人家还会武功呢。”另一个声音接过话头。
“呀!她多小呀!怎么就会武功了呢!”第三个声音说起。
“瞧你,没有见识了吧,人家可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又是一个声音。
“哟!你看,她多俊呀!”第五个声音。
“她说话多好听呀!”第六个声音。
议论纷纷的这几个都是和方天逸交情不错的同窗,方天逸自然会将这些相熟的同窗介绍给玥如。
当方天逸这些相熟的同窗们一看到玥如,便不停说着诸如此类的赞美话,这使方天逸感到有些尴尬的同时也觉得异常的自豪。
他的生活,仿佛被幸福的阳光照耀得分外明亮,而玥如却被方天逸的同窗们的热情弄得极为的不好意思。
也许这就是情投意合,年纪尚小的方天逸总是时时感到自己与玥如的心心相印,若有灵犀。
而两个人都处在既蒙味无知又伶俐敏锐的年龄,求知欲和好奇心,驱使他们凡事总要寻根究底。
一日关夫子告病回家休息,两人左右没有什么事情,便携手来到方家湾的沅水边。
方天逸和玥如登上河岸的高处,两人一起平看江面,但见这江水蓝碧相聚,水天一色,江上渔帆点点,波光粼粼,时有水鸟翻飞,两岸翠柳迎风垂髫,红瓦白墙的憧憧倒影相映成趣,清风吹来,却是一阵的惬意。
方天逸拉着玥如在一株杨柳荫前坐下。
方天逸躺下来,他看着天上的悠悠白云,心里头想的却是小姨被恶人击伤的那天夜晚,他越想越是感到神秘莫测。
“玥如,你说小姨是被什么人打伤的呢?”
“恩?”玥如正沉浸在美丽的景色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想了片刻,对着方天逸摇了摇头:“天逸哥哥,我不知道。”
“哦。”方天逸原本以为能够从玥如这里了解到一些真实的情况,没想到玥如却不知道,他颓然的斜倚在柳树荫下,却没发现玥如脸色的变化。
“天逸哥哥,我跟你讲我和娘的事情,你想听吗?”玥如忽然轻轻地说起来。
“恩,你说吧。”方天逸看着玥如,发现她似乎回想,仿佛回到过往的某个时候。
“天逸哥哥,你知道吗,其实我在懂事的时候,就从柳家堡搬到晋州城了,我从小是在晋州城南的姜婆婆那里长大的。娘每年总会来晋州城陪伴我度过大半的时间,是娘教会我习武,读书,还有练琴,而姜婆婆则教会我学医的道理,对我来说,我唯一的亲人有两个人,一个是姜婆婆,一个就是娘。”
玥如想了想,然后接着说道:“天逸哥哥,关于我的身世,娘总是忌讳莫深的不和我说。很久很久,甚至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我的爹爹是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据娘说,在我两岁半的时候,爹爹是在柳家堡过世的。当时娘提起柳家堡时,我还记得,她的眼睛里是一片的朦胧,仿佛若有泪光。至于爹爹怎么死的,我们又为什么住到晋州城来,娘都闭口不谈,好像一提到爹,就刺痛了她的伤口。”
“我还记得那是在一个凉风习习的夏日晚上,姜婆婆早早地下去歇息了,而娘抱着琴在凉亭里望月而坐,我在屋子里正读一本脉经,读着读着就不知不觉中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那个地方的有好多小孩子,他们都有爹娘陪伴,而其中一个小孩子指着我说,‘她是没有爹爹的野孩子’,然后所有人望着我,我惶恐极了,使劲地跑着,但是却跑不出那些人的视线,最后我慢慢醒了,如梦中一般地哭泣。”
随着玥如的讲述,她的声音变得空灵:“娘听到我在哭泣,吃惊地问我为什么,我说,我是个不知道爹爹姓氏的悲苦孩子。娘粗暴地一把我手上的脉经夺了过去,她七窍生烟地向我喊道:‘你胡思乱想些什么?’然后呼啦一声,娘把我白日抄写的医经摔到了面前,‘文理欠通,行文拙劣,越来越退步了!’娘这种反常的举动把我吓傻了,一时间让我忘却了自己的委屈。而她在气愤不平中,也痛切地感到自己的失态,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就像大病中的呻吟。从此,我再也不敢涉及我的身世。”
玥如抬起头“天逸哥哥,我常常在想,也许是娘对我爹爹的情意可能是太过深厚了吧,才会当我提起爹爹时变得性情反常。可是,我又非常奇怪,娘是极重感情的人,为什么她从不对我提起爹爹的姓氏,就是只言片语也不和我说起”
接下来,玥如似乎有些犹豫,她顿了顿,望了望四周,最后下定了决心,继续说了起来:“天逸哥哥,你还记得我给说起的吴叔叔吗?”
方天逸点了点头,那个玥如口中使拳如雷似电的吴叔叔。
“有一日,娘出去数日后回来,回来的时候,她的身旁随着一位男子,这个俊雅的男子就是吴雨泽吴叔叔。从吴叔叔第一天来,我就知道吴叔叔是极为深爱娘的,他是一个正直的好人。娘似乎对他也有好感,不然娘也不会在她不在的时候,让吴叔叔留下指点我的武艺和诗书。那时,我对吴叔叔已经非常的熟悉,他的谦谦君子和儒雅风范,让姜婆婆和我对他大生好感。我有时候就想,娘带着我,已经寡居苦守了好多年,为什么又不嫁他?我简直弄不懂。”
玥如轻轻说道:“天逸哥哥,吴叔叔的事情,娘曾嘱托过,让我不要说出去,现在我和你说了,请天逸哥哥为我保密。”
方天逸触到玥如的眼神,看着她那澄澈如水的眼睛,映着柳绿的颜色,深幽而又宁静,他使劲的点着头,握着玥如的小手,对着她说道:“玥如,请相信你的天逸哥哥,今日你和天逸说的话,若是有半个字泄露出去,教天逸哥哥天打五雷劈”
“别!”玥如一阵着急,连忙用白皙的小手盖住方天逸的嘴巴,方天逸这番赌咒发誓让她有些慌乱,但玥如感受到方天逸那话语中的郑重,心中却是一丝暖意。
一时间,两人无语,风起,柳枝上的缕缕青香飘过,风荡意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