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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欣一行人在马上遥望戎兵的军营,天气寒冷,他们的露在外面的眉毛上都是哈气凝成的冰碴。
凌欣问道:“大家准备好了吗?”
杜方和韩长庚等人都点头说:“好了!”
雷参将还在做最后的努力:“姑娘!我觉得你该让我和你一起进城!”
就如他与凌欣说的,雷参将在入冬后,就领着四百多兵士带着黄金成品离开了金矿,往京城方向走。才走到半路,就知道了周朝大败的消息。他忙加快了进程,还没接近京城,就听说了城外周朝军队惨遭血屠,他这几百步兵,如果想往京城里冲,那就是送死,于是他决定绕过京城往南去,寻找勇王的大部队。
他们从京城西边过时,听到有人议论云山寨,雷参将知道云山寨是凌大小姐的寨子,就忙让兵士们去打听。现在北朝入境,百姓们对本朝的军士都有热爱之心,雷参将这一路下来,总有人给他们吃喝。那些人也就没瞒着,告诉说江湖义侠仁勇校尉杜方传了消息,有西北云山寨的人要去京城,让沿途的江湖人士准备照顾一下。杜方得人敬佩,自然有许多人响应。
雷参将一听就不走了,跟着那些江湖人等待云山寨的人。他在孤峰上亲眼看着凌欣将他们带了下来,又聆听过凌欣沙盘谈兵,就认为云山寨的人一定不寻常,怎么也该见见。
这一见面,雷参将发现来的竟然是凌欣本人,真是很激动,准备跟着凌欣混了……可凌欣跟他谈了对他的要求后,他大失所望:凌欣依然让他带兵去找勇王,这不和他以前的行事一样吗?雷参将表示不满!
凌欣心急着来京城,却没能一路不停地奔来。沿途马匹需要歇息,人马都要加带干粮。更耽误时间的是,每次停步的地方,定是杜方早就打过招呼的江湖据点。凌欣自然也会顺便和杜方引见的人接触一下,看看是不是可靠,确认一下要准备的物资等等。在路途间,还碰上了两场大雪,行路更是缓慢。
这么一来,时间上就比她预计的要多了半个月。但是也不完全都是坏事,虽然凌欣告诉了她会面的江湖人士们,日后要护送云山寨的大队人马入京,可是有些丧心病狂的人,一听说凌欣等几个人现在就要去京城,就执意要跟着他们一同进京。杜方一次次同意了,对凌欣说这些人都是艺高人胆大的江湖名士,凌欣也没法拦着。结果她这一行人从五个人扩充到了快三十人,算是意外的收获。
到了京城西边,杜方去放烟火,与京城联系开城门,不然他们到了城下,城中不信任他们,不给开门,再射箭什么的,那不糟了?
他们在等待京城烟火回信的两天里,雷参将找到了他们。凌欣很高兴,与雷参将商议了后面的行动,雷参将却一直不想听从,到现在了,还一个劲儿地在争取。
凌欣对雷参将说:“我们不都说好了吗?我们把金子带入城中,你带着我山寨的夏草往南边去迎接勇王。夏草会告诉你我寨子的联系方式,你要在京城之南为我建立一条通信通道,用烟花告诉我勇王和京城的距离,我在城中就可以知道勇王何时能到京城,好接应他。这件事非常重要!城外戎兵,倍胜勇王殿下之兵,他可不能被堵在城外!”
雷参将不放弃:“我们都是男儿,怎么能看着姑娘进城?”
杜方呵呵笑:“雷参将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就不是男儿了?”
一个身背双剑的中年人笑着说:“雷参将,既然梁姐儿说此事要紧,你就不要推辞了吧!”他高颧骨正方脸,笑得道貌岸然,语气也很正式,但是让人觉得他在演戏。果然,他低声对旁边的一个人说:“你觉得我像不像武林盟主?”
那个人面目平常,让人过目就忘,回答说:“老关!这真不是个好时候,那位军爷看着脾气不好……”
果然,雷参将回头狠狠地瞪了老关一眼!
凌欣忙严肃地对雷参将说:“你带的人都是步兵,那边戎兵是骑兵,我们的马能冲过去,你们不能这么冲。殿下才有多少人?为了殿下,你也要保存兵力!”
雷参将无奈地叹气,一边的夏草既窘迫又担忧地问:“姐姐,我会骑马……”
凌欣摇头:“你的武艺不够。”
杜轩等不及了:“好了好了,就快到我们约定的时间了!”
凌欣看向夏草:“除了对城内发消息,你还得帮着雷参将在外面随时注意我们京城的信号!寨主他们来了,你们就要联络两边!”
夏草忙点头说:“放心吧,姐姐!”然后很骄傲地看雷参将,雷参将可是一脸不乐意!
凌欣向雷参将抱拳:“雷参将,就此别过!”其他人也纷纷举手,雷参将很勉强地行礼,两队人马分行,雷参将领着几百兵士,往南方行去。
杜方骑马到了队伍前端,回头对众人说:“我打头,诸位按照我们说的安排,护好梁姐儿!”他负责去放烟花和观察回应,已探明了城外地形和敌人营帐的位置。
几个声音响起:“放心吧!梁姐儿不会有事的!”“走啦走啦!”“快些呀!”
杜方一踢马,马匹长嘶一声,跑了起来,三十多人相继纵马前行,奔跑中分开,成了雁形将凌欣和杜轩护在了中间。
寒风呼啸而来,天色如铅。马匹跑了一刻钟后,身体发热,越来越快,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京城围墙的影子,杜方领着路,一行飞骑如一支箭矢,扎入了两大群营帐之间的空虚地段……
“来了!”“来了!”西门城上有人指着城外大喊,人们停止了议论,都涌到城墙处往外看,只见远方戎兵的阵营之间,冲出了一支骑兵,这些人多是黑衣短打,手中有刀剑的闪光,将飞向他们的箭羽一一斩落,阻挡他们的零星人马被冲倒或是被砍翻在地。远处的营帐号角声响起,遥遥可见戎兵骑兵出了营帐区,可是这些人已经到了新建起的土围处。堆土的百姓们惊叫着跑开,他们引马跃起,像鲤鱼跳龙门般,一匹匹马轻巧地从半人高的土围上飞飘而过。
城上的人们一片呼喊,遥指着这些人。马蹄声声如羯鼓,飞驰而来。他们后面,北朝骑兵离营追了过来。
领先的骑士大喊:“开城门!西北云山寨!前来助援京师!”他后面有人接着喊:“关山寨!”“逍遥庄!”“清风岭主!”……
虽然隔着远,可是声音却传入了城上人们的耳中,让人心头突跳。
城上的兵士们大声叫喊挥手,有人甚至流下了眼泪。人们喊着:“开城门!开城门!是张检点说的人!”有将官高呼:“弓箭手!准备御敌!”城墙下,城门吱呀打开……
贺云鸿凝望着奔来的骑士们,他看到在那些人的中间,有个一黑色的身影,背着把武器。他紧盯着这个身影,看着她越来越近。他虽然看不清她的面目,可却觉着看得见她的眼神,坚定而明亮,像是能射穿这阴沉冬季的阳光……
他忽然明白了,当初勇王在孤峰上看到了什么:是希望,是无畏,是披肝沥胆的仗义……
贺云鸿眼中发热,那一次他若能与勇王一起出征,在绝顶上,就能与这个女子相见。那样的话,他就能认出她,他们就不会一再错过……以致今日,他只能在这城上看着她千里奔骑而来,却不能招手迎接,喊出她的名字……
他不敢眨眼,看着这一行人到了城门下,那个敏捷的身影飞身下马,牵着马匹随着人们进入了城门,听着城门内的兵士们惊讶的呼声:“姑娘!真是个姑娘!”“多谢诸位壮士!多谢这位姑娘!”……
城外戎兵见骑士们进了城,方要接近,就被城上的人放箭逼退,城门迅速地关上了。
贺云鸿转身,走到城墙的内侧,看着这些人与兵将们见礼后,一个个重又上马,往城里骑去。
杜方领路,回头说:“我们去勇王府!”他身后的人们嘻哈笑着:“王府呀!”“我可没进过王府呢!”“去王府过年啦!”……
凌欣上了马,与杜轩并肩骑着,杜轩四处张望:“这就是京城呀!”
凌欣切了一声:“别这么乱看!真没见识!”……
贺云鸿看着凌欣的背影远了,才慢慢地闭了下眼睛,他眼中发热,可是淡淡地笑了,欣慰满足的笑——无论她是为了谁来的,但那里面一定有他,即使她并不知道他就是自己。
也许一开始,他想的是用手段把这个头脑明晰才能卓越的女子拉回到自己的身边,贺家需要这样一个女子,他需要这样一位夫人,他要征服她的心!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自己的心,已经移到了她的身上。
他曾经对自己说过,若是两个人再次相逢,他绝对不会让这个女子再离开自己走远……可是此时此刻,临近了的死亡,如大浪淘沙般,将他所有的杂念都冲刷得干净,只留下了一片最真最纯的心意——他希望她离自己越远越好!
他感激他们所有的错过和分离:幸亏当初他没有认出她!幸亏他没有在车中睁开眼睛!幸亏那天他没有进清芬院!……庆幸他们和离了!
他要她与自己毫无瓜葛!就像从来没有遇到过自己那般,安然无恙,自由自在。这样,他就能毫无后顾之忧地面对行将到来的残酷,不必担心有人会为他伤心欲死;这样,即使他的身体死了,她还能带着自己的心活下去……
贺云鸿向贺霖鸿点了下头,两个人下了城墙,上了车往回走。
一路就听到人们在奔走相告:“建平帝驾崩!太子要登基了!”“真的?!”“当然啦,他有传国玉玺呀!”“建平帝怎么这么快就死了?”“谁知道,听说是急病……”“哈哈哈,急病呀!”……
在车中,贺霖鸿一次次说:“三弟,凌大小姐已经进城了!你去见见她吧?”
贺云鸿一句不答,只看着车外,脸上似有笑意。
马车入了贺府大门,他们刚一下车,一个在门内等候的穿着官服的人就忙上前来,却是宋源。他对贺云鸿行礼道:“贺侍郎!我刚得到消息,昨夜有人夜闯宫禁,指认张杰张检点通敌,建平帝派人去请张检点连夜进宫对证,可张检点去的路上遭到围攻,他冲围逃走,至今下落不明,通敌之名已定。禁军群龙无首,由一名叫郑昔的军官暂时领兵。”
贺霖鸿哼了一声:“真是自掘坟墓!”
贺云鸿冷淡地对宋源说:“你来这里作甚?!快走吧!”
宋源迟疑地问贺云鸿:“贺侍郎……你不走?”
贺云鸿摇了下头,转身走向府内。贺霖鸿向宋源行礼:“多谢了!请你快离开吧!既然禁军已在郑氏手中,他们随时都会来这里了。你也要小心。”
宋源看着贺云鸿的背影,行了一礼,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贺霖鸿急忙小跑,追上贺云鸿,他好几次想说话,可贺云鸿不看他,稳步走向他的院落。
贺霖鸿跟着他,心头阵阵发慌,赶上几步,再次拉了拉贺云鸿的袖子:“三弟,你去见她呀!”
贺云鸿还是没理他。
贺云鸿走进了书房,展开了一席宽大的宣纸,贺霖鸿焦急地喊:“三弟!你去……”
贺云鸿抬眼,淡然地说:“不!”
贺霖鸿用商量的口吻说:“那我,我去行吗?”
贺云鸿严厉地说:“不行!她现在勇王府,勇王妃生了孩子才几个月?大哥的两个孩子已经托付给了余公公,你还要怎么麻烦人家?那府中两个女子,两个孩子,你要给她们惹祸吗?!”
贺霖鸿含泪看着贺云鸿,贺云鸿今天穿了深蓝色的蜀锦棉袍,祥云暗纹,襟领处有银丝线绣出的与衣服图案相配的云纹。这深重的颜色,陪衬出他病后的脸色,洁白如玉,秀眉墨染,眉宇带着清贵的傲气,眸光清澈,眼神刚毅,唇角似是带着笑意,真是极美……贺霖鸿胸口疼得几乎要弯腰,对贺云鸿说:“三弟!可是……”他说不下去了。
贺云鸿笑了笑,示意贺霖鸿给他研磨。
贺霖鸿也明白,此时去见凌大小姐,无异是在向她求救,以三弟的傲气,死都不会去做。太子现在回来了,建平帝已死,张杰跑了,郑氏的人掌了禁军,太子要碾碎一个人,如同蚂蚁,有谁能阻止他?贺云鸿怎么能去给凌大小姐惹事呢?
贺霖鸿又开始流泪了,他抽泣着给贺云鸿研磨,砚台在泪光里变成一大团朦胧的影子。
贺云鸿半垂下眼睛,提笔饱蘸了墨汁,草书写下:“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贺霖鸿为了看清贺云鸿的笔迹,用手抹去了眼泪,可一旦看清了,就又是泪眼模糊。他一边擦泪,一边研磨,盯着贺云鸿的笔。
贺云鸿飞速地写:“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院子里有人喊:“禁军闯进了贺府!”
贺云鸿微蹙眉头,又用笔蘸墨,写下:“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院子外面脚步声慌乱,有人哭喊:“禁军来了!”
贺云鸿匆忙行笔:“胡马倚北风,越鸟巢南枝。”
有人宣告着:“奉旨捉拿谋反叛国逆犯贺云鸿!抄检贺府!”
贺云鸿置若罔闻,落笔如雨:“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一阵喧嚷到了院子里,院中传来了打斗声,贺云鸿面色沉静,写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书房的门被踢开,贺霖鸿站起来扑过去阻拦着来人:“让他写完!让他写完!”
贺云鸿写下:“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冲入的几个禁军将贺霖鸿按在一边,又有几个上前抓住贺云鸿的胳膊,将他的胳膊反拧,喊道:“绑了!”一个人急忙将一个口嘞塞入了贺云鸿的嘴中,说道:“奉太子旨意缉拿重犯贺云鸿归案,贺侍郎可不要受不住刑而咬舌自尽哪!”
贺云鸿似乎笑了一下,一群人扭着他出去了。
贺霖鸿青筋爆着,大喊着:“三弟!三弟!你保重啊!”可马上也被绑牢,嘴里塞了东西……
禁军冲入内宅,院内一片哭喊声。
赵氏一身孝服,神色枯槁,木然地坐在屋中,无动于衷……丈夫在时,她觉得他木讷古板,不讨人喜。可他离开了,她想起的,却全是他的好:他对她一心一意,不近其他女色,提都没有提过娶妾;他对孩子悉心教导,经常查他们的功课;他为人方正,诚实可信……她怎么一直没发觉自己依靠着他?他临走时,还惦记着自己和孩子,现在孩子送走了,她可以追他去了……
罗氏手哆嗦着,将一把丹药放入嘴里,大口喝茶咽了下去。她含着眼泪伸手拔了钗环,平生头一次将头发弄乱了些,尽力挡住了两边脸颊……
府中的仆人们被绑起来或是被赶在了一处。有个女子对禁军大喊着:“我知道贺家的老夫人在哪里藏着!”旁边的一个婆子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绿茗!你这贱坯子……”可是绿茗接着喊:“我知道!她就在东边三条巷的第四个门!”早上她婆婆来告诉她那个酒鬼丈夫时,她在窗外听见了。贺老夫人想躲?没门!贺老夫人说话不算话,本来要抬她做三公子的妾,可最后竟然把她嫁给了个醉鬼,她天天挨打受骂……
片刻之后,京城就传遍了:太子在朝上得群臣拥戴为帝,次日登基。
贺云鸿犯下谋逆大罪,已被捉拿,与从犯贺霖鸿和其父贺九龄,被押解着下了刑部大狱。贺府女眷全部进了女监,连躲在了平民家里的贺老夫人都没逃掉,被搜了出来。只有长房两个孩子听说早送出了城……
曾经的赫赫相国贺府,瞬间倾覆如斯。
……
凌欣一行人到了勇王府的门前,余公公已经等在侧门处了,见到许多陌生的面孔,余公公脸上绽出了由衷的笑容,行礼道:“老奴是府中的管事,各位辛苦了。”杜方和韩长庚忙跳下马来回礼,其他人见状,也赶快下马回礼。
有护卫们过来帮着牵马,认识韩长庚和杜方的人们还过来打招呼。
凌欣一进大门,就见勇王妃身边的张嫲嫲等在门边,张嫲嫲躬身对凌欣说道:“姑娘请随我来,王妃在等着。”
韩长庚过去在勇王府住了很久,自觉熟悉这个地方,听言就对凌欣说:“姐儿去吧,我和杜兄会与余公公交割,也照应大家”他们身上分别绑着雷参将的金子,要马上给余公公。
凌欣就解下身后的大刀交给了韩长庚,又对众人行礼告辞,随着张嫲嫲走入内院。
她一进大厅,勇王妃姜氏就从桌边起身迎了上来,一把抓住凌欣的手,哽咽着说:“姐姐!”接着出声哭泣,抽泣难语。
姜氏生了孩子才四个多月,身体尚未恢复,身心脆弱。戎兵到了城外,她想逃出城,可担心初生的婴儿怎么能在这冬天颠沛流离,若不出城,又怕京城陷落。那日刚得到了消息说可以和夏贵妃一起离开,才收拾了东西,听说夏贵妃不走,她也不想走了——勇王对母亲极为孝顺,她一个小辈,怎么能丢下婆婆跑呢?次日就听闻皇帝太子被抓了,勇王妃又惊又怕,哭了好几场。
城中人心惶惶,然后建平帝登基,夏贵妃入了冷宫,现在太子又回来了……一波接一波,勇王还没有消息,她的心已经操碎了。现在见了凌欣,悲喜交集,一时哭得不能言语。
凌欣忙扶着姜氏往椅子走,嘴里劝着:“没事没事!姐不是来了吗?小螃蟹呢?还有更小的螃蟹呢?”
姜氏在哭泣中一下笑了,叫张嫲嫲说:“去把大郎和二郎抱来。”她紧拉着凌欣的手:“姐姐!姐姐呀!”
凌欣忍不住笑:“天哪,叫得我心都酥了!”她见姜氏面部微肿,神情疲惫,就知道姜氏这些日子一定特别紧张,大包大揽地说:“好啦!你别担心了,万事有我啦!”
姜氏又哭又笑:“姐姐!”她算是知道当初她的夫君为何那么钦佩凌欣。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在这样的危难时刻,凌欣能来京城,到她这里,这对一个带着两个幼儿的母亲,是多大的安慰!
说话间,门口一声大喊:“姑姑!”一个穿得圆鼓鼓的小孩跑了进来,凌欣忙弯腰,张开双臂,小孩一头扎入凌欣的胳膊里,伸手抱了凌欣的脖子:“姑姑!姑姑!”然后张嘴就唱:“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凌欣哈哈笑起来,可是忙说:“先等等,姑姑身上全是土,你别都吸进去!姑姑洗个澡,再好好抱你。”说着,将小螃蟹放了下来,张嫲嫲又提进来一个大篮子,掀开上面的布,露出里面正在熟睡的婴儿,凌欣双手合十在胸前,动情地说:“哎呀!好可爱呀!”
小螃蟹在一边跳脚:“我也可爱!我也可爱!”
凌欣忙点头:“你也可爱!你也可爱呀!”
屋里的人都笑了,姜氏说:“大郎,姑姑说了,要先去洗浴,你不可闹了,先去玩,一会儿再来。”
小螃蟹扭身抓了姜氏的裙子说:“我不走,在这里等姑姑!”
姜氏点头说:“好吧,在这里等。”她看向张嫲嫲说道:“把二郎就放在那边吧,反正一会儿要在这里吃饭。”张嫲嫲点头,将婴儿篮子放了,对凌欣说:“姑娘这边来吧。”
凌欣对姜氏说:“我去洗洗,不然没法亲我的小螃蟹呀!”
姜氏有些不舍,点头说:“好,好。”
张嫲嫲说:“姑娘随我来吧。”
凌欣随着张嫲嫲走出门,张嫲嫲低声说:“多谢姑娘前来。”凌欣一笑:“应该的!”不然国破家亡,谁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