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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银此时才回头,深深地看了目瞪口呆、怔愣原地的沙棘一眼,也跟着打马离去。
待她俩行至较远处时,才听到终于回过神来的沙棘、在身后传来的一声声,撕心裂肺般地哭喊声。
水银心道:抱歉了沙棘,待我归来之时,必与你挑选一门最好的婚事,让你风光出嫁。
现在,就且暂忍离别吧。
……
风雪中,主仆二人一路疾驰。
换马不换人、晓行夜宿,以最快地速度赶往边境。
五日后,正策马奔行在一条山道上的水银,忽然勒住了缰绳,俊马长嘶人立,方才停住。
红柳的马一时收势不及,前冲了数步后才被勒停。
她正待问小姐发生了何事,就见到前方不远处,有棵粗大的树木,半斜不斜地歪倒在官道上,正正好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这一路,尽管她们赶得很急,但雪天路滑,山道险隘,小路亦难行,又恐遭遇意外,所以还是尽量在沿着官道奔行。
但官道有宽有窄、有顺利的,也有难行的,这不,在这条比较窄的山侧官道上,就出现了倒木拦路的情形。
红柳正欲翻身下马,前去处理,就见小姐冲自己打了个稍待的手势,她便顿身不动,戒备起了周围。
水银则是凝眉注视着前方、和两边山林里的情况。
那边斜挂拦路的树干周围有不少明显的脚印;两侧稀疏的树林里、树干树叶上的积雪很少;有的树干上还留有完整的雪泥脚印;而林子里的雪面上,脚印看起来也有很多。
思忖片刻后,水银拨转马头,声音沙哑、仿佛男声一般提高了些音量说道:“回山下住一晚,待明日再走。”
红柳立刻打马跟上。
谁知道绕过一个大弯后,没跑出多远,就见小姐勒马跳下了马背,迅速牵住两匹马的缰绳,钻进了道边的山林。
这儿,已经出了拦路之木那一片的视线范围。
红柳这儿是有三匹马的,她也赶紧拉住它们的缰绳,跳下马,跟了上去。
水银没往林子里走进去太深。
估摸着,就算官道上有人望过来,也不会被看到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她回头对着跟过来的红柳说道:
“红柳,你悄无声息地摸上去,在那棵倒塌的树木左右两侧,树上、树下各埋伏的有两人。
你去把他们处理掉后,再传讯号给我。注意安全,切勿大意。”
红柳立刻点了点头,松开三匹马的缰绳,飞快地消失在了树林里。
水银则走过去拽住那三匹马,将五匹马的缰绳都拢在一只手上,再慢慢地牵着它们往外走。
躲进来,是避免落单的自己,万一被人发现,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慢慢地往外走,就是她在估算时间。
按照红柳的身手来算,这么一点儿路,等她慢吞吞地挪到官道上,那边就应该能解决了。
果然,还差几步远就上了官道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阵清脆的鸟鸣声。这是她们主仆间特有的传递信息的法子。
水银两手分握缰绳,翻身上了一匹马的马背,引领着剩下的马儿跟着,驱马前行。
到了之前被拦路的地方,只见树干已经被挪移到了一边,四具男性的尸体,摆在了树干的旁边。
鲜血流淌得到处都是,在雪白一片中,非常扎眼。
红柳从旁边的一棵大树上跳了下来,直接落在了马背上。
将马匹整理好,主仆二人策马离去。
“小姐,您是怎么发现的”
红柳挠了挠头,此时才追问道。
她知道自家小姐心细,观察力也一向较常人更加敏锐。但之前自己都没有发现树上藏着的人,却被小姐个没有习武的人发现了,她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水银听到红柳相问,微微侧头,欣慰地看了她一眼。
红柳就是这点好,一旦有命令下了,无论心里有多少疑惑,都会立刻执行,不会先想着满足好奇心。
师父教导过她们:遇事胆大心细最重要,要多思考、少顾虑、多查前因后果、少好奇。
要是每每水银令下,红柳都先问个东东西西,那么,这样的丫环,她也早就不要了。
“那树干的周围、以及两边的林子里,虽然脚印不少,但很明显只有四种;
那四种里,分别有两种,最后停留的位置在左右两边的各一棵树下。
那片树枝上的积雪虽少,乍一看,仿佛像是被大群人埋伏时而震落的。但其实,那些树干上留下的几个雪泥脚印,是由下而上的、完整的。
也就是说,树枝上的积雪,其实是被人故意用力跺下来的。谁设埋伏会故意把雪震落好让路人察觉
你还记得山脚下,路边那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客栈吗”
红柳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完也反应过来了,立刻接道:
“堵路只是为了让行人能调头去住客栈。
故布疑痕,也是为了恐吓过路者,让过路的人以为周围埋伏了很多人。而那些贼人真正想动手的地方,其实是在那间客栈里。”
“嗯,所以树干旁边留守的人只有四个,而脚印却故意踩了那么多,并且做出一副有大量人手埋伏在那儿的样子。”
水银说着,微微颔首,肯定了红柳的推测。
“哈,那我就没做错了。我把那四个贼人的尸首摆在道旁了,您看到了吧相信应该能起到点儿警示后面路人的作用。”
红柳得意洋洋地邀功道。
她就说嘛,小姐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下击杀令
如果对方是因为穷得实在活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做剪径行为的小毛贼,小姐就不会特意用上处理二字。
而且她下手的时候,就发现对方的身手完全不像是丝毫不懂武功的、农家出身的人。
只不过,那点儿身手在她面前,完全不够看,所以她才没留意到两者之间的区别。
当时只一心想着,小姐既然下了击杀令,那么,自己就无须考虑太多。
“做得很好。”
水银微笑着冲红柳点了点头,毫不吝啬自己对红柳的夸奖。
其实发现道路被阻、而她观察到情况的时候,就可以下令让红柳将埋伏之人格杀,但是,她当时并不能确定埋伏之人身手的高低。
那时候,根据地上、以及树干上脚印的深浅,只能看出那些人一定不是普通的庄户。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也为了在动起手来的时候,自己不会成为红柳的累赘,就选择了先调头隐藏,也为了蒙混一下对方。
红柳被夸得不好意思,红了红脸,眼珠转了几圈后问道:
“小姐,那咱们今晚是不是能早点进城早点休息我这身骨头都快被颠散架了。”
这三天来,她们晓行晚宿,几乎就是在马不停蹄地赶路,连吃的、喝的,也几乎全是在马背上啃着干粮、嚼着冰块解决的。
自己的身体还吃得消,可小姐的身体却肯定是撑不住了。
“好。”水银闻言点头。
她知道,红柳这是在心疼自己,这份心意她领了。
“翻过这座山,正好能在天黑之前,赶到前面的杏城,咱们今晚就在那歇脚。顺便大吃一顿,好好地慰劳、慰劳你。”
水银笑着对红柳说道。
这条路,她没有走过,但是打小,师父就在她的房中挂上了、都城到西北边境之间最详实、最精细的舆图,她就算是闭上眼睛,也不会把路走错。
师父说,看着地图,就会感觉父亲其实离自己并不远。
但师父不会想到的是,就是那副地图,让她从小就在心里插上了双翅膀,就等着能飞过那些距离,飞到自己父亲的身边。
眼见夕阳沉坠,两人终于赶到杏城。
守门的小校官,看了看手中的西北军将佐腰牌,双手递还给将令牌交给自己的、那位书童模样装扮的少年后,立刻对着马背上另一位、长得丰神俊逸的公子,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然后挥手示意放行。
水银冲着那名小校官微微颔首,然后打马快速地进了城。
这枚腰牌是父亲留给自己的。本是为了方便她,在愚山和都城之间互相行走时用的。
因为不合理,更怕被御史或者什么有心人发现,揪了父亲的小辫子,所以水银从来就没有使用过。何况,她也没有私自下过山。
直到这次离家出走。
“嗳,我说,张校尉,这名西北军将领的年纪,是不是有点儿太小了没听说西北军出过这么一个小将军啊您也不细细地盘查盘查”
有名兵丁凑近了正望着那位公子进城的背影、有些出神的校尉问道。
“嘘……瞎嚷嚷什么”
不等校尉发话,另一名兵丁就拉开他,低声地训斥道:
“那一看就是哪位将军家的公子。这定是听说西北边关出事了,私自拿着令牌急赴边境,准备报效朝廷呢。
你是得罪得起将军还是得罪得起那位公子就算你敢得罪,但人家可是图着保境戍边、与敌人拼命去的,你瞎嚷嚷个什么劲儿呢”
被他训斥的那名兵丁听罢,顿时慌了,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赶紧道:
“是我该死!是我胡说八道!”
接着,转头望向城内的方向,嘀嘀咕咕着:
“要是我也能去就好了。咱既然当了兵,就该轰轰烈烈地上沙场、痛痛快快地杀贼寇,总比整天扛着这把破枪、守着这破门,要强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