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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期间,府城东十余里的丹徒镇。
漕河从丹阳县向北流,先经丹徒镇,再折西流至府城南,再绕城西人江口。所以乘船南湖,第一站就是丹徒镇。
该镇是镇江三大镇之一,所以设有巡检司衙门。
从镇东伸出一条大路,是到另一大镇大港镇的大道,三里外再向北岔出一条小径,两里外有座小村叫滨江村,只有三二十户人家,都是只有三二十亩薄田的农户,连乞讨的人也拒绝前来的偏僻穷村落。
犬吠声大作,但没有犬外出,天寒地冻,家家的狗洞都关闭了,犬只能在屋院里狂吠。
几名灰衣人,包围了村北的一座农舍。
第一支火把点燃,第二支
有一户农户的院门刚打开,开门的人刚将头探出察看,便被一个灰衣人的刀吓傻了。
“抱歉,打扰。”灰衣人和气地说:“老伯,关好门,回房睡觉,外面有任何动静,就装作没听见,千万不要好奇出来察看,知道吗?请进去。”
老农打一冷战,乖乖关上门睡觉去也。
廿余支为把,全插在地上,火把毕剥,照得屋四周一片火红。
久久,屋内毫无声息。
门外是宽阔的晒鼓场,有七位灰衣人雁翅排开列阵,站在场中心屹立似石人,不言不动似有所待。
站在中间的灰袍人,终于忍不住,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声震屋瓦,似乎地面亦为之撼动。
“老夫以十声数为期,数尽里面的方老兄如果不出来、休怪老夫明火执杖用火攻,广陵园前车之鉴,方老兄大概不会忘记的。一、二、三”
数至九,四周的人跃然欲动。
院门大开,鱼贯出来了三十二个男妇,领先的身材修伟气概不凡的青袍短袄中年人,正是扬州广陵园的主人,被称为方大老爷的凌霄客方世光。
任何稍具常识的人,也不会估料这位扬州的富豪大老爷,居然肯躲到这种偏僻的小穷村里。
包括张秋山在内的人,都在府城附近找线索,难怪毫无着落。
章春姑娘把这老贼恨入骨髓,她拥有一群神秘万分、武功超绝的高手,消息极为灵通,也无法查出老贼的去向下落。
“方老兄。”灰袍人抱拳行礼,脸色出奇地安祥:“山与山不会碰头,人与人总会见面的。你老兄没想到你我后会有期,后会又来得这么快吧?”
“咦!怎么会是你?”凌霄客大感意外。
“对,是我,错不了。”
“晤!你不是在扬州鬼混的姓赵落魄行商,行迹可疑的人吗?”
“不错,所以你用诡计把在下掳至地牢,再派人送往江宁追查根底,当然,在下不姓赵,姓尹。”
“姓尹,你是”
灰袍人举手一挥,四周卅六个人,快速地脱去外面穿的老羊皮袄,露出里面穿的灰劲装。
触目的是,每个人都扣了皮护腰,刀插内有一排飞刀。飞刀有两种,八寸中型和六勺柳叶刀,两种刀各有用途,发射的手法各异。
小臂也有皮护套,各有三把柳叶飞刀。
凌霄客脸色大变,倒抽了一口凉气。
“风萧萧兮,易水寒。”灰袍人悲愤地引吭长歌:“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尹二,尹萧萧。”凌霄客强作镇定。
“总算你还知道我这号人物。”
“尹兄,不知者不罪。”凌霄客赔笑说:“兄弟的人,的确有眼不识泰山”
“住口!尹某不是为了你无端掳劫的事而来。”尹萧萧厉声说。
“尹兄既然不追究”
“尹某是为五万两血腥钱而来。”
“咦!这”“凌霄客,挺起你的脊梁来,好汉作事好汉当,大不了三刀六眼血债血偿。”
“在下听不懂你的话。”
“五万两银子,是尹某夺走的,派去接银转向江宁运的人,一个也没逃掉。阁下的心腹飞熊舒安,已经招出串线人。尹某已从满城守备府,与及府、县、监运司各处循线追查,总算追出你这位出卖两会消息,赚这种血腥钱的罪魁祸首。但有事十分可疑,阁下可否加以解释以明真象?”
“方某否认阁下的指控”
“你凌霄客也曾是一代之豪,这点担当都没有?按常情,银子不可能往上江运。而且府衙与守备府之间的勾结串联人,不是阁下的爪牙,如果尹某所料不关,阁下另有主事人,这人是谁?”
“胡说人道。”
“当你们这些人,被放上练飞刀的靶垛时,就知道谁在胡说八道了,三汊河塔湾村二百一十三位男妇老幼的阴灵,在九泉等候你们。他们在泉下哭泣,你们这些出卖同胞领重赏在世间快活的人,将永远得不到安宁,你这天诛地灭的汉奸刽子手,你”“你”“凌霄客方世光,你必须活得像个人样。”尹萧萧一字一吐声如雷震:“血债血偿,我给你公平了断的机会。不然,我会用最残忍、最狠毒、最无人性的手段来对付你们,我要”
“好,我凌霄客是一代之雄。”凌霄客一咬牙:“好汉做事好汉当。告变的人是我,告发乱党叛逆人人有责,我一点也不后悔我的作为,该怎办,你画下道来”
“主事人呢?”尹萧萧厉问。
“我就是主事人。”凌霄客沉声说:“阁下,今天晚上,你说的话够毒够狠,老实说,凭贵会弟兄那几手见不得人的雕虫小技飞刀术,与及江湖声份地位,你还不配说这种狂话。
尹二,你要和我公平了断,不后悔?”
“尹某是敝会三祖九老的第二祖,当这许多弟子面前,当然一言九鼎,说话算数。”尹萧萧平静下来了,举步上前,探手入怀拔出一把极为普通的匕首。
该会的弟子,平时除了暗藏的飞刀之外,肋下暗藏一把匕首,作为用兵刃交手的武器,所以有人称他们为匕首会。
凌霄客也举步相迎,半途拔剑出鞘。
火把毕剥,火焰摇曳,寒风呼啸,严寒贬骨。
双方接近至两丈左右止步,两双怪眼凶狠地投注在对方身上,眼神先作气势上的纠缠,杀气渐浓。
空间里似乎流动着死亡的气息,感觉中,可以嗅到血腥昧,双方形之于外的腾腾杀气,以慑人心魄的声势向对方涌至。
匕首向前斜伸,尹萧萧首先踏出第一步。
长剑徐徐升起,锋尖上升至齐眉出手定位,凌霄客也踏出第一步,剑光连拂两次,这才郑重地立下门户,完成出剑准备。也布下有效的严密防卫网气势上,双方半斤八两。
绝顶高手决斗生死相拼,绝无移步走位浪费精神的事,必须强攻硬搏攻破对方的防卫网,阻遏对方的强力反攻。
要获取胜利,攻击永远是唯一的制胜不二法门。
良久,良久,紧张的气氛,终于沸升至爆炸点。
剑光匕影像闪电般接触,破风的尖锐厉啸慑人心魄。
一寸长一寸强,剑吐千朵银花,绝招像长江大河滚滚而出,如网的绵密虹影,将匕首笼罩在内,陡然乍合。
匕首吞吐,比剑虹的速度快了一倍,疯狂地吞吐、闪烁、射出、挥舞
两个快速的人影冲错、闪动、挪移、回旋
先是各展所学急切攻击,而后是各自制造楔入、伸展的攻隙机会,一剑还一剑,一匕连一匕,每一击皆危机间不容发,险象横生,眼看中的,却又变招封架,变化次次出人意外,生死间不容发。
片刻的疯狂纠缠,自场中心旋转数匝,然后快速地移闪右面的火把插落处,谁也不知道双方到底攻了多少招,好一场令人心惊目眩的短暂搏击。
在一连串惊心动魄的接触爆响中,两个人的急剧闪动身影陡然中分,兵刃的隐隐震鸣仍然在耳,人影突又重新扑上纠缠在一起,双方所发的劲道,比第一次,纠缠增加一倍,接触时兵刃的暴响声浪也相对地倍增。
势均力敌,看谁的劲道能压倒对方,看谁能抓任致命一击的空隙,看谁能找到先中的机契。
这种近身疯狂连续攻击,极损耗真力,精气神的耗损速度惊人,没有任何时间缓过一口气补充精力,如果不是生死决斗,绝大多数的人皆避免这种竭泽而渔的搏斗,宁可用技巧来周旋取胜。
人影急剧移动中,尹萧萧的马步突然失闪,多滑出尺余,匕首的威力范围也因而退后尺余距离。
一声沉叱,剑出现异象,有如电光一闪,挟狂猛风雷骤然吐出。
双方的衣袍,皆出现无数裂痕创孔,而皮肉不伤,这表示双方皆以神功护体,功力相当,神功足以护体,都能抗拒对方的兵刃。
雷霹一击,终于爆发出以神功御刃的最后局面。
以神功御刃,必须聚凝神功于一点,比单纯的运功护体多耗十倍精力,才能御使兵刃行决定性的一击,也就必须抽调护体的一部分神功,投注到兵刃上,神功一发,即可远及体外杀人。
凌霄客抢得机先,剑上所发的乾罡坤极大真力有如排山倒海,威力万钧。
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的凌霄客,竟然没看出这是诱人的死亡陷断。
匕首迎着挟霹雳光临的剑虹飞迎,硬冲。
尹萧萧的身躯,却同时缩小、下挫、滑退。
三道肉眼决难在对面看到的光芒,随匕首后面两尺,成品字形射出。
“铮!”爆震刺耳,火星飞溅,匕首化为碎屑,向上下两侧呼啸飞散。一发一收,石破天惊。
三道光芒在剑气一收的刹那,电光石火似的透过,形影俱消。
尹萧萧在两丈外现身,一双怪眼神光敛去,双手呈现颤抖,双脚也不住颤动。
飞匕远攻,及时抽身脱离剑气笼罩的威力圈、断绝从兵刃反震而回的力源中心,等于是以下驷对上驷,牺牲匕首造成有利好机,表面上输了无伤大雅,生死相决,输兵刃受到讪笑算得了什么?
把命输了才叫冤枉呢!
“嘿嘿嘿”凌霄客阴笑,剑向前遥指,剑势仍把尹萧萧控制在威力圈内。
“这大概是阁下的飞剑取人首首级绝技了,如如此而而已,下下一剑,你你呃哎呀!我”
“你剑上的神功,正在急剧消散。”尹萧萧接口:“阁下,你已经没有出下一剑的机会了。”
果然不错,升起的剑正缓缓下降,剑上的龙吟正徐徐静止,所焕发的闪烁异芒隐去。
“你哎呀!狗东西!你你说过公平一决的,但你你”“你早知在下用飞刀杀人,对不对?任何可杀人的器物,用之明则明,用之暗则暗,尹某是光明正大,面对面交手时击中你的。你这混蛋专做伤天害理见不得人的事,你没有理由怨天很地。”
“你啊”凌霄客终于向前一栽。
尹萧萧一跃而上,点了昏穴挟了便走。
这瞬间,四个身法奇快的人,飞纵而上抢救凌霄客,各自发射暗器想先击倒尹萧萧。
侧方冲出四名匕首会的人,各发一把飞刀堵截。
尹萧萧去势如电,暗器跟不上他。
“啊”四个抢救凌霄客的人,狂叫着中刀倒地。
一声信号传出,首会的人两人为一组,交叉飞掠闪动如飞,飞刀接二连三漫天飞舞,每个人掠走有章有法,避开正面的人,袭击侧方的目标,飞刀发则必中,展开一场奇怪的大搏杀。
自始至终,匕首会的人皆不曾拔刀应战,仅用飞刀袭击侧背的强敌,避免与正面的人接斗,完全主宰了全局。
惨号声与急剧的犬吠声,远在三里外的村落也清晰可闻。好在为期甚暂,不久便一切重归沉寂。
肠胃受损,不是一天半天就可以复原的。
调养了两天,张秋山和葛佩如总算恢复了元气。
这天一早,章春姑娘陪同葛佩如,在雅舍东西的小溪旁活动手脚,沿溪散步向谷口走。
“这地方好静好幽僻。”葛佩如一面走一面说:“章姐,你这里有亲戚?”
“亲戚?”章春一怔,接着豪爽地大笑:“我的家远在京师宛平,有亲戚在江南,岂不是奇闻?”
“雅舍的主人对你好客气,而且”
“是朋友的长辈,当然客气啦!”
“你好像有不少朋友呢?”
“是呀!一次经验一次乖,以往我总是任性地独来独往,现在学乖了,尽可能请朋友暗中照料,以免出了意外无法应变。你看这附近鬼影惧无,是不是?
“是呀!我真耽心那些狗东西们找来群起而攻”
“放一百个心啦!这附近没有人能悄悄地接近。”
“你的朋友在附近?
“一点不错。不谈这些,小佩,我没差你什么了,对不对?”章春郑重地说。
“章姐,你的话是什么意思?”葛佩如讶然问。
“你在广陵园救了我,这次”
“章姐,就算你这次没有救我,我也不认为你欠我什么。”葛佩如正色说:“是秋山哥到广陵园救你的,我只不过”
“总之,不管你怎么想,我但求心安,我认为欠你的已经还清了。”
章春真像一个还了债的人,身心都轻松了。
“好吧!你怎么说,那是你的事。”
“现在,我可以毫无歉疚地提出要求。”
“要求?要求什么?”葛佩如又迷惑了。
“我要你早膳后,我送你进城回到你娘身边。
“咦!你”错楞的神情,又加上惊讶。
“我在要求你离开秋山。”章春站住了,目灼灼地盯视着吃惊的葛佩如:“不需多作解释,你明白我的意思,是吗?”
葛佩如无所畏惧地以眼还眼,毫不退缩。
“拐弯抹角说了老半天,原来是这个意思。”
葛佩如凤目一翻:“你休想!相反的,我要和秋山哥一起离开你,我要和他在江南游历”
“你想得真美,哼!小丫头,你知道我可以阻止你,甚至甚至杀掉你。你最好放乖些,做一个听话的小女孩,赶快返回沧海幽城,等你长大以后再来江湖游历,找另外的人陪你。”
“我一辈子没听说过这种荒唐的事,你凭什么代我筹谋做这做那的?”葛佩如跳起来叫:“你阻止不了我,你更杀不了我。你除了在年龄上,比我大上三两岁之外,你那一点比我强?居然敢说这种大话,真好笑。”
章春忍不住笑了,看小丫头像头发威的猫怪好玩的。
“就因为我比你大三两岁,所以我可以正大光明的,找伴侣结伴遨游而不至于挨骂。”
章春得意洋洋地笑着说:“而你,别人怎么说?你这么一点点大”
“我已经十六岁了”
“十六岁也不能算大,怀春未免嫌早了些吧?”章春渐渐说出讽刺不雅的话了:“秋山就没把你当成女人看,只把你看成一般爱哭爱闹的男孩女孩,你在他身边是个累赘,是个”
“闭上你的嘴!”葛佩如火爆地叫。她想起和张秋山相处的情景,的确感到有点沮丧失望。
张秋山确是把她当作小女孩看待,无拘无束像对待儿时跟在后面的小玩伴,忽略了她的性别。
而对章春,不论是说话或举止,都保有一份彬彬有礼,甚至温柔热切的感情,保持适当的距离和礼貌。
这是成年男女之间必要的礼貌的。
令她更感泄气的是,张秋山注视她的目光,和注视章春的神情完全不同。
她心中明白,张秋山用看成熟女人的目光看章春,而用看小女孩的目光看她。
她愈想愈歪,愈泄气,想到在广陵园历险时,章春那以蝉纱披盖住的透凸玲珑、令女人也感到心中怦然的身体,难道相差仅三两岁,就有如此不同的差异。
能赶快长大,该多好。
“你除了用用你那吓死人的身子勾引秋山哥之外。”她放肆地叫:“你才是怀春的女人,你”她有点急切中词不达意,前言后语的意义连串不起来,用词也没有淑女的应有忌讳。情急而理不直气不壮,而又屈居下风的人,通常会出现这种急不择言的狼狈现象,近乎放泼骂街,什么话都可能冲口而出,百无禁忌。
章春也冒火,气得满脸通红。
“我撕烂你的嘴!”章春怒叫,伸手抓她的红馥馥,因又羞又恼而泛红的脸颊。
她脑袋一晃,避开一抓,立即还以颜色一耳光拍出,怒火比章春更旺。她当然知道这一掌不可能中的,左手云龙现爪,同时往章春怀里探,速度加快了一倍。章春的身手与经验,都比她高明得多,扭身移位招发如封似闭,上面封住了一掌,下面挡开了一爪,同时起脚挑她的右膝,用腿反击妙到颠毫,上下齐出快逾电光石火,封招反击一气呵成,反应超人。
她移步进招,海底捞月要捞住章春的粉腿。
一阵快速的攻拆,三照面便攻拆了十招以上,令人眼花撩乱,你来我往各展所学紧迫攻击,逐渐打出真火,逐渐增加招式的劲道。
争风吃醋,是不讲理性的,挨了对方一下,也必定咬牙切齿给对方一下重的来扯平,就这样,一下比一下重,火也就愈来愈旺。
片刻间,两人手上已用上了内力,从普通的争论、口角、动手,而演变成不是你就是我的恶斗,不胜不休的局面。
距离雅舍已在两里外,不至于惊动雅舍的人,章春是有意引小丫头出来谈判的,谈判的内容不足为外人道,所以不希望惊动其他的人。
两人反脸动手,这是谈判破裂必然的结果,不知内情的人看到,也误以为她们在较技,识趣地不加过问。甚至避开,看女人拼搏是犯忌的事。
各攻了百十招,拳掌发出已可听到风雷声了。
啪啪两声急响,急剧闪动的人影忽然中分,这是重掌着肉声,力道相当重。
章春斜飘出丈外,伸左手抚摸左右肩,这一掌打得她有点眼冒金星,恶向胆边生。
刚要暴怒地冲进,却又煞住脚步怒气全消。
葛佩如右胯骨挨了一掌,被拍得向左前方冲出丈二左右,稳不住马步,右腿一软,向前一裁,双手撑入小溪旁的薄冰内,冰裂水溅,冰冷的水溅了一头一脸。假使再冲出一步,很可能一头栽入溪中了。“嘻嘻嘻”意春化怒为笑,笑得花枝乱抖高兴极了。
葛佩如狼狈地爬起,忙乱地恨恨拭除脸上的水。
“我也要把你打进水里去。”她愤愤地向章春逼进:“你笑早了些,你”“这次要洗冷水澡,让你清醒清醒。”意春也向前退进,忍住笑:“让你明白你根本不配和我竞争,早点死了这条心。”
双方手上都用了真力,都准备把对方迫进小溪里,眼看已接近至出招最佳距离,两人都站住了。
山谷内风声小了许多,但仍可听到一阵阵风掠密林的呼啸声。
一种呜呜然、有节奏性间的怪声,夹杂在风声中,从小溪对面传来,若有若无,绵绵不绝间歇地传入耳际,声调比风声略高,不知到底是何种声音,反正不是风所造成的。
两人发现了这种声音,定神好奇地倾听。
不听倒好,这一分心倾心,似乎声调有一种吸引神意的魔力,听了就非听不可,愈听愈想听朦朦胧胧,片刻便有点神智恍恍,想睡又不愿躺下,想抗拒又不愿意顾从,逐渐陷入迷离恍惚境界。
第一个飞跃过溪,循声找寻声源的是葛佩如。
章春略一迟疑,出现茫然眼神的明眸向虚空茫视,接着晃了晃脑袋,也一跃过溪。
张秋山与仆妇甘大娘,沿小溪旁的小径向谷外走。
章春的这位仆妇姓甘,所以张秋山称她为甘大娘。
甘大娘年届花甲,但朗健不现老态,只是脸色阴沉,不善言笑,比在扬州那位章二的仆妇阴沉得多。
张秋山心中雪亮,这位名义上是仆妇的甘大娘,内功修为已臻化境,其实是章姑娘的贴身保漂。
章姑娘在她面前,说话相当客气,不可能是真正是仆妇。
“章姑娘要我及早动身前往苏州,认为镇江不安全,她的心意很感激。”他对甘大娘说:“只是,我在这里还有要事待办,暂时不能离开”
“是凌霄客的事吗?”甘大娘冷冷地问。
“一部分是”
“家小姐的朋友,正在全力追查他的下落,这件事你不必费心,家小姐发誓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
“我只希望从他身上,追出另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练了九幽大真力的人。”
“晤!潜蚊地魔韩腾蚊,或者飞龙天魔陈伯刚。”
“嚷!大娘知道这些人?”
“知道。”
“大娘对江湖秘事相当熟悉呢。”
“略有所知,这老魔与凌霄客有关?”
他将那晚火焚广陵园,救江南一枝春,被两个蒙面人在码头猝然攻击,其中一人带走了江南一枝春;另一蒙面人攻了他一掌,反而震落河中逃掉的经过,概略地说了,那人的掌力,确是九幽大真力所发。
至于那人是不是潜较地魔或飞龙天魔,他无法断定。
“我希望从这些老魔身上追出飞龙天魔的下落。”他最后说:“所以,我不想早早前往苏州。”
“家小姐的朋友,会替你追查的。”
“章姑娘朋友很多?”
“不少就是,张爷,家小姐对你十分认真,她从没喜欢过异性的朋友。我承认家小姐有点骄傲任性,但她是一个好女孩。”
“我知道,她是个好女孩。”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辜负她。”
“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
“张爷,我的意思够明白,不要假装糊涂。”甘大娘语气相当托大:“你从扬州不辞而别匆匆过江,几乎把她急疯了,我不希望有第二次。”
“这个”
甘大娘突然止步,鹰目炯炯四顾。
这里,也就是两位姑娘吃醋大打出手的地方。
“甘大娘,怎么啦?”他讶然问。
“我没见到警哨的信号。”
“信号,这里派有警哨?”
“那边。”甘大娘向溪对面的一处山坡树林一指:“他们应该向我发出有警或安全的信号。”
“晤!不对,瞧,地面的凌乱痕迹。”
“曾经发生打斗。”甘大娘吃了一惊,一跃三丈余,好高的轻功。
溪宽仅两丈左右,能在原地起跳,一跃三丈余,可说已到达体能的极限,练了三二十年轻功的高手名宿,能在原地起跳远及三丈,一百个人中找不出三两个,超越三丈,一千人中也找不出三两个来。
张秋山吃了一惊,这才知道自己走了眼,甘大娘的武功造诣,比他所想像估计的程度高出许多。
他并不急于过溪找警哨,仔细察看地面的凌乱足迹,这才一跃过溪。
雪化后的草木丛生地面,形成薄冻层,人畜经过,不难找出踪迹,一个行家,决不至于疏忽任何可疑的征候,寻踪觅迹他有丰富的经验。
远出百步外,他眼中有重重疑云。
甘大娘出现在他身边,留心他的举动。
“警哨遭到不幸了?”他突然抬头问。
“是的。”甘大娘的脸色很可怕。
“怎么死的?”
“针中心坎?”
“针中心坎?太不寻常,是吗?”
“是的,两位警哨皆是超勇士高手,居然被人面对面用针形暗器,奇准地击中心坎,怎么可能呢?”
“也许下毒手的人比他们高明”
“不可能。”甘大娘斩钉截铁地说。
“理由何在?”
“警哨奉到严令,如非生死关头,或者必须现身,方可离开潜伏处,而在离开藏身之前,务必先把警讯传出,这两个警哨居然大摇大摆,从潜伏处走出来被人杀死的,岂不可怪?”
“两位姑娘,也是跃过小溪之后,大摇大摆走到此地,被三个人轻而易举背走的。”
“什么?”甘大娘大惊。
“这三个人,体形都不高所穿的鞋或靴,不是武林人的快靴或织发底软鞋。交手处留下的遗痕,是两位姑娘留下的,这三个人根本不曾接近百步内。”“你不是开玩笑吧?”
“甘大娘,我心里急都急死的,那有心情开玩笑?凭我的经验,不会有多少差错,我相信两位警哨被杀死,决无打斗的遗痕留下。”
“这”这意味着什么?”
“这表示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被杀,两位姑娘也不知道如何被捉的”
“哎呀”
“他们都是在身不由已的情形下,糊糊涂涂被捉被杀的。甘大娘,你回去通知其他的人戒备,我循迹追踪,等候我的消息。救人如救火,我走了。”
甘大娘刚转身,重又转头想询问一些事,但这一转身间,张秋山的身影,刚消失在三四十步外的密林里。
“啊!”甘大娘骇然惊呼:“这小后生会会缩地神行术?要不就是我眼花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眼不花。
镇江的山都不高,有些根本不能算是山,城南的山都很秀逸,组成镇江最美丽的风景区。
山丛中林木葱笼,别墅、园林、寺窟点缀其间,春日红男绿女络绎于途,严冬则空山寂寂罕见人迹。
进入一条群山中的小径,足迹便消失在杂乱的泥泞人迹里。
小径有人行走,已经无法分辨是何人的足迹啦!真要寻找,得花费不少工夫。而且,不可循小径寻觅分辨,须防有人断后窥伺,做案的人留下一两个人断后,是正常的手法,除非捉了人就快速远走高飞。
一个时辰后,张秋山出现在群山深处的一座小山上,山下便是进山的小径。
山的右面三里外,另一座小山脚有一座小山村,约有五六十户人家。他略为相度形势,越野向小山村掠去。
小山村也有一条小径,村口居然有一家小店,贩卖一些日用品,走夜路用的灯笼、草鞋、敬神的香烛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一位十四五岁天真小姑娘在照料,看到衣着华丽的张秋山进店,颇感惊讶。
“小姑娘,早啊!”他笑吟吟地说:“我好像迷了路,有糕饼卖吗?”
“没有糕饼。”小姑娘用生涩的官话回答:“这里是竹助村。客官是”
“从那边攀山过来的。”他往来处一指:“想在山里寻幽访胜,愈走愈不见人烟。小姑娘,山那边那条路通向何处?”
“哦!那是到小九华的路。”小姑娘毫无戒心地说:“山里有座幽止寺,很少有人前往。”
“路不小嘛,怎么很少有人前往?”
“偶或有人行走,幽止寺不欢迎香客前往进香。”
“哦!那就怪了,为什么?”
“那”小姑娘脸一红,欲言又止。
“没有香油钱,和尚们喝西北风吗?为何不欢迎香客?真少见。”
“那那是和尚与尼姑合修的寺院。”小姑娘终于说出原因。
“哦!荒唐。我要买一只小香篮,一些香烛。”
“客官要到招隐寺进香?”小姑娘反而往北一指。
“也许。”他不置可否。
提了小香篮出店,他往北走了半里地,便消失在路旁的树林里,招隐寺是名山的名寺,他不需前往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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