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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淅沥。
苏雨慢慢地走,任凭雨水打湿自己,如同一抹游魂。
路边过往的人们间或地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可惜谁也没有说过去递上一把伞,或是投去关心的询问。
不是世道已无人情,而是全身血红的苏雨,太过糁人。
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动了匡扶正义之心。
“唉,看那样子,是不是杀了人?”
“有可能。哎,那儿不就是一警察局么?咱们把她押过去?”
“成!——不过,你看她……她好像……”
“她自己走进了警局……”
时候并不晚,可是百无聊赖的公务员小警察们已有些昏昏欲睡。
一人看见苏雨走进来,先是被她雪白衣衫上染着的鲜红一震,再看出进来的是一个纤弱纤弱的女孩,不由露出笑容道,“小姐,要报案?有人欺负你了吗?”
苏雨轻笑,“你误会了,我来自首。”
“……”小警察一怔,完全没有理解,“自……自首?”
苏雨恬淡一笑,“是,我杀了人。”
“……”
“咣当——”正在倒水的另一个小警察打翻了水杯,也顾不得收拾,冲了过来,“你你……你说你……”
“我杀了人。”
两个小警察对视一眼,而后异口同声地对苏雨道,“小姐,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苏雨笑笑,“我确实杀了人,那个死者的名字,叫曾凯,我身上的血迹就是他的,你们可以做个血液检查,一测便知,对了,这是凶器。”
苏雨拿出那把仍占有血迹的匕首放在了桌子上。
两个小警察瞪圆了眼睛,却是谁也没有动弹一下。
苏雨看了眼他们,“现在证据都在这里,如果你们两个无法受理的话,我会在这里等你们的长官来受理。”说完,径自走到一旁的等候椅上坐下,表情一直都是那么随和而平静。
小警察们你杵杵我的胳膊,我踢踢你的腿,谁也不率先表态。
“喂,你说,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说呢?”
“我是问你的,你怎么反过来问我了?”
“我觉得……像,你看,这血衣、凶器,都有,谁会吃饱了没事干地自首玩呢?除非她是神经病,可是,她根本就不像……”
“唔,可是,她柔柔弱弱的,那哀伤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受害者,我估计,应该是被那个叫曾凯的男人强暴,正当防卫吧。”
“对对对,一定是!——曾凯?曾……凯?……曾凯!”
一个小警察惊呼一声,“她说她杀的人是曾凯?那个曾凯?”
另一个小警察也抽搐嘴角,“应该……只是同名同姓吧。”
这时,苏雨抬头淡淡地笑了笑,“你们没说错,这个曾凯,就是你们心里想的那个曾凯。”
“……”
乖乖,那可是豪门人物,而且跟他们警局都关系匪浅的,如果没记错,前阵子在监狱里“越狱”而死的素振威就是曾家下了暗命令,——密杀。
这个纤弱的女孩能杀得了那个人?
警察们不信,可是,当话题扯入豪门,这个端坐椅子上的女孩似乎眼熟起来。
哪里见过呢?
两个小警察的脑子里闪过同样的心思。
“啊!你是……”某个小警察突然惊呼一声,下一瞬便掩住了唇,用着微乎其微的声音颤道,“你是沈氏总经理的夫人……,苏振威的二女儿……”
这下一直被质疑的杀人案件似乎有了名正言顺的动机。
为父报仇啊……
“爸,杀了我,杀了我!”曾凯躺在床上,不停地哀嚎。
曾玉强老泪纵横,“阿凯,忍忍,再忍忍。——阿朔,你是怎么回事?阿凯怎么还这么痛?止痛药、麻醉药都不管用的吗?”
僵尸杨面无表情地配药、手术,“老爷,药量不能再大了,少爷之所以痛苦,不是因为身体。”
曾玉强狠狠地砸向一旁的茶几。
是啊,他又怎会不知道?
曾凯向来自诩风流,如今被人废了命根子……
曾玉强怒火中烧,偏偏此时,那两个小保镖战战兢兢地跪在门口,不停地磕头,额头鲜血淋淋。
曾玉强找到了发泄点,对着面前的两个小保镖一人一脚,“没用的东西,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保镖们知道曾玉强的残忍,忍着痛继续磕着,想求饶,但是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求饶。
“我问你们,把阿凯整成这样的人是谁?”
“是……是沈家的二少奶奶……”
“苏雨?”曾玉强眯起眼眸,“我早知道阿凯会毁在那个女人的手里。——滚,都给我滚出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小保镖们不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不敢爬起,跪着倒退出房门,然则,却在退到门口的那刹,曾玉强从腰间掏出一把黑色手枪。
“砰!砰!”
曾玉强的脸上闪过阴狠,“没用的东西,留着干嘛?”
闻言,一直垂眸的杨朔顿了顿手中的动作,似是决定了什么,紧紧地蹙起了眉头。
尽管被下了止痛药,但因为是局部麻醉,曾凯的理智犹存,他还在似哭诉,似自言自语,“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爸,快一枪杀了我,杀了我!”
曾玉强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止住他的动弹,“你放心,杨朔是医界奇才,你一定可以恢复雄风!——苏雨那个贱丫头,我一定要整死她,把她整进监狱,让她像她的死鬼老爹一样,不得好死!”
曾凯止住了喃喃,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不,爸,你不要对她出手。”
曾玉强有些恨铁不成钢,“怎么,你还对那个女人不死心?”
曾凯摇头,“不,爸,她把我害成这样,我怎么还会对她不死心?我是不甘心!我一定要让她死在我的手里,但凡反抗我的女人,我不会放过,就像是当初的安宁!”
安宁!
僵尸杨无法控制地手上一顿,微乎其微地抖了起来,手下的动作再也无法顺畅地继续。
然则,心里想着如何折磨女人的曾家父子并没有注意。
曾玉强应声着,“那个女人确实该死,不过,这个苏雨更加可恶。——阿朔,你怎么不继续了?”
僵尸杨平了平心情,“正准备用药,老爷。”
曾凯听了,抬眼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僵尸杨,“老杨,听说,那安宁好像暗恋你,你知道吗?”
“……不知道。”僵尸杨垂下眼,掩去了所有的情绪。
曾凯冷哼,“好在你整日醉心医学,那样的女人着实无趣,幸好你没和她在一起。——苏雨,哼,我绝饶不了你,蓄意伤人,就算是沈旭也保不了你!”
可是,他错猜了苏雨的真心。
她能够独自一人地去向曾凯报复,能够只身去警局报案,那是因为她压根就没有想过让任何人保她。
也正是因为这样,沈旭在面对苏雨的时候,一腔压抑了很久的火发了出来。
“你就这样不相信我?你就这样逃避现实?”沈旭撑着桌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被收押的,却一脸无所谓的小女人。
苏雨抬眸看他,笑了笑,“我知道,我是对你不起。不过,我不是逃避。”
沈旭瞪她,“没错,你不是逃避,你是心死!”
苏雨一怔,却没有否认,“或许是吧……,不过,我最想的,是赎罪。”
沈旭有些痛心,“你有什么罪?就算你罪大恶极,你可有想过……想过那些关心你的人的感受!”
关心她的人?
苏雨落寞地垂下眼眸。
没有什么关心她的人了。
韩业成了植物人,就算醒过来,怎样也是无法过他父母那关;苏雪则彻底对她选择了遗忘……
没有了。
“我……是有罪的,不这样做,我心难安。——沈旭,谢谢你来看我。”
“我不要你的感谢!”沈旭脱口而出,苏雨的淡然让他有些抓狂,他松松领带,“放心,我会把你保出去。”
“……不,不需要。”
沈旭不听她的,“告诉我,你把曾凯怎样了?我不相信你真杀死了他。”
苏雨震惊于沈旭对她的了解,可是,有些事情,她坚持,“别费心思和金钱了,这牢,我注定要坐。”
“苏雨!”沈旭对着她吼,“就算你觉得已活的了无生趣,决定自暴自弃。但是,法律上,你还是我的妻,我对你置之不理,你让世人如何看我?”
苏雨别开脸,“找个律师来,商讨一下离婚事宜吧。”
“休想!”沈旭体现出前所未有的强横,他不再跟她多言,“这件事,你要听我的,你也只能听我的,我现在保你出去,在这里,很难保证曾家的人使坏,他们能那样对你父亲,更有理由那样对你。”
苏雨抿抿唇,“开庭前,应该不会。——你回去吧。”
沈旭别有深意地看着她,良久,“苏雨,我告诉你,如果说之前我还对你留有余地的话,那么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我不会再放开你。至于为什么,你那么聪明,相信你懂。”
告白的话,他说不出。
但是他清楚的知道,他想要什么。
如果之前苏雨和韩业的两情相悦让他总是很难痛下决心的话,那么韩业的现状和韩家的反对让他觉得,上天还是站在他这一边。
这让他怎能放弃?
更何况,那个外表坚强的小女人,心里已荒芜得一无所有……
沈旭连夜找了父亲。
沈老和冷玉琴一脸严肃,更是二话不说地找了最权威的谋杀案辩护律师。
冷玉琴心疼地险些落泪,“怎么有这么傻的孩子?”
沈旭承认,“她是很傻,不过,现在最糟糕的情况,不是她的行为,而是她的心里。她一心想要坐牢赎罪,仅仅靠律师和我们,根本无法劝动她……”
冷玉琴看向他,“你也做不到?”
沈旭苦笑。
他?
他算什么?
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而已。
冷玉琴轻叹,“那她最在意的人是谁?”
沈旭低下头,还能有谁?当然是韩业,只是韩业他……
像是想到了什么,沈旭猛地抬头,眼里有些兴奋,“我想到了,我现在就去!”
韩业成了植物人,可是还有韩企!
事实证明,沈旭的想法是对的。
起码,从苏雨看见韩企之后双眼带雾的样子来看,韩企在苏雨心里的地位,也高过沈旭。
韩企一拳砸在苏雨面前的桌上,“你在干什么?你这样阿业知道了会多伤心?”
苏雨歉然,却迫切想知道喜欢的人的情况,“他……他怎样?”
原谅她的懦弱,她实在没有勇气去亲耳听到医生的结论,她怕当某种恐惧成为事实之后,她的心无力承受。
韩企看着苏雨,鼻子酸酸的,表情柔和地完全不像一个混帮派的混混,“丫头,你一定要配合沈旭和律师,我来,就是想告诉你,半个小时前,阿业他……醒了。”
苏雨猛地抬头,眼里闪着惊喜,“真的?”
韩企点头,“医生都说这是奇迹。——所以,你这时就不能放弃,我知道我父母很反对、很不看好你,可是,谁又能保证不会出现另一个奇迹呢?”
苏雨只是听着,不语。
韩企猜不透她,“明天开庭,我会推着阿业过去,给你助威。”
“不要!”苏雨摇头,“不要折腾他的身体。”
韩企借机施压,“那你要绝对配合辩护律师,不许自暴自弃!”
苏雨又垂下头。
韩企有些心情焦躁,“如果你不答应,我明天就带着他去!”
苏雨连忙阻止,“别……,我答应,我答应……”
韩企松了口气,有些怜惜地拍拍她的发顶,“再忍耐一晚,明天以后,无数的幸福等着你。”
苏雨点点头,而后默不作声地回到收押室里。
韩企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一滴很不男人的眼泪滑出眼里,连他都觉得丢人。
而一直守在门口的沈旭这时走了进来。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相交的视线中竟意外地沟通了彼此都一直掩藏的秘密。
沈旭恍然,“原来,你也喜欢她。”
韩企甩甩头,还在强装,“不知道你瞎说什么,我把她当弟妹,告诉你,不许跟我弟弟抢!”
沈旭不置可否,但是某些事情,他也不得不认输,“或许,也只有你撒这个谎,才能偏过她。”
韩企有些颓废,“这也是我所祈盼的,医生说阿业醒来并不是不可能,只是……希望微乎其微,就当我是骗人骗己吧,起码,救了她。”
就这样,在所有的人都有些松口气的时候,第二日的审判现场,出了所有人都震惊的状况。
被害人曾凯因身体不适,并未出席,原告席上的,是曾玉强。
冷玉琴和自己的亲哥哥兄妹见面后,全无感情。
而被告苏雨被带上庭上之后,现场开始混乱一团,人们纷纷窃窃私语。
法官大呼肃静,宣布开始之后,谁都想不到,最先陈词的,竟是苏雨。
就见她以无比平静的表情说着全场都听得见的话,“法官大人,我认罪。”
全场哗然。
沈旭死死地咬住牙关,双拳紧握,指甲都握进肉里。
韩企则直接站起,“小雨,你在胡说什么?”
辩护律师无奈摇头,被告自己认罪,他哪怕有再好的口才也已于事无补。
法官也更是从未碰到这样的情况,尚未开始辩护,就要陪审团出结果……
苏雨要坐牢,已毋庸置疑。
冷玉琴无法理解,“她这是在干什么,干什么啊?”
沈旭垂下眼眸,“她心里的自责,远超过我们的想象,苏振威的死和苏雪的失忆,给了她太大的打击,我们都低估了她的脆弱,也低估了她的决心……”
最终,苏雨以故意伤人罪入狱,介于情节不甚严重,被告又认罪态度良好,故而减刑为两年。
两年……
沈旭仰起头。
不多,他等得起。
而这两年里,他会频繁地探监,让她这两年的眼里,只有自己……
“儿子,她坐牢了!那女人还算识趣,懂得自己认罪。”
曾玉强一走进曾凯的房间,便如是说着。
可是,他却没有等来曾凯的回应。
“儿子?阿凯,阿凯?”
曾玉强一阵心慌涌来,快步走到床前,就见曾凯面色绯红,呼吸急促。
曾玉强大惊,疾呼,“阿朔,阿朔!杨朔!——来人,来人!”
两个小女佣慌慌张张地跑来,“老爷。”
“杨医生人呢?”
小女佣战战兢兢,“杨……杨医生他……他不见了。”
“不见了?”这是什么意思。
曾玉强大手一挥,将小女佣挥向一边,他来到杨朔的住处,却发现那里确实人去楼空。
他咬牙切齿,“该死,不想活命了吗?”
曾玉强毕竟是混出来的,遇到突发事件时,总能理智地指挥,一方面,他派了手下去追拿杨朔,另一方面,他很快就找来另一个权威的男科医生。
“陈医生,你快看看,阿凯他……”
已有些年迈的陈医生脱下曾凯的裤子,看向那被包扎过的下体。
曾玉强瞥了眼,顿时觉得惨不忍睹,那里已肿烂一团,比被苏雨扎过的样子还要凄惨,他心里杀机已起,“杨朔,有本事你就给我逃远点!”
陈医生连连摇头。
曾玉强紧张地问,“到底怎样,还有没有得医治?”
陈医生长叹,“虽然我不知道他之前的情况如何,但是,不管怎样的情况都应该有的恢复男性能力,不过现在……,这个给他包扎医治的人,是个奇才,慢慢地发挥侵蚀药效,却能够让病人无从察觉……”
曾玉强哪有心思听他在那里夸杨朔,急道,“你只要说,还有没有得救!”
陈医生摇头,“我是无能为力,而且,不光是我,换做是谁,都已无计可施,因为那个人已经无声无息间切断了病体附近的所有神经!——曾董,抱歉的很。”
曾凯浑浑噩噩,还在沉睡,全然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已真正成了一个废男人。
陈医生离开。
曾玉强失魂落魄地跌坐床边。
“上天这是要让我绝子绝孙吗?”
上天自然不会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可是他的手下却在此时带来了杨朔的消息。
曾玉强冷着脸,“消息来得正好,我这就亲自解决了他,让他也尝尝阿凯的痛苦!”
曾玉强和其手下是在一处废弃的工厂截到杨朔的。
杨朔并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站在众人中间,一如既往的僵尸表情。
曾玉强慢慢地逼近他,“为什么?我曾家对你不薄!”
杨朔冷笑,“其实,早在父亲去年去世那时起,我活着已是苟且偷生,如果说,是什么信念支撑着让我活到现在的话,那我告诉你,我只是等机会,为安宁报仇!”
“安宁?”曾玉强狞笑,“原来是那个贱女人!”
“不许你这么说她!她很纯洁、很纯洁,是我的迟疑,是我一直没有坦诚地让她明白我的心,才会让曾凯有机可乘。”杨朔清秀苍白的脸上满是痛意,“你们不是人,强暴了她,最后还狠心杀了她……”
“她忤逆阿凯,而且,拒绝他一次又一次,甚至还伤害到阿凯的身体……,对于这种不识时务的女人,留着何用?”曾玉强说的理所当然。
杨朔咬牙,双眼猩红,“畜生!”
曾玉强冷哼,“再怎样也比不过你,居然藏得那么深一直潜伏在阿凯的身边,不过,你也活不过今晚了,我这就送你和你的宝贝安宁去地下相聚!”
杨朔认命地闭上眼,“我早就知道我会有这么一天,我从没想要整死曾凯,我只是要让他生不如死!——其实,这次并不是我动手的最佳时机,我只是……只是不忍再看到一个弱势女人被你们残害!你动手吧!”
杨朔说着,手已悄悄地打开兜里的一个小瓶,那里是烈性毒药,他知道,曾玉强不可能给他一个痛快死。
果不其然,曾玉强举起手枪,本是瞄准杨朔的头,却突然转换放心,指向了杨朔的下体关键部位,“现在就让你尝尝阿凯的痛苦!”
“砰!”
枪响了。
却在下一瞬,“啪!”某种金属相撞的声音,两种声音之间的间隔短暂地几乎不可察觉。
杨朔不可思议地睁开眼睛,赫然发现自己安然无恙。
曾玉强一脸戒备,“谁?”
那声金属撞击分明是有人打飞了他的子弹。
有谁能有这个本事?
曾玉强的手下们也放弃对杨朔的包围,很默契地退到自己老大的身边,举枪防范,却是看不见一个人影。
曾玉强咬牙,暗中的人分明是为了救杨朔而来,他心念一动,又是一枪对杨朔射去。
“砰,啪!”
同样的情况出现了,而让曾玉强骇出一身冷汗的是,他看到了那个挡住他子弹的东西。
——一只小巧的飞刀!
曾玉强开了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你……你……”
终于,一个颇为温柔的声音传来,声音不高,却传入了每个人的耳里,“曾老,别来无恙?”
曾玉强的手不可控制地抖了抖,却强行地将手中的手枪握紧,“你是……你是卢……”
而这时,黑暗中,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迈着闲适的步子走了出来。
曾玉强死死地皱了下眉,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地对手下一挥,“我们走。”
手下们面面相觑,只能乖乖地离开。
而最诧异的,莫过于杨朔。
他惊悸不已地看着面前为首的男人。
那男人很年轻,也很……漂亮,温柔悦耳的声音配着这样柔和俊美的容颜,怎会是一个将曾玉强吓退的人?
就听男人身后的某个小弟问着,“险哥,这个人怎么办?”
这个人,当然是指的杨朔。
叫做险哥的男人微微一笑,温文尔雅,“你们觉得呢?”
小弟回答,“险哥不会救一个没用的人。”
杨朔傻傻地听着他们一言一语地评价自己。
而险哥则轻叹一声,表情无害地让人想要保护,就见他慢慢地走近杨朔,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准确地从杨朔的手里拿过那瓶毒药,用着无比优雅的动作将那药尽数倒出。
从头至尾,杨朔只有傻看的份。
险哥微笑,极温柔的微笑,“我从来都不会错过有才华的人,你可愿跟随我?”
杨朔怔怔地点头,时至如今,他可有拒绝的权利?
险哥又笑了,“好,现在,我们要去救另外一个人,你的任务,可是很艰巨啊。”
杨朔又点了点头,好容易找到声音问道,“去救谁?”
险哥的目光开始悠远,“救一个……好久不见了的人。”
“9623,拿出你身上所有的东西,抱上你的被子,跟我来这边!”
张扬跋扈的女监狱警察对着苏雨命令着。
苏雨默默地依言而行。
女警察看不惯苏雨淡然的样子,拿着电棒在那晃来晃去,“人年纪不大,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心肠倒是毒的很,敢杀人?哼,如果真想杀人,就把技术练得好点,一刀子下去干脆利索,别把人搞得残废或是半身不遂,害人终身。”
苏雨低头,勾唇冷笑。
那女人怎么会知道,她就算想要让曾凯过着要死不活的痛苦生活呢?
女警察督促着,“快点,快点,把身上的东西都拿下来,那个那个,你那个手链,拿下来!”
苏雨一顿,抬头冷冷地与女警察对视。
女警被她看得一楞,“你这是什么眼神?快摘下来!”
苏雨淡淡道,“其他的都可以,就这个不行。”
“嘿,我说你,这个地方哪是容得你撒野的地方?快摘下来,不然我拿电棍招呼你。”
苏雨闻言,回以冷笑。
女警怒了,真的就要举起电棍,耳边此时传来很媚很娇的声音,“呦,王姐,新来的又惹你生气啦?”
苏雨回头,发现那个与女警姐妹相称的,竟是一个和她一样穿着囚服的女人。
女人不大,约莫二十三左右,估计是刚刚放风回来。
女人很美,苏雨从来对女人的容貌都不敏感,可是她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真美!美中带着妖冶。
而当苏雨看向那个女人带笑的眼里的时候,她不由地心神一震。
那眉眼间的眼神……,何其相似啊。
而最诡异的,是和那女人相似的,竟是自己!
脑海里不由地回忆起曾经有两个人曾对她说过:苏雨,你眼里那带着小小阴谋的神情很像一个人。
而那两个人也都说过:只是,你的道行没有她深!
那两人,一个是如今正在海外发展的王城干爹,一个,则是她已多年不见的……恩人。
苏雨失笑。
此时此景,她怎么会想到这个?
她别开脸,手上却牢牢地握住腕上的手链。
那美丽女人睇了眼苏雨的手腕,娇笑道,“呵呵,原来又是守着自己情人的东西不舍放弃啊。”
女警跟着附和,“没错,搞不懂这些女人,都已经坐牢了,情人还有几个会记着你?——快拿下来!”
最后的命令,是对苏雨所说。
苏雨惘若未闻。
“你,我这就打断你的腿,小丫头,年轻不知社会的黑暗,你以为这牢里还是由着你的地方,我……我打……”
电棒被抡起,却定格在空中,再没落下。
苏雨斜眸扫了一眼,原来,又是那个美丽的女人!
女警气了,“施黎,你这是干什么?没看见我要教训人吗?如果你再捣乱,我连你一起教训!”
“呵呵……”叫施黎的女人娇笑,手握着电棒,缓缓地放回女警的身侧,“王姐,别激动,你看看她,不到二十的年纪,正在叛逆期,而且,看那手链,十有八九是初恋情人送的,咱们谁都有初恋,你就通融一下,给我个面子,让她带着那玩意吧,成不?”
“嘿!”女警怪叫,“我说你还不是一般的多管闲事!”
苏雨也用一种不解的眼光看着施黎。
就见施黎凑到女警的耳边嘀嘀咕咕,不消一会,女警就一脸不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都进去吧,呐,苏雨,这东西就让你带着,不过,你可要给我悠着点,别再犯到我的手里。”
苏雨啧啧称奇,那个施黎竟然可以说动女警?
那女人到底……是不是囚犯?
可是,她明明确实是穿着囚服。
察觉到苏雨在看自己,施黎回以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而后极为慵懒却又妩媚地伸了个懒腰,淡漠地扫过苏雨的脸,“好困啊,睡觉。”
说着,便再也不看向苏雨一眼。
十人住于一个还算宽敞的房间里,这就是监狱。
苏雨找到了自己的床位,却发现正是那个施黎的上铺。
施黎似已熟睡,明明是张年轻的脸,却周身透着魅,哪怕是睡着的时候。
对于苏雨这个新来的同居人,女囚徒们的反应倒是出奇一致。
三两个一团,偷偷地瞅着苏雨,窃窃私语。
苏雨明白,她们在八卦,八卦是女人们的权利。
哪怕是女囚犯,也是女人。
即便女囚犯们已把声音压低,可是间或地,还是传入苏雨的耳里。
“就是她,就是她,把曾家的少爷给捅了!听说,她是沈家二少爷的原配夫人,却和别的富家哥混在一起。”
“是吗……,这女人真是不贞不洁!”
“曾少爷的风流谁人不知啊,她竟然把他捅了!我猜,肯定她是他的姘头之一,然后因为争风吃醋才痛下杀手。”
“啧啧,都说最毒妇人心,一点不假啊……”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沈二少爷肯定不会再要她了吧。”
“可不是呢,沈二少爷俊美潇洒,想找什么样的没有啊。我还听说,她是苏振威的二女儿,苏家家破人亡了,你说,豪门之间还会留下没有任何政治利益的婚姻吗?”
“不会!”
“所以喽,沈二少爷肯定是借这个事,一举休了她,不然,怎么会不保她出去?”
“嗯……,可是,我怎么听说,她是自己认罪的?”
“呃……,可能吗?我是不信。……谣传吧……”
苏雨将所有的讨论尽收耳里,但是这些小儿科的谈论怎会动摇她的心神?
她默默地上了床,准备在百无聊赖的吃喝拉撒中,度过这两年,至于曾凯的报复……,来吧,她等着。
上天并没有让她等多久。
甚至可以说,上天根本没有让她等。
几乎她刚刚躺下,就有一个身形肥胖的女人来到她的床边,“喂,新来的。”
苏雨看了她一眼,“有事?”
肥婆横眉竖眼,“一看就是个不懂规矩的山野女人,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生存法则,你来了这里,不知道要拜见老大、孝敬老大吗?”
老大?
苏雨很想仰天狂笑,她轻轻勾起一边唇角,“谁是老大?你吗?”
肥婆轻哼,“算你有点眼色。”
苏雨慵懒地翻了个身,算是与肥婆正视,却仍旧没有起身。
她是自暴自弃,她是想要赎罪,可是这一切都表示她要任由欺凌。
苏雨带着几分轻蔑地笑看着肥婆,“你也知道,我新来乍到,见识短浅,不知道要怎样拜见、孝敬。”
肥婆耐着性子,“那我就教你这一回,拜见,就是要给我磕个响头!至于孝敬,哼,我看你这手链还挺值钱的……,现在懂了吗?”
说完,肥婆贪婪的目光就落在苏雨的手链上,再也没离开。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苏雨都还能忍的话,那么事情牵扯到手链,苏雨便失去了奉陪的兴趣,她直接选择翻过身去,徒留一个背影给肥婆。
肥婆显然被苏雨的态度惹火,拔高声音,“我数三声,你再不下来,后果自负!”
苏雨心里冷笑:就这点威胁的道行啊。
而周遭围观的女人们都开始为苏雨捏了把汗,她们每一个人进来时,都经过了这种“特训”,有几个心软的,甚至都想劝劝苏雨:好汉不吃眼前亏,就压下尊严,总好过天天被欺负的想死来得好。
可是,这样只是心里想想而已。
没有一个人有胆量站出来。
肥婆怒了,握起她的肉拳头直接向床上的苏雨砸去。
有两个女人直接掩面,闭上眼睛,不敢去看。
而一下秒,几声倒抽气的声音又让她们把手拿开。
再睁开眼时,苏雨已稳稳地站在地上。
肥婆一愣,很快就知道遇到练家子了,但是怎么说,她也是纵横监狱多年的狱中女霸王,怎能让一个看上去不足二十岁的小女人夺去风头?
“啊!”她狂吼一声,然后很装腔作势地脱去外衣,又是很没章法的一拳向苏雨招呼去。
怪只怪她长相实在是太过让人提不起兴趣,苏雨完全没有兴致陪她玩,直接一个釜底抽薪,一记敏捷的过肩摔,只听“砰”的一声,整个监狱都似乎震了震,肥婆无比凄惨地仰躺在地。
眼里那个怨恨啊……
女人们惊呼着,却不敢去将肥婆扶起。
苏雨睨了眼肥婆,“我的‘拜见’和‘孝敬’你可收到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喽?”
说完,也不等傻傻的肥婆回神,直接轻松地爬上了床。
女人们再次开始窃窃私语,只是这次不同的是,她们都达成了一个新的共识:女霸王,要易主了!
苏雨再次躺下,想起肥婆那震惊却又认栽的表情,哑然失笑,但是笑着笑着,她笑不出来了,因为,她陡然发现,从她被肥婆挑衅,到她撂倒对方,而自始至终,施黎都一直保持睡姿,动也没动……
而无人注意,那个一直沉睡的施黎,此时嘴角浮起一抹很古怪、很古怪的笑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