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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小双不用多请,因为那四名大汉都匆匆穿衣,片刻间,这四人全都变成了公所捕快,并且换了兵器。
蓝衣人沉声道:“你们听着,本座是从无数人之中,挑出了你们四名,照理说应该可以胜任,除非你们不小心,露出马脚。”
他停歇一下,又道:“你们先看过他们的反应,才决定用不用铁连环锁他双手,或者是决定用与不用”
一个大汉道:“属下们已讨论过了,香主请放心。”
蓝衣人加以森冷的目光,盯了那人一眼,才又道:“你们记着,凭你们的几手工夫,绝对赢不过那厮。”
他冷吟一声,以加强语气,又道:“千万别因为我也在场,便掉以轻心。”
大汉们都躬身而应,蓝衣人道:“哪个家伙手中之剑,乃是希世之宝,所以必须利用铁连环,扣住他的双手,那时候咱们就万元一失了。”
那些大汉们连连称是,蓝衣人直到此时,嘴角方始微微露出笑容。
他挥挥手,道:“你们都到大路上等候吧!”
那四个假投公人的汉子,迅即离开山坡,奔向大路。当他们都消失之后,蓝衣人悠闲地起身走动。
余小双机警地转头一望,但见距她不远的张大鹏,露出要说话的神情。她立刻用手势制止他,示意他耐心等候。
以她想来,这一群铁连环帮的人,必是利用公门捕决的身份,去欺骗一个人,使他上当被擒。
问题就出在这儿,以铁连环帮的势力,以及这蓝衣人的功夫艺业,照理说不必假冒公人才对。
这是因为以他们的实力,比起十个人的捕快,还要强大。况且武林中人,决计不肯轻易束手被捕的。
假如一定要动手,则假冒公人之后,蓝主人仍须跟去才行。若然蓝衣人恐怕跟去时会被对方看破,而不跟去。则假冒之举,徒然削弱实力,得不偿失而已,由此可知必定另有作用。
余小双迅速地思忖着,她本身的经验虽不多,但身在彩霞府,对江湖门道,以及许多奇怪之事,皆曾听闻。
因是之故,她仍然算得上有相当经验,见闻广博之人。
她继续想道:“就这等情况看来,有两个可能;一是这个马上就要到达的对象,必是个奉公守法之人,绝对会俯首就擒。”
想到这一点,她顿时感到愤愤不平。因为铁连环如果是利用人家这种美德的话,实在是太卑鄙了。
她又忖道:“第二个可能是:这蓝衣人算定时间充裕,所以还在等候什么消息。也许这两个可能性都有”
她凝神查看那蓝衣人的动静,过了一阵,靠大路那边的树林内,有一个人迅快的奔人来,跟蓝衣人打个招呼。此人约有五旬左右,但身材仍然结实强健,眉目间有一股剽悍之气,背后斜插一把大刀。
他走到蓝衣人跟前,拱拱手,道:“听说你已有了线索,是也不是?”
蓝衣人点点头,道:“尤老师来得好快,比兄弟的预测还早了一往香的时间”
他悠闲的笑了笑,又道:“尤老师此来,可曾与李姑娘联络过了?”
姓尤的剽悍老者道:“蓝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蓝衣人道:“兄弟平生行事,最根的是受骗落空,关于今日这件事,捎话过来的人是尤老师,并未见过李姑娘本人。因此之故,关于事成以后的酬劳,兄弟不能不多问两句,这也是人之常情啊!”尤老师哼了一声,道:“蓝兄素有多疑之名,看来如今益发厉害了,难道我尤一峰的说话,蓝兄居然还信不过么?”
蓝衣人道:“不是信不过,尤老师万勿误会。兄弟只不过为你着想而已,要知付酬之人,乃是李姑娘而不是你呀!”
尤一峰道:“她如果不守信的话,只怕损失比蓝兄还惨重,试问别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将来有谁还肯为她出力?”
蓝衣人道:“将来之事,兄弟不感兴趣。”
尤一峰双眉一皱,道:“蓝兄如果不放心,这件事就此拉倒,反正兄弟我没有什么损失可言。”
他当真气恼了,是以这话说得很不客气。
蓝衣人耸耸肩,道:“假如那厮已被兄弟摘下,只怕尤兄不肯真的不管吧?”
尤一峰冷冷的瞪住他,对方也毫不客气的以目光回敬,双方对望了一阵,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似乎随时会出手拚斗一般。
又过了一会,尤一峰耸耸肩,道:“蓝兄怎样才信得过我?”
蓝衣人道:“很简单,请赐告李姑娘现在的住处,兄弟马上派人与她直接联络,此举在兄弟来说,费不了一点时间。”
尤一峰道:“好,她目下在金陵某处”
他把地点详细说了出来,蓝衣人取出纸笔记下。
之后,蓝衣人又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仰天发出一声口哨,转眼间一头灰褐骏鸽刷地飞落。
他把纸条卷起,塞在鸽足的铜管内,一挥手,那头灰鸽便飞走了。
其次,她晓得了幕后主使之八,敢情是个姓李的女子,至于欲揭之人是谁?动机如何,均无所悉。
她不禁心急起来,因为算起来那个对象快要到了。如在中计被擒以前,她还不晓得是谁,但没有法子作任何决定了。
所谓任何决定,是说余小双她考虑要不要帮助他,以及如何帮助他的方法,在目前根本无法可施。
尤-峰仰头望着空中,说道:“兄弟以为那厮快要到达此处了,是也不是?”
蓝衣人道:“不错,快到啦!”
尤一峰道:“蓝兄带了几个人来?”
蓝衣人简短地道:“咽个。”
尤一峰道:“咖上你我,一共是六个人”
他摇摇头,接着道:“不行,咱们力量太弱,休想揭下那厮”
余小双聆听到这里,不只知道这两人不是同一帮的,事实上这两人在武林中颇有名气,她都认得出来。
余小双大为惊讶,忖道:“这两个家伙联手的话,能够与他们拚一拚的人,恐怕已不多了,何况尚有四名手下,但尤一峰却认为不够,岂不惊人?”
方转念间,蓝衣人已遭:“尤兄放心,这个任务兄弟一肩担承,无庸费扰精神。”
尤一峰有点不满地道:“虽然如此,但兄弟也不能说荣辱无关,蓝兄下手之法,难道是极大的秘密么?”
蓝衣人得意地仰天长笑一声,显然他对自己的设计,颇为自傲,是以很不得早早告诉别人。
他高声道:“既蒙尤兄下问,理该奉告,兄弟的计策是设计使他束手就擒,如果非得动手不可,兄弟尚有自知之明,决计不敢接下这个交易。”
尤一峰道:“那厮如何肯束手就擒呢?”
蓝衣人道:“自然有肯的道理啦!例如说,尤兄你虽不属任何帮会,但令叔眼下是龙虎刀派的掌门人,他如果派人押你回去见他,你能反抗么?”
尤一峰若有所悟的点点头,蓝衣人又道:“像兄弟我,则无法抗拒敝帮帮主的命令,更属显然不过的事。”
尤一峰道:“然则那厮呢?”
蓝衣人道:“他的来历身世,虽无法查悉,但他这两天的行动,都被我调查得一清二楚。从种种细节微行之中,兄弟断定他是个极为奉公守法之人。”
尤一峰也不得不佩服,道:“嘿!真有一手。”
蓝衣人道:“目下关键只在于执行计策之人,能不能表演得恰到好处?使他深信自己是被认错了人,只须返衙与证人对质,即可释放这一点了。”
尤一峰道:“就算他入谷了,后面的手脚也得费一番功夫呢?”
蓝衣人道:“不要紧,只要他中计入谷。我手下那几个人,都是厉害脚色,很快就能哄得他自愿套上手铐。这时候,敝帮的铁连环就有用处啦!”
尤一峰道:“听说贵帮的铁连环,系以特别合金铸造,无法毁损,是也不是?”
蓝衣人道:“正是如此,当他双手被铐锁起来之后,即使武功再高,也跑不快,更休说动手拚斗了。”
尤一峰道:“妙极了,但愿蓝兄之计,得奏奇功。”
蓝衣人哈哈一笑,道:“请恕兄弟多嘴,敢问尤尼一声:兄弟之计如若奏功,对尤兄有何好处?”
尤一峰向他眨眨眼睛,作个会心的笑容,道:“好处虽比不上你但也足够了。不知你晓得不晓得,李姑娘的徒弟,也非常出色的。”
蓝衣人释然道:“原来如此,常言道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这话一定错不了的。”
蓝衣人举步行去,尤一峰在后面跟着。才走了六七步,蓝衣人忽然停步,转身望着尤一峰道:“如若兄弟的计策成功,只不知要将人送到什么地方去?”
尤一峰道:“这个交给兄弟办理,定必妥当。”
蓝衣人道:“在下不是怀疑尤尼会过河拆桥,而是事实上不得不由兄弟的部属押送,否则就很容易露出马脚。”
尤一峰那么老练的老江湖,至此也不由得泛起了怫然不悦之色,冷冷道:“蓝兄的顾虑可真不少。”
蓝衣人道:“兄弟一说,尤兄就明白啦!第一点,咱们能不能使那厮在毫无疑惑的情况之下,加上一副铁连环,尚在未知之数。”
他等对方点点头,才接下去道:“第二点,就算加上了铁连环,但如欲万全,最好还是由他们四人直接押送到地头,那可免去一番手脚。”
尤一峰沉吟一下,面上不悦之色已经消失。蓝衣人一望而知这两点理由,已把对方说服了。
尤一峰缓缓道:“蓝兄的提议,甚是有理,亦属必要之举。等到擒下那厮之后,兄弟才带领你们前往便是了。”
蓝衣上笑一笑,道:“尤兄也晓得公门中的规矩,定须在那逮捕公文上,填明所属的官衙名称。因此之故,如果晓得人犯押送的地点,兄弟便嘱他们预先填好那地名。到时顺理成章的往那边押去。”
换言之,尤一峰非说出地点不可。
尤-峰这回十分爽快,道:“既是如此,蓝兄可转告贵部,填上庐州就行啦!”
蓝衣人道:“原来在庐州,那倒方便得很。”
两人先后走去,转眼间,身形已隐没在律莽间。
张大鹏憋到现在,总算可以透一口大气和开口说话了。
他先望望美丽的余小双,才道:“双姑,他们干嘛的?”
余小双道:“他们都不是好人。”
张大鹏道:“我一看也晓得他们不是好人,这倒没有什么。但你却很注意,而且好像很不安。”
余小双想道:“张大鹏受尽人间各种奚落轻侮,是以对一些事物的看法,与常人不同尤其是邪正之间,更无所谓,这等情形,原是怪他不得。”
当下说道:“我听了他们的对话,很怀疑他们要设计擒捉的这个人,是我的一个朋友。
同时,那个在幕后指使他们的,是一个女人,如果我猜得不错,必定是那个多妙仙姑李玉尘。”
张大鹏道:“你也认识她么?”
余小双道:“未见过面,但她是个很坏的女人。”
张大鹏日中发出“喷”的一声,说道:“我就喜欢坏的女人。”
余小双道:“胡说,她跟你要好,等一会又跟别人好,你受得了么?”
张大鹏道:“当然受不了,但我可以打死她。”
余小双道:“不错,你固然可以打死她出气,但碰上姓李的这个女人,你不但打不死地,反而得先被她弄死。”
张大鹏一怔,道:“她这么厉害?”
余小双道:“她一生杀死的人,已经不知有多少啦!”
接着又道:“她厉害的地方是你不惹她,她要惹你。先把你哄得以为她真爱上你,等你神魂颠倒时,她才收拾你。”
张大鹏道:“我不爱她,她也没法。”
余小双笑一笑,道:“你能么?她是著名的美人,又会说话,又会发嗔,据说还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受得住她勾引的。”
张大鹏瞠目道:“听起来真是又可怕又有趣。”
余小双道:“找那个朋友很厉害,比这些人都行。但这些人为了李玉尘的缘故,都不顾利害,也不怕送了命。”
张大鹏急起来,道:“我们快点通知你的朋友吧!”
余小双道:“我不能出面,一出面就更糟了。”
张大鹏讶道:“为什么?”
余小双道:“因为我也是李玉生要捉拿的人。”
张大鹏道:“她为什么要捉你?”
余小双道:“我也不明白,本来我与她没有冤价。”
张大鹏道:“这个女人真多事。”
余小双道:“她曾派人把我穴道点了,那是武林中一种非常神奇的手法,能使人失去知觉,或者全然没有气力,甚至要人哭或要人笑都行,想弄死人更容易了。”
张大鹏道:“有这等事?你目下怎样了?”
余小双道:“我气力和功夫都被禁制住,施展不出。”
张大鹏沉吟一下,道:“这样说来,唯有找到她,迫她出手解救才行啦!”
余小双道:“是啊!但谁能迫她这样做?押我前去见她的一个人,是武林中很有名气的,他对我也很好,但亦被李玉尘迷住,没有法子反抗她的命令。”
张大鹏道:“他叫什么名字?”
余小双道’他叫凌九重,既非好人,也非坏人。”
张大鹏道:“真把我听糊涂啦!但这都不管他,我们先去通知你那个朋友,告诉他有人整他,他叫什么名字呢?”
余小双道:“杜希言,年纪很轻,救过我的性命。”
张大鹏道:“既然你伯人认出你,我去通知他,好不好?”
余小双道:“这倒是个办法,但你如何认得他呢?”
张大鹏道:“我长着嘴巴,不会问么?”
余小双道:“你总不能一见年轻人,就过去问啊!”张大鹏道:“有办法,我跟住那些扮公差的人,只要见他们注意一个年轻人,我就抢先上前询问。”
余小双大喜道:“这真是好办法,你去吧!”
张大鹏道:“你在哪儿等我户
余小双道:“就在这儿可好?”
张大鹏道:“好,我去了,”
他迈开大步,略略绕个圈了,出现大路之上。
放目一望,大路两头皆不见有假扮公人的踪影,同时也瞧不见尤一峰和蓝衣人,顿时大感怀疑,不知向那一边走才对。
忽见两个菜贩挑着空的箩筐,健步行来。
张大鹏上前伸出巨臂,把他们拦住。
其中一个抬头望时,道:“喝,是大牛,好久没看见你啦!”
张大鹏道:“我刚才看见四个公人,他们一眨眼就不见啦!你们打那头来,看见他们没有?”
那菜贩连连点头,道:“有,有,在那边。”
张大鹏也不道谢,长腿伸处,大步而去。
他脚程甚快,不久工夫,已奔行出数里。一路上居然没看见尤一峰和那蓝衣人的影子,心中暗暗称奇。
忽见前面不远处,有座凉亭。那四名假公人,都在亭子中喝茶闲谈,但八只眼睛,却不离大路。
张大鹏熟知地形,当即离开大路,绕个圈子,越过凉亭,在凉亭过去一点的路边树丛内,潜伏不动。
他一面瞧看经过的人,一面还得查看那些假公人的神色,芭斗大的脑袋转个不停,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过了一阵,忽见大路上一个年轻斯文的人,骑着一匹骏马,得得而来。
这个书生似的年轻人在马上左右顾盼,神色不定。
张大鹏顿时紧张起来,忖道:“他必定是杜希言了。”
回头望时,只见凉亭内的公人,也都远远望见这书生,个个放下茶碗,纷纷起身,一派准备行动之态。
他更不迟疑,从树丛中奔了出来,长臂一伸,巨掌已握住了马嘴上的嚼环,不许马匹移动。
马上的书生双眉一耸,泛起怒气。
张大鹏个子高大过人,这刻比马背上的人还要高些。
他晓得对方一定讶疑交集,即低声说道:“你是不是杜希言?”
马上的书生双眉又耸了一下,眼珠滴溜溜地一转,才答道:“是又如何?”
张大鹏道:“你是杜希言的话,我就有话告诉你。”
那书生点头道:“我就是杜希言。”
张大鹏道:“前面有四个公人要抓你。”
杜希言讶道:“抓我?为什么?我可是犯了法么?”
张大鹏道:“称自然不是犯了法啦!”
杜希言不禁失笑,道:“这就奇了,你怎知我没犯法?连我自家也不知道呢!”
张大鹏道:“他们不是真的公门捕快。”
杜希言道:“那么竟是假的了?”
张大鹏道:“不是真的,当然就是假的罗!”
言下之意,大有怪他连这个也弄不清楚之意。
杜希言道:“他们抓我干吗”
张大鹏道:“听说是一个姓李的女人,要他们的头儿抓体,那是个穿蓝长衫的人,是什么铁连环帮的。”
杜希言哦了一声,道:“听说铁连环帮有几个不错的人物,其中一个姓蓝名俊,爱穿蓝色长衫。”
张大鹏道:“对啦!一定是他,他要抓你去交给李玉尘,然后就可以跟李玉尘要好了。”
杜希言双眉一挑,目射怒光,道:“哼!好一个淫妇。”
张大鹏道:“对呀!听说李玉尘很坏。”
杜希言问道:“你听谁说的?”
张大鹏道:“是余小双姑娘,她要我通知你的。”
杜希言顿时消失了怒色,急急问道:“她在那里?”
张大鹏道:“就在那边,只有几里路。”
杜希言道:“好极了,我正在找她。”
张大鹏瞪大双眼,凝视着他。
杜希言讶道:“你看什么?”
张大鹏道:“我是在想,只有像你这般人才,才配得上是余姑娘的朋友。”
杜希言欣然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大鹏说了,又道:“我们怎生过去呢?”
杜希言道:“容易极了,你认得路,我们绕过去。等这些假捕快追来时,咱们早就绕过头,到了他们背后了。”
话声中,已飘下马,轻捷无比。
他们把马牵人树丛,张大鹏放步前奔。初时他还怕杜希言追不上,但随即就发现自己错了,当下放心飞跑。
数里之地,晃眼已到,他们穿过路边的高坡和树林,便抵达刚才蓝俊和尤一峰说话的斜坡上。
张大鹏转头四望,不见余小双倩影,不觉大讶。
杜希言见他停步,烧得已经到达,也帮忙瞧看。然而四下皆是野草树木,地势起伏不平,极难寻觅。
张大鹏一急之下,叫道:“余姑娘,余姑娘”
声音歌后,全无应答。
杜希言问道:“张大鹏,你没走错吧?”
张大鹏道:“我闭上眼睛也不会走错,明明就在这儿。”
杜希言道:“她可曾答应等你?”
张大鹏道:“有呀!我们讲好回到此地的。”
杜希言沉声道:“胡说,她明明不在。”
他声音十分严厉森冷,非常刺耳。
张大鹏不悦地瞪他一眼,又高声叫道:“徐姑娘”
杜希言冷冰冰的道:“不必叫,她一定溜了。”
张大鹏怒道:“关你屁事,我要叫就叫”
杜希言面寒如冰,道:“真的?你叫叫看。”
张大鹏一怒之下,张大嘴巴,决意大叫一声,纵使惊动老远的敌人,也都不管,因为这家伙太可恶了。
谁知气一岔,居然发不出声音。当然他也晓得这是腰间被对方戳了一下所致。若是从前,虽然被戳一记,也不会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懂得何以发不出声音。
现在张大鹏听余小双讲究过,晓得这叫做点穴功夫。
杜希言迅即又在他胸前戳了一下,虽然只是用两只手指戳的,却宛如使用铁枝一般,又坚硬又沉重。
这时,张大鹏不但做声不得,同时连四肢也动弹不得了。
直到这时,他才死心塌地的相信“武功”的威力。从前他力大无穷,身坚如铁,谁也不放在心上的。
杜希言发出一阵阵嘿嘿冷笑,高声道:“张大鹏,你这个大蠢虫,骗我白白走一趟,非宰了你不可。”说时,从怀中掏出一口短剑,呛地一声拔出鞘,刀身上光芒闪射。
他举起了短剑,突然间两文外传来一声娇呼,道:“不,不要杀他。”
杜希言回头一瞧,只见一个美女冉冉到来,正是美貌无比的余小双。他仰天一笑,收起短剑。余小双走近了,道:“凌九重,你真的要杀他么?”
张大鹏虽不能动,但心中仍然明白。一听此人竟是凌九重,而不是杜希言,不禁又悔恨,又着急。
后悔的自然是他弄错人,把这个押送余小双的家伙,反而带来此地,把余小双找到。
焦急的是那个真的杜希言,目下一定已中了诡计,被蓝俊擒住。
凌九重笑一笑,道:“你如果不出来,我就杀死他,难道我杀人还会手软么?不过我晓得这一下,定能把你晚出来。”
余小双叹口气,道:“好吧!你现在解开他穴道行不行?”
凌九重摇摇头道:“为他着想,还是别解开穴道的好。”
余小双讶道:“为什么?”
凌九重道:“他是个浑猛之徒,一旦解开穴道,定会生事滋扰于我,这岂不是要迫我出手把他杀死么?”
余小双道:“他听我的话,不会闹事的。”
凌九重似乎很不愿意,道:“这事等一会再说吧户余小双道:“不,别欺负他。要知他一来不是武林之人。二来他天赋奇特,受尽世人闲气,遭遇堪怜。你是什么身份之人;岂可与凡夫俗子一般,歧视于他?”
凌九重被她用大帽子一扣,可就不能不答应,否则他便不啻承认他也是凡夫俗子,全无风度可言了。
当下点点头,伸手在张大鹏背后连拍三掌。
张大鹏但觉四肢百骸一松,血气运行如常,他原不是笨人,这刻实在不敢招惹凌九重了,连忙行开,躲在余小双背后。
凌九重冷冷道:“小双,你答应过不逃走的。”
余小双道:“我没有逃走啊!是坐骑受惊,把我驮到这儿来,认识了大鹏,接着又听到尤一峰和蓝俊计议之言。本来我也不想多事的,但事实上追得我非管不可。”
凌九重仍然冷冷的道:“有趣得很,谁迫你这么做呢?”
余小双道:“我猜换作是你,也会帮帮杜希言的忙的。因为蓝俊手段太卑鄙下流了,竟是利用官家的力量。”
凌九重吟了一声,表示不同意她这个说法。
余小双又道:“他们看准了人家奉公守法,所以派手下假冒公差,大概加上花言巧语,哄骗杜希言人谷。”
她停歇了一下,接着又道:“这等用心,可不是太卑鄙龌龊么?岂是江湖中所容许的?”
凌九重这时也不得不承认她有理,道:“你说得不错,但你可别想我会帮助杜希言。”
余小双无可奈何地颔首道:“我不求你就是了。”
凌九重道:“走吧,车子在那边等着呢!”
他的目光扫过张大鹏,眉头轻皱,又道:“我们一走,他又会去帮忙杜希言的。”
余小双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做这件事了。”
张大鹏忍不住道:“这回我一定不会弄错了。”
余小双道:“不,以我猜想,杜希言现下必定已经中计被擒。因此作如果再去,势必被蓝俊那些坏蛋杀死。”
张大鹏见识过武功的厉害,听了不禁一怔,不敢反驳。只听余小双又道:“凌九重,你也不用忙着上路呀!”
凌九重讶道:“哦!为什么?”
余小双道:“据我所知,你如果前赴金陵决计见不到李玉尘。所以我劝你不要心急,她根本不在南京城。”
凌九重记起张大鹏说的话,他说蓝俊擒到杜希言之后,就可得到李玉尘。此念掠过心头,登时一万个不自在。
要知他虽然晓得李玉尘是个淫荡放纵,面首三千的女人,但他十分自负,深心中总秘密地希望李玉尘有了自己,便可从此收拾心猿意马,起码也和自己厮守一段时间。
因此关于李玉尘以肉身色相作为报酬的消息,使他既妒又恨,心中的滋味,说不出多么难过。
他表面上不露声色,道:“她现下在什么地方?”
作小双摇摇头,道:“蓝俊和尤一峰说话的声音,忽高忽低,我只听出她不在金陵,至于她眼下在什么地方等候蓝俊,那要向蓝俊询问,才能知道了。”
凌九重虽然不信她没听见,但他与余小双总算有点感情,自是不便迫她说出关于另外一个女人的事情。
他沉吟一下,道:“也许蓝俊之言不确,不过我既然是要送你去金陵见她的,如果她不在,岂不冤枉?所以此事有查证的必要。”
余小双心中暗喜,忖道:“只要你去查询.蓝俊当然不肯回答,加上你的骄傲性子,非发生冲突不可。”
只听凌九重又适:“小双,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那就是关于杜希言的问题,我对他怀有强烈的妒恨,是以决计不会让他恢复自由。换句话说,我绝不肯帮助他。”
余小双道:“这是你自己的事,我如何管得了?”
心中却想道:“只要你和蓝俊发生冲突,杜希言便有机会逃走啦!”
凌九重向张大鹏道:“你如果愿意跟我们走,你就得识相点,不许乱来。如果不想跟我们走,也由得你。”
张大鹏心中感到凌九重这人不好亲近,况且他如果不跟着他们,岂不是可以抽身去设法救杜希言了。
他正要回答说不跟他们,但余小双已抢先道:“大鹏是个无家可归的人,在这等乡下地方,也难以安身,当然要跟着我们了,将来我想法子安插他做点什么事。”
凌九重道:“如此甚好。”
三人到了大路上,张大鹏傍车而行,他身材高大,神力无穷,有时马车要碰上石块或什么的,他大手一伸,能把大车举起数寸,再放落地面,免去剧烈的颠簸。凌九重则骑着马,以便等机会行事。
余小双在车篷内,透过窗户,向张大鹏道:“你以后小心点,最好别出主意,刚才作差点就完蛋了。”
张大鹏大感不解,问道:“什么事呀?”
余小双道:“凌九重问你要不要跟随我们,我晓得你想说不跟,对也不对?”
张大鹏点点头,余小双又道:“如果你这样说了,他马上就会下毒手杀死你,因为你如果不是在他监视之下,他会防你去营救杜希言,非杀价不可。”
张大鹏倒抽一口冷气,道:“听起来他比我以前还凶恶得多了,我以前多数是把人吓个半死,除非那人想伤害我,但这个家伙”
余小双道:“社湖上的人,大多数都重义气,并且讲究信用,说一不二,那怕赔了性命,亦不能反悔。”
她停歇一下,又道:“担凌九重却不是这种江湖道,他这个人,邪邪正正,没有定准,同时自幼就养成心狠手辣的习惯,杀人之事,全不在乎,所以你不可把他当作常人看待。”
张大鹏道:“我记住了,那个杠希言呢?”
余小双道:“听说他是个好人,一直帮忙别人,性情武功与学问都好。”
张大鹏道:“这种人我们定须救他,对也不对?”
余小双道:“我已经设法了,你暂时不要打扰就行啦!”
张大鹏点头应了。
这时,凌九重已从对面而来的路人口中,问到消息,便驱马到车边,向余小双说道:
“杜希言果然中计被擒,由四名公差押解,远向西北行去。”
余小双道:“我没骗你吧,他们当真不赴金陵呢!”
凌九重道:“他们距此约有四五里之遥,你给管着张大鹏,别让他多事。我这就赶上去,查问一下。”
余小双道:“你放心,大鹏决不多事。”
凌九重又道:“你们减轻速度,慢慢行去。当然你一直得在车中,你可答应我?”
余小双道:“答应你,你去吧!”
凌九重立即挥鞭催马驰去。张大鹏问道:“他为什么还要管你?”
余小双道:“我不是告诉你了么?他是受托把我押去见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李玉尘。
她讲定在南京等他,但照杜希言的事情看来,却又不在南京,所以他心中大为冒火,赶紧去查。”
张大鹏道:“奇怪,他怎舍得这样对你?”
余小双晓得张大鹏已觉察出凌九重对自己很好,是以对这等矛盾现象,觉得十分疑惑不解。
这个现象解释起来很费事,是以她不作声。
张大鹏又问道:“你认为他此去,可解杜希言之围么?”
余小双点头道:“自应如此,因为他是个骄傲的人,只要一言不合,他就会翻脸,出手对付蓝俊等人。”
这时凌九重催马疾驰,铁蹄卷起大片尘头。
数里之地,眨眼已追上了。
只见四名公差,正与杜希言一齐行去。
杜希言与那些假公差一样,都是步行。
凌九重远远望去,已瞧出杜希言双手带着手铐,只不知有没有加上铁连环。这一点定须到切近方始晓得。
他一路小心查看,都没有见到蓝俊或尤一峰。心中暗感诧异,因为这两人应当在前后押解才是。
凌九重最希望的是蓝尤二人分开来,一在前面开道,一在后面押送。这样他就可以专心只对付一个人了。
目下既然见不到他们,唯有越过杜希言,到前面瞧瞧,想来蓝尤二人必在前头开路,决计不会远离的。
这件事实行之时,他不禁考虑了一下,最后决定不管杜希言有何反应,一退越过他,无须遮掩。
假如他晓得这是一种下意识的破坏欲望,他一定不肯这样做。敢情他深心之中,存有阻挠蓝俊成功的念头。
他催马继续驰去,不一会,已到了这一群人旁边。
那些假公差们都向他注目打量,杜希言亦不例外。
当杜希言看见来人竟是他要追赶的人时,不由得张大了双眼。同时之间,凌九重也瞥见他双手有两副铐镇。
他晓得其中一副是“铁连环”据说是用一种特别合金打制而成,坚牢无比,人力全然无法摧毁。
这等情形,表示杜希言无能为力。
当下淡淡的扫他一眼,随即向前加快驰去。
滚滚灰尘,直扑杜希言面上。
杜希言真想马上追去,然而一来对方明明单身上路,没有带着余小双。二来自己已失去自由,除非蛮干才能脱身。
他迟疑间,凌九重已驰出老远,看看已追不上了。
一个假公差听到他的叹气,立刻回眼严厉的瞪视着他,道:“杜兄,你认识刚才这个人么?”
杜希言点点头,道:“他姓凌,名九重。”
那个公差在嘴上念了两遍,道:“我可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杜希言道:“他虽是武林高手,但也是新近出道的。”
那公差道:“你们是朋友么?会不会来挑衅寻事?”
杜希言道;‘我们不但不是朋友,反而可算是仇敌。我这次南下,为的就是要对付他,因为他劫持了一位姑娘。”
那公差放心地吁日气,道:“杜兄你是正派的人,这话自是可信,不过他只是单身掠过,并没有女子啊!”杜希言道:“我也想问问他,当然啦,他一定不肯回答我。”
那公差道:“你是义气朋友,我们可不能不报答你。你看我们过去问他的话,他会不会回答?”
杜希言忙道:“万万不可,此人杀人不眨眼。诸位虽是公门中人,他也不放在心上的。”
那四名假公差互相对望一眼,既惊讶而又想笑。惊讶的是那凌九重如此的横,倒是罕得听闻之事。
想笑之故,则是这杜希言太易骗了。
他们口口声声请他帮忙,到衙门去对质一下,只要辨明他不是做案之人,即可释放,而他们也可以销差,免去追加杖刑之苦。
之后,他们在适当时机,提出必须形式上锁起他双手。杜希言问心无愧,慨然答应了,任他们为所欲为。
这四名铁连环帮的人物,皆是至为精于狡猾之人,一看之下,已深知社希言全无江湖经验,定然不知手铐的样子,当下同时用上了“铁连环”杜希言果然不晓得,还以为规矩上是用两副铐锁。
现在他们还假装表示义气,要替他询问读人重。杜希言心中甚为感激,连忙加以劝阻,免得他们送了性命。
他们继续向前行去,数里之后,忽见凌九重站在树下。
他高据坐骑上,望着过往之人。
那四名铁连环帮众,一路上互相呼唤说话之时,姓氏恰是照百家娃开始的“赵钱孙李”
排下来,名字各用‘宇宙乾坤”四字,甚为易记。但高明之人,定能一听而知必是假姓名。
这时为首的赵宇说道:“兄弟们打起精神。”
钱宙道:“我看这小子不怀好意。”
杜希言插嘴道:“他的目的必是想对付我。”
赵宇问道:“杜兄认为他怎样对付你?”
杜希言道:“自然是想杀死我啦!”
孙乾道:“晤!这倒不可不防。”
李坤接口道:“他岂敢公然劫杀犯人?杜兄未免过虑了。”
杜希言道:“在下有个提议,那就是诸位上差不妨暗中松去我的手铐,如果他没有杀我的意图.那便罢了,假如他动手,我可以拿下他,略予薄惩。”
以他想来,这个建议应无问题。
因为他是自愿投案,以便洗清冤枉罪名,是以决无逃走之虑。
殊不知那四名假公差害怕的是一旦被凌九重拆穿了底牌,这时如果他没有手铐,岂不是全无制止的机会了“
因此之故,这四名帮众互相以视,谁也不敢决定。
杜希言催促道:“快点,如果太迫近了,他看出你们替我解开手铐,便不敢露出杀我之意了。”
四个帮众听了这话,忽然均有所悟,赵宇道:“这样岂不更妙?”
另外三人齐齐点头,赵宇便立即付诸行动。
这刻双方相距尚有三四文之远,但如果要暗暗打开手铐,还须设法遮挡住对方的目光才行。
赵宇他们正是希望凌九重看得见,是以立刻就当场开锁,一面说道:“既然那厮是武林高手,我们犯不着惹事生非。假如这样能使他避开,便最好不过啦!”
杜希言绉绉眉头,道:“既然如此,我还得故意给他看清楚我双手已恢复自由才行啦!
其实最好暗中行事,便可试出他的心意了。”
李坤道:“还是少惹事为妙,杜兄帮帮忙。”
孙乾道:“钱宙,你最好把杜兄的划还给他,那厮就更加不敢作怪了。”
钱宙一听有理,连忙将没收的“月魄”剑还给杜希言。
现在杜希言不但恢复自由,甚至已是全副武装了。这等变化远在三丈处的凌九重,瞧得直发楞。
他自然无法了解杜希言因为有“君子之心”才能使那些老练狡猾的帮众深深信任,认定他不会逃走。
世上之事,几乎皆是如此,必定正反两面。
杜希言以“奉公守法,诚实不欺”的胸怀,因而堕入对方卑鄙的圈套之中。但也因如此,轻而易举就获得自由。
只不过后来的发展怎样,那就得看命运的安排了。
霎时间,他们已和凌九重极为接近了。
凌九重兀自发榜睁大双眼,瞧着杜希言。
直到杜希言快要越过他了,他才宛如从梦中惊醒一般,冷冷喝道:“都给我站住。”
赵宇等人虽然极不想生事,但事到临头,又不能不应付,甚且都须装出一派公差的神态,回瞪凌九重。
他提高声音道:“称跟谁讲话?”
凌九重道:“你们如果活得不耐烦,就装模作样好了,如果是识相的,那就乖乖的回答我的问话,听清楚了没有?”
钱宙接口道:“咦!这个人当真狂妄得可以”
凌九重凌厉的目光瞪住为首的赵宇,又道:“你们打算把这姓社的送到什么地方?”
杜希言插口道:“凌九重,咱们还有帐未算呢!”
凌九重见他已恢愎自由,也曾经亲眼看他施展武功对付许公强,委实高绝一时,是以心中对他甚为忌惮。
当下不肯过份得罪他,道:“咱们一笔笔的算,但假如你被囚牢狱中,或者被处死,还算个屁账?”
杜希言道:“林放心,我杜希言光明磊落,问心无愧,既不会杀人,亦不会拐带绑票,凭什么有罪?”
凌九重双肩一耸,道:“杜希言你以为我怕你么?”
杜希言点点头,道:“不瞒你说,我的确这么想。”
要知杜希言虽然是“君子可以欺春方”这一类的人物,但本质上他既机警多智,又极有学问见识。
因此之故,在正面对敌应变之时,他实在有过人之处。目下正是利用对方性格上的弱点,设法盘信出余小双的下落。
假如他晓得余小双就在相距数里的车子上,同时这一帮公人是假冒的话。只须抽身一走,即大功告成。
人生的复杂奇幻正在于此,烦恼痛苦或是欢欣喜乐都从这等波折之中产生。使人生多采多姿
凌九重果然受激不过,恨声道:“好,杜希言,咱们先排一场再说。”
他回顾树后,迅即回头道:“哪边有平坦的场地,又可不惊动大路上的行人,咱们到那边去拚个高下。”
杜希言道:“好极了,就算有埋伏帮手,我也不怕。”
这时候,他如果举步走去,又或者凌九重能稍为忍一忍气,这等局面就会发生奖大的变化了。
要知在这三方面之人当中,一共有数种情况。
第一点是杜希言想查知余小双的下落。
第二点是凌九重想查明李玉尘的下落。
第三点是赵宇等四人,假冒公差,要把杜希言押到庐州。
由于这三个不同的目的,再加上第一点,杜希言极希望能从凌九重口中,查出余小双下落。
所以他尽力设法不放过。
第二点,凌九重晓得这些公人是假的。
第三点,余小双正向这边行来,不久就可到达。
这么一来,如果凌九重忍住怒气,不与杜希言动手,而改用另一种方式,向赵宇等查询。
他只须点破这些人的身份,这些人自然乖乖的和盘托出。
但他既不用这个方式,一旦动手,可能被迫说出余小双下落,杜希言即可逃出诡计圈套了。
假如杜希言一运举步行去,到那边的场地动手,则余小双经过时,定难发觉,便少去一个拆穿铁连环帮诡计的机会了。
其次,动上了手,刀剑无情,如若杀死了凌九重,或者重伤了他,便同样失去拆穿诡计的机会。
因为凌九重死了,便不会说话。
纵然不死,但在重创落败的情况下,他自然愿意让杜希言落在铁连环帮的诡计中。
凌九重已跳下马,正要行去。
忽听杜希言道:“等一等。”
他回头注视,只见杜希言向赵宇他们说道:“诸位公差可准许在下应战么?”
赵宇低声道:“你有把握么?”
这话凌九重已听见了。
杜希言点点头,道:“诸位放心好了。”
赵宇轻轻道:“那么作万万不可留情,最好能杀死他。”
凌九重听了这话,登时怒火直冒。
心想:“姑勿论杜希言能不能杀死自己,但这条措刀杀人灭口之计,却极毒辣。”
他本是放纵骄横性子之人,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一怒之下,什么都不管了,厉声道:“鼠辈们听着,我凌九重若不把铁连环帮踏平,誓不为人。”
赵宇等一听,魂飞魄散,都不明白对方何以能喝破他们的来历?假如拆穿内幕,杜希言头一个不放过他们。
这四人无一不是铁连环帮中最精明能干机警过人之辈,这时虽然极为震骇,但外表神色仍然不乱。
赵宇高声道:“孙乾李坤,你们和杜兄且退后,待我和钱宙显点手段,把这厮揭下,省得他胡言乱道,纠缠不清。”
孙乾等大声应了,拉着权希言衣袖,道:“杜兄且退。”
杜希言向他一望,但见他直使眼色.心下纳闷,不明所以,脚下不知不觉,便随孙李二人后退。
赵宇把声音提高得恰可让杜希言听见,道:“凌九重,咱们到那边见个真章,死而无怨,此地是过往通西大道.别惊扰了过往商民。”
凌九重气得仰天冷笑.忽听钱宙低声道.“凌公子,快快请到那边去,小人等有重要消息奉禀。”
凌九重一楞,心想:“原来他们知道我的身份。”
他心中虽然仍充满了杀机,但大道上出手到底不妥。当下领先走去,委时已穿过那一排密密的树木。
赵钱二人亦步亦趋的路来,直到凌九重站定,赵守马上躬身行礼,表示出非常尊敬的样子,道:“凌公子,您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关于您要问的话,小人等立即上覆。同时把杜希言铐锁之后,送给您老。”
凌九重皱皱眉道:“你们又玩什么花样?”
赵宇道:“小人等岂敢在凌公子面前玩花样?但由于开始之时,只知凌公子身份不同凡俗,而不明白您早站在那一边的,因此之故,特地从杜希言身上试探。既然他与您是对头,那么小人等就放心了。”
他急智过人,居然掩饰得头头是道,理由充份得很。
凌九重沉吟一下,欲信还疑。
钱宙道:“赵宇,凌公子想是要看到咱们把人送到,才能相信,待我去把他们唤来如何?”
赵宇道:“这个让凌公子裁夺吧!”
他们一瞧这几句话已把对方稳住,没有立即动手,这是局势已稳下来的象征,登时暗暗松一口气。
要知他们本要借杜希言之手,杀死凌九重。
然而凌九重既晓得他们的底细,自然亦晓得整个诡计阴谋。
因此凌九重但须拆穿内幕,杜希言不但不会杀他,反而会倒转来先杀死自己四个假冒的公差。
对于凌九重,他们还不信一定打不过他。但杜希言的厉害,他们从蓝俊口中听过,是以万万不敢与他拼搏。
刚才这等釜底抽薪之计,能不能成功,实在全无把握。目下幸能奏效,他们焉得不松口大气?
凌九重很快已作了决定,道:“好吧,去把杜希言带来。”
眼看钱宙去了,又向赵宇道:“积们打算把他押送到何处?”
赵宇道:“到庐州去,有公文为证。”
凌九重道:“狗尾,那都是假的。”
赵宇道:“虽是假的,但如果带了杜希言上别处去,他会听话么?是以这一纸公文,写的地点却是于真万确的。”
凌九重道:“这话果然有理,但我验看过杜希言是否已加上手铐我就放过你们,假如他没上铐,哼!哼!”赵宇忙道:“凌公子放心,我那几个兄弟,都擅长口才,必能哄得杜希言自甘上铐。”
话是这么说,但到底没有把握,故此赵宇的心七上八下,甚是紧张惊惧。如若出事,他必是首当其冲的牺牲者。
不久工夫,树木间发出阵阵响声,但见钱宙等三人,簇拥着杜希言走来,赵宇忙看他手上有没有手铐。
他一望之下,只见手铐已在,这才又松一口气。
凌九重呵呵一笑,道:“杜希言,这几位公差,答应把你让给我。”
杜希言一怔,向钱宙道:“他这话可是当真?”
赵守道:“社兄,我们刚得到极重要的线索,要赶去抓一个要犯,是以拜恳凌公子代我们走一程。”
杜希言怒哼一声,道:“但钱宙说”
凌九重冷冷道:“唯希言,闲话体提,现在你且看看还能不能与我动手?”
杜希言心中也冷笑一声,村道:“这等手铐,虽是钢铁打制,但岂能难倒于我?”
他没有在口舌上与对方相争,暗暗运足真力,使劲一绷。
“咔嚓”一响,手铐应声裂断。
赵宇等人无不失色,但跟着已看清杜希言双手尚未完全恢复自由,敢情他绷断的只是那副寻常手铐。
现在在他手上,还有一副宽松得多的手铐,那便是铁连环帮的铁连环,谁也休想绷得断。
凌九重长笑一声,道:“杜希言,如果你在这等情形之下,尚能胜得我,我当场自刎,决不食言。”
杜希言道:“谁希罕你的诺言?”
凌九重道:“别忙,你用不着破口大骂,我先做一件事,让你消消气。”
杜希言一点也没有让他消气的意思,不过倒是要知道他想做什么事?何以见得能使自己消气。
凌九重见他不反对,凌厉的目光,隼树赵宇等人,冷冷道:“你们这四个铁连环帮众,利用人家奉公守法的美德,骗他入谷,这等手段,真是卑鄙龌龊之极”
赵宇等人无不大吃一惊,因为凌九重已表示出他翻脸不认帐的意思了。
但他们都的确被骂得无法回答,显然他们心中也认为这等手段甚是卑鄙。
杜希言哪知道这番理论见解,是余小双所说的。这刻心中直在讶异,忖道:“凌九重也知道正义是何物么?”
凌九重又道:“本公子今日不为已甚,饶过了你们的狗命”
赵宇等人莫不大喜,纷纷拱手行礼。
只听凌九重接着道:“都给我砍下一条手臂,然后滚蛋。”
他声音森冷,目光凌厉,一望而知这话不是说着玩的。
孙乾抗声道:“凌公子,小人等可没敢得罪您呀!”
凌九重道:“还说没有。”
赵宇道:“适才公子说过,只要能把杜希言加上手铐,带到此处,就饶过我等”
凌九重道:“谁再多说,就不止砍一条手臂了。”
杜希言虽然良善侠义,但这些人没有一个值得怜悯,都是好恶之徒,便乐得坐视他们陷入困境。
他估量过自己双手被铐,若然逃跑,一来速度大受影响,定难逃过凌九重的追踪,二则白白迫使凌九重为了自己而放过赵宇等人。所以不肯逃走,宁可等他们干上了之后,再觅机脱身。
赵宇当机立断,突然大喝一声,连退数步。其余三人,却迅即拢上来,形成一个四人联手的阵势。
凌九重口角浮着冷笑,缓步迫去道:“好啦!我倒要见识见识你们有多大气候?”
赵钱孙李四人,各个撤出长刀,严阵以待。凌九重掣出金笔,长喝声中,跃起文许,迅如鹰隼般首向赵宇扑落。
他一起一落,迅快如此。手中金笔,划出一道灿闪的光芒,直取赵宇面门。
赵宇似是摔不及防,急急仰首拗腰,避让对方这一击。
若然情势没有变化,赵字就算仰倒得更多,仍不免中笔倒地。这时仁见两侧刀光打闪,钱宙和李坤,齐齐出手。
他们同时攻出一刀,凌厉无比。而唯一尚未动手的孙乾,也踏前两步,抢占了一个方位,以俟大敌。
这四人一出手,竟然配合得天衣无缝,比之一派高手的得意之招,毫无逊色。
凌九重猛可发现自己敢情已陷入危险的境地中,不论是再攻击,或是退却,但感艰困,动辄还有生命之虞。
这真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情况,假如他不是低估了敌人,以致托大跃起急攻的话,自是不会陷入这等危险之中。
当此生死一发,胜负立判之际,凌九重唯有一个办法,或者尚可死里逃生。
他根本上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急急一提真气,腰上一运劲,整个人以侧身翻滚向地面急坠。
但见他身躯恰好从刀光人影中闪过“砰”的一声,摔在地上。从声音的沉实听来,可知摔得很厉害。
杜希言目下已是‘海丰’身份的人物,是以观战之时,一切的变化以及可能发生的情况,他都能早一线看出。
当那凌九重以他本人唯一可能的方法逃生之时,杜希言马上就晓得凌九重必能躲过刀砍之厄。
但严重的问题还在后面,那就是凌九重这一摔,乃是用尽全身之力,加速进行的,这一来他身子接触地面之时,便失去武功上的抵抗力,换言之,他身子着地之时,等如平常人一般,并无“功夫”护身。
因此之故,在如此猛烈的摔跌冲击之下,凌九重是安然无恙,能得一跃而起呢?抑是断手折腿,起不了身?
这就是凌九重冒险的地方了,杜希言睁大双眼瞧着。
但见凌九重身体落地后,没有立即跃起。
钱宙是第一个能够最快攻击凌九重之人,他手中长刀在空中划个圈子,唰一声向地上的凌九重劈落。
凌九重在这等生死关头中,非常勉强地举起手中金笔,架接敌人砍落来的刀势。
他的动作如此迟缓无力,钱宙禁不住大喝一声,腕上加上几成劲道,打算一刀砍去,连人带笔都给斩开。
刀笔霎时相触“当”的一声。
但见钱宙那么凶厉的刀势,居然被凌九重的金笔接住,甚且还震得向上弹起,人也站不稳,要向后退。
说得迟,那时快,凌九重身形已弹起来,金笔疾点,戳中钱富肋下,钱宙吭一声,撤刀栽倒,当场毙命。
这一下变化兔起鹤落。赵宇等人大吃一惊之时,凌九重挥笔扑到,挟着雷霆之势,出手急攻。
但是凌九重指东打西,金笔本是向赵宇攻去。
临时变了卦,改取李坤。
他却是站得最远之人。
虽然距离上略有远近之分,但在这刻却似乎没有影响,眨眼之间,那支金笔已到了李坤面门。
李坤震骇失色,使尽气力挥刀撩架。
这一招使得虽快,但凌九重更快一些,金笔一缩,让过敌刀,趁刀势落空末能收回以前,闪电般点出。
闪闪生光的笔尖,正好点中了李坤印堂上。李坤惨叫一声,钢刀撒手,身子也向后倒跌。
余下赵宇孙乾二人,看看这等情形,真是魂飞魄散,不约而同的泛起逃跑之念,齐齐撒腿奔逃。
凌九重厉声长笑,疾向赵宇追去,暂时置那向相反方向奔逃的孙乾于不顾。当然他有把握可以再追上他。
赵宇的武功比刚才钱、李二人都高明些,然而一则心胆俱裂,全无斗志,二则比起凌九重,终究还是差得太远,是以也在两个照面间,就伏尸地上了。
凌九重连杀三人,只不过费了少许时间而已。回头一望,但见四五丈以外,孙乾已僵卧地上,杜希言则站在他旁边。
这等情形,不问而知孙乾是被杜希言击倒的。
凌九重举步走过去,直到距对方只有丈许,才开口道:“杜希言,你此举休想博得我的怜悯,此人不论逃得多快,也决计逃不出我的手心”
杜希言道:“咦!奇怪,谁要你怜悯了?”
凌九重冷冷道:“别嘴硬,如果你不是想向我乞传,饶你一命的话,你何以不趁这机会逃走,反而截杀此人?”
杜希言道:“这些家伙太卑鄙了,我身受其害,难道还不该生气着恼?”
凌九重道:“好,好,就算你不是为了乞怜吧!反正总是一死,争亦无益,对也不对?”
杜希言微微一笑,道:“凌九重,听说你狂傲自大,如今看了你咄咄迫人的态度,方知传言不虚,这且不去管它,但你遭受的内伤,不能算不重,你休想瞒过我。”凌九重微讶道:“瞒你?我何必瞒你?不错,我刚刚的确摔得很重,内伤不轻,但取你性命,却仍然办得到。”
杜希言摇摇头,道:“我劝你放弃此想的好。”
凌九重道:“为什么?我赢不得你么?”
杜希言道:“可以这么说,至少我可以排个两败俱伤。”
凌九重道:“或者我宁愿两败俱伤,你又如之奈何?”
杜希言耸耸双肩,道:“那我就没有法子了。”
凌九重长笑一声,道:“杜希言,你放心吧!我岂肯闹出两败俱伤的局面?”
杜希言讶然忖道:“难道他就此离开?”
只听凌九重又连笑两声,从怀中掏出一个银瓶,打开瓶盖,倒了一些粉末到目中,咽了下去。
他收起银瓶,才道:“小杜,这是我凌家秘传的“强拿散”功能抑制伤势,恢复精神气力,当然我不肯随便服用的,除非是碰上了如今这等是情形。”
杜希言点点头,道:“这等药物,我都懂得,你仗恃药力,与我激斗之后,就算杀死了我,你也元气大伤,难以复原”
凌九重道:“这也是万不得已的事,如若我今日不趁这机会取你性命,将来就再难找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杜希言的目光在孙乾身上打个转,迅即回到凌九重面上,道:“听起来似乎再也没有法子避免这一场拚斗啦!你虽是狂傲迫人,但亦很坦白,这一点颇令我敬重。”
凌九重道:“你如有遗言,不妨告诉我。”
他说得很郑重,任何人听了,都烧得他杀机坚决无比。
杜希言寻思一下,道:“你不惜损耗真元,可见得杀我之心甚坚,蒙你给我遗言的机会,但我细思此生,无甚牵挂,遗言之事可以免了。”
凌九重道:“如此甚好。”
杜希言又道:“假如你肯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十分感领盛情。”
凌九重道:“说说看。”
杜希言道:“你我之间,本无仇怨,究因何故,使你杀我之心变得如此坚决?”
凌九重道:“问得好,我告诉你吧!余小双是最大的关键,再次就是李玉尘了。”
杜希言道:“我一点也不明白。”
凌九重道:“关于余小双,是因为她设法营救你,可知你在她心中,占有莫大的地位。
说到李玉尘,她不惜以肉体为饵,诱使黑道之人,用尽心机手段抓你去,不问而知她也对你有兴趣,因此之故,你成为我的双重情敌。”
杜希言笑一笑,道:“慢着,如若我根本不要她们,你还视我为情敌么?”
凌九重道:“你这些话是假设的?抑是当真的?”
杜希言道:“假设而已,我可不能骗你。”
凌九重钉问道:“那么你心中想的是哪一个?”
杜希言道:“你答覆了我,我才奉答。”
凌九重道:“好,假如你根本不喜欢她们,但我仍不能放过你,因为问题是她们心中有你,除非你死了,她们仍是要暗暗想念的。”
杜希言道:“若是这等理由,只怕你杀不胜杀。”
凌九重道:“那也不然,我杀的必须是我认为配做我倩敌之人,寻常之士,我理他作甚?现在轮到你回答了。”
杜希言道:“这倒爽快,我的答覆是余小双。”
凌九重点头道:“我早已清到了。”
杜希言道:“但你没有把握,对不对?因为李玉尘实在也是人间尤物。那么大的年纪了,还是那么明艳美丽。”
凌九重道:“但余小双的清新纯真,宇内无双。”
杜希言笑一笑,道:“你目下已完全忘记云散花了?”
凌九重一怔,道:“云散花么?咦”
他心中已把对方认作要死之八,因此之故,特别没有忌惮,得以畅所欲言,所以絮絮不停的谈下去。
他沉吟了一下,才道:“云散花像是雾中之花,叫人看不清,摸不着,永远有一份飘渺膝陇感觉。你可有此感?”
杜希言只耸耸肩,没有说话。
凌九重又道:“初时我非常爱慕她,后来是李玉尘,最后则是余小双,回想起来,似乎是十分善变的人”
杜希言道:“你已讨了妻子没有?”
凌九重摇摇头,道:“没有。”
杜希言道:“听说你是独子,对不对?”
凌九重道:“不错,我是独子。”
杜希言道:“那么我劝你回家的好,别在江湖上流荡,赶紧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凌九重发出讥讽意味的笑声,道:“这话怎说?”
杜希言道:“你的性格,不适合在江湖上混。如若不快点回家,很容易丧生,使你凌家香火血脉,自此断绝”
凌九重道:“你先忧虑自己吧!”
但这句话的声音却变得很平和,显然他相信对方的劝说,出自善意。
杜希言道:“我也不适宜在江湖上,如刚才这四名假公差,就可以把我押走,这是我易欺而招致丧生的弱点。”
凌九重道:“那么你为何还要在江湖上混呢?”
杜希言道:“我为了报思,不得不尔。”
凌九重讶道:“报恩?这倒是一件奇闻了。”
杜希言道:“详情不要说了,反正我活不成,对么?”
凌九重道:“不错,我既不会怜悯你,放你逃生。亦不会因药力过了,杀不死你。我这等奇药,有一个时辰的效力,你如何拖延时间,也没有用。”
杜希言道:“我晓得,正确的说,药力时效是一个时辰零一刻钟,对不对,所以我根本没有拖延的念头。”
凌九重提起金笔,迫上两步,道:“现在我要动手啦!”
杜希言也迎上一步道:“请便。”
凌九重情知对方双手被铐,虽然不能施展精微奇妙的招数,但功力仍在,因此心中丝毫不敢大意。
他笔势欲吞还吐,威胁着对方面门大穴。脚下刚刚咧连接挪前三步,更加迫近对方,已到了随时出手之际。
杜希言微微坐马,双手举到胸口部位。
两眼神光凝足,注视着对方。
这等架势,大是不伦不类。
不过在他练就了“天罡绝艺”之人,举手投足,皆能与众不同,威力十足。因此之故,仍有一股杀气涌出迫敌。
凌九重停住前进之势,改向横移,绕圈徐行。
他每一步落下之时,随时随地可以化为跃扑之势。也即是在任何时刻皆可攻击敌人,气势异常凌厉。
双方绕了三个圈子,杜希言的气势虽不见得增强,却也丝毫不弱。
凌九重一瞧没有法子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当即大喝一声,奋身扑上,金笔疾吐,宛如蛇信一般。
他的笔尖所指之处,无一不是人身要穴,中之必死。
杜希言随着金笔来势,忽进忽退,使出身法,神妙之极,眨眼之间,一连避过了对方攻到的十二笔之多。
这等拚斗,虽不激烈,却极为凶险。
杜希言动辄即有丧命之虞。
只听他断喝一声,双手握拳,犹可从金笔幻化的光影之中,迅快追撞出去。
这一招虽然并不奇异,但威力十足,硬是把凌九重迫得退了两步。
杜希言虽能迫退强敌,但心中却涌起了一阵寒冷之感,付道:“我好不容易才造成这么一下反击的机会,但对方轻轻易易就消解了,全无功效,看来我今日非死不可。”
凌九重冷笑一声,道:“好拳法,且看你还有些什么绝活。”
话声未歇,人已欺上,抡笔如风,复如电闪点戳扫划。
如今他招招皆是毒手,杜希言单凭直觉,也知道得十分清楚,何况他目下已具有这等眼力,更知厉害。
这一次他无还手之力,身形在晃右闪,连连后退。
他一口气已退了十步以上,情势越发危殆。
在目前的情形之下,杜希言简直已无活命的机会了。
凌九重的笔势突然松下来,容他喘息了几下。
只听凌九重道:“老实告诉你,杜希言,目下除非是李天祥之流的高人驾到,如若不然,你休想逃得过杀身之祸。”
杜希言也不禁气恼了,道:“放屁,如若李真人架到,莫说我能化险为安,而你也休想逃走了。”
凌九重道:“那也不见得,但他决计赶不到这儿来的,对也不对?还有一件事”
他手中的金笔.虽是随着话声而缓下来,但却不曾停止。因此,杜希言仍须左右闪避,状甚狼狈。
凌九重接着道:“那就是目下纵然有人现身打岔,例如蓝俊之类,虽能耽搁我一下,可是你休想逃出十里之外,便将被我追上杀死,你信也不信?”
杜希言做得理他,但奇怪的是凌九重还说下去,道:“刚才那四个铁连环帮帮众,居然险险伤我于刀下,这真是使我大出意料之外的事。”
杜希言这时才插嘴道:“是呀!为什么呢?他们后来表现得武功稀松得紧。”
凌九重道:“他们只练就了那么一两招联手把式,一旦被拆开,个别应战,就全不济事了”
杜希言恍然地哦一声,凌九重笔势一紧,连攻三招,差点把杜希言迫得向后仰跌,虽是没有丧命,但左膀上也被敲了一记,痛人骨髓。
这时情势更为危抬了,突然有人在三丈外喝道:“好大胆的凶徒,竟敢杀害官差,谋利人犯”
凌九重禁不住回头一望,接着便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道:“刚说曹操,曹操便到了。”
他手中金笔的攻势松了不少,是以杜希言得以抽空份觑一眼。但见来人一袭蓝长衫,风度翩翩,正是蓝俊。
他左掌中捏着一件物事,看不出是什么。右手却提着一把狭窄的长剑,剑身软垂,似乎无法使得上力量。
但此刻却是上好缅铁打制的“软剑”平时围在腰间,十分方便,又不惹眼。
凌九重不怕杜希言跑得脱,索性退跃丈许,转面向着蓝俊,冷冷道:“好极了,我正想找一把这种兵刃。”
蓝俊道:“听你的口气,似乎认定本人不堪你一击,如此狂傲之八,我乎生还是第一欠遇上,这回非得领教不可。”
凌九重道:“不领教行么?废话”
说话声中,脚下不停的迈步追去,气势之凌厉,极为骇人。
这时凌九重已瞧出对方左手擎的乃是一副铁连环。事实上就是三个连在一起的铁圈,但当中的一个小得多了。
这铁连环,两端之环皆能开合,是以可以作为手铐之用。铁连环帮之人,便因擅用此物抓人而得名。
凌九重已估计出此环一共只有一尺长,又是活动的,固然打在头上可以打破头盖骨,或者把人打昏,但倒底比不上短匕首,可在肉搏时派上用场。因此之故,他既不明白,也无丝毫忌惮。
蓝俊手中的“软剑”迎风一晃,已经挺直。他向左右两方迅挥一下,发出尖锐的破风之声。
但他的剑势,并不足以阻挡凌九重迫来的气焰。因此,蓝俊禁不住蹬蹬退了两步,再度挥剑。
他深知自己这回如果还不能稍阻敌人凌厉的气势,则只等对方闪电般冲上来时,自己便陷入捱打候杀的可怕境界了。
因此他施展出他平生艺业,一招“分光掠影”手中之剑幻化出四五道光芒,使人不知他的剑将从何处攻击。
凌九重果然被这奇奥的剑势阻滞了一下,但他迅即跃起,高达七八尺,宛如驾鸟一般,疾向对方扑落。
只见他掌拍笔扫,一起攻出。
蓝俊感到敌人身法招式奇幻之极,功力也极为深厚,心中泛起一种无法招架之感,身子被迫得尽量蹲低。
凌九重双脚落地的一刹那间,手中金笔,已敲中了敌剑。但见蓝俊的剑直落开去,并呈软垂之状。
这是由于蓝俊内力敌不过凌九重,是以剑身力道被击散,登时向另一面荡去,同时也变回软状。
凌九重一只手掌已向他胸口抓去,口中同时发出一声傲笑。他但须五指一扣住对方之时,能紧闭对方的穴道。
蓝俊似乎已逃不过被擒之祸,杜希言远远望见,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可是凌九重蓦然缩手,斜窜数尺。
敢情蓝俊左手中的“铁连环”发挥威力,突然向他的手腕锁去,快如闪电。
虽然凌九重感到即使被铁环扣住,也阻止不了他扣拿敌人穴道之举。
但他还是选择小心之途,猛可窜开。
他仰天冷笑一声,道:“蓝俊,听说你是铁连环帮中著名高手,无怪真有两下子。”
蓝俊侥幸脱险,已微微喘气,没有开口。
凌九重又道:“你心中有数,决计不是我的敌手,假如你不投降而就擒,我就一动手,非要了你的性命不可。”
蓝俊内心涌起一股强烈无比的憎恨,但马上就醒悟自己为何一向如此不得人缘之故。
原来他自己的口吻腔调,一向也是这么狂做迫人的。
他又深知唯一可以激得对方半死之法,就是用狂傲对付狂做,此是骄傲自大之人,最难忍受的事情。
当下发出讥讽的笑声,道:“姓凌的,滚你妈的蛋!”
凌九重果然好像爆炸似地怒叫一声,则地冲上,手中金笔,恶毒如蛇,迅如风雨般刺击。
蓝俊挥剑力拚,口中发出嘿嘿冷笑之声。
但他这一着用错了,如是别的人,在如此暴怒之下,的确会大大的影响武力,以致有躁急疏忽之失。
凌九重乃是当代著名魔头的儿子,修练武功之际,所受的严格训练,那不是蓝俊之流所想像得到的。
甚至他表面上的狂怒表情,也有几分是装出来的。
因此,蓝俊不但找不到对手的漏洞,反而在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之下,才拚了十余招,胸口便中了一笔,摔在地上。
凌九重走到他身边,冷笑一声,随即变得十分冷静,弯低腰查看蓝俊,虽然他早已知道这一招定能要了对方的性命。
蓝俊果然已经死了,凌九重从他左手取过那副铁连环,小心的查看,发现环内果然有七八枚尖细的犬牙,自然那是钢的,尖端还有着喂过毒的征象。
由此可知他刚才如果不躲,任由敌环扣中手腕,则不等自己扣住对方穴道之时,已经中毒身亡了。
凌九重一面检查,一面从眼角注意杜希言的动静。
直到他丢去那副铁连环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时,杜希言仍然站在原处,居然没有逃走。
凌九重心中有点失望,也有点愤怒,因为杜希言居然不逃走,莫非他认为还有一拚之力?
他举步走去,很快就到了杜希言的对方,相距五尺左右。
两人对视了一阵,凌九重含糊地怒骂一声,道:“算你聪明,明知逃也逃不脱。”
杜希言平静地笑一下,道:“你猜错了。”
凌九重道:“别吹牛了,难道你赢得我手中金笔?”
杜希言道:“我猜你希望我逃走,然后你像猪犬般追逐我,使我饱尝逃窜的恐惧。最后,还是死在你手底。”
凌九重道:“哈!你倒是深知我心的人呢!”
杜希言道:“你无性冷酷残忍,这是任何人一望而知的。”
凌九重道:“那也不一定,有时我也行善,做做好事,例如施舍钱财给穷困之八。当然这机会不多。”
杜希言道:“你是极端自私,而又没有善恶观念的人,所以可以为善,也可以为恶。但由于自私,总是为恶的时候多些。”
凌九重道:“闭嘴,我不是跟你穷聊来的。”
杜希言道:“好吧,本来我就不喜欢与你说话。”
他用下巴向蓝俊等人尸体所在的方向掀动一下,又道:“我留下来,只不过假手于你,把这些坏胚子除掉。”
这个外表温文儒雅,很是潇洒脱俗的青年又加以解释道:“因为我一走开,你就心神分散,不易迅速解决他们,同时最重要的是,我无须逃走。”
凌九重眼中射出恶毒的光芒,杀机尽露。他猛可扑去,却扑个空,因为杜希言已早一线横跃两步。
这是因为他的表情眼色,透露出他要行动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