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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绝君安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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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青霜站在柳林附近最高的山上向下俯瞰,柳林的改造任务已基本完成,如此一看,颇有磅礴之势。

    风,变得越来越强烈,呼啸着驱赶天空柔软的云彩。云散了,也再难相聚。

    厉青霜开始大笑,无比得意。

    在她身后站着紫纱遮面的林紫霓,林紫霓俏目中蓄满了泪水,泪水一点点滴穿她柔肠,放大了她心中的欲望。

    与改造柳林同时进行的,厉青霜在暗地里招募了许多弟子,极大地扩充了柳剑门的实力,这些弟子大多数都隐藏在工地上,扮作前来讨生活的穷人。至于维持这些人的费用,当然是由沈家出的。因为林紫霓朱颜不再,沈青岩背信毁约,甘愿献上万两黄金作为补偿,这一笔财富犹如及时雨让柳剑门的地下势力得以继续发展。

    厉青霜得意的笑声无比刺耳,林紫霓冷冷地说道:“师姐,你的笑声真难听。”

    厉青霜惊讶地回过头,用无比诧异的目光看着她,林紫霓居然敢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

    林紫霓冷冷地看她一眼,道:“这句话我早就想说了,你的笑声真难听。”

    看着林紫霓无神的眼睛,厉青霜浑身一阵冷颤。

    厉青霜转回身不再看她,心中却是阵阵发毛。林紫霓的气势越来越强,已经压过了她这个做掌门的师姐,她如果不能扳回来,以后如何能让这个飞速强大的帮派听命于她?

    厉青霜用一种带着嘲弄的关心语气说道:“莫凝尘说要去找毁你容貌的凶手,不过他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她故意顿了顿,“大江会出动了号称天下第一战舰的神武号在巫峡的潜蛟滩伏击他,不管他的多大的本事,这一次,他恐怕是死定了。”

    林紫霓冷哼一声,什么也没有说。可是厉青霜却可以感觉到她内心开始躁动了。

    厉青霜续道:“师傅念念不忘浪逐尘,是因为浪逐尘为他做了三件事……”

    林紫霓毫无预兆地打断她:“如果他不帮师傅做那三件事,师傅可以和他在一起了。他不帮师傅夺得掌门的位置,师傅就不会有那么多羁绊;他不在师傅身上种下魔种,师傅这十六年也不会受那么多痛苦,虽然你跟师傅最久,你真正知道师傅身体上忍受着多大的痛苦么?师傅的任脉是运行慈航玉净心法的真气,督脉是纵横魔功,每到子时,两股不相容的真气就在师傅体内交战,你知道这种痛苦么?最可恨的是,浪逐尘这个混蛋居然把师傅的气话当真,真的终生不和师傅相见……”终于,她开始抽泣了。

    厉青霜正要反驳她,林紫霓怒吼道:“你骂凝尘事事不关心,你以为你比他好得了多少么?你处处处心积虑想做掌门的位置,难道大家不知道么?师傅本意是要把掌门的位置传给绛雪师姐,可是绛雪师姐知道你想要,才几次推脱让给了你,你以为师傅真的那么看中你么?”

    被林紫霓如此一番痛骂,厉青霜脸上早挂不住了。厉青霜冷然喝道:“林紫霓!你要明白,现在我才是柳剑门的掌门,是我统一了总教和各大分支,是我让柳剑门像今天这样强大,试问以往哪个掌门能做到这些?”厉青霜顿了顿,轻舒一口气,用和缓的语气道,“紫霓,我知道你也为本门做了莫大的贡献,本门今日的振兴也有你的一番功劳,或许是因为莫凝尘的死讯让你心情如此不佳,今天的话师姐不会怪你的。以后师姐还有很多要倚仗你的地方。”说罢,拂袖转身而去。

    林紫霓哈哈大笑起来,因为她知道,这次是她赢了,拂袖而去的厉青霜在她看来更像是落荒而逃。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的心里尚不是很明了。

    东方已显出光明的端倪,阮峰鸢却从没有用过这样绝望的心情迎接日出。在江上驰骋的几十年,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每天都看着光明从东方到来,五论多么糟糕的困境,只要能看到日出,他的内心就充满了希望。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再相信光明与希望了。

    连莫凝尘都被杀了,一定是他来了。他为什么还不来杀我呢?也许是他太了解我了吧。一个老人孤伶伶的活着,倒不如与家人聚于泉下。他知道我一定会去的,他不愿意费劲来找我,那我就去吧,那个魔鬼总是能看透人的内心的。

    阮峰鸢步履蹒跚地来到洞口,因为莫凝尘的提醒,他才会特别注意,这里显然已经被打扫过了,但还是有淡淡的血腥味。奇怪?大江会的人至于这样多此一举么?阮峰鸢也不再想那么多,鼓起勇气,挺着胸膛走进山洞中。他刻意加重脚步声,他要用他的脚步声告诉洞里的人他视死如归的决心。

    这时一个银铃般的声音道:“是阿公来了,阿公真的来了!”一个穿着粉华裙的小女孩冲出来,一下子扑到阮峰鸢怀着。阮峰鸢条件反射地把小孙女抱在怀中,十分用力地抱紧。

    小女孩挣扎几下,带着训斥地口吻嚷道:“阿公又淘气了,抱得蝶儿喘不过气了。”

    阮峰鸢这才缓过神来,不知不觉泪流满面,这一切是真的么?他的家人都还健在么?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阮峰鸢道:“你大伯呢?”

    阮蝶道:“大伯被坏人打伤了。”

    阮峰鸢道:“坏人呢?”

    阮蝶道:“坏人被老爷爷赶跑了。”

    阮峰鸢心中纳闷:老爷爷是谁?莫凝尘呢?

    这时一众人都走了出来,全是巫山帮的帮众。这些人虽受了些伤,却都无性命之忧。一众人围着阮峰鸢,纵然是几个形如熊虎的大汉,也被这一番生离死别的重聚感动地哇哇大哭。

    众人哭罢,阮峰鸢对着儿子道:“杰儿,是谁救了你们?”

    阮杰道:“是川中安乐会的姜会帮主?”

    阮峰鸢诧异道:“安乐会雄霸川中,虽然对外声称绝不参与江湖争斗,只为维护川中安定,可是安乐会在江湖上的地位也可谓举足轻重,我又和安乐会从没有什么深交,怎么可能姜会亲自来解救你们?”

    阮杰道:“他只是跟踪着一批大江会伏在这群山中的一队人马才找到这里的,见我们敌不过,才出手相救。不过他来并不是为了救我们,而是为了另一个人。”

    阮峰鸢纳闷:是谁值得堂堂一会之主姜会亲身前来?我巫山帮中绝没有这样的人物。

    阮杰似乎看穿了父亲的心思,向山洞内努努嘴,阮峰鸢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看见莫凝尘呆坐在那里。

    阮峰鸢心道:是了,一定是姜会想要招募莫凝尘,莫凝尘正犹疑不定而烦恼。安乐会之所以如此强大,令江湖上任何一股势力都不敢小视,正是因为他们吸纳了众多有心归隐的奇人异士,从前一些侵犯过安乐会的帮会,最后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虽然安乐会始终声称与其无关,可是这些话根本是没有人相信的。

    阮杰低声道:“姜帮主说,禁止莫大侠进入川中。”

    阮峰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姜会居然要把莫凝尘居于门外。姜会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呢?恐怕这些人想破头也想不出来。

    莫凝尘黯然地坐在角落,每个人都能清楚感应到他的心情,能不能去巴蜀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之所以难过,是因为被人如此拒之门外。其实如果不是阮峰鸢与他有过一段生死与共的经历,他也许也会认为莫凝尘是正派人士口中的杀人魔王,血洗苏宝顶,屠杀雪峰派,可是现在他是很清楚,他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莫凝尘内心的真诚与善良,虽然他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但是这个阅人无数的老船家相信,莫凝尘不会是个太坏的人。

    阮峰鸢轻轻走近莫凝尘,莫凝尘头也没有抬,先开言道:“他说,魔功是世间至不祥,从前修炼魔功的人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他不希望川中的安乐被不祥的东西破坏。”

    阮峰鸢安慰道:“姜会老了,人也就变得疑神疑鬼了,老人最怕的就是死,呵呵,真是奇怪,年轻的时候一往无前,根本不将死字放在眼里,临老行将就木时,却把死字看得这么重。”

    莫凝尘抬起头望向他,勉强露出一个笑脸,道:“我想长江你们再也呆不下去了,不如我护送你们去晋阳,那里是薛岳的地盘,这样至少你们的安全就有保障了。”

    阮峰鸢看着他的笑脸一阵心痛,被人当作不祥之人是多么痛苦啊!当人们躲避他、驱赶他的时候,即使用的方式再文明,也终究是会对他造成毁灭性的伤害,所谓:千夫所指,不病亦亡。莫凝尘此刻内心究竟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莫凝尘黯然地对阮峰鸢道:“你们是不是不愿意离开长江?其实孙去也许认为你是被我挟持的,你被我挟持这并没有什么说不通的。”

    阮峰鸢叹一口气,心道:原来他是在想柳林,被驱逐出柳林一定让他很痛苦,他因己及人,想到我们的心情。想不到他到现在还在为别人着想。阮峰鸢道:“不管我是不是被你挟持,孙去都不会放过我,因为任务失败了,有关的人都要死。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事先要让杰儿带领全帮来这里的原因,因为我太了解孙去的为人了。”

    莫凝尘默然,他又何尝不了解厉青霜呢?厉青霜终究是容不下他的,其实如果他不回柳林,或许还能保住柳剑门弟子的身份,可是连柳林都不能会还算什么柳剑门弟子……内心的纠结让他陷入更深的不安中。

    阮峰鸢轻唤一声“莫大侠”,见他仍不能自拔,只得摇摇头走了。

    阮峰鸢来在外洞,见阮杰等一众人也都是愁眉不展,不由唏嘘一声。

    阮杰靠上来,低声道:“父亲,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阮峰鸢道:“莫大侠说,护送我们去晋阳薛岳的地盘。”

    阮杰身体为晃了晃,显然是有些不能接受这个现实,随后定了定神道:“好吧,其实就算刺杀莫大侠成功了,我们在长江也是呆不下去的。孙去眼里根本容不下我们。”

    阮峰鸢无奈地点点头,道:“是啊,或者莫大侠之来,对我们反倒是件好事。”

    阮杰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阮峰鸢无奈地看看围坐在一旁的众人,又望向洞中的莫凝尘,道:“看莫大侠的意思吧,有他在,我们会安全很多。”

    阮杰道:“姜会临走时说,如果我们愿意,可以到川中,得到安乐会的庇佑。”

    阮峰鸢冷笑一声,问道:“你们是怎么遇到姜会的?”

    阮杰道:“大约三更时分,我们遭到一队大江会精英的袭击——我想这队人是孙去安排在这一带伏击莫大侠的,因为他并不相信莫大侠能够爬上山来,也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才派了这一小队人在附近游弋。我和几位兄弟与大江会的人打了起来,当中有几个点子非常硬。”阮杰回忆着说道,“眼看我们就要不敌时,姜会忽然杀出来,几下子就把那几个点子全废了。”

    阮峰鸢恨道:“大江会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不问青红皂白便来攻击你们。”

    阮杰叹道:“或者非常时期就是如此吧,在他们眼中,凡是不该出现的人都应该消失。”

    阮峰鸢点点头,表示自己确实心思全乱,有些不能把握大局了。

    阮杰道:“姜会确实是个经验老道的好手,他杀人时全都是一剑毙命,多余的血都没有流出来。他说,我们现在在上风向,如果血腥味会很容易散播到下风向去。”

    阮峰鸢点头道:“确实是如此,莫大侠就是循着血腥味找来的。”

    阮杰道:“那都是我们兄弟和大江会火拼时流的血。不过幸好后来我们都按照姜会的指示把打斗现场处理了。”

    阮峰鸢赞许地点点头,如果不是莫凝尘的提示,他确实看不出这里发生过什么。

    阮杰道:“其实姜会倒也绝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或者是我们同情莫大侠吧,唉……”

    阮峰鸢道:“或许姜会还并未离开,我想凭着这张老脸是否能为他们二位解开一些误会。”

    二人正说着,莫凝尘从阴暗的内洞走出来。

    阮杰忙迎上去道:“莫大侠,吃些东西吧。”

    莫凝尘接过烧饼,眼睛却盯着洞外。

    阮峰鸢察觉到异常,问道:“莫大侠,出了什么事么?”

    莫凝尘道:“有人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