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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凝尘与沈绛雪在莫愁湖周遭寻访了数遍,仍寻不见彩云的故居,然而湖边旖旎宁静的风景,亦将二人心中的烦闷化去了不少。
莫凝尘道:“依我看师傅的故居一定是在山中。”
沈绛雪点头道:“我想也是呢。师傅念念不忘那个地方,那里一定是她和浪逐尘前辈共处的地方。当时浪逐尘前辈负伤躲避仇家追杀,所以那个地方一定就在山中隐秘的地方。”
二人打定了主意,便向深山中寻去。
潮打空城寂寞回。
明月当空的夜晚,莫凝尘独立在山顶,眺望远处的群山中的石头城。秦淮河的潮声如悠远的钟响,带着一种神秘激昂的节奏,久久回荡在耳边。
沈绛雪悄悄来到他身后,低呼道:“凝尘?”
莫凝尘转回身,用柔和的目光看着她,道:“你也睡不着么?”
沈绛雪走上前与他并肩站立,道:“凝尘,自从师傅仙去以后,你跟以前很不一样了。”
莫凝尘浅笑道:“哪里不同了?”
沈绛雪道:“虽然师傅的死让你变得沉默是合情合理的,但我却知道你改变的不只是这些。”
莫凝尘道:“原来绛雪这么关心我。”
沈绛雪微笑道:“不只是你,青霜师姐和紫霓我很关心她们。”
莫凝尘转头望着她道:“绛雪师姐,你真的愿意遵从师傅的遗愿下嫁于我么?”
沈绛雪仍是那一副安详的神态,浅笑道:“对这件事你一直都在耿耿于怀,现在问出来是否心里好受了些呢?”
莫凝尘无语,低声“嗯”了一声。沈绛雪对他来说真如一个谜,她极具女性魅力的外表和温柔娴静性格足以让任何人都砰然心动,就连向来心高气傲的厉青霜和林紫霓亦都对她心服口服。彩云提出要她与莫凝尘共结连理,她平静的表现反令他感到十分不安。她的内心在想什么呢?虽然她多少也算是江湖儿女,可是这种洒脱的反应也极不寻常。
莫凝尘凝望着沈绛雪道:“绛雪师姐,是否你根本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又或者在迫不得已时一走了之?”
沈绛雪嘿嘿一笑,在他头上轻敲一下,道:“你的小脑袋在想什么?我除了柳林还能去哪里?一走了之到哪里去?”
莫凝尘痴望着她,心中一片茫然。
二人并肩站着,都不再说话。看着群山中的石头城,听着秦淮河回荡的潮声,各自心中泛起不同的感受。
沈绛雪打破沉默道:“凝尘,听你的呼吸比以前规律得多,看来你的内功有很大的精进。”
莫凝尘道:“是那位天目散人传给我一套修炼内功的法门,我按他传授地心法每日练习,功力的确大进了。”
沈绛雪喜道:“听说那位天目散人是江湖上第一奇人,他本身武功已是深不可测,又擅长医卜星相、五行术数,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而江湖众人之所以那么敬重他,称他天目散人,是因为他的目光如炬,对江湖中人的评价从没有出过半分差错。凝尘,他肯传神功给你,看来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呢。”
莫凝尘回忆着那晚明月楼上的情形,不觉傻笑道:“哪里是什么神功,只不过是一种修炼内功的法门,你若想学,我教给你就是了。”
沈绛雪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道:“你教给我?你别忘了你一身的武功是谁交给你的,现在想反过来做我的师傅么?”
莫凝尘嘿嘿傻笑,想到从前沈绛雪教他剑法时的情形,心中一阵欢喜又是一阵失落。
沈绛雪笑道:“还不快把心法口诀念出来!”
莫凝尘气凝丹田,用嘹亮的声音将那口诀念了出来。
沈绛雪凝神细听,不觉由衷赞叹道:“这位前辈真是个奇才,这么刁钻古怪的心法也能想得出来。”
此时二人身后响起一声佛号,一个平和的声音道:“想不到是天目兄的弟子,故人十六年未曾一见,不知天目兄还好么?”
莫、沈二人惊惶地回头,二人只顾说话,竟连身后来了人也不知道。但看那老僧人慈眉善目,似乎并不是那种偷听他人私语的下作之人。
老僧面对二人迷惑质疑的目光,微笑道:“二位的谈话老僧一句也未闻,只是听到这位施主忽然念起天目兄的星火心诀,所以才忍不住出声相询,搅扰二位,千万海涵。”
沈绛雪报以微笑道:“就算让大师听到了也没什么。凝尘,大师问你天目散人前辈的事呢。”
莫凝尘道:“天目散人他老人家很好,好像是要带着他的小孙女云游四海呢。”
老僧笑道:“天目兄的相术当世之冠,当年他曾说自己虽然半生孤独,老年却可安享,看来此语不虚啊。搅扰二位,多多得罪了。”说罢,稽首而去。
莫凝尘忽然想起什么,忙大叫道:“大师且慢,弟子有事相询。”
老僧回过头来道:“有何事能为二位效劳。”
莫凝尘道:“大师,你知不知道浪逐尘?”
老僧道:“老僧虽然闭塞,刀魔浪逐尘的大名还是听说过的。”
莫凝尘道:“二十多年前,浪逐尘是否来过这里?”
老僧道:“不错,二十多年前的一天,尚未成名的浪逐尘身负重伤逃到此处,幸得一位女施主救了他的性命。”
莫凝尘大喜道:“您知不知道他们是在哪里疗伤的?”
老僧微笑,指了指地上。
莫凝尘惊道:“就在这里?”
老僧道:“他们每天都会到这里来。嗯,当时的情景和现在真像。当时浪逐尘常常与那位女施主来到这里,并肩远眺。倩女仙郎,羡煞世人。一日老僧忍不住现身与他们共谈,终一日夜不倦,于是结为莫逆之交。”
莫凝尘望向沈绛雪一眼,只见她神情中似带着几分哀伤。莫凝尘暗叹,她与彩云的师徒之情或者就是她生命的全部吧,与浪逐尘的一段尘缘纠缠了彩云一生,这段往事在沈绛雪听来,会是怎样的感受呢?
莫凝尘道:“大师,你知道浪逐尘住在哪里么?”
老僧道:“石头城下,莫愁湖畔。”
莫凝尘汗颜道:“这八个字我早听三百遍了,您可知道浪逐尘故居的具体位置么?”
老僧道:“莫愁湖内,藕花深处。”
沈绛雪的神情益发黯淡,老僧向她微笑道:“女施主心事重重,不知老僧是否可以为女施主略减愁闷?”
莫凝尘这才注意到,忙道:“绛雪,你怎么了?为何脸色这么难看?是否被风吹的不舒服了?”
沈绛雪摇摇头,一双含愁的美目深深望进老僧的眼中。
老僧苦笑道:“因果轮回,循环往复。今夜佳人,往日伊人,何其相似。”
莫凝尘道:“你是说绛雪和师傅很像?”此言一出,才知说错了话。立即窘态毕露。
老僧全不在意,笑道:“师傅徒弟,只不过是个称谓,有什么分别呢?女施主,你在担心什么?”
沈绛雪美目中泛起一泓清泪,却用坚定的声音说道:“很夜了,大师请早些回去休息吧。”
老僧愕然,不知这温婉的淑女何以如此无礼地下了逐客令,却还是点点头,稽首而去。
莫凝尘道:“绛雪你是否累了,我们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沈绛雪摇摇头,道:“不,我们去师傅那里。”
莫凝尘惊道:“你知道师傅故居在哪里?”
沈绛雪巧然一笑,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是你自己笨一直找不到而已。”说罢,运起身法向山下奔去。
被那老僧一搅,沈绛雪忽然变得十分古怪,莫凝尘心中一头雾水,现在也只好随着沈绛雪去了。
自域外联军横扫中原后,莫愁湖便是一片废池乔木,犹厌言兵的颓唐景象,那随处可见的断壁残垣亦可依稀看见十多年前此处繁华气派。
若论功力,莫凝尘与沈绛雪相差甚远,本来如此急速飞奔,莫凝尘是支撑不了多久的,自从修习星火心诀之后,他的内力大增,此时竟可跟得上沈绛雪。然而毕竟还是功力太浅,渐渐地便跟不上沈绛雪了。
沈绛雪也慢慢停下来,回头看着莫凝尘道:“师傅和浪逐尘的故居应该就在湖西北角的那个莲花坞中。”
莫凝尘见她香汗淋漓,但满脸的郁气也消去了许多,心中暗道,原来她是靠狂奔来发泄心中的压抑情绪啊。又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师傅的故居就在那里?”
沈绛雪道:“前几天我们到那边时,我就有了感应。”
莫凝尘道:“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呢?”
沈绛雪神色一黯,美目中泛起泪花,欲言又止,转身道:“你若休息好了,我们就继续前进了。”
莫凝尘心中暗忖:是否她真的倾心于我,想与我在这里多相处些时日?心念及此,又不禁苦笑,这想法岂非是痴人说梦,沈绛雪又怎会喜欢他呢?何况她与我有婚约,根本不必如此的。难道绛雪知道什么事却不肯告诉我么?
莫凝尘与沈绛雪各怀着心事,来到路的尽头,一片莲花池前。放眼一望,满池莲花望不到边际。
莫凝尘苦笑道:“我们要怎么过去?就算有船我们也划不过去啊。”
沈绛雪道:“本门的轻功在江湖上也算是大有名气的,只怪你不好好练功。”
莫凝尘做出一个无辜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能踏着莲花过去吗?
沈绛雪道:“既然师傅当年都可以过去,我们也一定可以过去。”说罢,纵身一跃,绝美的身形配上灵逸的身法,当真如仙女临凡般,翩然从莲花上掠过。
莫凝尘看得目瞪口呆,无奈也只能像沈绛雪一样仗着柳剑门独步天下的轻功,向着莲花深处掠去。
过来约一炷香的时辰,二人才终于到了莲花深处的那个小巧精致的木屋。
莫凝尘赶到时,沈绛雪早已泪流满面,竟比在彩云坟前时哭得更为悲伤。
莫凝尘道:“绛雪,不要如此难过。”
沈绛雪哽咽道:“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师傅精心布置的,这里才是师傅最喜欢的地方。”说罢,又倚着栏杆大哭起来。
莫凝尘心中也生出感慨,彩云如此喜爱这里,结果却是在柳林中过着十六年的枯禅般的生活,这天渊之别,她是如何承受的呢?若是他莫凝尘,只怕早已抛开柳剑门了。
沈绛雪不知哭了多久,一对美目如雨后桃花般嫣红。
莫凝尘道:“心里可好了些?”
沈绛雪点点头,道:“好多了。凝尘你知道么?不要小看这里,虽然不过区区三间小屋,却是师傅和浪逐尘前辈精心设计的,你能感觉到他们的气息么?”
莫凝尘点点头,道:“从踏上这块木板,我便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沈绛雪道:“凝尘,我们在这里多住几日好么?”
莫凝尘点头道:“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住一辈子才是最好的。”
沈绛雪娇嗔地看他一眼,回身进了一间屋子。
莫凝尘将余下两间小屋看了看,看来一间是书室,另一间便是当年浪逐尘的寝室了。
这水上小屋做得十分结实,从木质的选材到建设,都可见建设者的高超建筑技艺和一番苦心。所以这水上小屋能保持十多年前般模样绝非偶然。莫凝尘不禁暗暗钦佩,看来浪逐尘绝不是江湖上传说的嗜血嗜杀的魔头,这个人一定有很多优点是别人不知道的,当然除了彩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