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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君瑞心中这般想,脸上却不表现出来。
他缓步上前,扶起吓得魂不附体的胖掌柜和一众家丁,顺手往怀里一掏,如变戏法一般,一枚散发着幽光的白玉腰牌,赫然出现在了手掌之中。
正是昨日红娘遇险,情急之下偷偷塞给他的那枚白玉腰牌。
他缓缓将腰牌递到胖掌柜身前,淡淡一笑,狡黠问道:“掌柜莫慌,你看这是何物?”
胖掌柜见张君瑞一脸淡然,并无丝毫慌乱,本就心下好奇,突见他从怀中掏出腰牌,也是不由一愣,忙不迭的凑过身来,仔细一瞧,顿时眼前一亮:“相国府亲信腰牌?”
“公子身上怎会有此物件?”
他在来河中府状元坊客寓当掌柜前,一直在京城军中做事,自然也是认得,这白玉金字的玉牌不是别物,正是相国府亲信的专属腰牌。
此等腰牌异常珍贵,代表着持腰牌之人,乃相府家眷的贴身亲信,向来是人牌合一,从不离身。
若一旦不慎遗失,持牌之人轻则家法伺候,重则打入大牢,绝不轻饶。
按理说此等物件,怎么也不会落到外人手里。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张君瑞一介书生,居然持有相国府亲信腰牌,这让他不由大惊,暗暗揣测起张君瑞的来历来。
不但是胖掌柜,就连一众佩刀家丁,和躲在暗处小心观察的琴童,也都不由一脸惊愕。
张君瑞眼见此计奏效,心中不由大悦,反手收起腰牌,轻摇折扇,淡淡一笑,朗声说道:“掌柜莫要惊慌,虽事情凶险,但既然小生答应解掌柜于水火,入寺转圜化解危机,自然是说到做到!”
“俗话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若张珙我堂堂洛阳解元,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还哪敢妄称洛阳第一才子,哪有脸回来面见掌柜你呢?”
“你说是也不是?”
胖掌柜闻言,脸上不由一喜,但心中仍觉不妥,于是躬身行礼,小心翼翼问道:“如此说来,公子是不惜重金,购下了小和尚手里用以传信的信物腰牌?”
“而小和尚没有了信物,自然也就无法赴京状告于我,只能回西厢别院假称腰牌丢失,不能远行,是也不是?”
张君瑞闻言,心中不由暗喜道:嘿,这呆子真能脑补。这样也好,省去了我再费周折,我就依计行事,看看他如何应对!
一边想着,就欲开口答话。
不过,就在他将要开口之时,胖掌柜却眉头一皱,长叹一声道:“唉,完了完了,公子虽釜底抽薪,但却是弄巧成拙,看来这次,我是在劫难逃了!”
他这一说不要紧,不单是众家丁和暗处的琴童,就连张君瑞都不由一脸懵懂。
“掌柜何出此言?”
张君瑞轻咳一声,稳定心神,淡淡开口问道。
“据我所知,此次崔老夫人扶柩回乡,一行足足有一十五人之多。”
“就算小和尚回禀丢了信物无法远行,老夫人和莺莺小姐还会再给他一枚别人的腰牌。”
“而且,说不定还会防止再次丢失信物,而派人一道同行。如果是那样,公子这釜底抽薪之计,便会荡然无存,小的我还是免不了被告,而大祸临头!”
说到这里,就见他猛地转身,目光直视张君瑞,板起脸冷声说道:“再者说来,小和尚乃法本长老亲信弟子,奉长老法旨照看西厢别院。既受崔老夫人和莺莺小姐委托,赴京告状,如此重要之事,又怎会轻易答应公子,为了区区银两,而忤逆法本长老和老夫人呢?”
“公子怕不是转圜无望,自知无法向在下交代,在这里胡言乱语,糊弄掌柜我吧?”
他这一说不要紧,一旁的众位带刀家丁顿时凶相毕露,再次呼啦啦一下,将张君瑞围在了中央,就欲再次发难。
楼梯拐角处的琴童见状,心道不好,也顾不得心中的惧怕,一咬牙一跺脚,咕噜噜就连滚带爬的下了楼,就欲舍身回护自家相公。
两方正在僵持,突见楼梯处咕噜噜滚下个人来,现场的气氛顿时愈发紧张起来。
胖掌柜带人直逼张君瑞而来,而楼梯近处的两人却是抽刀直扑琴童,眼看就是一场血雨腥风。
“哈哈哈哈!”
“都说状元坊掌柜世事洞明,人情练达,聪慧绝伦,不曾想却是鼠目寸光,愚昧无知之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突然一道大笑之声陡然从人群中传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瞬间愣在了原地。
张君瑞昂首挺胸,折扇轻摇,一手负后,一边大笑出声,一边大步流星走到楼梯前,堪堪护在了琴童身前。
“哼,死到临头,还敢大放厥词,真当我郑富贵好欺负不成?”
“给我上!”
他这一说不要紧,原本满面怒容的胖掌柜刹时勃然大怒,脸色铁青的厉声喝道。
就见他冷哼一声,一挥手,众家丁呼啦啦一下齐齐佩刀出鞘,作势就欲发难。
张君瑞见状,却是轻笑一声,冷冷说道:“哼,好你个恩将仇报,翻脸无情的郑富贵!”
“可惜我张珙大义凛然,为了你不惜搭上数十年的寒窗苦读,舍去赴京赶考,金榜题名之资格,忍痛割爱,将解元服赠与小和尚,帮你化解劫难。而你却要做那不忠不义,遗臭万年之人,恩将仇报,真是可悲可叹又可怜啊!”
“既然掌柜不相信我张珙,之前又何必苦苦相求,如今逢凶化吉,福泽将至,却要恩将仇报,真是让小生心寒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步走向身前的持刀家丁,就欲迎上那寒芒四射的刀锋。
胖掌柜闻言,陡然大惊,连忙呵退家丁,忙不迭上前,一把拉住张君瑞的衣袖,霎时又换上了一副谄媚笑脸:“公子休要动怒,公子说小的福泽将至,这话又从何说起?”
“在下才疏学浅,还望公子不吝赐教,细细道来!”
一边说着,一边还忙不迭的斟了满满一杯美酒,双手奉上。
张君瑞见状,狠狠瞪了他一眼,见他连连躬身作揖,这才冷哼一声,接过酒盅,轻呷一口,缓缓开口说道:“你说的没错,普救寺与崔相国一家渊源颇深,老夫人和莺莺小姐交代的事情,小和尚自然是不敢怠慢。任凭我口吐莲花,百般劝说,甚至答应重金酬谢,重塑佛祖金身,却也是无济于事。”
“小生我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不计代价,心一横,将我那辛苦考取,用以辨别名分和身份贵贱的宝蓝解元服褪下,赐与小和尚。并答应花费整整五千两纹银,帮寺内重塑佛祖金身。这才让小和尚勉强答应,给了我一套平日换洗的麻布僧衣和信物腰牌,算是彻底转圜成功!”
“啊哟,公子为了小的甘愿舍弃前程,真是让小的我感激涕零,心生惶恐!”
“既然公子答应重塑佛祖金身,那五千两纹银,连同公子花费的五百两问话费用,理应都由本掌柜支付,我待会就将银两奉上,还望公子笑纳!”
“却不知公子所说小的福泽将至,又是为何?”
胖掌柜闻言,顿时感动的几欲落泪,又忙不迭的斟了杯美酒,双手奉上,陪着笑脸问道。
“小生我告诉小和尚,入京面见郑尚书时,切不可言说掌柜以下犯上,忤逆权贵之事。却要大肆宣扬掌柜你礼贤下士,结交解元秀才,潜心向学,苦心经营,光耀尚书门楣之美事,并以解元服为证。”
“如此一来,告状便成了邀功,掌柜你不但不会被治罪,反而还会更加的受尚书大人青睐,以后自然是扶摇直上,宏图大展,福泽绵延!”
“你说是也不是?”
张君瑞轻轻呷了口美酒,缓缓开口说道。
一边说着,一边还下意识的指了指自己身上皱皱巴巴的僧衣,一脸的睥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