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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姚昆确是认真仔细地审段氏半路拦车一案。他派了捕快衙差一堆人去安府缉了安之甫过来,又将安府团团围住,不许进出。对四房及府内管事,各房姨娘逐一盘算问话。安府顿时如炸了锅,这才知晓段氏做了什么事。
安若希更是如遭晴天霹雳。自见了薛叙然,她便满心惦记上了。若能嫁到薛家该是多好。每听到一次爹娘提“钱老爷”三字她就心打颤,前两日钱老爷还在他们安家住了一晚,他脸上的笑容让安若希想起他扎在她耳边的匕首。
她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家。若能嫁给薛公子便好了。越是这般想,她就越觉得薛公子好。
大姐说这事交给她,可过了这些日子也未见有动静,连薛家都没有再来了。她那日厚着脸皮又跑到喜秀堂佯装买首饰,想碰机会能不能再碰到薛夫人或是薛公子,可惜都没见着。
安若希日日焦心,好不容易有了大姐的消息,却是四姨娘半路劫她?
安若希想起那包毒|药,打了个寒颤。却又觉得这事有些怪,四姨娘若是敢这般半路拦人撒泼早就去了,大姐带着丫头到处走,甚至常有时候独身出来,这些在安府都是偶有相议。四姨娘明明知道。那会不去劫,为何等着大队卫兵和护卫的时候劫什么马车。她疯了吗?
段氏还真是表现得真疯了。姚昆审讯,问她为何如此,她说安若晨诱拐了她女儿,还将她杀了。问她哪里来的消息?她说这还用问吗?就是安若晨杀了她女儿。问她可见过她女儿,她说女儿被安若晨杀了,她哪里见得到。问谁人告诉她女儿被安若晨杀了。她答说安若晨说的。
安若晨坐在堂上,看不出段氏的破绽,她疯得很真实,真的似笃定就是如此,事实真相就是如此。可安若晨自然是不信的。
姚昆也未信,他问段氏何人唆使她如此做,何人为她写的布条,何人送她去的那儿,同伙都有谁。段氏一脸茫然,只说是安若晨。
安之甫跪在一旁听审,直气得簌簌发抖,忙插话喊道:“大人,求大人明查。小人并不知这愚蠢妇人做了何事,不是小人指使的。小人再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唆使家人到街上掳劫将军衙府的马车。那些细作,小人也不知道。小人现在才知道出了这等事。”
姚昆正愁找不到人开刀,当下怒喝:“安段氏乃是你的妾室,内宅妇人,有何见识,若无人教唆嘱咐,她能干得出这事来。她不识字,如何写的布条?如何知晓安大姑娘的行踪?你不知情,何人知情?!”
安之甫惊恐地愣着,表情比段氏还茫然。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他真的不知道啊。
安之甫答不上来,连想瞎编些什么线索向太守大人交交差都没办法reads;。
说不出来,自然就得罚。姚昆从桌上签筒时抽出令签往地上一丢,喝道:“各打十大板,打完再来说话。”
段氏吓得嗷嗷大哭,安之甫也大呼冤枉。但衙差可不管这些,听了大人的令,拖了两人下去受刑。很快十板打完,段氏已然昏了过去,安之甫发现后也想装晕,但已然来不及,又把拖回了堂上。
安之甫伏在地上,身边是闭眼昏迷的段氏,安之甫一边偷眼看她的惨状,一边惊恐得抖若筛糠。
姚昆重又把所有问题再问了一遍,安之甫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真的是不知道编不出,哭着发毒誓求饶。姚昆见得时机差不多,命人将他们二人收监入狱,来日再审。
安若晨安静地看着姚昆审案,不插话没动作,只耐心看着。段氏被衙差拖起时,睁开了眼睛。一睁眼就在找安若晨。安若晨冷静看着她,那段氏却忽然对她冷笑了一下。那笑容似厉鬼索命,仿似对拿下安若晨性命胸有成竹似的。
这细微的一瞥姚昆也注意到了。待堂上清静了,他问安若晨:“姑娘如何看?”
“那个地方,离城门不远。”安若晨道。
“嗯。”姚昆点点头。
“城门处有大批的兵吏守卫,若出了事,他们会速速赶到。事实上我大喊抓细作,没多久确有城门兵士过来查看了。”安若晨想了想当时情形。“我的马车有卫兵队护送。人手虽不多,但比那四人可多出许多,不计他们混在人群中煽动捣鬼的,我的护卫人数上确是占优。仔细想想,我虽遇着凶险,但对方劫人的计划并不周详。所选地点亦不恰当。”
事实上,安若晨如今回过神来,已是后悔。她不该嚷嚷找细作,不该煽动百姓认为这是细作劫人。当时围观的众人回去相议,恐怕也会意识到这一点。这不合理。细作选这个地点这个时间劫人是脑子出了问题?若再有人蓄意相议,那她以后再指控细作,这可信程度自然大打折扣。这一招,她在安之甫身上用过。
姚昆没说话,他也觉得这事做得手段太粗糙了些。不似从前什么解先生、闵公子、刘则他们的作派。所以,有人故意利用段氏办了件蠢事,但是为什么?
姚昆将心中疑虑说了,安若晨没说话。她不知道姚昆有没有注意到她刚才自责后悔的那事,她现在担心这些就是细作的目的。因为先前的案子证据交不充分,对唐轩的指控更是只凭猜测。若有人能证实她安若晨总是诬陷别人是细作,总是将事情都说成是细作行事,那么从前努力查到的结果,就有可能被全盘否定。如此一来,将军对她的重用,与她之间的感情,都会成为强抢民女,渎职欺民的罪证。
而能说动段氏帮着对付她的,她只能想到钱裴。若是钱裴真的是这个目的,那他有可能在帮细作,也有可能在制造报复将军的机会。
安若晨对姚昆并不放心,当然不会提醒姚昆这个。两个人干坐着,姚昆热脸贴了冷屁|股,也觉尴尬。于是道:“那今日就这般,姑娘先回去。我若查到什么线索,再通知姑娘吧。”
安若晨客气应了,走得很干脆。
到了夜里头,姚昆还真拿到了线索。郡丞和捕头从安家回来了,说全都审了一遍,原是没甚结果。后二小姐房里有个小丫头神情有异,吓唬吓唬,便招了。说是今日听得门房说来接段氏的轿子,其中一个轿夫似是福安县钱老爷家的。于是他们再审门房,便确认了。确是有个轿夫门房依稀认得,先前抬过钱老爷来。
姚昆沉默不语。众人知晓大人与钱老爷的关系,正想着如何给大人台阶下,姚昆却命人备马车,连夜去了福安县。
姚昆先见了钱世新,与他仔仔细细将今日案子说了。钱世新听完先是吃惊,而后大怒,当即差人去将父亲请来reads;。钱裴未到时,姚昆问钱世新近来可有注意到钱裴有何动静。钱世新皱着眉头,说前线开战,自己忙着公务,没怎么留心父亲的事。他交代过管事的,若父亲又闹麻烦,定要告诉他,也未见有人来报。只是他知道前两日父亲是在中兰城过的,今日才回来。
姚昆听罢点点头,也未说什么。钱世新叹了口气,道:“不能让他让肆意妄为了,他这般下去,会给我们俩惹下大|麻烦的。如今开战了,巡察使也快到了,我定得好好管教他才好。”做儿子的说要对父亲施管教,他似乎又觉不妥,苦着脸看了姚昆一眼。
姚昆道:“你既是也这般想,那有些事,我真得认真办他了。你说得对,起码别让他给咱们惹麻烦。”
钱世新忙点头称是。
不一会,钱裴来了。钱世新厉声斥责,钱裴装模做样听完,一脸惊讶:“竟有这等事?可我轿夫换过好几个。那门房又说的是谁?”钱裴将管事找来了,说自己记不清,让管事答话。
姚昆耐着性子说了轿夫姓冯。那门房只记得姓冯。
管事答姓冯的轿夫因为手脚不干净早被撵走了,早已不在府中做事。至于他的去处,他们只管撵人,并未打听。他是卖身进府,未曾在中兰成家,老家听说是在外郡。管事一板一眼地答:“若是大人需要,小的可找当初那位人牙子再问问。”
姚昆不说话。钱世新瞪着管事。钱裴与管事嘱咐:“不如带大人去看看府里的人名册子,下人进府出府都是有记录的,让大人看看安心些。也莫怪罪到自己父亲头上才好。”他说完又补一句:“我在这儿与太守大人说说话。”
钱世新皱眉,这是要把他支开的意思吗?他看了一眼姚昆,姚昆对他点头道:“麻烦钱大人了。”
钱世新前脚一走,钱裴就对姚昆微笑:“没想到竟出了个小乱子。害太守大人白跑了一趟,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姚昆道:“你不害我,我自然就会护着你。”
钱裴笑道:“这话说得,大人是我的学生中最有出息的,我骄傲都来不及,怎会害大人。再有,大人莫忘了,若不是我,大人怎会当上太守?说起来也是教人伤心,我一直相助大人,却换来大人的谋害。所幸我运气不错,想害我的人,内疚难过,竟自尽了。”
姚昆道:“你当我不知吗,你能这般为唐轩出面,他又怎会杀你。他是细作嫌疑,你不让我查他,我可以不查,但为了平南安危,自然也留他不得。现在我们两清了,如何?”
“不如何,你借刀杀人,怎么算都是我吃亏些。吃亏便罢了,还是吃暗亏,教我心里如何舒坦?”
“吃点亏不是坏事。”姚昆道:“想想你后头还会犯的案子。你需要我。咱们互相逼迫,破罐破摔,最后都没甚好处。不如通力合作,就似十七年前那般,不是挺好。”
钱裴不说话。
姚昆再接再励,问他:“你想要什么?”
钱裴答得飞快:“安若晨和安若芳。”
“安若芳死了。安若晨倒是可以的。”
“安若芳未死。安若晨心里明白。”钱裴看着姚昆,忽笑道:“这般吧,你若是能帮我将安若芳弄到手,再帮我抓住安若晨,我会将十七年前发生过事通通忘了。如何?”
姚昆皱眉:“安若芳的事我完全不知道,帮不了你。安若晨不能动,安若晨出了意外,龙将军如何安心打仗。你等打完仗吧,到时我帮你。”
“好吧。”钱裴盯着姚昆看,终于点头。“那我们,就念着师生情谊,相安无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