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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缇黎踏进原塑总公司大楼,神情不禁肃穆了起来。她忍不住摸了摸身上的洋装,好在今天她穿得比较正式一点,不然可能会更觉得不安。
“你好,我与翟邑振先生有约,能否帮我通报一下?”缇黎有点忐忑地开口。
“是翟先生的客人?我先确认一下。”门口的警卫拿起电话,直拨到执行长秘书那边。“沈秘书,楼下有位小姐说她与执行长有约”
方缇黎看他似乎有点迟疑,不禁有点紧张起来。当然她可以直接说她是翟邑振的老婆,但是这样好像搞得太刻意了点。她从来没来过他公司找他,一方面是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国外,就算需要联络他,她也都是直接与他约在外面,从来不曾来公司等他下班。
而她没有报出自己是翟某人的老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不大确定这样对他好不好。毕竟现在还是上班时间,让自己的老婆在上班时间来公司,似乎对他的形象也不是很正面。
事实上她对他工作的情况真的不大熟悉,只知道他很忙,他管理一个很大的公司。可是不管怎么样,他总归是个员工,作风也不能太过随便吧?唉,如果他老板知道他中午还跟她去饭店忙到超过上班时间,不知道会不会被怀疑他的专业精神喔?
“你等一下,沈秘书说行程表上没有约,但是她会跟翟先生确认一下。”警卫说完,看了下她刚刚签在访客签名栏的姓名,一边跟沈秘书通话。“是的,这位小姐叫做方缇黎好的,那我请她上去。”
方缇黎听到这里终于松了口气。都是翟邑振啦,没事干么叫她来公司等他下班,要吃饭、看电影,难道不能直接约在外面吗?更别说他似乎忙得多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就挂了电话,让她连开口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方小姐,请由右手边的电梯上去,执行长办公室在二十五楼。”警卫倒是客气。
“谢谢你,麻烦你了。”她点了点头,转身去搭电梯。
就连电梯都涸祈敞、气派。方缇黎这才想到,她老公真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居然有办法管理这么大的公司。虽然她一直都知道他很优秀,学经历的背景都很丰富,随便列出来都会让人肃然起敬,但是亲自踏进他的世界,她才知道想象中与实际感受到的冲击力道是不可相比拟的。
电梯一打开,她就看到宽敞的空间中摆了一套桌椅,圆形的透明玻璃桌,配上线条简洁的椅子,给人一种还算亲切的感觉。
一扇关紧的门,上面写着执行长专用办公室。而门外只有一套办公桌,此时正端坐着一个长发披肩,气质优雅的女人。
“请问”方缇黎清了清喉咙。
“你好,是方小姐吗?”沈秘书起身,直接朝她走过来。“抱歉,因为执行长没有事先通知我他有约,所以让方小姐在楼下久等了。执行长现在还在跟主管谈事情,可能要请你等一下。”
沈沛筠忍不住要好好打量这个女人。就她所知,公司往来的公司中,没有这么一位业务代表。更何况任何公事的行程都是经过她安排的,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人是翟先生私人的朋友。
只不过她有再多的揣测都没有用,因为一个好秘书的条件是多做事少说话,多细心少多心。她很清楚,如果自己表现得不够好,很多人想递补上来当执行长的秘书。
“没关系、没关系,我他我是来等他下班的。你不用招呼我,忙你的吧!”在他的秘书面前,方缇黎反而不知道怎么称呼自己的老公。开口闭口就是“我老公”实在太噁了,她做不来。但是直接喊他翟邑振,又显得有点造次。
“那么方小姐这边坐一下,我帮你泡杯茶。”沈沛筠态度还是满客气的。
“谢谢你,麻烦你,不好意思。”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在位子上坐下,心里却不断在骂翟邑振,干么一定要她来公司等,害她整个人都很不自在。
事实上缇黎还真的不大习惯办公室,她还是习惯在外面跑的工作,不喜欢这种硬生生的、令人感到局促不安的环境。
结果她才坐下来,喝了一口沈秘书泡的茶,办公室的门就打开了。
不过出来的不是翟邑振,而是一个打扮得很亮眼的女人。原本方缇黎还不以为意,但是那女人看到她却愣了一下,然后瞪着眼,甚至张大了嘴。
方缇黎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奇怪的反应,还来不及说什么,办公室的门再度打开,翟邑振朝她走了过来。
“你来啦?”他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仿佛没看到旁边的两个女人正睁大眼睛看着他一样。他直接朝她走过来,一手扶在她椅背上,一手撑在桌面,然后俯身吻了下她的嘴角。“再等我一下,我有几通重要电话要打,大概二十到三十分钟。”
“唉呀!”她被他吓到,瞪了他一眼,只是这一眼被他高大的身子挡住,所以只有他看得到。“你忙你的,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呢!”
结果翟邑振不以为意地笑了,起身往办公室走,途中还停了一下,跟沈秘书说:“给她一颗奶油球,她不喜欢只喝茶。”
旁边传来一阵抽气声,但是翟邑振已经走回办公室,并且关上门了。
方缇黎尴尬地差点没找个洞钻进去,根本不敢转头看旁观的两位职员。
结果沈沛筠脸色有点苍白地走向茶水间,而刚跟执行长讨论完案子的赵美华也赶紧跟了上去。
“喔,我的天哪,我不敢相信,她她就是那天我跟你说的那个、那个午妻!”赵美华抓住沈沛筠,赶紧说出这个大八卦。
天哪,太刺激了,她差点话都说不完整了。
前两天看到翟先生搂着女人走出饭店之后,赵美华回来就跑来八卦给沈秘书听了,要她要小心提防,虽然午妻也不是什么光荣的身分,但是总要她知道一下不近女色的执行长其实没那么清心寡欲。
“你是说她就是你看到和执行长一起从饭店出来的女人?你确定吗?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沈沛筠不可思议地说。对她来说,方缇黎顶多是清秀,运算不上美艳的类型,翟先生怎么会找这样一个女人当伴呢?
“不用怀疑了,你的怀疑我也曾有过。本来还在想是不是露水姻缘,只有一次而已,可是她居然出现了!我真不敢相信翟先生会把女朋友带来公司,这一点都不像他的作风。刚刚你也看到了,他亲她的样子多么自然,好像已经做过千百次了一样,他们的关系绝对不只一、两次”赵美华拉拉杂杂说了一堆。
沈沛筠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翟先生好像很喜欢她,他连她喝茶的喜好都清楚得很。”她是有幻想过不苟言笑的翟邑振说不定是个温柔、体贴的好男人,但是当这幻想成真,而他体贴的对象不是自己时,那种失落真的很令人难受。
“唉呀,你也不要丧气。男人会有床伴、午妻,甚至是情妇,但是他要娶的一定是像你这种秀外慧中、温柔可人的女人,所以鹿要死谁手都还不知道呢!”赵美华安慰地。
“先不说了,我得把东西拿出去,否则翟先生可能会怪罪我没招待好客人。”沈沛筠赶紧振作了起来。
“亏你还有心思招待她。”赵美华看着她出去,赶紧掏出手机来,拨给人在楼下总务部门的李起英。
“总务部你好。”李起英很快接了起来。
“喂,我是赵美华。我跟你说,你一定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事!”
李起英一听到她那八卦的口吻,忍不住开口骂人。“赵经理,现在是上班时间,你有时间八卦,不如好好”“那个午妻出现了,现在人在执行长办公室外面。”赵美华见缝插针,赶紧把话说出口,省去李起英的训话。
“什么?”李起荚果然反应很大,电话那头还传来椅子翻倒的声音。
“对啦,你快点上来。”赵美华觉得联合多一点人的力量,才能跟外力抗衡。不管怎样,执行长可不能随便被外来的女人给享用了。
这李起英动作也是够快的,不到五分钟,人就奔上了二十五楼。她才现身电梯口,赵美华就一把将她拉到旁边去。
“在哪里?在哪里?狐狸精在哪里?”李起英劈头就问,还不忘压低声音。
此时二十五楼的情况是,翟大执行长关在办公室工作,办公室外则端坐着一脸落寞的沈秘书,而那个坐在圆桌前喝着奶茶的,正是此刻的重点方缇黎是也。
“在那边啊,你看,翟先生居然让她来公司等他下班,天哪,中午做不够,晚上还要喔?”
赵美华的快嘴引来李起英的瞪视。
“你这女人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恐怖?”李起英无奈地说。
“拜托,你以为翟先生是铁做的吗?有女人也是正常的,但是这女人居然敢堂而皇之跑到公司来,还真带种。”赵美华说着还有点佩服的味道。
自然她又被瞪了。
“那沈秘书呢?她说了什么?”李起英又问。
“没说什么啊,还端茶给她喝,虽然脸色苍白,但是还是很有礼貌。这沈秘书也太压抑了。”
“你懂什么,这叫做识大体,执行长需要的就是这种蕙质兰心的女人。”李起英说着挺起身子。“这样不行,我得去帮她出出气,不然任人侵踏到地盘来,那怎么可以?!”
“出什么气?你想干么?”赵美华还在惊呼,就看到李起英大踏步直接往狐狸精的方向去了,她赶紧追了过去。
这边的方缇黎正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拿了一份报纸在看,直到对面的椅子被拉了开来,有人一屁股坐到她面前。她呆了一下,然后抬头朝来人露出微微的笑,算是招呼。“这位小姐,你叫什么名字?”李起英直接就问。
方缇黎又是一愣,这才回答:“呃,我姓方,方缇黎。”
“方小姐,我知道我这样有点冒昧,但你跑到公司来找翟先生也很冒昧,毕竟这是工作的地方,你知道的”身为一个情妇,跑到神圣的办公场所,实在不识大体吧!李起英试图晓之以理。
“其实我也这样觉得,我以前从没来过,但今天翟那个他叫我来等他”现在是上班时间,方缇黎也觉得自己在这边很怪。
“哇啊,你是在示威吧?以为自己很特别吗?”赵美华忍不住插了嘴。“告诉你,就算执行长从来没带女朋友来过公司,那也不表示你是特别的。”
“女朋友?可我不是他女朋友,我是他”方缇黎总觉得她们好像哪里误解了,她正努力想搞清楚。
“拜托,说是女朋友是给你面子,难道要我们直接称你是情妇还是午妻吗?”李起英这下倒是比谁都爽直了,她就是看不惯这女子装无辜的样子。
“情妇?午妻?”这下子换方缇黎傻眼了。她怎么会是翟邑振的情妇还是什么午妻的,难道她们认错人了,翟邑振其实另外有个情妇?她的心整个都沉了、乱了。
“别装了,我们那天都看到了。大中午的从饭店出来,分手前还搂搂抱抱的,一点都不怕人家知道似的!”赵美华看她一脸茫然,赶紧提示她。
饭店?搂搂抱抱?方缇黎呆滞的脑子终于把这几个关键词做组合,才恍然大悟她们看到了什么画面。“天哪,你那个中午啊!”这真是太丢脸了,她被老公拖着上饭店,居然还被翟邑振公司的员工看到?然后她们刚刚说什么来着?午妻?情妇?
晕红着脸对上面前两张强烈表示鄙夷的脸,她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该怎么解释起呢?怎么解释都很尴尬吧?
“怎么?敢做还怕人家发现哪?”李起英不客气地说。“虽然翟先生还没结婚,但你以为你们这样的关系能维持多久呢?到最后他一定还是会选择像沈秘书这种良家妇女,这种蕙质兰心又能够在事业上辅助他的人,我劝你不要痴想太多了。”
“还没结婚?他那个我”方缇黎吶吶地辩解,却在接触到沈沛筠那双带着委屈哀怨的眼神而沉默了下来。
原来她喜欢翟邑振,原来大家都知道,且显然公认她是翟邑振的良配。忽然间,方缇黎觉得自己的胸口好像鲠了根刺,吞也吞不下,吐也吐不出来,说不出的难过。
“怎么?没话说了?我看你年纪轻轻,还是多为自己打算的好,快点找个比较适合自己的男人吧!”赵美华还在劝着。
“比较适合自己的男人”方缇黎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在她们眼中,她就那么不适合翟邑振吗?看到她跟他从饭店出来,大家居然一致认为她是个午妻,而不是女朋友,或者是更为亲密的妻子?
忽然她觉得自己内心底部那个被自己埋起来,刻意忽略的恐惧在迅雷不及掩耳下被掀了出来。
她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心底也一直相信总有一天他清醒过来,就会后悔跟她结婚了。他不仅客观条件优秀,在性格上更是没什么可以挑剔的,他甚至不大男人。
但她是他的妻子。
每当她自问自己凭什么得到这个男人,凭什么受尽他的体贴、宠爱,还有婚后一切一切的自由时,她自己都回答不出来。
看着她脸色逐渐苍白,围着她的李起英跟赵美华,还有稍远两步的沈沛筠,脸上都出现犹豫的神色。
但是方缇黎没有注意到任何人的反应,只是兀自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神情显得有点恍惚。
这一片尴尬结束在办公室的门打开的剎那。
“好了,我们可以走了。”翟邑振手里提着公事包,朝方缇黎说。
其他的三个人迅速地散开,像是没事人一样,努力地装忙。而翟邑振并没有针对这奇怪的情景发问,只是朝方缇黎多看了两眼。
“喔,好。”方缇黎也若无其事地起身,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试图抹去尴尬的气氛,还有自己略显苍白的神色。
翟邑振按了电梯,搂着她的腰走进去。这一次她连抗议都忘了,任由其他三个女人看着这一幕瞪大了眼,她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动作。
翟邑振难得来看场电影,但他并没有将全副心思放在影片上。他发现身旁的方缇黎虽然一直都张着眼睛盯着萤幕,但是神情老是恍惚,似乎是张着眼睛在打瞌睡。他感觉到她有心事,他等着她自己开口。
电影散场,两人随着人潮走出电影院。
“觉得好看吗?”翟邑振看似随意地问。
“还还不错呀!”方缇黎笑笑。“你饿不饿?刚刚为了电影场次,只随便吃了点东西,家里好像没剩什么吃的,你饿的话我们买点吃的回去?”
“我们这样老是在外面吃饭、约会,简直跟男女朋友没两样,除了晚上我们是回到同一个屋檐下。”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这么说。
“你该不会是在抱怨我不会煮饭吧?”方缇黎半开玩笑地说,但说话的同时却有点心虚。别说她烹饪技巧很不怎样,就算她的技巧还过得去,她也不曾为他准备过三餐,反而都是他在张罗她吃的比较多。所以要真算起来,她确实没有当人家老婆的资格。
“会不会煮饭不是重点,对我也不是问题。”他淡淡地说,希望她能够体会得到他的意思。希望他的问题能让她多想一些,究竟她是不是还以女朋友的身分自居,而没把他当作自己可以依靠的人。“心理上的改变比形式上的还要重要。”
他知道她一直没有让自己从女友的身分转化成妻子。很多时候她对他还是客气的,不是那种理直气壮、理所当然要把自己的痛苦、压力与他分摊的心情。就像刚刚,她被他的员工围住,看她的脸色他就知道她不大愉快,但她提都没有跟他提。
最近这些都让他越来越失去耐心。他原本希望慢慢引导她去适应婚姻,慢慢让她有能够依靠他的信心,但是实在该死的太慢了。不仅因为她有太多时间不在台湾,更因为地在某些方面也实在太迟钝了。
有时候他真想把她抓起来抖一抖算了,只是他心中的闷气在碰到她的身体时,往往会化作情不自禁的热情反应。而通常她那更情不自禁的热情回应就会稍稍的安抚他的不悦、他的挫折感。直到下一次,闷气继续累积,化作其他形式的爆发。
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
翟邑振的眉头忍不住用力地皱了起来。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像你老婆?”看着他皱眉的动作,方缇黎小心翼翼地问了出口。
“有人这样说了?”他回问。
“没有啦,就有点好笑,我们那天从饭店出来,好像被你公司的人看到了。”方缇黎故作自然地说,一副轻松自在的说笑模样。
他微微瞇起眼,直盯着她的表情瞧。“那又怎么样?”
说实在的,他根本不关心自己被几万个人看到,他想跟老婆上一百次饭店,也不关任何人的事。
只是他倒是很关切她的反应。
“哈哈,有点好笑的是她们以为我是你的情妇。”她边说边笑着。“我是不是该觉得荣幸?我长得一点都不艳丽,哪里像个情妇?”
“你觉得当情妇很好?”
他的声音微微绷紧,可惜心神不大宁的她没有发现。
“是满好的啊!”至少不用被批评不够资格让他娶回家。她的心里猛发酸意。“有人给钱,只要伺候一个人、讨一个人的欢心,算一算也不是太吃亏。”
不料她的玩笑话引来他一个凶狠的瞪视。
方缇黎呆愣了一下,被他那不悦的眼神吓到了。就在她发呆的时候,他已经转身走到车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她赶紧走上前,拉开车门坐进车子里。
他看也没看她一眼,就发动车子,踩下油门,车子不像平日那样稳定地加速,而是以一种凶猛的气势冲出停车场。
看着他俐落的煞车,停在缴费亭前缴了停车费,再迅速地加速离开。她第一次搭他车子得悄悄握住椅子边缘。
从头到尾,他一句话也没说,而她只能忐忑地看着他。
一直到抵达家门了,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你在生气?”
“没有!”他给了她另外一个恶狠狠的瞪视,然后抛下了两个字,人就转身进屋。
方缇黎缓缓地踏进屋子,撇撇嘴念着:“明明就有,不然这算什么?小红来心情不好吗?”
结果那天晚上,是她回国以来第一次他没有与她做ài。
望着他沉睡的容颜,她感觉到初秋的冷意,更感觉到那结婚以来被她抛弃在脑后的不安,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