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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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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十一点。

    在这栋高级大楼外头,聚集着消防车、救护车,以及小区里所有的住户,他们一致的动作就是抬头往上看并且指指点点,只见一个像蜘蛛人一样的男子被卡在大楼外的阳台边,动弹不得。

    消防车上的云梯缓缓往上升,全部的人都屏气凝神,到最后,居然连sng车都来了。

    “记者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在仁爱路上的一栋高级大楼外头,一名男子据说为了抢救女主人心爱的土拨鼠,不惜爬到阳台外头,只是他出得去却回不来,被卡在上头整整一个多小时,现在警消人员正在全力抢救当中”

    雷御风作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样而上了社会新闻,觉得真是丢脸死了。好歹他也是艺术圈的名人,眼看着自己被电视台摄影机全程拍摄,他不知道等到脱离险境后,要怎么去跟认识他的人解释,为何深夜会跑到隔壁一位单身女子的家里头。

    “你别紧张,云梯车已经上到四楼,就快到了,你再撑一下下。”手上抱着小奇奇,毛时珍不忘在一旁鼓励打气,要他再怎么样也要支撑下去,可千万别在这节骨眼上放弃。

    雷御风双手发麻,就连两条腿也因为使力过久,肌肉开始酸痛。

    “你你别担心,我还撑得住”明知道再撑也没多久,他仍旧不愿表现出软弱。

    他一边劝慰她不要担心,一边咒骂这消防队的云梯怎么升那么慢,难道以为他是马戏圈特技演员,可以在半空中停留那么久吗?

    “再忍一下,云梯车就快到了!”

    雷御风回过头,终于看到云梯朝他缓缓靠近。

    “小心啊!”毛时珍轻声叮咛,生怕一个不小心,会有难以预测的意外。

    云梯已慢慢靠向雷御风,消防人员打开铁栅门,腾出平台接在阳台上。

    “先生,你可以慢慢转过身来,你放心,我们会把你接住的。”

    等到他顺利在云梯平台上站稳后,底下顿时响起一片掌声,就连记者也兴奋地表示,一场危机终告化解。

    “太好了,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救援行动终于圆满结束,根据记者实地向在场的民众访问,这位爬到墙外的男士,是刚搬到此大楼不久的七楼a座,一位姓雷的先生,至于他为什么会在深夜爬到b座的毛小姐家中,记者将会继续为各位进行追踪报导”

    人怕出名猪怕肥。

    当第二天各家新闻台每整点播报一次雷御风被困在毛时珍家外墙的消息时,许多谣传便不陉而走。

    由于一只土拨鼠,使得两人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这消息听在毛时珍的商场死对头,也就是“圣波美”的总监乔玛丽耳里,气得是火冒三丈,直接就冲到毛时珍的公司去兴师问罪。

    “这位小姐,请问你找谁?”总机小姐不认识她,看她怒气冲冲地跑进来,便尽责地将她拦下。

    乔玛丽吨位大,戴着粗黑框四方眼镜,顶着一头蓬松狮子头,浓装艳裹加上血盆大口,名牌服饰穿在她身上就像在裹粽般,令人不忍卒睹。

    “少罗嗦,把毛时珍给我叫出来!”在对方的地盘上,她一脸无畏惧,直接喊出公司负责人的大名。

    总机小姐看她来势汹汹便不敢多问,只能赶紧打内线电话告知毛时珍。

    “不用打了,我亲自去找她。”

    才走进员工办公的地方,还没走到总监室,就看到迎面而来的不只是毛时珍,还有资深老鸟阮梅君。

    “好哇,找帮手出来是不是,有本事用肮脏手段拿到案子,怎么没本事一个人出来见我?”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可乔玛丽这只母肥龙哪管那么多,照样劈头开骂。

    “笑话,这里是集思,不是你的圣波美,这里的员工爱走到哪就走到哪,干你屁事啊?”阮梅君骂起人来一点也不嘴软,一想到两次比稿都被他们“圣波美”比下去,心中非常不爽。

    毛时珍则直接来到乔玛丽面前。“你刚说什么?我用什么肮脏手段拿到案子,你说啊?”

    “电视新闻都报出来了,你还装什么清高啊?”

    “报出什么了?那些八卦消息你也信啊?”阮梅君出声顶撞。

    “你算哪根葱,我在跟你们总监讲话,没你插嘴的余地。”乔玛丽粗鲁地将她推到一旁。

    “唉哟!”阮梅君被她一推,不但头去撞到桌角,就连脚也扭到了。

    她踉舱站起,眼观四方,看有什么可以当做武器来对付这头母象,一看到业务组长陈信瑜桌上放着一瓶可口可乐,她就顺手拿起,直接朝乔玛丽身上泼去。

    “哇啊!”可乐溅在她名贵的当季viviennewestwood套装上,顿时,乔玛丽的惊叫声响遍整个办公室。

    一套六万多的套装就这样毁了,她能不气吗?乔玛丽看到员工桌上还摆放着芬达橘子汽水。太好了,她就让阮梅君的白色套装也彻底地毁掉。

    但她正要拿起汽水时,却被毛时珍给挡了下来,两人互比臂力,然后就在公司里扭打起来。

    这时候,阮梅君看到桌上有一瓶茶裹王,很快地转开瓶盖,目露凶光,直向乔玛丽奔来。“乔玛丽,你有胆就不要跑!”

    看她一脸杀气腾腾的样子,乔玛丽边退到大门口,边回头呛声“毛时珍,你用这种下流手段拿到案子,你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有种别跑。”阮梅君要追上去,这时毛时珍在后头喝止她。

    “别追了,放她去吧!”

    唉!看来,她和雷御风上新闻这件事,的确引来不少风暴,大多数的人都以为她和雷御风有暧昧关系,怀疑她走后门取得case。

    但她不解的是,从事情发生到现在连乔玛丽都找上门来了,可他不仅没打电话来抱怨,还泰然自若地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这会不会太诡异了?

    再深入点想,乔玛丽有本事打败他们所提出的企划案,当然是因为替雷御风所规划的行程与活动,都受到对方大大的肯定,然而,他会在短时间内改弦易辙,把案子交由他们发落,这其中的曲折不得不让她产生重大疑虑。

    她想了很久,决定找雷御风出来谈谈。如果为了一笔生意,而让“集思”或是自己的将来失去更多,那岂不是更得不偿失。

    毛时珍心情沉重地拿起电话。为了解开谜团,就算赔掉这笔生意,也要让事情水落石出,弄个明白。

    丙不其然,雷御风对于这些蜚短流长一点都不在意,纵使在他的工作场合小道消息乱窜,说他和毛时珍近水楼台,两人早就偷来暗去,秘密往来甚久,他也只回了一句男未婚,女未嫁,正大光明,有什么好回避的。

    因此,当毛时珍打电话给他,旁敲侧击地问说,会不会造成他的困扰时,他一笑置之,表现出泱泱大气,还要她不要管人家怎么说,谣言止于智者。

    “可是那天你为了帮我救小奇奇,挂在阳台外一个多小时,于情于理,我总该请你吃顿饭,聊表一下心意吧?”她试探性地问。

    “如果是为了这件事,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不过,要是想跟我讨论下星期有关郑九京来台演奏的细节,我倒可以去接你,我们找个餐厅,好好坐下来谈谈,那才是重点。”他提出他认为较妥善的提议。

    “你要来接我?”怪了怪了,正处于敏感时刻,他还敢这样明目张胆。“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难不成我去接你,也会变成轰动社会的新闻?”

    听他的口气,好像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们在拍拖也无所谓,这点让她更怀疑他的动机,他的好来得太莫名其妙,从他们第一天碰面的那一刻起,他原先对“集思”的那种冰冷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先是免费找小提琴老师教她,接下来又为了小奇奇而被卡在阳台外将近一个多小时也不见他动肝火,这跟传闻中的他,难搞、自大以及傲慢的个性全然不同。

    但她可不能因为对方没来由的对她好而冲昏头,何况她在生意上有求于他,应该是她该放下身段,而非他在处处讨好她,博取她的欢心吧?

    难不成他是为了什么目的来接近她?

    不可能啊,她又不是什么绝色美女,更非家财万贯的千金小姐,论财富,论地位,她远远不及他,种种因素加在一起,他的友善示好实在太不寻常。

    “肯赏个光吗?六点钟我来接你,我知道有一家很不错的日本料理店,你ok的话,我马上去订位。”

    日本料理店?

    哇塞,真是大手笔,这叫她不想怀疑都很难了。

    好,就先答应他,再来看看他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葯。

    “好,那就六点,我会准时在我们公司楼下等你。”

    六点一到,雷御风就开车来接她,但毛时珍在车上,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几乎很少问话,就算是回答问题,也是一字诀。嗯,喔,好,行

    之所以对男人如此谨慎,全是拜鲁世伟所赐,想当初鲁世伟对她百依百顺,说什么都好好好,她说什么都对对对,不都是为了要先得到她的心,等到她一头栽进情网后,才知道原来他这只大米虫只想吃她的、花她的,到头来居然还拿她的钱泡美眉!

    虽然,到目前为止还不晓得雷御风的目的是什么?可小心驶得万年船,她可不想再重蹈覆辙,让历史重演。

    来到农安街,看到招牌上写着“三井”二字的日本料理店,她的心一震。这家店颇负盛名,有很多名人经常光顾,前阵子还上过电视,到这么知名的日本料理店吃饭,她内心的那道高墙不禁越筑越高,脸也拉得更长了。

    “你怎么了?”对于毛时珍今天老板着一张扑克脸,他哪会看不出来。

    她轻轻抿住嘴,那没有表情的脸庞,就像高级生鱼片上的那个鱼头,同样冰冷且令人生寒。

    “没道理对我这么好。”她一语双关,这话顿时让雷御风无言以对。

    冰冷的视线令他不寒而栗。莫非,她瞧出什么端倪了?

    毛时珍直截了当地说:“如果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或是要我帮你什么,你直接说,不要为了刻意讨好我,就在我身上下功夫。”

    她真的想弄明白所有的事情,不喜欢这种一头雾水的感觉。

    生鲜美食摆在桌上,高档食材火锅正冒着白烟,整个包厢内,充满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但这却一点也提不起两人的食欲。

    他们四目相视,在彼此诡异的视线底,一种难以说出的不安无边无际地包围着雷御风,让他喘不过气,气氛忽然变得很凝重。

    懊不会她知道小提琴的事了吧?

    他也知道过度的殷勤很可能会让对方起疑,但这些日子相处以来,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在他心底蔓延,他发现毛时珍朋友很少,生活作息也很规律,她唯一的亲密伴侣,就是那只叫小奇奇的土拨鼠,或许是基于邻居的关怀,他才会表现得如此迫切。有时候他甚至忘了小提琴的事。偶尔香缇打越洋电话给他,他才会想起自己接近她,其实是有目的的。

    “你是我的客户,我要赚你的钱,所以应该是我百般讨好你,没理由是你来对我好。雷先生,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究竟是为了什么,你给我一个答案吧?”她不管会不会得罪对方,总之,她要真相,不要灰色地带。

    雷御风黯了眸色,看着那双质疑的眼睛,感到一丝寒意。为什么她的态度会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

    他能说因为他喜欢她吗?

    不,这会种下祸因,如果他没那个心,说出这种话是会下地狱的,为了一把小提琴而说出这样的违心之论,那跟一些靠一张嘴骗女人吃饭的爱情大骗子又有什么差别?

    他们的饭局就在这样冷飕飕的气氛下结束,因为雷御风一直找不到一个有力的理由,来回答毛时珍的质疑。

    最后她冷冷地抛下一句希望你看中的是“集思”在办活动时的能力,而没有其它的用意。

    这句话说得好像他是什么万恶不赦的坏蛋,可想想好像也是如此,本来案子不是要给他们的,却没来由的换他们来做,接着又殷勤地对她好,别说是毛时珍,要是他自己碰到这样的事,也会很快恢复理智,暗自思付其中有什么不对之处。

    接连好几个夜晚,他没再听到小提琴的声音,以往,都是听到她拉的小提琴而失眠睡不着,现在,却是听不到小提琴声而辗转难眠。躺在床上,每每想起那张严肃的表情,就像在控诉他心怀不轨,浓烈的罪恶感瞬间化成千万只蚂蚁,爬满他的心房。

    就这样,雷御风不敢再随便去找毛时珍,直到郑九京来台,两人虽然同住一栋大楼,却始终无缘见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