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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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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晚上的这个时间,这个巷口总会有几十分钟的大塞车,因为附近一所技术学院夜间部刚下课,大批机车从校园里蜂拥而出,接着便堵住了路口。蓄势待发的车阵活像是古代冲锋的阵仗,只是,这里挥扬的烽烟含的是足以致命的废气。

    号志灯变绿色,一辆辆机车呼啸而去,一氧化碳就留给那些殿后的倒霉鬼。

    张瑾儿也在车阵里,戴着口罩、安全帽和手套,还围上了围巾,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这种空气品质真不适合人居住。

    她慢慢骑着车,觉得有点饿。快十点了,还没吃晚餐呢!市区路旁卖点心的摊贩倒是提醒了她一定要先吃点东西,要不然待会儿遇到灌她酒的客人,胃可吃不消。

    在一家卖清粥小菜的店前停了下来,摘下安全帽和口罩,她从后视镜里骨碌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审视自己,用仍然戴着手套的手理了一下短短的枣红色头发,然后两道娇秀的眉毛不太满意的皱在一起。下次别用这种牌子,什么持久丰泽,发尾都分叉了。

    点了两块油豆腐、一份青菜还有一碗地瓜稀饭,只花了三十五块钱。她端着餐盘,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将随身的大背包小心的放在身旁。里面有一套昨天刚买的新衣服和一份完成了一半的报告,封面经过精心设计的,要是弄坏就惨了,因为她抽不出时间再做一次。

    其实她不能算是顶忙的,只是因为晚上工作,又常常被灌酒,所以就算白天有一整天给她睡觉,还是常常睁着一双熊猫眼。她的室友李舒纹常劝她辞职,身体要紧,功课要紧,可是谁叫她缺钱呢?

    她有家要养耶,还要缴学费、房租水电费、添新衣服、小饰品、化妆品,还有每个月多到教人咋舌的行动电话通讯费

    哦!真是要命。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赚到足够的钱呢?”她低声咕哝,张口吃掉最后半块油豆腐。

    收拾了手套、围巾、背包。走吧,上班去了。

    酒店后门不似前门光鲜,公司通常要求她们从后门进去,化好妆再出来。瑾儿停好她的机车,拎着背包推开门,干燥凉爽的空气里隐约回荡着荒腔走板的歌声。

    酒店里亮黄色的灯光搭配着亮黄色的装潢,连服务人员的制服也是亮黄色的,不知道喝醉的人会不会看走眼,以为是一颗一颗的人头到处乱走。

    “嗨!candy。”一位与瑾儿年龄相仿的女子,正巧从休息室走出来,一双修长的腿配上一脸浓浓的粉,原本的青春健美却成了早熟的性感。“你怎么又包成这样?”

    “没办法,空气很糟,我美丽的小脸会被薰脏的。”瑾儿笑。骑车载安全帽,不是为了安全,而是为了隔离脏空气;大热天的戴上手套也是因为怕脏,要不然不经意的用手去摸脸,把脏东西也抹在脸上了。

    “是哦?美丽的小脸,我看看”

    她笑,走过来伸手要捏瑾儿的脸,忽然领班姚姐迎面走来。

    “哎哟,candy,你可来了快去整理一下,三八号包厢的于先生指定要等你。”

    “哦!”瑾儿眼睛一亮。“是那位于少帆吗?”

    “可不是吗,他还带了一票客人,说是来给你捧场的,我看啊你比我这张老脸还要有面子。快快快人家已经等得够久了。”姚姐笑着。

    “哦,我就来。”瑾儿淡淡回答了一句,心里却乐不可支,她在这里不是做最久的,可是却拥有最多固定的客户群。

    走进休息室,从包包里拿出昨天新买的衣服;一件火辣的白色牛仔短裤、小露香肩和肚脐的粉红色凉爽羊毛上衣。今天要好好秀一秀。

    换好衣服,她在镜前坐下来,开始打点她的脸。画上腮红、在眼影上撒些亮晶晶的亮粉,然后满意地看着镜子里彩色的自己。“明媚动人”是她给自己的诠释,她喜欢她的样子,喜欢她自己。

    步出休息室,姚姐仍然站在门口。

    “好啦?”姚姐打量着她,对她那脸彩妆非常满意。她年轻,会打扮,而且客人反应也很好,自然对她多几分客气。“来吧,我带你进去。”

    我自己去就好了。”瑾儿说。

    “这样才显得谨慎啊,人家等了那么久。”姚姐说,自顾自的说,瑾儿只好跟在她身后。

    这份工作老实说不太辛苦,除了偶尔遇到几个老不修,被吃吃豆腐、灌几杯威士忌,不过一个晚上下来,数着白花花的钞票,不愉快也就忘到脑后去了。要是遇到温柔多金、风度翩翩的客人,不吃豆腐也不说轻薄话,那又另当别论了,平白赚到小费,说不定还可以捞来做男朋友,呵呵!人财两得!

    **

    “各位久等了”姚姐敲了一下三八号包厢门,径自开门进去陪着笑。“candy来了。”

    “大家好。”瑾儿也笑,彩妆下的笑容和室内的流星灯一样闪闪发亮。

    十六人份的包厢只有六个人,四位男客人,两个公司里的陪唱公主,其中一位在舞台上和于少帆正唱着歌,另一位在沙发上和人划酒拳。看到她们进来,大伙暂时停止作乐,开始鼓噪,说是等了瑾儿很久,要罚三杯。

    “来!我先敬各位一杯,多谢几位这么疼candy,特地来给她捧场,以后还是要请各位多多照顾了。”姚姐虽说年华老去,却有大姐大的风范,她很爽快的干了一杯,反正是客人的酒。

    “真的很抱歉,才刚下课,早知道你们在等我,我一定晚餐也不吃的赶紧来了。我也敬各位一杯。”瑾儿学她说些场面话,举起酒杯,一仰而尽。

    “交给你啦”姚姐笑着拍拍瑾儿的手,又流转目光对着每一位客人:“各位慢慢玩。”

    姚姐步出包厢,其他人马上七嘴八舌的要灌瑾儿喝酒。

    “罚酒罚酒,少帆说专门要来捧你的场,害我们等了这么久。”

    “那也应该是罚他喝啊!”瑾儿笑。

    “你们两个太没人情味了,candy不是说了去上课吗,人家上班时间还没到我们就来了,当然要等一下啊!”一直在舞台上唱歌的少帆这时走了下来,瑾儿知道他是特地来捧自己的场,所以挪了坐位,坐在他旁边,少帆长臂一伸,揽着她的肩。

    “来,我跟你介绍这两位你见过了小周和小刘这位是我表哥,不过他只大我一岁,刚从纽西兰回来,你敬他一杯吧。”

    少帆是她的常客,几乎每个礼拜都会来个一两次找她喝喝酒唱唱歌,小周小刘似乎是他的跟班,他们和少帆都是同种人,有钱人家吊儿唧当的公子哥儿。但是这位表哥,瑾儿一进来就注意到他了,稳重斯文,不像会来这里花天酒地的人。

    “表哥你好,初次见面,请多指教。贵姓?”她一脸媚笑,举起酒杯。

    “敝姓彭。”他沉着声回答,也举起酒杯回敬她。

    “刚回国?是出去念书吗?”她仍是笑,找些话来攀谈。

    “是,刚修到硕士。”他则是一问一答,不多说一个字。

    不好玩,果然是个一板一眼的木头人。瑾儿眯着眼,转向少帆,凑到他鼻前嗲着声:

    “今天这么早?有喜事还是有心事?股票赚大钱了吗?”

    “小姐,你不看盘的吗?地雷这么多,股票跌惨了”少帆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子。

    “那不正是大好买点吗?”她笑,假装自己很内行。

    “没错没错,行情总在绝望中诞生,在欢呼中死亡”少帆朗笑。

    小周打断了他的话,一把扯住瑾儿的手臂。

    “先别扯那些,把这两杯干了。”

    一旁的彭子华看在眼里,有种想马上离开的冲动。这样一味灌人喝酒、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有什么意思?

    “于少帆,你找人来灌我喝酒?”她噘着嘴娇笑。

    “我哪有?你们两个,一人一杯算了。”少帆嘻皮笑脸的说,指着另外两位伴唱公主。

    “我是很想帮她喝,不过这是敬candy的,candy还是自己喝了吧。人家特地来给你捧场,喝几杯不算什么的。”

    瑾儿心中有些气,这两个人真是不够意思。她端起酒杯故意笑着抱怨:

    “于少帆,都是你害我的。”

    “我陪你喝就是。”少帆爽快的说,替自己倒了酒,陪瑾儿连干两杯。

    “好!爽快,怪不得少帆一直跟我们说这里有个酒国女英豪。来来来,我敬你。”小刘端起酒杯。

    “candy已经喝了三杯了,她待会还有其他客人,”开始就喝醉了怎么行,你也别喝了。”子华说。

    “哪有人来这里劝人别喝酒的。”少帆有些不悦。来这里就是要尽兴,什么喝太多喝太少的,想不到表哥这么扫兴,下次不要找他来。

    瑾儿看他们之间气氛有些不好,只得和小刘干了一杯;说什么也不能让客人在这里不高兴,要是这样,下次他们不来了,她就少了许多小费。

    “好好好,好酒量。”

    果然,喝完酒后小刘拿出一张大钞塞在她手里。

    “唱歌吧想唱什么歌”瑾儿赶紧把话题岔开,免得他们又灌酒。她翻开点歌本随便指了首歌。“这首好不好,我陪你唱。”

    “好啊,唱就唱,唱输的要罚。”少帆和她一起走上舞台。

    有点颓废的前奏响起,敲门声也跟着响起。

    “不好意思请candy来一下”一个服务生敲门后,站在门口很有礼貌地说。

    “你们慢慢聊,我一会儿就来。”瑾儿陪少帆唱完这首歌,向他们道个歉,又干了一杯,离开三八号包厢。

    瑾儿离开了之后,少帆虽然又和另外两位小姐唱了几首歌,却愈来愈不高兴,因为瑾儿一直没再出现。

    “什么嘛,我先来的耶,而且等了那么久了,椅子还没坐热就走,瞧不起人嘛。”

    “谁敢瞧不起你于公子?这地方就属阁下家世最好,谁敢瞧不起你?”小周说,不过不像在劝解。

    子华心中有些纳闷,怎么少帆净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这算什么服务?叫他们经理来好了!”

    禁不起小周小刘的怂恿,少帆拿起电话,不太客气的叫服务生找candy来。不一会儿果然有人敲门,不过不是瑾儿,而是服务生来告诉他们,candy今晚的时间有个客人全部买下来了。

    “为什么?我们先来的,要花钱买是不是?我有的是钱,candy的时间我也买下来。”几杯黄汤下肚,外加有人煽风,他真的火了,从沙发上站起来对着服务生咆哮。

    “对不起,于先生”

    服务生又想说些安抚的话,少帆听也不想听,夺门出去,居然一间一间的撞开包厢门,一定要找到瑾儿,子华追了出去,根本拦不住他。

    被撞开的包厢都是同样的情景,先是惊讶得张口结舌、鸦雀无声,接着里面人挤到包厢门口、走廊查看出了什么事,彼此之间交头接耳,不断有人拉住追在后面的那位服务生询问,他急得面河邡赤,不耐烦的“哎哟”一声,整个酒店一片哗然。

    在二楼的一间贵宾室里,三个中年男子、三个酒店伴唱公主,正自酒酣耳熟“碰”的一声,门被撞开,六双惊愕的眼睛同时投向包厢门口,少帆神色不善的站在那儿。

    “少帆,别惹事。”子华赶了上来,拉住他的手肘。

    “candy今晚的时间我全买下来了,你现在跟我走。”他不理会子华的劝解,倨傲而且挑衅的说。

    “这是怎么一回事?”颇有气势的中年男子理也不理他,看着服务生问。

    服务生正思索着如何解释这件颇为复杂的事,姚姐进来了,她到这里之前已经听取“报告”了。

    正要开口打圆场,少帆却先责问她:

    “我等candy等了半个多小时,今晚有人要包她,怎么没先告诉我?你以为我花不起钱包下她?”他理直气壮、义正辞严的说。

    包下她?包下她?瑾儿站在一旁,这串话像尖刺似的忽然刺痛了她,脸上的晦暗一闪而过。

    子华的目光捕捉到这一瞬的神情。少帆的话伤到这位小姐了。

    姚姐呵呵笑了几声。一边是几个小企业的老板,一边是此地望族的小开,不管得罪哪一边都不好;可是这个于少帆,她真的是受够了他的蓄意妄为、任性胡闹。

    “对不起,于少爷,这是我们的疏忽,下次一定会注意的”姚姐陪着笑。

    “是啊,是啊,出来玩别生气弄坏了兴致嘛,我罚三杯给你赔不是,于先生别气了。”瑾儿看他生气也不敢叫他的名字,陪着笑很快的连干了三杯。今晚喝的酒已经过量了,她的胃开始翻腾。

    “我的要求已经说过了。”少帆居然看也不看她一眼。

    一旁的小周小刘还想帮腔,子华用眼光挡住他们的话。有个服务生走到姚姐身边,小声的问她要不要报警,她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不好意思,陈董,这样好了,今晚你们的消费打五折优待好不好?”姚姐涎着脸笑,半央求的说。于少帆年轻气盛,不买她的帐,只好转向陈董这边求情,至少有一边不追究,事情就不会闹大。

    少帆固执的站在原地,子华扯扯他的手肘。

    “算了,少帆别再闹了”

    被他这么一闹,那三位中年男子兴致全消,他们板着脸离开包厢,姚姐笑着陪他们出去。

    “对不起,陈董毛头孩子,拿他没办法”

    “他是?”

    “不就是于大中的独生子嘛”

    “于大中?准备参选议员的那个于大中?”

    “可不是”

    包厢里,子华见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便拖着少帆离开。

    落寞和醉意落山风似的一下就把瑾儿吹垮了,她跑进洗手间,胃里的东西排山倒海似的倒了出来,还有眼泪也跟着落下

    **

    “我快被你气死了,你也给我留点面子吧!你这样闹,让人家笑我于大中家教不严”于大中气急败坏的对着少帆叫骂。他在办公室里接到告状的电话后,又到处找不到少帆,现在好不容易两个孩子都在,他自然不会放过说教的机会,一张肥胖的脸都气黑了。

    气派非凡的客厅里只有三个人,少帆和子华双双低着头坐在沙发上,墙上一幅巨大的书法是小楷隶书抄写的金刚经,和他们俩一起沉默。

    “你也是”于大中炮口转向子华。“也不劝劝他,由他胡闹”

    “爸,不关子华的事啦他有劝我是我不听”少帆帮着辩解。他知道子华是不会反驳什么的,他不愿意子华为了他背黑锅。

    于大中听到这话,更是气得不得了,两个孩子都是他养大的,怎么性格修养差这么多?

    “你现在知道你不听话!啊!当时怎么不想想!啊!”他拉高嗓门。

    “我喝多了”他伸手搔搔头,抹了发胶的头发,顽皮不驯的坚持它们原来的型。

    于大中脸色更黑。

    子华慢条斯理的说:“爸你别气了,小心血压。”

    “你要是真的知道我不能生气,就不会每次都惹我生气!”这句话应该是对少帆说的,可是接在子华的话后面就觉得对象似乎搞错了。

    子华无言。惹爸爸生气的不是他啊!

    “好了好了,我下次不喝了”少帆嘻皮笑脸的说。只不过他轻狂惯了,承诺的话都是隔日作废。

    “算了吧你”于大中冷笑。“我告诉你,你给我收敛一点,我正准备参选议员,你别再出乱子,搞砸了我的事”

    “喔”少帆散漫的回答。

    “子华,上次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于大中缓和了口气问。子华从纽西兰学成回国,于大中要他在公司里任职,负责资讯部门。

    子华是于大中小姨子的儿子,当时他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所以子华便过继给他,没想到于太太居然很快就怀孕,有了少帆。此后子华仍一直在于家生活,于大中供他读书,可是还是比较疼爱少帆一些。子华对于大中一直没有太多的亲切感,除了这个原因也部分是因为他的为人,不过他和少帆母子倒是非常亲近。他的亲生母亲也就是少帆的阿姨,现在举家移民美国,他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都在当地有很好的工作。

    “爸我想我已经找到工作了,所以”子华支支吾吾的说,他还没找到合适的说词。

    不过于大中倒是不难为他,只是有些不悦。

    “少帆不上进,你又这么见外我真不知道我那些事业将来交给谁去”

    少帆和子华交换了个眼色,心里的想法大概差不多;企业是永续经营的,如果制度建立起来,根本不必担心继承问题,反而只想到继承的事,公司变成家庭企业,那也成不了多大气候的。

    “你们都在啊”这时于太太从屋外进来。

    如果说于大中说话像打雷,那于太太的声音就像和风,她的为人也像和风,让人喜欢亲近。

    “妈。”少帆和子华同时站起来向她靠近。少帆接过她手里提着的生鲜菜蔬,子华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于家其实有佣人,可是于太太对于饮食的事情还是坚持亲自操持,就连买菜这样的事也自己出门。

    “哇,这么多菜,今晚有顿好吃的哦。”少帆怕父亲继续说教,抢着把话题叉开。

    “是啊,给子华好好补一补。”于太太说。子华一个人只身在外这么长的时间,现在回来,她怎么看都觉得他瘦了,不像出国前健壮。

    “妈偏心只说给子华补,我也很需要进补啊!”少帆抬起下巴撒娇的说。

    “你每天吃香喝辣,还需要进补?”于大中没好气地说。

    少帆自己讨了个没趣,不再说什么,把手里提的交给子华,又朝他挤眉弄眼。子华知道少帆怕父亲提起大闹酒店的事,要在客厅守着,以便察言观色,只得替他将东西拿进厨房。等他从里面出来,客厅的话题已经绕着他转了,少帆坐在于太太身后替她按摩肩膀,子华便在于太太身边坐下来。

    “子华,在哪儿上班啊?”于太太慢条斯理温温顺顺的问。

    他们三人坐在一起真的很像亲生母子,少帆和子华都遗传了于太太娘家的白净清秀,只不过这对表兄弟的个性实在差太多了。子华认真细心,做事稳扎稳打,少帆聪明却贪玩,大学念的是企业管理,毕业后一直不愿好好工作,宁可上号子炒股票,不过,他的投资策略谨慎、又肯花心思研究产业与技术分析,几年下来,竟也让他赚了两部进口车。

    “在大都企业”他有点犹豫,可是还是说了。

    “那不是唐正宇的公司吗?我跟他还算有交情,我会请他多关照你的。”

    “不要,爸”他担心的就是这个。“我只是在那里做个储备主管,老板还不需要知道有我这号人要进公司。”

    “我知道你不想靠关系,可是这年头啊,有关系就没关系”

    于大中那套处世哲学一念一大串,子华自然是听不进去,他想趁年轻多磨练,而且软体这一行,关系实在没啥用处。可惜,家里除了于太太之外没有人支持子华的想法,就连少帆也觉得他是个不知变通的木头。不过,他并不想为他担心,他天生是个不爱担心的人。

    腰间的行动电话响了,少帆喂了一声,随即装做收讯不良的样子避到一旁小声对话。

    “又出去混?”少帆收了线后,于大中不悦地问。

    “少帆该收收心,好好工作,年纪不小了”于太太说,着实担心他的纨裤习性。

    “没啦有个朋友的电脑中毒了,想请子华帮忙他是资讯专家嘛!”少帆笑着说。

    不过子华可不这么想,他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家伙老是拖他下水。

    **

    “怎么办嘛到底应该买哪支股票?”小周抱怨的说。他和少帆小刘一起吃午餐,最近的地雷股效应让股票惨跌,前几天还破纪录,四百多档股票跌停。

    “现在啊,先退场吧,过一阵子会有买点的。”少帆很有自信的说。

    “你说的简单,我坑谙头了。”小周无奈的说。

    “谁叫你罩子没放亮,这种行情还用融资”他慢慢的说。他自己也套牢了一些,不过灾情不太惨重。他其实不太同情小周,小周连线形和技术指标都懒得弄懂,只想让他替他操作,可是他不愿意。股市风险太高了,赚钱了高兴,分他一点红利,要是赔钱了却弄得两面不是人,伤感情。

    “不要谈这个啦行情不好,别玩嘛,烦恼也没有用。”小刘说。

    “你没进场,当然说风凉话!”

    “放心啦,台湾股市哪一次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没事没事。”少帆挥挥手。

    “看来只能指望护盘基金了”

    “那你肯定会赔得更惨。”少帆说,但又不想再绕着股票转。“晚上去哪?”

    “说到这个少帆,我看你对那个candy很有意思嘛。”说到玩,小刘很自然的想到常去的那家ktv酒店。

    “哈!我对她有意思?有没有搞错!”他抬起下巴,这些话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不是吗?每个礼拜去捧场,还为了她大闹酒店。”

    “是啊是啊,你真是神耶,就像孙悟空大闹天宫一样,整个酒店被你搅得人仰马翻。”

    “我告诉你那种女人啊,只认得钱,我会稀罕她?”

    “小霓还不是只认得钱。”小周说。小霓是少帆目前为止较固定的女友,少帆送她的礼物也非常大手笔。

    “拿小霓跟她比,你有眼无珠!”少帆说。

    “你小看她了,人家是大学生耶!读管理的耶!身材又是一流。”

    “都是一样的啦,在那地方工作,不是为了钱是为什么?威士忌一杯一杯的干,不是为了小费是为什么?只要出得起钱,要她躺着她绝对不会坐着。”他说,尖刻的批评。

    “我不信,出得起钱就行吗?那也要看多少钱,你出不出得起!”小周反驳。

    “我?别的没有,钱最多!”大起大落的股市打混久了,钱也不太当一回事。

    “我还是不信,而且人家也不一定看你顺眼,未必想赚你这点钱!”

    “这简单嘛,叫少帆去上她,你就信了。”小刘笑嘻嘻的说。

    “好,可是要她心甘情愿的。”

    “我干嘛做这个事?”少帆轻哼一声,知道他们两个故意起哄。

    “我们来打赌,五万块。”小周说。

    少帆瞥了他们两人一眼,他反正常常换女伴,而且也不认为candy会有多难缠。“你们两个穷嚷什么,我不干你们还赌什么?”

    “当然是把你算进去了!你可以用各种方法,就是不能直接给她钱。”小刘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感,一下子订了这么多游戏规则。

    “等一下,总要订个时间吧,要是耗个半年一年的,我可没那耐心。”

    “开玩笑,两个星期就够了。”少帆说,已经在盘算该怎么做了。

    “一个星期,我再加五万!”小周说。股票不知道赔了多少钱,但肯定是把他的大脑也赔进去了。

    “行!”他说,一言九鼎的口气。“等我赚了二十万再请你们吃饭。”

    “嗯可是怎么证明?”小刘忽然又问。

    是啊,怎么证明?少帆正思索着,小周却冲口而出。“用针孔摄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