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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几天,姬丹心里叫苦不迭,战国年代的长途旅行可不比后世,又是火车又是高速的。别看贵为太子,那也一样是土路、木轮的马车,不过是垫子厚了一点而已,要不是燕太子丹这副好身板,光这个颠簸就要把这身骨头给拆散了。所以,一到酸枣,姬丹先派鞠成拜会了秦国的酸枣县令,送上了一份厚礼,说是要歇息数日。
那县令看在厚礼的份上,听说燕国太子要在此歇息几日再走,当下从城中征用了两座庭院,供姬丹一行歇马。
这秦国辖下,一贯是重农轻商的,这酸枣不过是个一万多人口小城,市面更是萧条。原先那些魏国大商户,知道在秦人辖下经商的人可没啥好处,因此,能走的早都搬走了,这搬不走的,都是些微末小户,姬丹二百来人进驻,就算是想好好饮宴玩乐,这县里也找不到什么供应。鞠成作为一行人大总管,没有办法,只好出面找这县令,要取凭证文书,准备派十几名宾客,去魏国的大梁城为太子采买应用物品。
这县令听说燕国太子要派人到黄河那边的大梁去买东西,心里既是羡慕又是鄙夷。哎,不管怎么说,这到底是一国太子,虽然是来大秦做人质的,可这谱也不是自己一个小小县令能比的。
算啦,可又不花本县令的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燕太子想折腾,那就让他折腾去好了,我一个小小的县令不用去操这个闲心。反正人家又没有空手来。
所以县令相当的痛快,立即就令县里的刀笔吏,刻了通关文碟,封好用印,交给鞠成拿去。
次日一早,果然有燕太子丹的十余位宾客,用了十乘车马,出南门而去。这些人到了渡口,有县令的通关文碟在,自然顺利放行。这一行人连车带马,足足有两个时辰,才过渡完毕。
到了对岸,乃是魏国境内,自有魏国士卒前来查验,鞠成拿出燕国文书和自己的中庶子印,道是奉燕太子之令,出使魏国,这守渡的魏兵,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什长而已,见是诸侯贵客到访,忙赔了笑,放众人去了。
车马辚辚,行的倒快,看看渡口已远去十里,一行人停下打尖,鞠成才来到其中一辆车前,笑对姬丹道:“太子,咱们进了魏境,是直奔大梁还是去哪里?”
“大梁?不去大梁,绕过去,咱们直奔雍丘高阳!”
鞠成很是不解:“臣虽孤陋寡闻,可对诸侯贤才也略知一二,魏国贤士,多在大梁,太子为何要去雍丘?”
姬丹嘿嘿一笑:“鞠卿,去雍丘自有去雍丘的道理,且不告你,待到了再说”
鞠成看姬丹虽然神神秘秘,却是很有把握的样子,也就不再问,只是吩咐人,到了村镇,寻问到雍丘的道路。不过这心里不住的嘀咕:自己从早到晚,跟在太子身边。有啥事自己能知道的比太子少呀?雍丘又不是什么通都大邑,太子访贤竟然要去那里,真是奇也怪哉!莫非是天帝在梦里告诉太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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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魏国不断地被秦蚕食,秦国的东郡已经从北、东、南三面将魏国围住。这雍丘位于大梁之南二百多里,离得不远就是秦魏之间临时的边界。
到了高阳乡,正是午时时分,姬丹等人站在村外看去,只见矮矮夯土围墙内,约有上百户茅舍村房聚落其中,数处炊烟歪歪斜斜向上飘着,想必是有人家还在做饭。弯弯曲曲的街道上,不时跑过一两个小孩,惹出一两声犬吠或高或低的响起。
不时有从田间归来的农夫从车旁经过,偶尔看两眼姬丹等人车马,却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摸样,毫不理会的昂首而去。
一行车马进了村寨门,正不知路,恰好有一汉子出来,鞠成上前问时,那人却是热心,道:“原来是寻郦狂生呀,我领你们去好了。”说着当先领路,穿街过巷,一直领着众人来到门前,笑道:“就是这里,不知起来也没!”
众人看时,只见这门,不过是两个木框,上下穿了或粗或细的百十条树枝,用粗索困在两个桩子上,那院墙,说有也算有,不过也就半人高,有的地方,想必是日久雨淋,都摊在了地上。里面三间茅舍,半掩着门,隐隐传来孩童语声。姬丹暗道:“难怪书上说郦生家贫落魄,无以为业,为里监门吏,如此情景,果然是够穷,够落魄。”
鞠成拿出一匹轻绢,要谢那汉子,那汉子涨红了脸,一边后退一边连连摇手道:“些许小事,那值得贵客如此,快快收起,我自去了。”说罢,扭身逃一般的去了。
鞠成无奈,只得远远谢了一声,又将礼物收起来。姬丹等人下了车,各自整整冠袍,那茅舍中,有一孩童探头望了一眼,见车马来到门前,赶紧走了出来,问道:“足下从哪里来的?可是要寻家父?”
姬丹看这孩童,赤着脚,瘦瘦弱弱的身上一件穿着打着十几个补丁短褐袍,不过十来岁年纪,却是言语从容,举止大方,丝毫没有怯态,姬丹暗暗称奇,上前道::“我等寻访郦先生,可是令尊么?”
那孩童打量众人两眼,拱手施乐一礼,笑道:“请贵客稍待,我去请家父迎客!”说着转身回屋里去了。
姬丹等人也不着急,候在门外,片刻功夫,屋里穿出一声大吼:“又是哪里来的俗人,偏要扰我清梦!不见,不见”
夏扶等人,见那人不但不出来迎接,反而隔门拒客,不由微微有些恼怒,宋意低声道:“此人好生无礼!“
姬丹却不以为触,对众人摇摇手,自己高声道:“好一个狂生,闭门不见,怎知我不是酒客?”
屋里那人却不出来,依然咆哮喊道:“我狂自我狂,是你找我来的,我却没酒招待你!”
姬丹哈哈大笑,道:“那还不出来迎客,我这里好酒也有,好肉也有,正好可以痛饮!”
屋里那人咦了一声,道:“足下倒是有趣!”
说着,拉开屋门,走了出来。众人看时,见这人身高足有八尺,头戴破儒冠,身上一件破袍,大概是瘦的缘故,显得衣服松松垮垮的,腰里用一条布带胡乱扎着。约莫四十来岁,倒是长了一副好相貌,淡黄色的面皮,浓眉,大眼,方口,高高的鼻梁,只是鼻头略红,长在脸上,稍显得不太协调。
那汉子来在院中,眯一眯眼,打量一下众人,喝道:“酒在哪里?快搬进来我看!”
夏扶在姬丹身后,早忍不住,一脚踢开柴扉,拔剑斥道:“好大胆的狂徒,凭的无礼!”
那人斜瞟一眼夏扶,背着双手,冷道:“踢了我的门,一会须给我修好。”
姬丹哈哈笑着,上前将夏扶拉到身后,笑道:“破门何须再修,且看我的酒如何!”说着,一挥手,后面的几辆车上马夫纷纷搬了几坛子酒过来,那汉子也不客气,接过一坛,伸手拍开酒封,闻了一闻,道:“倒是好酒!”
说着,举起酒坛,仰首咕咚咕咚,连喝了几大口。酒水淋漓,湿了衣襟,那汉子却也不管,拎着酒坛,斜看一眼姬丹,笑道:“足下倒是我的知己!”
“能得先生一声知己,也不枉我来这一遭!”姬丹呵呵笑道。说着,令身后宾客等人,将车上的酒肉菜蔬和射猎的野物尽数搬入院中。“须借先生炊灶一用。”
那汉子看来对此种情形也是习以为常,竟毫不客气,径自唤出自家夫人和孩儿,进屋收拾锅灶,蒸煮菜蔬鲜肉。姬丹从人又在院中拢起一堆篝火,剥削了野物,用刀剑插了烧烤。
此时乃是暮秋天气,天气尚暖。这姬丹人多,反正屋子里也坐不下,姬丹令人铺了垫子。一众十余人,就在院中,分了宾主坐下。
篝火噼里啪啦的烧着,自有车夫僮仆伺候烧烤,不多时,肉香飘起来,那汉子耸耸鼻子,道:“好香”端起一碗酒,对众人一举,道:“请用”说罢,自己当先一饮而尽。
姬丹微微笑着,举碗向主人略一示意,也是一饮而尽,宾客之中,也多是好酒的。闻着这沿路采购的各种好酒,早就眼馋。看太子干了,也都咕咚咕咚灌下肚去。
从人赶紧都一一斟上,那汉子连喝了五碗,这才一拱手,笑对姬丹道:“足下远来,不知有何见教?”
姬丹喝这个酒,自我感觉这酒精度也不过和后世的啤酒相似。见着汉子问,姬丹一举杯,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且再喝几碗。”那汉子面带喜色,也不推辞,当下又喝了三碗。伸手叉过一块姬丹从人刚烤好的一大块鹿肉,顾不得烫,劈手撕开,狼吞虎咽,片刻之间就进了肚。
这汉子到这时候,想必是酒劲慢慢上来,脸上和胳膊手掌都已经红了,双眼迷离,看着姬丹道:“郦某已三天无酒可饮,今日一解馋虫,多谢,多谢!”
姬丹轻轻笑答:“区区小事,何须挂齿!如先生愿意,莫说这酒肉膏粱,就是这万户之封又岂在话下!”
郦生虽是带了酒意,听这话却是一振,睁开看两眼姬丹,漫声道:“足下何来?”
姬丹避而不答,继续说道:“如今天下七分,唯秦最强。自秦孝公重用商君变法执政,百余年来,素重客卿,封赏信用之重,六国无君可比。六国宾客在秦,多居将相之位,常得封侯之赏。远者公孙鞅、张仪、近者范雎,蔡泽等人,俱是先例。”
“现今秦王尚未亲政,文信侯执掌权柄,好士之名传扬四海,著《吕氏春秋》二十余万言,秦国文学之盛,于今为最。先生既博览诗书,大才难得,如去秦国,定得吕相青睐,取富贵易如反掌,先生其无意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