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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中瞬间又安静下来了,香鼎中的青烟袅袅升起,混着潮湿沉闷的空气,压抑在众人心头,让人坐立难安。
要说这太后到底是修炼了千年的狐狸。
只听丁正说了一句流萤不见了,再看看孟瑭楚萼等人的脸色,便差不多明白,今日这盘棋恐怕是操作在他们手中的。
而最为关键的是自己居然对这盘棋一无所知,完全摸不着头尾,以至于现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如果就着这件事继续咬住楚萼不放,不定最后追出的结果是对自己有利还是不利。
但若要她将这件事轻巧地揭过去,就这样放过楚萼,她又实在是心中不甘。
考虑了一下,她看看周围的人,然后冷着脸吩咐了一声:“不相干的人都退下吧。”
不相干的人是谁?众人面面相觑。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赵公公,于是他连忙点头哈腰,如遇大赦一般,赶紧溜了。
孟眉清环顾了一下屋中各人,然后,大概觉得自己也是不相干的,便领着众宫女们缓缓退下。
见状,郑县安长舒一口气,擦了一下额角的冷汗,腾地一声站起身行了礼就要告退!
显然这个也把自己当成个不相干的。
“等一等”!
楚萼看着郑县安拔腿就要走的模样,不经在心中冷笑一声,出口阻拦,“郑大人不算不相干的人吧”?
闻言,众人都怔住了。
如果按照丁管家的话来说,路秦真的死了,那么起因肯定是因为这一次指婚事件。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只是现在不好明说,说了便等于承认楚萼和路秦的死脱不了关系。
此刻见楚萼自己倒是出声阻止了郑县安。
太后一挑眉,不假思索便挖个陷阱给楚萼跳:“瑶英什么意思?你是承认郑县安和路大人的死有关”?
楚萼回身看着太后,浅笑道:“并不是,只是郑大人供职廷尉府,掌刑司法,如今我的婢女被人污蔑杀人,难道郑大人不该留下来听证吗?”
太后看着楚萼,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是骑虎难下了,于是冷笑道:“那倒好,你这话提醒了我,哀家倒是应该将你收押,然后交给三法司审理了”。
“瑶英问心无愧,我也相信我的婢女不会杀人,要是三法司能还瑶英清白,瑶英愿意受审”。
说着楚萼目光灼灼地看着太后,那言语间的自信,一时间倒是又令太后拿不定主意了。
见太后郡主相持不下,孟瑭出言提醒:“太后,我们到现在还未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如先听丁正把事情说清楚了,再行判断,不能只凭着他一家之言,便委屈了瑶英郡主”。
“丞相说的是”,皇帝点头赞成,“还没有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能听风就是雨”!
闻言,太后双眼一眯,霎时也反应过来,确实,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弄清整个事件的由来过往,才好想对策。
于是转过头来,太后严厉地看着丁正:“把整件事情给哀家清楚道来”!
“是!是!”丁正慌忙颔首低眉,想了想,道,“就在昨晚,瑶英郡主身边的婢女流萤夜闯路府,幸好我们早有准备,当场就将她拿下了......”
“既然拿住了”,皇帝沉声喝道,“她又如何杀了路大人呢”?
“这个,因为......”丁正被皇帝盯得浑身打颤,抖若筛糠,“因为当时流萤关在柴房里,本来是要交官的,但是路大人进了柴房,说是想看看胆敢闯府的贼人是个什么样子,然后......”
丁正绞尽脑汁斟酌着语句:“然后,然后那个丫鬟就将大人杀,杀了”。
噗嗤一声,楚萼笑了:“丁管家,怎么你的话说到关键时刻就这样含混其辞呢,路大人进去看看就被流萤杀了”?
咽了咽口水,丁正拿眼觑了一眼楚萼,然后吞吞吐吐道:“这个,本来是因为路大人,他,他想要对那个丫鬟,行,行不轨之事,那个丫头就,就杀了路大人”。
闻言,楚萼冷笑:“你家路大人还真是雁过拔毛啊。这么说来,他死了倒是活该”。
要说这太后见缝插针的本事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她见楚萼都如是说了,便又开始给楚萼设套:“这么说,你也承认是你的婢女杀了路大人”?
楚萼回头看看太后,暗暗蹙眉,心中一阵厌烦,很明显这个孟太后是逮着机会就想把她弄死的主。
暗暗平复了一下心绪,楚萼仍然面带笑意:“我刚刚说了,我昨晚在青瑶殿,并不知悉,只是顺着丁管家的话说来罢了,瑶英觉得无论怎样,路大人也不该侵犯流萤”!
“哼!即便路大人不应该侵犯流萤,难道你这个婢女就能杀人了吗?这在天子脚下她还有没有王法”!太后将桌子一拍,然后对着楚萼厉声道:“还有,昨夜流萤是为了什么潜进路府,难道不是因为你?要哀家来说,你也是个脱不了干系的!”
很明显,此刻太后已经不再纠缠流萤有没有杀人,而是在纠结流萤因为什么去路府,因为什么杀人。
那意思摆明了就是,她相信人就是流萤杀的!
见太后言辞间步步相逼,字字诛心,楚萼心中火大,但是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她并不答太后的话。而是一转身半蹲在丁正面前,蹙着眉头,忧心忡忡地对丁正道:“我那个婢女是个烈性子的,如果真的叫她被欺负了,她估计是活不下去的。”
说着她满脸愁容地问丁正:“昨晚,你们大人欺负流萤,我且问你,最后可叫他得手了吗”?
见瑶英郡主不再关注流萤有没有杀人,而是突然在大庭广众下询问一个婢女有没有失身这种令人难以启齿的问题。
丁正瞬间蒙住了,愣愣地回答:“这个,我,我并不知晓,当时我在外面守着,并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哦,那有没有其他人看到呢”?
“没有人,只有我守在屋子外,”丁正摇头。
闻言,楚萼忽然直起身来,俯首看着丁正,厉声道:“也就是说,当时根本没有人在场,也根本没有人看到流萤手起刀落杀人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丁正一惊,急忙道:“这个,当时,但是当时在柴房里只有他们二人,我进去的时候见大人倒在了血泊中,而流萤手中正拿着一把带血的柴刀,想来是因为流萤反抗间不小心把大人杀了吧”?
“想来”?楚萼眼神锐利地盯着他,“也就是你根本没有看到流萤杀人,这一切都是你想来的?”
“这个,这......”丁正被楚萼这一句话骇得汗流浃背,拿眼睛偷偷瞄了眼太后,又瞄了眼皇帝,然后期期艾艾地重复着刚才的话:“当时只有他们两人,流萤手中有刀......”
另一边,太后眼见着情状不好了,眉头一皱,连忙接口道:“当时屋子中只有流萤和路秦,她又拿着刀子,不是她还能是谁”?
楚萼回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太后,沉默了一下,然后继续问丁正:“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刚刚又说流萤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这个,我发现大人被杀了,当时太慌乱了,就想着去叫人,谁知道一转眼的功夫她便不见了,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楚萼冷声道:“意思就是,刚刚你说的所有的话,都是空口无凭,什么证据都没有?捉贼讲究的是人赃并获,现在就凭你空口白牙,就想要赖我家流萤不成!”
语气越说越严厉。
说完,楚萼转身扑通对着太后皇帝跪下,双手抱拳,恭敬道:“还好皇上和太后是英明的,不会听信你一面之词”!
这一下丁正更是连跪都跪不稳了,浑身抖得似要中风了一般。
慌乱间,他不经回忆起昨晚的情景:
昨夜,丁正远远地守在屋外,一直等到天快亮了,也不见路秦出来。他心中疑惑便前去查看。
谁知推门进去时,见到的便是流萤手中握刀,而路大人惨死的场景。
吓得他拔腿就跑出去找人,但是等他将下人们都找来时,流萤人却不见了。
而正当他不知所措之时,宫里却来人传旨要路秦进宫。
无可奈何,他只好照直对传旨人说是流萤杀了路秦。
不过这倒是不能怪他,因为在他眼中很明显流萤就是凶手。
可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流萤不见了。
如果流萤在的话那是人赃并获,现在流萤不在,自己便是空口白牙了。
想了想,丁正犹自挣扎道:“并不只有我,府中所有的家丁都看到了,昨晚确实是流萤夜闯路府”。
楚萼嗤了一声:“那些家丁哪个不是听你的”!
丁正心中更慌了,脱口而出:“还有成国公府的侍卫也见到了”!
“哦?这其中还有成国公府的事情”?说着楚萼缓缓侧目,瞄了一眼太后。
闻言,太后心头也是一跳:
在这盘棋自己还没有完全掌控之前,她是不能让孟府轻易地被扯进来。如果扯进来,想要再摘出去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于是她脸色不好地警告丁正:“你说话可要注意分寸”!
丁正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昨晚孟府帮助抓人时,说的很清楚:为了避免别人诟病孟府和路府行从过密,不准他们说出孟府大张旗鼓地帮助捉人的事。
刚刚他心中一急,便忘了昨天那几个人的警告,把国公孟府搬了出来。
现在耳中听太后娘娘一声断喝,丁正吓得伏地不起,真真是有苦说不出,只得嚅嗫道:“我的意思是那个,路府离成国公府很近,我们那么大动静抓人,国公府的人应该能发现”。
“呵”,这次连丞相都忍不住笑了。
孟瑭转身对着皇帝说:“这个丁正说话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臣认为也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了”。
不等皇帝发话,太后狠狠地盯了孟瑭一眼,沉声道:“若说他一个人的话不可信,难道整个路府的下人都不可信吗?”
说着她摆摆手,“好了,瑶英郡主既然没有办法证明流萤无罪,那皇帝您看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不说丁管家无法证明流萤杀人,她只说楚萼无法证明流萤无罪,其中的用意便不言而喻了。
见皇帝不说话,她冷冷地瞟了一眼,然后道:“事实就摆在眼前,皇帝,还在犹豫什么”?
皇帝沉着脸色,语气不善:“只是丁管家一面之词罢了!”
“路府那么多人都见到了流萤夜闯路府,还有什么好说的?现在流萤很明显是畏罪潜逃了,至于瑶英,等流萤捉回来一同治罪”!
太后语气强硬,完全不由别人分说。
面对今天这样的状况,她自然知道应该速战速决,直接将楚萼定罪,不给翻盘的机会。
如果再由着她辩下去,不知道最后鹿死谁手。
于是,孟太后拿起积年的威仪来,乾纲独断!逼迫帝王!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声音从门口响起:
“我可以作证,流萤没有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