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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照顾到病娇的花景荣和娇贵的杨若兰,燕绯邪放弃了骑马,转而从距离左相府不远的京兆尹江盛家里借了一辆马车。江盛一向勤俭持家,每一套衣服都是洗的发白烂的不能补了才会扔掉,对于借马车的燕绯邪他至始至终都是一脸肉疼。
花景荣坐在简陋的马车里,伸手扶着车壁,感受着这驾像是随时都会散架一般的马车,对闭目养神稳如泰山的燕绯邪道:“我说你借谁的不好,借那个抠门老头子的,他对自己都抠的不行,能借给你什么好东西。”
车轮似乎搁到了什么坑坑洼洼的地方,马车又是一阵摇晃。
燕绯邪无奈扶额,“这老头清正廉洁的很,靠着他那点俸禄养着一大家子人,家里有辆马车就不错了。”她说着故作鄙夷的看了看花景荣,“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花钱大手大脚,听说前些日子你还包了醉仙阁的花魁,花了不少钱吧?怎么样,美人在怀的滋味不错吧。”
花景荣闻言,作势要抬手打燕绯邪,他余光撇了撇一直安静的呆着的杨若兰,发现这姑娘鄙夷的看着他,那眼神似乎在说“人摸狗样的臭流氓,一本正经的登徒子。”
他撤回手,背靠着车壁,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孙女儿,这样说你爷爷真的好吗,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水碧姑娘早就对风白玉芳心暗许了,现在人家正筹划着怎么进右相府当小妾呢,哪有那闲工夫应我的约喝茶聊天。”
“恩,说的也是。”燕绯邪点头,“要说个人魅力,你还真比不上风白玉那勾引女人的高手。”
说到风白玉和醉仙阁的花魁水碧姑娘的关系,锦城中人没有多少不知道的。从前年起,仅仅是在舞艺方面小有名气的水碧姑娘就被一袭白袍面如冠玉的风白玉勾了心魂。她努力拿到花魁的桂冠,为的就是保住清白不会随时被老鸨拍卖掉,为的是有机会邀到风白玉。
“高手又怎样,”花景荣笑笑,“他本无情,纵是再美的女子,在他眼中都形如枯槁。之所以会有‘刑部尚书夜入花魁房,疑似右相尚书两男争一女’这样的谣传,完全是因为风白玉这家伙因为我没告诉他小皇帝在哪儿而报复我。他避不开水碧姑娘的邀约,便骗我说醉仙阁中一叙。”
“之后的事情就是这样了,”他说着无奈摊手,“你们都怀疑我不正经的去了醉仙阁泡水碧姑娘,而那水碧姑娘现在还蒙在鼓里,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在风白玉心中矜持检点的形象毁于一旦,都不敢出门上街买花了,估计风白玉这货还在暗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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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到塘风街杨家门口,杨若兰率先跳下马车,她揉了揉快要被晃断的腰,伸手推开虚掩着的大门。她喊了一声哥,却是没人应,两个小厮从堂屋里跑出来给她说不知道大公子去了哪里,只是看到他匆匆忙忙的出了门。
杨若兰便没有在意,以为杨若竹是去接嫂子去了。她招呼着花景荣和燕绯邪进门,又让丫鬟泡茶。她感受到饿得扁扁的肚子,想到他们三个人在左相家都没有吃东西,于是又吩咐厨娘做饭。
燕绯邪坐了一会,看着忙来忙去指挥着丫鬟小厮的杨若兰,对花景荣道:“你去跟她说一声,让她带我们去看画。”
杨若竹站起身边走偏头对她道:“我说了吧,这姑娘就是找不到重点。”
他走到杨若兰身边拽住她后颈处的领子,道:“别忙活了,先干正事,你带我们去你爹的卧房。”
杨若兰委屈的揉了揉肚子,“可是我好饿啊,我想先找点东西垫垫。”
“一顿不吃饿不死你,快带我们去。”
杨府并不大,出来大厅沿着这条路直走就到了杨刚的院子,杨若兰推开杨刚卧房的门,一股陈旧阴冷之气扑面而来。
“爹生前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进他的房间,我不知道今天算不算违逆的他的意思,但是我觉得看画而已,没有什么的吧。”
燕绯邪伸手安抚的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没什么的,你只要别带居心叵测的人进来就好。”她看到花景荣拿奇怪的眼神看自己,拿袖掩唇轻笑道:“我不是坏人,小姑娘,你要记得。但是你身边这个男人就说不定了,最好还是离他远点,听说他发起疯来自己都怕。”
花景荣斜睨了她一眼:“就你俩话多,都是闲出来的毛病。”
燕绯邪四处看了看房间的摆设,物品很少而且摆放很整齐,给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床榻、桌凳、矮几、书架、器物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和平常人用的没有什么两样。
燕绯邪走到床前观看那幅美人图,房间里面太过昏暗,她不得不凑近了去看那黑发白裳、手执团扇的美人。
等看到美人手腕上了图腾时,她不由大吃一惊。
花景荣被她的惊呼声引过来,看她神色惊惶的模样问她怎么了。燕绯邪摸着画中美人的手腕,上面赫然是一朵黑莲。
这朵黑莲她只见过一次,而且出现在她最亲的人身上。
燕绯邪的思绪不由飘到以前,那时候爹娘都在,虽然父亲一直随着爷爷呆在北疆,一家人聚少离多,但是她依旧有一个美好的童年。她从小就知道大人有很多事要忙,知道作为少将军的父亲有镇守边疆保家卫国的重任在身。
母亲是总是陪在她身边的,她会做好吃的新奇食物,会跳美丽动人的舞蹈,会在夜晚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会在父亲启程离开时将哭泣的她抱在怀里,她会温柔的叫她宝宝。
燕绯邪的手指从美人的手腕缓缓往上移至脸颊轻抚,看到那人眉如远山唇若蔻丹,眼中的泪止不住的扑簌簌掉下来。
“娘。”燕绯邪蹲下身,将头埋在自己臂弯里,肩膀微微颤抖。她这三年遗憾的是没能见父亲最后一面,以及她连一张母亲的画像都没有。
即便是模糊不清的也好,总好过她每日都要将母亲的样子在脑中过几遍,以防止自己忘记她的样子。
杨若兰在给他们打开门之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花景荣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紧抿着唇轻拍她的肩,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女人的身份,现在的他十分后悔当初在夜探杨府的时候没有来这个房间看看。
如果他和非攻当时进来看看,发现了那副画,也就能早些从杨氏兄妹那里问出些什么线索来吧。
“你别难过了,绯邪,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乍看到芷姨的画像我也吓了一跳,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杨家人,问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杨刚和芷姨是什么关系。”
燕绯邪面带凄惶,她擦掉眼泪,站起身径直将那画像拿了下来。
画像装裱的很好,上面又有一层模板遮住灰尘,所以不管是里面的画纸,还是外面的罩子都是十分干净。
她打开侧面的开关,将里面的画小心翼翼的抽出来卷好放到怀中。“杨若兰她不像是知道这画来历的样子。”
花景荣抚着她的发,看她水眸染了深色,眼瞳深处像是一汪死水粘稠而又冰冷,他皱紧了眉头,知道不好好劝她说不准她要一撩袖子拿把砍刀把杨府拆了。
“绯邪,你听我说,你先别激动。杨刚并不是只有这一个女儿,他还有一个儿子名叫杨若竹,只是他并不在家而已。就算他也不知道这画的事也不打紧,大不了我们把左相绑了,给他灌辣椒水抽他小皮鞭看他说不说。”
燕绯邪叹了一口气,“我没激动,”她说着看着花景荣因为心急而带出的薄汗,唇角勾起一个勉强的笑,“你说得对,就算杨刚的儿子不知道这画是怎么回事,李增元肯定是知道的。”
她说到李增元的时候唇角绽开的弧度越来越大,到最后竟是笑出了声,“我现在明白了。”
“明白什么?”
“你不是问我非攻跟我说的左相以及姓杨的人是怎么回事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她说着侧头微阖双眸,花景荣看不清她眼中神色,“今日,非攻跟我说,李增元有一天晚上找了人,想要杀掉一个叫杨什么的,非攻没有听清楚那个名字是什么,但是我想那有很大的几率是杨刚的孩子。”
“那为什么之前,在杨刚死掉之后李增元不将杨氏兄妹一起杀掉呢?”花景荣看到她眼中的深色褪了去,这才在心中猛舒了一口气。
“左相和杨刚的关系并不与其他府中主人与管家的关系一样,就拿你府上来说吧,你的管家可以和你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吗?你出门游玩一定会带着你的管家吗?你跟外面的女人上床会让管家在外面给你把门吗?”
花景荣无奈扶额,伸出手指戳着她的额头道:“是没有,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粗俗?”
“哪儿粗俗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我想表达的就是李增元和杨刚关系不一般,左相做过的坏事管家全知道。我觉得很有可能,在管家死之前,和李增元达成了什么协议,比如不能伤害他的孩子之类的。”
燕绯邪头一回被人戳额头,既感觉有点疼,又觉得自己作为王爷的尊严被这人挑衅了,她想着这人的指甲肯定在她额头上戳出红印来了。她抬手就要打他,却被杨若兰的哭叫声吸引了过去,花景荣也瞬间收回了手,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跑出去。
那边杨若兰哭着跑过来,“噗”的一下撞到燕绯邪的怀里,双手紧紧抱住燕绯邪的腰,像是在极力寻找着安全感。花景荣看着她们俩这幅模样,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感觉到自己在妒忌燕绯邪。
他皱了皱眉头,视线瞥到杨若兰手中的纸张,直接伸手扯了过来展开,他看到上面的嚣张话语,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将纸张递给燕绯邪,道:“似乎,她嫂子遇到危险了,她哥哥也快有危险了。”
“看来你猜对了一半,”花景荣将黏在燕绯邪身上的杨若兰扯开,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这李增元派去的杀手是去杀杨若竹的,只是李增元并没有什么承诺不对杨刚的孩子下手。”
“我不觉得我对了一半,李增元此人的话怎么能信,即便他当时许诺不伤害杨氏兄妹,难道以后就不能变卦么?”
花景荣拿着帕子给杨若兰擦着泪,见柔声哄劝不管用,他直接吼道:“别哭了,哭有什么用,哭能救你哥吗!”他说完看向深思的燕绯邪,问道:“怎么样,救不救?”
“当然。”
即便是无法从杨若竹口中问出她母亲的事情,她还是要想法子去救杨若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