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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牛顿时愁眉苦脸道:“我正为这事犯愁呢。风护法、雷老伯他们说什么也要我当教主可我哪有这个本事?何况师父他老人家嘱咐我们万万不可与正道为敌我要做了魔教的教主岂不是背了他的遗愿?
“我实在说服不了他们就只好先躲到这里暂求清静。盛师兄、丁小哥你们比我聪明多了快帮我想想法子吧。”
丁原笑道:“这个忙我可帮不上谁让你是羽教主留下的唯一血脉他们不找你又找谁?
要照我的意思这个教主做了又怎样正好让那群自诩名门正派的老家伙气得七窍生烟无可奈何。”
阿牛听丁原说的话中带着几分戏言哪里能够当真不禁摇头苦笑道:“不成的这么一来人家更会说师父他老人家是养虎为患私通魔道啦”
盛年道:“阿牛你错了师父若要害怕旁人会这么说也就不会收养你了在他心中从无正魔之分也从未将羽教主他们看作是十恶不赦的魔头”
阿牛点点头低声道:“可我却把师父他老人家给害死了我对不起师父。”说着仰头把一大碗烈酒灌进嗓子眼。
他本不擅豪饮这一下直呛得咳嗽不止火辣辣的滋味在五脏六腑烧灼起来难受非常。
盛年知道阿牛至今心结难解把淡言真人的死全归罪到了自己的头上。因此他才执意拒绝风雪崖等人只求留守紫竹轩为老道士守孝。
盛年道:“阿牛害死师父的不是你也不是名门正派中的哪一个人更不是羽教主而是绵延千年的正魔恩怨门户之见。
“只要这些仇恨芥蒂一天不消失正道与魔教的仇杀就一天不会停止。师父羽教主他们仅仅是其中牺牲的一小部分而更多无名无姓的人死后甚至连一个坟都没能留下。”
丁原点头道:“盛师兄说的不错什么狗屁正道魔道依我看来这不过是七大剑派为了维护他们的正统地位苦心编纂的说辞罢了。只有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砸碎打破天6才会有真正的太平。”
盛年微笑道:“这正是师父毕生心愿。他生前最想见的就是终有一日正魔两道能够化干戈为玉帛水乳交融不分彼此不再存有门户出身之见。可惜他老人家壮志未酬就先去了。”
阿牛胸膛一热说道:“盛师兄我们总可以为师父再做些什么吧?能让他老人家含笑九泉了无遗憾。”
盛年朝他一笑道:“阿牛我们不是已经开始做了么?”
阿牛一怔霍然醒悟道:“盛师兄你指的是魔教的事情?”
盛年点头道:“我想师父他老人家若是看到我们阻止了一场血战心中一定会高兴的很。
但魔教与正道的怨仇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化解来年蓬莱仙会上势必还有一场争斗到时候是不是还能劝阻恐怕没人能够保证。”
丁原道:“这种事情救急不救穷大罗金仙也未必能有办法。云林禅寺记恨无为方丈之死哪里肯善罢甘休风大哥他们隐忍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出头之日也绝不愿再忍气吞声下去。要他们握手言和除非日头打西边出来。”
阿牛默默听着盛年与丁原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时势知道他们所言非虚心底隐隐生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怔怔望着空荡荡的酒碗出神盛年留意到阿牛的神色知道他正在重新思考当下微笑不语与丁原一碗接一碗的对拼起酒量来。
忽听有人轻轻咳嗽一声门外有人说道:“羽少教主有一位不愿报出姓名的姑娘一定要见你我们实在被她缠不过只好将她带来。”
阿牛听出是风雪崖的声音朝盛年丁原苦笑一声心中奇怪有谁会跑到这里来找自己?
更蹊跷的竟然还是一位少女自己除了阿柔哪里还认识其他的女子会是谁呢?他起身开门果见风雪崖身后站立着一位面蒙轻纱的妙龄少女一见阿牛急忙叫道:“羽少教主您快想个法子救救我师父师叔!”
阿牛一惊认出了眼前的少女立时酒醒了大半同道:“翎儿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雍姨和容姨怎么了?”
原来这蒙面少女正是雍舆情的弟子翎儿早先在圣坛中与阿牛也有一面之缘。
翎儿急道:“师父师叔要给自己用刑受那七七四十九日的‘万毒噬体’之苦。我怕她们撑不到那个时候就就”说到这儿声音里已带着哭音。阿牛回想起容雪枫曾说过的“万毒噬体”之刑虽然不晓得这种刑罚究竟是什么但只听这个名字就明白绝非常人所能忍受急忙同道:“怎么会这样?”
翎儿摇头道:“我们也不晓得。师父只说她触犯了教规天条因此要以身作则受那‘万毒噬体’之苦。
“容师叔不肯让师父一人受刑要和师父她老人家同生共死。无论我和静师妹如何劝说都是不管用所以我只得来求助您。
“羽少教主您一定要想个法子不然师父和师叔可都活不成啦。”
阿牛听的一头雾水也没时间细想连忙点头道:“好我这就和你走。”
风雪崖同道:“羽少教主可要我们随你一起去?”
阿牛摇摇头暗想雍姨说过魔教圣坛是极端隐密的地方即便是魔教中人也不能随意泄漏于是回道:“不用了我和翎儿姑娘去去就回不会有事。”
风雪崖也不坚持颌叮嘱道:“少教主小心。”
阿牛与盛年丁原打过招呼随翎儿匆匆离去循着一处外人绝对想不到的入口进了圣坛。阿牛与雍舆情、容雪枫相处时间虽不算久可这两人对他无异于有再造之恩他心中的感激之情已无须言语表达。而今雍舆情、容雪枫要自领“万毒噬体”的酷刑阿牛虽不明就里但翎儿如此焦急的跑来找他多半一定是与他有关万一雍、容两人果真受刑而死那他岂不是又添一桩罪过?
他唯恐去得迟了错恨难返脚下不自觉的加紧到后来几乎是御风而行风驰电掣一般。
那翎儿看似娇柔竟也能跟上始终快过阿牛半步在前引路。待转过一道石闸就听里面一间石室中传出容雪枫不耐烦的声音道:“静儿你哭哭啼啼干什么?我和你师父都还没死呢。”
阿牛听见容雪枫的声音心中一喜晓得自己总算没有来晚立到出声叫道:“雍姨、容姨!”
容雪枫正在训斥静儿蓦然听见阿牛的声音不禁一怔就见那傻小子已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雍舆情的另一爱徒翎儿立到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道:“翎儿你把阿牛找来做什么?”
翎儿悄悄瞥了容雪枫一眼却不敢说话。
阿牛目光扫过石室只见雍舆情和容雪枫分坐在椅子里静儿则跪在两人面前低声而泣。
阿牛见翎儿此时也跪在地上垂不语怕她遭受责怪替她解围道:“容姨是我想来探望您和雍姨不关翎儿姑娘的事您千万不要怪她。”
雍舆情容雪枫哪里会被阿牛三言两语糊弄过关。想那圣坛中机关密布甬道纵横若没有翎儿引路阿牛怎么可能如此轻松的找到这里。
容雪枫狠狠瞪了翎儿一眼转脸同道:“阿牛你既然出了圣坛还回来干什么?”
阿牛苦笑道:“容姨您和雍姨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受‘万毒噬体’之刑?”
雍舆情微笑道:“阿牛你来就为这件事么?我和你容姨擅自介入圣教与六大剑派的争斗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显露了真身自该受教规处罚。”阿牛纳闷道:“可是六大剑派的人并没有识破你们的身分啊?”
雍舆情道:“如果等到有人识破我们的身分圣坛之密泄漏于世我与你容姨纵是百死也难赎其罪了。”说罢吩咐道:“翎儿送阿牛出圣坛吧别让外面的人久候担心。”竟是下了逐客令。阿牛脚步不动一挺胸大声道:“雍姨我不走!”容雪枫怒道:“傻小子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想看戏么?”
阿牛一摇头道:“我要陪你们一起受刑!”雍舆情一怔温言道:“阿牛你不是圣教的人不用受刑还是赶快离开吧。”阿牛道:“我虽不明白圣教教规可我晓得雍姨、容姨都是好人不该受‘万毒噬体’的酷刑。
“况且昨晚若不是为了我两位前辈也不舍触犯教规擅离圣坛。如果雍姨和容姨一定非用刑不可那就算我一个好了。”
静儿、翎儿异口同声道:“师父、师叔弟子甘愿一同领受刑罚!”
容雪枫外冷内热最受不得这个一拍桌案喝斥道:“你们两个也来凑什么热闹?大伙全都完蛋了这圣坛却留给谁守护?”
声音虽响可语气神情分明是在强扮凶悍连阿牛也能瞧得出来。阿牛心焦如灼同道:“雍姨、荣姨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法子了?”容雪枫哼道:“要是还有其他的办法你当我想陪着师姐一块死么?”她心情激动之下再管不了许多一口气接着道:“要不是你小子死活不肯做那教主我师姐压根就不用受‘万毒噬体’之刑!”
阿牛大吃一惊愕然道:“容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雪枫刚想回答却听雍舆情喝道:“师妹这关阿牛什么事你休得再说!”口气少有的威严令容雪枫也不敢辩驳低低哼了一声强自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阿牛蓦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记起雍舆情曾经说起过这圣坛千年以来除了本教的教主和守护圣坛的长老从没有第三人可踏足这里。
自己不仅被雍舆情带了进来还活着走了出去显然是触犯了魔教的教规。至于参悟的天道星图自然是雍舆情唯恐自己修为不够将来难以自保才故意哄骗他专心修炼却和魔教的教规毫无干系。
这些事情串在一起雍舆情与容雪枫自请“万毒噬体”之刑的缘由已不用再多说。
阿牛一拍脑袋叫道“雍姨、容姨我明白了真的是我害了你们!”
雍舆情摇头道:“阿牛你别胡思乱想了这不关你的事。”
阿牛道:“雍姨您别再瞒我了。您救我回圣坛已经触犯了圣教大忌。倘若不杀死我自己就要受‘万毒噬体’之刑对不对?”雍舆情无言以对既不能承认却也无法否认惟有沉默。容雪枫冷冷道:“你明白了又能怎样还真想陪我们一块死么?”
阿牛恍如没听见容雪枫的话垂怔立片到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容姨雍姨要是我成了圣教的教主你们两位就不算违背教规了对不对?”
容雪枫道:“当日师姐若不是这么想怎会带你进入圣坛触犯本教天条?”阿牛猛一抬头道:“雍姨容姨我已经决定就任圣教教主了。这样大伙都不用受刑啦。”四人的目光刹那间全聚焦在阿牛身上容雪枫还以为自己听错犹豫道:“你说的是真的阿牛?你这傻小子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阿牛苦笑道:“容姨这种事情我怎么敢和您开玩笑当然是真的”容雪枫又惊又喜起身按住雍舆情的双肩叫道:“太好了师姐!你听见没有阿牛答应做圣教教主了这么着咱们都不必死啦!”
雍舆情却并不理会师妹的话平静问道:“阿牛你一下子改变了主意是想成全我和你容姨?”阿牛赶紧摇头道:“不是不是雍姨您误会了。就在刚才我和盛师兄丁小哥喝酒聊天的时候才真正明白师父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
“他老人家毕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圣教能与名门正派化干戈为玉帛大伙不要再为了仇恨名分杀的昏天黑地血流成河。”
他顿了顿道:“雍姨我记得您也对我说过当年我爹爹也曾有同样的想法昕以才会和我师父结成至交。”
雍舆情轻轻点头道:“不错当年羽教主参悟天道星图也曾有此感慨。”
阿牛道:“所以我想明白了倘若我做了圣教教主就可以想方设法与天6正道各派消弥仇怨化敌为友并非一定要继续为仇作对不可。
“这样也算替我爹爹和师父一尽未了的遗愿。到那时大伙平安和美的过日子该有多好?”
他越说越是兴奋声音不自觉变得慷慨谳昂眼中流露无限憧憬的目光仿佛猛然换了一个人般。或许此刻阿牛并未意识到他终于不再是那个懵懂无忧的少年今后的命运更将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他执着未改淳朴依旧。对于阿牛的豪言壮语美丽憧憬容雪枫甚是不以为然可是有什么讥笑嘲讽的话却半句也说不出口只道:“傻小子你想的倒挺美可未必别人都肯听你的话如你所愿。”
阿牛呵呵一笑说道:“没有关系虽然我很笨可还有盛师兄、丁小哥还有您和雍姨只要大家一起努力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容雪枫哼了一声说道:“我可没说帮你那些名门正派的伪君子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我不去找他们的晦气已算不错。要和他们握手言和门都没有!”
阿牛的脸一苦没想到在容雪枫这里已经吃到了一个软钉子看来以后的路还真的很长很长。
却说阿牛走后盛年与丁原接茬在石室中喝酒。丁原的酒力远不如盛年又不想用体内真气化解酒力一坛酒下肚已是面红耳赤带着四五分的醉意。盛年却是悠然豪饮烈如刀的酒劲尽管厉害可对他仿佛不起作用。他见丁原有些撑不住了停碗劝道:“丁师弟不如咱们到此为止罢。也不晓得墨师妹是不是醒了我想过去瞧瞧。”
丁原点点头将剩下的大半碗酒一口气倒进肚子里站起身道:“盛师兄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来到墨晶歇息的屋子刚一敲门就见墨晶面色苍白站在门里身后的秦柔神色焦急。
秦柔见着盛年、丁原松口气道:“盛大哥丁小哥你们来得正好墨姐姐她正要想走小妹怎么也劝不住。”
盛年微微一愕同道:“墨师妹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墨晶轻声道:“盛师兄你来了我正打算去跟你道别。小妹这就要回返家中陪伴爹娘去了。”盛年皱眉道:“墨师妹我本不该拦你可你现在这样子实在不利远行不如稍微再等些日子让我进你目去如何?”
丁原附和道:“盛师兄说的对墨师姐你也不必着急这一时三刻反正我们都要离开大伙儿一起上路还热闹些。”墨晶摇头淡淡道:“不必了我不会有事”盛年哪里放心得下他深知此刻墨晶表面平静心中却是愁苦万分。
耻照与曲南辛先后自尽对她的打击可想而知。从此东海平沙岛上下势必将她恨之入骨昔日师门转眼就成仇敌任谁也不会好过。
当年盛年虽说也自逐于翠霞派可终究还有一个盼头况且身旁还有老道士和淡怒真人、丁原、阿牛等人。而今墨晶的境地却凄惨许多除了回家之外在这世上的确已是举目无亲。
他毅然道:“也好你稍等我片刻。我这就向风护法他们辞行和你一同离”
墨晶芳心一颤静静道:“盛师兄你的好意小妹心领曲终人散终有时又何必再麻烦你跑上一遭?”
丁原看是醉了脑袋可比谁都灵光一瞧这情形暗自向秦柔挤挤眼睛两人悄悄退出屋子人走了还用传音入密说道:“盛师兄大丈夫有所必为别忘了你早上说过的话。”
留下来的两个人忽然陷入一种奇异的沉默好像又目到当日的那条小渔船上远离尘世的喧嚣避开人间的恩怨享受着短暂的宁和。在那霞光满天处曾有无垠的旧波浩淼。
不须浪作缑山意湘瑟秦萧自有情。只可惜一切已时过境迁。师门之祸因她而起像柄匕深深插入墨晶的心头耿南天近乎癫狂的怒吼质问更让她无法面对。也许人实在无法奢求太多。
轻轻的墨晶说道:“盛师兄小妹走了。”
她的身影错过盛年静静伫立的虎躯伸手推向虚掩的石门。
“晶儿!”
盛年蓦然在身后沉声唤道。
墨晶雪白的袖口微微颤抖却没有回头只低声同道:“盛师兄你还有什么要交代小妹的?”盛年缓缓道:“不论什么时候你都绝不会是孤单一个人。
“这次我再不会让你独自离开。丁师弟说的对我太不懂得如何争取幸好现在说出来还不算太晚。”
墨晶徐徐目转过头掩藏在明眸深处的那缕哀怨和惊喜直让盛年心痛。这个少女从没有做错过什么却承受了命运残酷的打击。为了他她曾经孑然守候东海边百多日夜为了他她不得已背叛师门从此背负骂名但也坦然承受。
自己又可曾为她做了什么?自己又可曾想到为她撑起一片天遮风避雨?他无惧于群魔乱舞众口铄金从来也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与退缩然而为什么独独面对眼前的少女竟不自觉的一再逃避?
今日一别或许相逢无期。盛年不晓得若干年后自己会不会后悔但他清楚对于这少女的愧疚对于这少女的回忆将无时或忘。那一袭洁白如霜、孤寂如雪的身影今生今世再难从自己的脑海里淡去。
他伸出手短短几尺的距离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无数世纪终于握住那冰凉柔软的纤手。玉手微颤却没有躲开耳畔听见盛年低低的声音道:“晶儿让我陪你回家。今后天涯海角大漠南荒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是咱们一起的家。”执手相凝泪眼无语疑是梦中却还真。墨晶修长的睫毛轻轻颤抖一颗晶莹的珠泪终于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