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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薛静对于“母亲”这两个字眼,有些过度敏感,一听何洛希提起她的母亲,便立刻浑身颤抖,脖子跟肩膀的鸡肉不停震颤着,抱紧自己的脑袋,眼眶里噙满了泪水,看着何洛希的眼神中,满是惊恐。
她对她的母亲,看来比那堆资料里阐述的,还要更加害怕。
“能告诉我,现在你是什么感受呢?你可以……完全地,信任我。”
说着,何洛希缓缓将手掌向上,慢慢展开,向薛静表达出自己的友好,语气也更加舒缓了一些。
但薛静对于眼前这个漂亮的无可挑剔的女人,还没有完全放下戒备心,看着何洛希的眼神中,依旧充斥着警惕。
两人相互注视着对方的眼神又对峙了一阵,薛静终于放下紧紧抱住脑袋的手掌,目不转睛地盯着何洛希的脸,机械地摇了摇头。
“她不会让我跟你玩的,不然她连你都会打的。”
说着,薛静想要拉起袖子,却被手腕的绳结阻止了更大的动作。
眼看着薛静就要被这束缚住她的绳结,再次受到刺激变得情绪失控,何洛希眼疾手快地拉住麻绳的一端,解开了绑着薛静的约束。
这种露营时候打的最常见的三套结,容易打野容易解开,她低头迅速瞥了一眼方才解开的绳结,紧接着抬起头又乘胜追击地继续问道:
“为什么,还要打我?”
何洛希这么一说,薛静刚刚斟满眼眶的泪水,刷地一下就落了下来,一个劲儿地摇着头:
“她连我都打,肯定也会打你的!”
说着,薛静终于主动地拉起袖子,向何洛希展示起中袖衬衫恰到好处能遮住的上臂,露出上面满是新伤旧痕,甚至还在往外流出脓液的伤口。
何洛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正要小心地查看一番伤口,加深薛静对她的信任,身后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李院长一脸焦急神色地冲了进来。
他一看见被解开,扔了一地的麻绳,还有席地而坐的两人,瞬间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拍着大腿作势刚要发言,薛静又是一声尖叫,躲在角落里,用窗帘紧紧地裹住身体,只露出一只眼睛,全身的肌肉止不住地紧缩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院长。
何洛希最讨厌有人干扰她的问询,尤其是今天,还三番五次的。
虽然今天对于处于发病期的薛静来说,第一次的问询内容不宜过多,但根据目前薛静的情绪反馈来看,效果还是满意的。
可问询渐入佳境的时候,那破门而入的狂徒,却直接将本来进展顺利的谈话打断,让本来就看不惯他们这些人作风的何洛希,更加恼火。
“要我说多少次,不要干扰我的问询?!”
何洛希不威自怒,抬起眼一一扫视过眼前还要高过她大半个头的李院长和那个男人。
李院长立刻撇了撇嘴,弯着腰跟何洛希赔不是,一边还挽起袖子凑到何洛希跟前看:
“我们也是怕何医生您的安危受到威胁嘛,你看这丫头给我咬的!”
李院长的小臂处,有一块浅浅的牙印。
何洛希惯有的,保持了沉默。
而李院长见何洛希没有说话,恐怕觉得她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紧接着又补了一句:
“何医生可要小心着点呢,要知道,精神病打人……不犯法的!”
何洛希听罢,抬眼斜睨着他,李院长感受到何洛希这一波的眼神攻击,立刻禁言,迅速低下头去,没再发表任何言论。
何洛希转过身,走到薛静身边蹲下,向蜷缩成一团的薛静伸出了手,见她没有回应,便低声对她说道:
“别害怕,我会带你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说着,何洛希收拾好地上的那堆资料,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头也不回地,潇洒地从李院长和那个男人身边走过。
然而,当她即将要走出门口的时候,何洛希慢慢地收住了脚步,柔和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却显得格外响亮。
“福利院的一系列举动,和今天我的所见所闻,都会如实向徐警官报告。”
说罢,何洛希踏着VALENtINo的小牛皮乐福鞋,夹着那堆属于薛静悲惨身世的资料,和五月潮湿的风,消失在福利院长廊的尽头。
这个地方,她并不是第一次来。
当然,也肯定不是最后一次。
坐在回去的出租车上,何洛希疲惫地将头靠在车窗边,任凭窗外又开始飘着的雨丝,扫在脸上,仔细回忆着刚刚福利院那一行人的一举一动,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很快,她又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跟那个吴向生似的,喜欢多管闲事了。
何洛希到家的时候,雨已经又下大了,随手打开投影仪,画面里播放的新闻,让正冲好一杯热美式的何洛希,突然停住了喝咖啡的动作。
“天海市刚刚发布了暴雨蓝色预警,央首山降雨量每小时达21毫米以上,预测未来24小时内,降雨总量将超过100毫升,专家提醒,梅雨季节将近,请公众关注天气变化,做好放风防汛准备,加强防范山洪、泥石流等自然灾害……”
后面新闻里再说什么,何洛希就已经听不大清了,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就是那个词语——
“央首山”,“山洪”,“泥石流”……
何洛希来不及似的夹着拖鞋,想要去敲一敲1502的门,看看那吴向生从山里平安归来没有,但手指头刚一碰上门把手,她却又犹豫了。
她一个女孩子,总是去一个独居男人家里,恐怕总是不好吧?
正这样想着,何洛希又收回了脚步,坐回了沙发上。
但看着幕布上还在继续的预警新闻,何洛希又猛然想起了今早出门的时候,他好像还是没有带伞。
何洛希像只兔子似的,从沙发上弹起来,奔向玄关,看见门口放伞的桶里,还有一把未拆封的长柄伞,犹豫了一阵,还是拿起来握进了手里。
虽说送伞的寓意不大好,但毕竟是邻居,左右隔壁有个照应,应该不打紧。
但当何洛希穿好鞋,推开门走出去的那一刻,浑身湿漉漉,连眼睫毛都在往下滴水的吴向生,赫然出现在何洛希的面前。
“你好,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