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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蛇宫、乃至整个蛇城,唯一和茯芍同级别的妖已经被解决,她心里松快了些,可看着近在咫尺的寝宫大门,一时又有些紧张。
蛇王,天下众蛇唯一的王。
茯芍的心绪难免复杂。
一方面,在蛇王的带领下,蛇族占领了不少领土,单就蛇城而言,也是欣欣向荣。
他不是仁君,至少是一位明君,带领了蛇族走向繁荣。
可另一方面,他的某些做法又让茯芍难以苟同。
整体而言,茯芍对蛇王是心怀期待的。
头领即是标杆、是归宿,她没有自己的小族群,孤身入世,总会想见一见自己一族的大头领是何模样。
厚重的大门紧闭着,茯芍加重了身上的隐身罩,彻底隔绝自己的气息身形,化作细绳般的小蛇,悄无声息地从门缝中钻了进去。
屋外是明媚耀眼的阳光,屋内却暗昧冰凉。
殿内挂着层层的鲛绡,覆海上镶嵌着夜明珠。
空间太大,微弱的荧光无法照亮全局,只够让珍贵的鲛绡折出朦胧的华彩。
茯芍没有直接看见蛇王,如释重负的同时又有些隐秘的遗憾。
她顺着柱子攀上了房顶横梁,小心翼翼地吐信,警惕观察四周。
她感受到了沉重的蛇息。
在层叠的鲛绡帷幔之后,有某种庞然大物存在着。
那气息中透露出的信息实在过于庞然。它和这偌大的黪黩融为一体,分不清这屋内是因为无光而黑暗,还是因为它的存在而无有光明。
茯芍倾听了一会儿,确认气息绵长均匀后,悄悄往旁边游去。
她找到了蛇王的案牍,正如陌奚所言,茯芍一眼便看见了蛇王的王玺。
那是一块飘花的玻璃种翡翠,四方的翡翠遗世独立在这昏沉沉的室内。
翡翠通透如冰,绿色的片状飘花形成山脉、浮云的图案,小小的一块王玺,当真凝聚了天下壮景。
茯芍屏住了呼吸,拉长蛇身,上端环在梁上,尾巴卷住了王玺,慢慢将其勾了上来。
她把王玺卷在怀里,欢喜地用蛇信碰了碰冰凉的玉石,恋恋不舍地收入储物器内,将陌奚准备好的假玺放了过去。
王玺到手,她该离开了。
游出一段距离后,茯芍纠结地回头看了眼鲛绡。
难得来一趟或许也是最后一次来了,她还没有见到那传说之中天下独绝的一品灵玉榻呢。
再者,她也还没见过蛇王是何模样呢。
茯芍决定过去看一眼,只一眼,看了就走。
她贴着房梁,伏身潜行,悄悄游过了帷幔。
她不敢靠近,刚过帷幔便停了下来,往下顾盼。
这一探头,下方的情形令茯芍震撼得忘了吐信。
大,广博无涯。
一条浩瀚如深渊的苍青墨蛇卧在房梁之下。
它身上的每一张鳞
片都大如蒲扇,昏暗的室内,苍墨蛇鳞上流动着伴彩,似珍珠,也似孔雀羽毛般的虹色,在夜明珠地轻抚下,华丽胜过鲛绡。
他慵懒地蜿蜒于玉榻。
长二丈二、宽一丈半的玉榻只勉强承起了三分之一的蛇身,余下的长尾如墨河飞瀑,自榻上淌去地下。
在这冲击性的庞大之美中,那方玉榻都显得小家子气了起来。
茯芍身体发软,竟真有一种下方是无尽深渊的错觉。
四千年的蛇,实在是美。
和其他靠吸收灵玉、他人妖丹而提升上来的妖不同,蛇王是货真价实的巨蛇,四千年韶光凝聚一束,岁月之美,浩浩荡荡,看得茯芍心驰神往。
见识到蛇王的庞然后,她更不敢多留,转身欲走,霍然间,那巨蛇抬首。
硕大的蛇首自体内抽出,冰冷的视线精准锁定了梁上的茯芍。
一股浩瀚无垠的冷息霎时罩住了她,压得她全身僵冷,无法动弹。
茯芍大惊,极力从这威压之中夺取身体主权。她匆忙逃窜,然而一扭头便撞上了一堵透明的结界墙。
走不掉了。
苍墨长尾朝房上抽来,横梁被抽断砸下,茯芍咬牙,混在断木里,顺势掉落。
她看准方向,扑向玉榻的一角,暂时躲进了玉石当中。
温凉安逸的玉安抚了她,外面的巨蛇偏头,困惑地吐了吐信子。
过了一会儿,他怎么也找不到入侵者,便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又怠懒地趴回了玉榻。
茯芍松了口气。
一千年的差距委实不小。
面对丹樱丹尹,她毫无惧意,哪怕姐弟俩一起攻来,她都不会退缩;可方才仅只是被蛇王看上一眼,她便全身发麻,根本提不起斗志。
是四千年的实力么,还是王者的威压
茯芍不清楚。
她惴惴不安地躲在玉榻里,感玉之感,承玉之受。
因此,当蛇王在玉榻上游动蛇躯、调整睡姿时,茯芍便也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腹鳞、感受到他正一寸寸摩擦着自己的体表。
她有点惊慌,又有点心悸。
出生以来,茯芍从未近距离接触过雄蛇她接触的第一条雄蛇还是方才的丹尹,但在茯芍眼里,那还只是条小蛇呢。
此刻压在她身上的是天下蛇主,是一条强壮博大的雄性。
茯芍低下头,心里不断默念“他天生绝育、他天生绝育、他天生绝育”。
念了几十遍后,那点躁动才寂灭了下去。
没有人说过蛇王是否真的不能生育,但他四千多岁还没有和雌过尾,连丹樱那朵可爱的小桃花都拒绝了他多少指定有点毛病。
加上那谨慎多疑的性格,说不定他还会在交尾之前给雌蛇种下自己的蛇毒。
茯芍觉得,自己还是不招惹为好。
蛇王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茯芍待在他身下,有点发愁。
现在出去风险太大,她得等到蛇王离开这座寝殿,再想法儿偷偷溜走。
可他什么时候才会出去呢
也不知道他到底受了什么伤,什么伤才能伤到四千年的大蛇
冰冷的蛇息喷洒在玉榻上,也喷洒在茯芍身上。她始终屏气,不敢呼吸,就也闻不到蛇王的味道。
吐了吐信子,茯芍突然发现蛇王,和陌奚很像。
他们色泽相近、岁数相仿,就连瞳孔的颜色都一般无二,只是在某些细节方面,蛇王要比陌奚更富有魅力。
茯芍有了个猜测。
莫非他们其实是血亲
难怪陌奚只是个商人,却丝毫不惧丹族的势力,谈及蛇王时的口吻也甚为随意。
但她偏偏说自己没有亲族了难道是和蛇王关系不好么
不管如何,自己捡到的大姐姐有可能是蛇族公主,这种桥段只有话本中才有。
茯芍迫不及待地想去找陌奚确认,但身上的蛇王还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
该不会直接睡上几年吧
茯芍隐入玉榻的瞬间,陌奚落在她身上的神识被立刻斩断。
两妖有千年的实力差距,他竟依旧找寻不到。
如果不是茯芍提前告知了计划,他恐怕真的以为她已然逃走。
黄玉一族太过玄妙。丹尹作为他麾下的利刃,处决了不知多少大妖,对上初次下山的茯芍,竟输得一败涂地。
这固然有丹尹大意的原因在,但无论他如何小心,毒蛇对上无毒蛇,一旦蛇毒不起效用,便只剩下了落败的结局。
上一世中情毒的沈枋庭、这一世的丹毒这绝非巧合可言。
茯芍确有百毒不侵之能,她的鳞甲如铠,坚韧程度丝毫不亚于他。
陌奚觉出了些棘手。
这一世的茯芍完美得没有弱点,假以时日,恐怕真有夺取王位的力量。
这些都不重要。
让陌奚觉得厌烦的是,短短半个时辰的工夫,盯上茯芍的苍蝇便又多了一只。
他走了三日,便多了个丹樱;今日茯芍刚一入宫,便又吸引了丹尹。
丹尹。
他尝到了茯芍的血液那连他都险些沉溺的珍馐,猎食者嗅到这样的鲜血,岂会就此罢手。
陌奚缠绕着身下的灵玉榻,蛇腹缓缓摩挲着玉石表面,随后将其圈入怀中。
他开始厌烦了。
神识放开,笼罩了蛇宫,冰冷的蛇息朝着丹尹昏厥之处逼去,蹿过草木,来到了茯芍“埋葬”丹尹之处。
没有。
有明显压痕的草地上只留下了点点血迹,并无蛇存在的迹象。
陌奚漠然地审度着这片草地,片刻后,收回了神识,凝神探向自己的蛇丹。
在蛇丹上缠绕的数百黑丝中,他找到了牵着丹尹的那一股,自中间挑断。
细如发丝的黑线就此崩断。
陌奚的心情却没有回暖。
他想茯芍抱着他,软软地喊他姐姐;
想要茯芍绞缠他6,勒令他不许离开;
更想让茯芍那张月中谪仙般的脸上涂满鎏金般的蛇毒,露出属于妖姬的痴媚。
而不是和其他雄蛇嬉戏打闹,又或者警惕戒备地躲着他。
陌奚游下了玉榻,离开之时,尾尖有意无意地在玉榻上轻轻搔刮。
鲛绡微漾,晃出迷离的彩光。
巨蛇逐渐缩小,待到二丈长时,上身化出了人类的皮囊。
从陌奚动作开始,茯芍就紧张了起来。
她起先以为蛇王发现了自己,随着对方的走远,她意识到,蛇王要离开了。
茯芍大喜过望,不错眼地盯着他。
她看着蛇王化出人形,可他背对着她,她只能看见对方身后披着一头如瀑的乌发。
姐姐的头发虽也是黑色,但带着点卷儿,和丹樱类似,眼前蛇王的长发纤细笔直,行走之间,折出滢滢水光,一直垂至膝上。
他披着一件月白长袍,松松散散,宽大的袖口上,藏青绲边如波缓晃。
那如水的青丝、宽大的长袍,勾勒出一卷淡雅寂寥的画。
殿门在陌奚面前打开,茯芍来时是午后,此时已新月初上。
黪澹的月光洒在蛇王身上,他前面是无人的玉阶,身后是空旷的大殿,一切都那么孤独凄凉。
茯芍突然有种错觉,她终于走出了韶山,可蛇王却一生都被困在无人的王殿里,眼里照不进方寸生息。
“王”殿外有侍卫惊慌赶来,跪在阶下,“前花园有打斗的痕迹,丹尹大人不知所踪。”
茯芍心口一紧,糟了,她的隐身罩居然被这些妖精识破了
她再无暇伤春悲秋,只屏气凝神地注意蛇王的反应。
蛇王轻轻地嗯了一声,下一刻,一道春风般和煦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了。”
茯芍一愣,这声音温柔轻缓,如饮暖酒,使人舒心,丝毫没有蛇类的阴寒冷厉。
总觉得蛇王还挺温柔的,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样专横残暴、阴森可怖。
“王,是否下令去城外搜寻”
“不必。”月光中,蛇王微微一叹,“不见了,就罢了召集国中勇士,三日后,选拔新任宫卫,我会亲自到场。”
那声叹息太浅,听得茯芍揪心了起来。
她望着残月下的孤王,又开始想先前的问题。
也不知道他到底受了什么伤
蛇王推开殿门之后就离去了,茯芍趁机溜出了蛇宫。
陌奚一直等着她,回到别苑后,她把王玺取了出来,递给陌奚时稍犹豫了一下。
“姐姐,真的只是运一点货么”
陌奚很意外茯芍这句话背后所指的想法。
是见过了蛇王的真身,知道了害怕,不想惹上事端;还是别的什
么
心下回转,他点头,“当然,芍儿是怕了”
“倒也不是”茯芍抿了抿唇,又多问了一句“姐姐运的是什么货”
陌奚笑了起来,“如今才问,是否有些迟了”
茯芍满目复杂。
陌奚搂过茯芍后颈,让她抵在自己颈窝,小声低语“只是几车灵果。如今各处关隘查得严,审批时间太长,怕果子坏了,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好吧。”茯芍把王玺递了出去,郑重其事地严肃道,“我相信姐姐。”
不管蛇王如何,姐姐对她好是不争的事实。
她到底是要优先姐姐的。
陌奚收下了王玺,“自然,我不会辜负芍儿的心意。”
茯芍又对陌奚说,“我今天遇上丹樱的弟弟了。”
“听说了。”陌奚随手将王玺收入储物器,“丹尹失踪,宫里乱了一阵子。”
“他怎么会失踪呢”茯芍有点担心那条小蛇,“我打伤后把他放在了草丛中,不至于找不到呀。”
“或许是逃走疗伤,又或许是途经的妖杀了。”陌奚不甚在意。
茯芍一怔,“杀了”
“一颗三千年的妖丹躺在路边,总会有妖心生邪念。”
“可蛇宫里大多都是蛇妖,大家都是同族呀”丹尹还是郡公,是监察长,更是蛇王心腹,那些妖是怎么敢这么做
陌奚微笑着,抚过茯芍的面颊,“芍儿,胜者才是我们的同胞,败者只是食物和养料。”
茯芍愣愣地看着那双温柔的翠眸。
她当然知道,有些蛇会猎食其他蛇类,只是黄玉不会这样做。
眼前的翠瞳和今天锁定她的那双蛇瞳重叠在一起,叫茯芍想起了那冷月下的孤王。
“这么说蛇王重伤期间,宫中守卫繁多,那些妖并非是在保护他,而是在伺机吞噬他”
陌奚弯眸,没有反驳。
茯芍攥着心口的布料,“难怪他要掌控所有权贵,还要杀了挑战王权的妖。”
外面的世界,和黄玉一族有太多不一样。
茯芍的父母不会杀死挑战者,而挑战者所求只为证明自己的实力,亦不会蓄意杀死旧王。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容忍那些妖待在宫里为什么不把他们赶出去”
“越是胆怯,就越是可欺。”陌奚道,“他表现得色厉内荏,就会引来更多的杀意。”
茯芍喃喃,“可他并不像大家以为的那样无所畏惧。”
陌奚挑眉,“哦”
“我进到蛇王的寝宫,里面帷幔重重,漆黑一片。”茯芍蹙眉,“他是害怕的,所以才会躲在黑暗里、藏在帷幔后。”
陌奚的蛇瞳微微收缩,又很快恢复。
陌奚的笑意淡了,但茯芍没有察觉,兀自说着“自信且强大的蛇是不会惧怕阳光的,更不必躲躲藏藏。”
“我父母的巢穴也
就是我们在韶山住的那栋小楼,建立在高山之巅,直面旭日,无有阻挡,因为他们坦荡无畏,不会惧怕区区阳光。”
她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看,我在韶山就从来不打伞,出来以后才提伞上街,就是因为心里还有点发慌。”
陌奚垂眸。
他的理智拦下了他扭断茯芍脖子的动作。
但凡说出这话的不是茯芍,而是另外的妖,早已成为一堆腐肉。
可说这话的是茯芍,是太过珍贵的琼玉。
陌奚忍耐了杀意,良久,提了提嘴角,“或许确如你所说的那样。”
“肯定是我说的那样”茯芍坚定道,“受了重伤,还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妖团团围住,是条蛇都得害怕,换我早就逃走了,他还能镇静地待在深宫里,真是了不起。”
陌奚一顿,心中的郁气散去几分,化作一丝淡笑。
他睨着茯芍,“芍儿入宫一趟,对蛇王改观不少”
这正是他引她入宫的目的,没想到效果超出预计的好。
“我以前想得太简单了。”茯芍叹了口气,“外面的世界真的有很多不一样。”
“对了姐姐,”她拉了拉陌奚的袖子,“你知道蛇王到底受了什么伤么”
“这等秘辛不会有妖知道。蛇王既然是从玖偣回来后闭门不出的,想来无非是战场上受的伤。”
听到蛇王是为了蛇族而战才受的伤,茯芍对他的改观更上一层。
“我要去见他”她说,“黄玉内丹可解百毒、治百病,我要帮他疗伤。”
陌奚摇头,“芍儿有这份心就够了,蛇王多疑,绝不会让外妖的内丹进入自己体内,你这么做,反而会引来猜忌。”
这的确是个难题。
茯芍在房中踱步游动,沉吟道,“我出来时,听蛇王说三日后要召集国中勇士比武,遴选前百名进入蛇宫,魁首还能向他提一个愿望。”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陌奚,“只要我成为魁首,不就可以要求他吞下我的内丹了么当着众妖的面,他总不至于露怯吧。”
陌奚哑然。
他为茯芍准备的愿望是那张灵玉榻。
他引她入宫,知晓她必会去看那张玉榻,看完之后念念不忘,便会想方设法得到它。
那场比武,是为了“蛇王”和茯芍第二次的见面。
“为何”陌奚甚至忘记了惯有的笑,他蹙起眉,表露出疑问,“芍儿,你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给一条陌生蛇治疗你看中那条雄蛇了”
他承认他化出真身是有诱惑茯芍的心思,可这点诱惑,就值得她舍身冒险么
茯芍不是不知道“蛇王”的恶名,入城以来,他没和她少说过才是。
她已不是琮泷门的仙子,如今身处蛇城,雄蛇多如草芥,并不稀奇,何必舍近求远
陌奚不明白。
他盯着茯芍,想要知道她的想法。
茯芍却是更加惊讶地回视他,“这还有为什么无论如何,他现在都是蛇的王、是我们的仰仗。”
陌奚笑了“仰仗”
茯芍没有读出那笑中的轻慢,只认真地答道“他是我的王呀,我当然要尽全力守护他。”
陌奚未曾见过茯芍父母的风姿,但她此时的眼神,已足够耀眼。
同样的一轮月,照在她的身上却像是柔和的纱,无有丝毫的寂冷。
她无所畏惧,坦坦荡荡。
若是其他人对着陌奚说这话,他只会一笑而过,觉得虚伪得粗糙。
但说这话的是茯芍,是真的曾为守护他人而主动献祭自己的蛇姬。
她言出必行。
喉结微滚。
和以往不同,这一次,陌奚的毒牙没有分泌颓靡甜腻的蛇毒,那些毒灌入了他的心脉,令他心口一片酸麻。
她说得没错,他的确是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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