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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确定没有看错?”
候在三里外的东皇旧林眼睛一瞪,差点把前去查探消息的斥候吓得从马背上摔下来。
“小人亲眼所见,小木大人跟着七殿下夜游都城时正是小的在暗中保护,绝对不会认错。”
“倒是小瞧了那小子。”
东皇旧林深吸了口气稳住情绪。
木三千代替东皇太一去参加试练东皇旧林是最早知情的几个人,就连那个鬼手易容师傅还有替木三千待在都城的替身都是他亲手找来的。
他自然知晓后山之行肯定会危机重重,不过东皇太一答应木三千的条件却是他所不知道的。
“列阵进攻!”
东皇旧林传令下去,既然木三千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帮手一举击溃了范澈他们的士气,他自然就要接上一鼓作气降服山下叛军,然后跟东皇太一前后夹击,太子则必输无疑!
距离山下的三里路程对几千人的轻骑来说不过是一个冲刺,当下便列阵奔驰直取剑宗山下!
而此时,太子亲兵距离剑宗大殿不过咫尺之遥。
狭长山道天然将兵阵分割开来,剑宗弟子纷纷跳进战团,后半程的推进异常困难。
太子披甲在前已经杀红了眼,十人结成的小阵围在太子周围,所到之处一片狼藉,残肢断臂鲜血淋漓,浓重血腥气味直呛脑髓令人作呕。
其他支路上贾德顾萧等人倒是在身后盾阵的配合下将几位大长老节节败退,眼看就要上了山顶。
“都给老子让开!”
木三千驱马直上剑宗,穿过范澈所统兵阵竟无一人敢拦。等到连木三千的马屁股都瞧不见了范澈才从马背上颓然落地,嘴里一直含混念叨着什么。
上了山道木三千几人弃马改步行,前面挤在一起的兵卒眼看着有数千上百把飞剑从头顶上呼啸而过,暗自庆幸那些夺命阎王没有找上自己的时候,却发现身后不知从何冒出来一行二十多人冲破了阵形上山而来。
白屠所率领的十多锦衣近卫可仅不是好看的摆设,冲杀起来竟然异常凶狠,连木三千都颇为意外。
养山哲一手擒着大长老一手持着木剑,凡有靠近者便一击打退并不求战。
红衣护在木三千身边时刻提防,只有当有兵卒冲向木三千时才会出手。洛守君夺过一柄快刀,不知道在上面涂抹了什么,刀锋所伤之处顿时溃烂不止,用毒手段让人毛骨悚然。宁老头跟在后面乐得清闲,只当是跟着看热闹了。
木三千丢了青钢没有趁手的兵器,有兵卒砍杀过来就顺势夺过,然后砍上两刀再抱怨一句不合手不合手便随便丢在一旁。
一路上山只听叮铛乱响,原本结阵有序的兵卒东倒西歪横满了山道,卷刃断裂的刀兵更是丢的随处都是。
白屠的十几人锦衣卫队,加上有宁逍遥坐镇的木三千几人,竟然从背后突袭像是插进腐肉的利刃那般势如破竹,不多时便追上了正在前面拼杀的太子。
而山下东皇旧林的援军也已经赶到,范澈率部仓皇迎战,很快便败象显露。
“太子殿下!您跟七殿下争夺王位不用连我一个局外人牵扯进来吧,如果不是命大恐怕本公子可就在断崖下冻成了肉干!”
木三千一把拦截握住身前兵卒扑过来的刀锋,接着顺势将兵卒带到身前提膝撞击,兵卒腹内胸口皆乱成一锅粥,撞击之后木三千腿并未放下,稍稍拉开了空当便是一记鞭腿,兵卒应声哀嚎着倒飞出去。
此时木三千距太子不过十步。
掂量着手里的蜀刀,木三千依旧觉得不甚满意,但奈何此刻又能去哪儿寻得郭打铁师兄给自己量身打造的趁手兵器?
“虽然你想杀的是东皇太一,但遭罪的可是我啊,殿下!”
最后十步木三千气机翻涌一个冲刺便到了近前,蜀刀更是恶狠狠的当空劈下!
“木小子倒是记仇的很。”
养山哲跟红衣也紧跟在后面,硬是将护住太子的兵阵冲破分割开来,当下便形成了木三千跟太子一对一的局面。
而大长老则被交给了宁老头看管。
“您真是宁逍遥宁剑仙?”
大长老亲眼见识到了那一手惊天地泣鬼神的借剑,自问就算是封于修恐怕都没那个能耐,心中骇然早就无法言语,此刻战战兢兢的问起来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这胖老头一个不高兴随便弄把剑来就一下要了自己的命。
“如假包换。”
宁老头眼下只顾看着木三千跟养山哲。木三千对上西蜀太子下手刀刀凶狠,无疑是积压许久的愤恨倾泻一出,但在后山一路至此,就连到了山下都还满脸的笑容可掬,跟范澈说起话来也是轻松自在,这当真是一个看起来未满二十的少年该有的隐忍?
再看养山哲却跟木三千恰好截然相反,不管是看到了那横竖两剑还是跟人交手,就算场面如何凶险都难得见他表情有何变化,真像是一根木头,可偏偏还是一根天子卓绝的木头。
越想宁老头越觉得自己这一趟没有白走。
剑宗在西蜀的底蕴当真无可匹敌,这一点在太子的身上尽显无遗。
虽说是被立为储君之后便懒惰了修行,况且太子本身对剑道也瞧不上,可从山脚一路冲杀上来,太子强悍的战力依旧让范澈贾德他们觉得吃惊。
木三千气机全满精力充沛,全力一刀之下竟未能有所建树。
“小木大人倒还有几分本事,不过你也休要哄骗我,如果东皇太一没许给你什么好处,你真的会傻到去替他冒险?”
太子距大殿不过数十步,却给从面追上来的木三千纠缠。
木三千持诏入蜀都面见蜀皇时东皇梁明便在当场,一个顶多十七八的少年说起话来老气横秋,做事更面面俱到滴水不漏,东皇梁明实在难以对木三千心生好感,所以让东皇朔尝试接近未果之后便没了下文,可偏偏没想到木三千居然会跟东皇太一搅在了一起。
“七殿下给的太子殿下一样能给,只不过太子殿下的诚意实在有些欠奉。”
太子一路砍杀,手里的长剑都已经有些卷刃,而木三千刚刚随手夺来的蜀刀的确有些欠缺,两人每一次针锋相对都会让木三千手里的蜀刀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可木三千依旧倾尽全力,直震得握住刀柄的右手已然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太子一心想尽快摆脱掉木三千的纠缠,便以剑宗功法化气在剑身,两人又是一次交错,木三千手里本就不怎么牢实的蜀刀应声给太子切断!
太子趁机回势扯下早已破碎不堪的披风后连续用出跃步跳过了最后的二十多级台阶。
就连看似文弱的太子都有如此战力,看来西蜀以武立国奉剑宗为尊也不都一无是处。
木三千没能奈何太子给他脱了身,稍感挫败之后便提起蜀刀用力投掷出去!
蜀刀如蛆附骨紧贴上太子后脑,这一下给太子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强行扭动身体长剑贴在脸前方才堪堪避过。
瞬息之间,太子跃上大殿之前仅剩一步。
“小木大人,你身为一个外人非要插手我西蜀之事?”
太子跟木三千相距也不过十步,东皇梁明停了下来,他在等,等自己多喘息片刻,等因为太久没有练功的身体适应如此高强度的争斗。
“纯属私人恩怨,我一向锱铢必较有仇必报,假若您还是西蜀高高在上的太子,可能我会一直忍下去也说不定。可现在,你已经是人人喊打了,我多踩上一脚,又何妨?”
木三千手里没了刀兵气势依旧不减,黑尺藏身体内气机如怒江翻涌,十步之遥,木三千开始往前踏出,脚下步步有玄机,口中咫尺闻天道,手间捏起的姿势竟然跟宁老头借剑使的那一手如出一辙!
“这小子!”
山道尽头天象初现,这一招宁老头成名之初用过千遍万遍,自然再为熟悉不过,可木三千只是看过一遍就能用的出来?他还只是个明理中境的雏儿!自己辛苦数年方才有的境界招式竟然给一个小子看了一遍就会,这剑仙的本事那也太不值钱了吧。
太子心里更是骇然,先前那一式御剑飞天已然是惊艳无比,难道都是出自这小子之手?
刹那间便有豆大的汗珠从太子额前沁出。
“剑来!”
第五步落下气机已经攀升至巅峰,木三千心里暗喜,这次真是捡到宝了,就算宁老头不收自己当徒弟,可跟着一路怎么着也能学上十手八手,老头儿可是货真价实的宁逍遥,学成之后还愁镇不住场面?
一声爆喝在木三千身前如炸雷般响起,震碎了青石台阶,割烂了兵甲衣袍,搅的当下烟尘四起,但想象中的万剑归顺那等壮观场面并没有发生。
木三千给呛的厉害,连忙用手掩住口鼻。奶奶的,别说有剑过来,就连脚下的蜀刀都没动一下!
宁老头看在眼里忽热给逗得哈哈直乐,就说这招借剑怎么能是你小子轻易看了一眼就能学会,不然自己这剑仙的名号真是白得了。
还“剑来?”
你真当自己就是剑仙第二了?
太子给惊了一阵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敢唬我?狠狠的啐了一口太子直接回身过了石道。
木三千尴尬的干笑了两声,紧紧跟上去。
上了大殿前浑身血迹染红战甲的太子宛若从地狱杀到人世的厉鬼杀神,吓得躲在两边的满朝众臣都挤作一团不敢露面。
越过最后五十级台阶,便已经看得清大殿朱红的门柱,房檐斗角高挂的铜铃。而台阶正上,东皇太一蜀刀负于背后傲然站立!
得,仇没报就没自己啥事了。
木三千堵在道口一脚踹翻了一个冲过来的兵卒也不再上前,人家主角儿配角儿都齐了,自己这个打酱油的是得有点眼色。
太子覆甲上前,五十级的台阶两个踏步便冲了上去,话不投机直接便长剑出手。
东皇太一视若无物,面对太子充满怨恨仇视的一击根本连表情都没变过。
背后蜀刀撩起带着刀鞘便阻下了太子的一击,接着东皇太一利落一脚踹在太子胸前,太子随即倒在台阶上连番滚落下去。
“拿刀那小子是谁啊,如此年轻就有这般修为,不简单,不简单。”
这会儿宁老头,养山哲,红衣跟洛守君也上来道口,宁老头远远的瞥了一眼东皇太一,由衷称赞。
“真那么厉害?他现在什么境界前辈可能看得出来?”
木三千知道东皇太一厉害,早在十年前的龙窟就知道,这都十年过来了,东皇太一如今修为境界如何,着实让木三千好奇。
“比你厉害多了,以你的天资每日苦修不辍,也许二十年就能追上他现在的水平了。”
宁老头说了一句让木三千想要一脑袋撞死的话。
“剑宗修习规律,第一条便是勤奋。太子你的课业荒废了太多。”
东皇太一终于开口说话。
“修习?练功练成天下第一又能怎样?我只要成了蜀皇号令万军,一样能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杀了他!”
太子从地上辛苦爬起来,嘴角鲜血不住的外溢。
“你还是没有学会。”
东皇太一看似极为惋惜的说了一句。
太子再次冲上台阶,依旧只被东皇太一一击击溃,再次跌落。
太子再冲,再跌,再冲,再跌!
如此往复数次。
“啧啧,七殿下下手可比我狠多了。”
木三千看着已经变得惨不忍睹的太子叹气道。
东皇旧林所率援军已经控制山下,挤占山道的叛军也开始被控制住,顾萧贾德等人遭受前后夹击,也纷纷败下阵来给生擒押到了台阶下。
“殿下!我们已经输了!”
顾萧几人蓬头垢面,可太子要比他们惨烈太多。
金属打造的盔甲都已经变形破碎,太子的膝盖肩肘,每一处都是伤口,每一处都在流血。
也许太子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任由顾萧等人在旁劝阻他依旧像是没听到那样,只是往台阶上走,爬,挪动。
“认输吧。”
时间好像变得极为漫长,贾德顾萧已经不忍去看终于爬上台阶的太子,他们虽然参与了反叛,依旧是铁骨铮铮的沙场悍将,但连他们都心疼的泪水模糊。
太子的身体不停的晃动岌岌可危,可他拼出最后的力气握紧拳头,之后再没有力气,只能轻飘飘的落在东皇太一的胸前,留下了殷虹的血迹。
这一次,东皇太一没有动手,轻轻的对只能靠在自己身上才不会摔倒的太子说了一句。
“认输吧。”
最后的力量还有灵魂都飘离了太子的身体,那副藏在甲下的孱弱身躯,再次倒下,看不清原本面目的太子嘴角微动,似乎说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铁甲在石阶上声声撞击清脆,周围却安静的宛若地狱。直到没了任何声响,太子没能再次站起来。
太子的确输了。
危机过去皇帝在锦衣护卫的保卫下从殿内出来,就这么隔了五十级台阶的距离,看着不成人形的太子愣了半晌,似乎连句训斥的话都没了力气去说。
十年之谋,今日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