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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河南府变得感性而多情,化雪之后的青石板变得泥泞湿滑,雷龙手中攥着被捏皱的信条,脸上复杂的笑容始终没有散去。
雷龙始终记得身为当朝太尉的父亲一直这样叮嘱他“龙儿,莫要和风云雨三家争夺江湖上那些蝇头小利。四家同气连枝,不要因此伤了和气,让他人趁虚而入。”但他怎能平静得了,自己科举无名,混迹江湖却成雨承衬托,岂能不恨?
正值多事之秋,仆从丫鬟多去了松鹤楼帮手,过分安静的雷府沉沦于黑夜之中。雷龙拿着一盏油水将尽的灯笼,在似乎没有尽头的廊道中兜兜转转,目光可及处永远是前方被黑暗淹没的栏杆。
“啊……嗯……”是一个女子轻声地呻|吟。纵然声音是极力克制的着,还隔着房门,还是被雷龙捕捉到了。
雷龙向声源处看去,竟是自己侍妾杨小真的房间。雷龙怒火瞬间顶到了脑门。他慢慢靠近窗台,透过窗纸可以看到房内烛火映着两人交融缠绵的影子。雷龙用内力轻轻化开一个小洞,看着房内杨小真和一个中年男子裸着身体在床上合为一体。
“嗯……啊……”杨小真呻|吟越发大声,伴着那中年男子颤抖地低吼。那中年男子两手发着血光,抚着蔡氏的屁股,用力地抓啊揉啊。嘴唇也咬着蔡氏的嘴唇。交欢慢慢地到了高|潮,两人的下|体也动的越发得快,杨小真的呻|吟声越来越急促。一蓝一火两条气息围绕在两人的下|体之间。
就在交换到达巅峰时,雷龙突然破门而入,大喝一声,“奸夫淫|妇,受死吧。”
杨小真看到雷龙,吓得与中年男子分开,裸着身体蹲在床边颤抖。而那中年男子竟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眼神惶恐地看着雷龙,咬牙切齿道,“你!”
“司空玄,为了修炼冰火脉,连我的女人都敢睡……味道如何啊?”雷龙将青锋剑藏于身后,慢慢走向床沿,似笑非笑道,“三年前,是你灭了荆州叶家满门吧?”
“叶小云不是叶千愁的女儿,而是我的女儿。呵,你竟然杀了他们全家。”雷龙已将剑鞘丢下,剑锋的利光令人胆颤。
司空玄面目变得极度狰狞,“嘿嘿,我早就知道了。当初小珊没有跟我一起走就是个错误,她压根就不爱叶千愁,只是那纸婚约毁了她。然而这臭婊|子后面竟然爱上了身为叶千愁兄弟的你。当初……当初我以为她会一直爱着我,可当我无可救药地上了她,她却这样对我。哈哈哈,想不到你这个伪君子看上了自己兄弟的女人。每次你和她在叶府后花园偷情,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在你走后,我把这臭婊|子先奸后杀,然后杀蔡家和叶家满门。当然,我也不忘蹂|躏只有十五岁的叶小云,哈哈哈。要不是你总是龟缩在河南府,我早就杀了你了……你知道吗?我讨厌别人背叛我,第二次,这是第二次!”
两人所提之人正是杨小真的姐姐,杨小珊。当年在昆仑,杨家还是一个望族。司空玄因练邪功走火入魔,欲|火焚身,跌入昆仑池,被路过的杨小珊救起。那时,司空玄全身欲|火还未褪去,若不发泄便会焚心而死。他便强行要了杨小珊的身体。后来,相爱的他们,经常在昆仑池边上幽会以至于让司空玄快要忘记心中的旧伤。但杨小珊早就和荆州叶千愁有婚约,婚期一到,杨小珊便远嫁荆南。
可恶情|欲作祟,司空玄远赴荆州找到杨小珊时,她已经爱上了早年丧妻的雷龙。雷龙因碍于兄弟情分,露水之情之后便与杨小珊断绝来往。当雷龙得知杨小珊还有一个妹妹,便要娶杨小真过门来弥补对杨小珊的爱。杨员外因为忌惮雷龙的权势,亦是无奈将小女嫁出。但杨小真还是没办法替代杨小珊在雷龙心中的位置,做了多年的空闺怨妇。后来,司空玄因爱生恨,将叶家和杨家灭门。司空玄为了报复雷龙,偷偷潜入雷府,和杨小真勾搭成奸已有多时。他们常在雷龙不在时偷偷幽会。
冰火脉乃□□之功,若是在修炼之中被打断,如困于茧中的蝴蝶,自斩手脚。司空玄每次强行运功,可干涸的丹田毫无响应,“该死!你这个伪君子,叶千愁是你的兄弟,你不也睡了他的女人?”
雷龙剑掌并用,两人斗不过二十合,司空玄已经被雷龙擒下。雷龙唤来两三个守夜家丁,将司空玄五花大绑起来。
“要杀便杀,伪君子。”司空玄大骂雷龙时,他已经把家丁吩咐走了。
“杀你?哼!我女儿的死不是你死就能偿还的!”雷龙因心中复杂的愤恨而恼羞成怒,“我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嘿,你不是很喜欢女人吗?那么我要你一辈子碰不得女人。”锋利的剑尖指向司空玄的下|体。
“不要!不要!你杀了我,你杀了我。你不可以这样对我!”司空玄嗔目欲裂,恐惧的目光直勾勾盯着逼向他下|体的剑,闪避不得。
雷龙阴笑,手腕一转,剑刃划出一道弧光,血光溅起之间将司空玄去势。
“啊!不!”司空玄撕心裂肺地大喊,剧痛的下|体流出滚烫的液体,嗡鸣的脑袋向他述说这世间所有的丑恶,几欲昏厥,眼前的人影飘飘荡荡,恍恍惚惚……
草上飞已经追了黑衣人半座城,年迈的他体力终究是赶不上。正当他想回了松鹤楼时,突然听一到撕心裂肺的惨叫。再一看,原来已经到了雷府。
草上飞循着声迹进了雷府。当他看到司空玄被绑在木桩上,下身挂满血流时,双目氤氲道,“孩子。”
“是……是……是你!”快断气的司空玄可以依稀辨得草上飞的轮廓,顿时火气上脑,大骂道,“滚,从我面前消失,要么杀了我!”
草上飞看着司空玄的模样,不由心头酸楚,对雷龙说道,“老爷,放了他吧。”然后输出一道真气为司空玄疗伤。
“不用你假惺惺。快滚!”司空玄有气无力地说道,但随之那股同宗的真气入体,他神智渐清,精美的月色重入他的瞳仁——但这无疑是残忍的。
“这!”雷龙虽是犹豫,但草叔是父亲收于松鹤楼的隐世高人,就连位高权重的叔叔也非常敬重,“一切全听草叔的意思。但……小侄害怕他会回来报复。”
草上飞苦笑地摇了摇头,心疼地看着司空玄,“你去了他的势,那是引情|欲修炼冰火脉的根基。如果他不自废武功,就会欲|火焚身而亡。”
当草上飞解开绳索时,司空玄怒得想要打他一拳,却无力可用,只得大吼道,“滚,给我滚!假惺惺作戏……我不要你可怜我,我今天这样,全部都是你造成的。”
草上飞看着司空玄离去的背影,不用热泪盈眶,“孩子,玉儿葬在少林寺的连天峰上。”
那是雷龙第一次看到草上飞泪茫茫的双眼,他现在不懂这样的感情。只记得别人的辜负和自己的作茧自缚。
河南府迎来阴雨绵绵的冬日,如江南般的潮湿,又被北风吹成冰花。使得威远镖局的镖队迟迟不能动身。在雨承回开封时,姜离获准随行保护云曦,待屠龙大会后再回威远镖局。
白马寺之战后,少林寺三位高僧受邀移步松鹤楼。而云曦裹着御寒的棉袄,已在他们的房门外站了一刻钟。当风无心等不及想要推门而进时,房门竟然自己开了,“来者是客,进来吧。”
阴暗的房间内支起的火炉跳动着殷红的红星,云曦面对着床沿前的玄苦禅师始终不敢先说话,只是傻愣愣地将冷龙翡翠递到他瘦如干柴的手上——此时的玄苦禅师裹着一层棉被,脸色苍白。
“本尘、本念,你们先出去吧。”玄苦禅师吩咐伺候身边的两人出去,他的语气听起来略是憔悴。
“大师您……”在风无心心目中,玄苦禅师的修为已臻化境,此时坐于前沿竟如同稚儿般无力,“您怎么伤得这么重?”
古稀之年的老僧人亮出发黄的牙齿,吱吱笑道,“白马寺之战前夕,血手率毒龙教徒偷袭少林寺,老衲寡不敌众,所幸有一名神秘剑客出手相救。”
姜离恍然大悟道,“若禅师没有在白马寺之战现身的话……”
“没错,那群异端之徒将会肆无忌惮地入侵少林寺。”天真乐观的老僧人是笑着说完姜离的猜测的,随后将目光凝聚在云曦愁苦的脸色,“他们都是为了你爹爹留在少林寺的那些东西。”
“大师,我爹爹到底在你那边留下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云曦的追问被玄苦禅师“嘘”地一声止住,随后压声道,“隔墙有耳,莫要声张。这些时日,毒龙教已在少林寺外围部下天罗地网,你们莫要以身涉险。待屠龙大会,中原英雄聚集之时,他们自会散去。”
“大师,我想知道我父亲怎么样了?”云曦再次追问时,玄苦禅师只是微笑摇头,“无恙,无恙”,摆手示意几人离去。
他们走出玄苦禅师的房间时,正好撞上了雷少云。这位风度翩翩的大少爷总是试图融入他们的队伍中,可总被风无心的冷漠和云曦的悲伤拒之于外。
雷少云的笑容和揖礼总是过于将就,“呵,爹爹可吩咐我要好好招待你们呢,看曦儿好似心情欠佳。正好,楼下有掌柜正请来一些舞姬,若不然一起去看舞如何?”
雷少云的殷勤总是恰好及时,当他们下楼来时,却是打斗声取代了歌舞声。
“客官,不要为难小人啊。您这酒钱,可是不能赊账的啊。”大厅之上,草上飞跟一个老书生在打斗,两人在酒桌间飘来飘去,掌风指力行于觥筹交错之间,却丝毫不影响酒客们的饮酒作乐,百晓生也在台上的书案上讲着唐太宗的“玄武门之变”。酒客们还以为是松鹤楼特地安排的表演,鼓掌叫好。
风无心定睛一看,那书生竟是柳永。他刚想下去打招呼,想不到柳永已经被草上飞打落,掉到他身前的楼梯阶上。
“哎呦喂。不就是几两酒钱吗?我拿几幅字词抵押不行吗。”柳永摸了摸屁股。草上飞依旧面带微笑,客客气气道,“客官,我们松鹤楼从来是不能赊账的。如果您真没钱,可以在这里做做打杂来还钱。”
“啊呸!在下是逢皇帝之命,下乡填词的……”柳永起身回头,正见风无心,大笑道,“哎呀,活菩萨来了,得救了!风大少爷,快点,快帮小生垫了这些酒钱。”
“哎呀,想这位秀才竟是风少主的朋友。得罪得罪!”草上飞连忙向柳永赔罪,柳永一听“秀才”二字,指着草上飞的鼻子怒道,“谁是秀才?我可是进士好吗?”
“是是是!失礼,失礼!”草上飞都躬身成九十度了。雷少云见柳永不依不饶,急忙向前扶起草上飞,“草叔,您在观景台安排一桌酒菜,就当是给这位前辈赔罪了。”
草上飞应了几句“是”便慌忙脱身。
观景台上,柳永卧于软塌之中,入口的琼浆流过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顿时两靥生红,见云曦如没于云里雾里,起兴吟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常听闻白衣相卿之名,果善于艳曲淫词。”雷少云端起一杯热茶,轻呷一口,没想柳永却说道,“这江湖之地,皆红尘之中,以真性情,方见其心。人生于世,追名逐利便是本心,惺惺作态以迎合世曲,又是何苦。看那点头哈腰的年老的小二,武学造诣天下无双者,却甘于做下下之人……”
柳永再一杯罢,随将目光投向云曦,“姑娘,一看就是一位有心事之人啊!且让小生猜上一猜……”柳永搓挪着手指,闭目作细思状,“姑娘命犯煞星,注定失亲失爱,唯有自强重生,方是逢凶化吉之术。”
云曦还没来得及追问,柳永已经一掌覆在她的神庭之上。一套剑招心法没入云曦的脑海,云曦一阵恍惚,“这套剑法叫‘烟柳画桥’,是在下倾尽平生所学所悟所创。”
片刻之后,柳永收势,醉醺醺道,“这套剑法本就是女子剑法,且心伤越重的女子,所发挥的威力越大。在下也只能帮你到这了。”说罢,右手一壶酒,左手一只鸭腿,双臂一展,飞出观景天,消失在雨后的雾海之中。
云曦恍如遁入梦间,在一个山水恰好的竹林间,好似有个女子在舞剑。那女子,倾城之颜,心如明镜,眼中不染尘埃,然而却是一名娼妓,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一生侍奉过太多的男人,却只对一个男人倾心,不再回问凡尘。剑招缓慢有序,剑路在虚空中留下一笔笔浓墨,像是在书画这女人一生的辛酸和哀愁,为了生存而辗转堕入红尘是非,直到那个男人出现在他身边,用一词一句填补她精神上无垠的空虚……
云曦醒了过来,发现柳永已经不在,想着刚才那女子哀伤却幸福的眼神,心中揣摩着柳永口中的“失亲失爱”,不由泛起泪花,将慕容家的罹难和父亲的不知所踪归咎于自己的无能。
风无心突然抽出瑕剑,璀璨如镜的剑刃映出云曦的泪光,他冷漠而温暖的声音回荡于她的耳际,“我从不信命数,那是弱者的托辞……”
风无心看着瑕剑,“她的锋利,足以帮我为你除去所有的阻碍……纵然是神明。”
云曦突然扑哧一笑,看着这远没有慕容一鸣成熟的男孩,“谢谢你,无心哥哥。”
云曦最后一次见到云子傲时,是和风无心在雷府的马厩里。
“将云仆给你的东西交出来。”云曦第一次从云子傲的口气中感受到了逼人的杀意比这腊月天还阴冷。
“爹爹让我不要交给你……”云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云子傲粗暴地打断,“如果你想死的话,就自己留着。交给我,马上!”
风无心挡在云曦身前时,云子傲的覆云刀已经出鞘架在他的肩上,“哼,风无心你为何总是缠着我妹妹,其心不轨……她现在应该跟我回云家,披麻戴孝守在亡夫的灵前,而不是凭借自己的美貌招摇过市,来骗取无知男人的同情和爱慕!”
风无心脸色骤变,手中的剑已经出鞘在他的胸脯上留下一条冰霜的痕路。他冷漠无情的双眸足以让寻常人退避三舍。
云子傲看着冰霜滚滚的剑锋,心跳急剧加速,想回避风无心的锋芒,却又期待胜负,他用冷僵的右手握紧刀柄,嘴角微微翘起,“飞雪剑吗?我倒是要看看如何神乎其技。”
破云刀法的刀气卷起云海,覆云刀化成云中飞龙,几番闪现。云中之龙撕咬轰击着瑕剑时,风无心双眸早已洞察因虚心而隐藏自己的云子傲,左手一掌正中其左肩。
云子傲只觉一阵痛感,恍惚之中见一轮清辉喷涌的圆月突现眼前,“饮风醉月”,手中的覆云刀霎那间几处卷刃,脱出手去。
下一秒,风消云散,而瑕剑已经离他的咽喉不够半寸!
云子傲用似笑非笑的复杂眼神看着风无心,拍掉他的剑刃,“甚好,这次我记住了!”说罢,他拾起地上的覆云刀,独自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