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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浑浑噩噩,似乎作了个冗长的梦,醒来时,房间里一片幽暗昏惑,潼枢坐在我床边,闭着眼睛,眉间若蹙,一双略显凉薄的唇抿得紧紧地,泄露了他此时的情绪,他的手握着我的手,力度温柔而有力,我微微动了下指尖,他立刻察觉,一双清泠若秋霜的眼睛缓缓睁开,霎时流光飞舞,似有万般情绪,我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地唤了声潼枢,他一怔,眼里霎那而过悔痛之色,然后平静如初,动作轻柔地将我揽在怀里,
“敷音……”他顿了顿,似乎是难以启齿,身体略微有些僵硬,然后轻微地叹了口气,“你醒了就好……”他将我撑起,入目是他的笑脸,“好了,既然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一手用力将我撑住,空出另一只手来,微微侧身,便见桌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堪堪落在他伸出的手掌上,我定定地,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心里翻腾,不语……
潼枢就这样看着我,手里端着一碗粥,也不说话,似是在等我接下来的动作。
我有些尴尬,微微偏头错开目光,讷讷地问了句,“那个……你……你端着那个不烫么?”我纠结地皱了皱眉,屁话啊……
潼枢闷闷地笑了笑,然后掰过我的身子,他笑得温雅轻松,说出的话却很是沉重,“敷音,你是不是要问我,那天……是怎么回事?我又是谁?”他的目光直直地看着我,让我躲闪不及。
我有些惊讶,他竟然这样直白地说了出来,真是一针见血,我想了想,酝酿着从何说起,然后看着他,“那天……那个九蝮妖君曾说我是天上下来历劫的神仙,是么?”
潼枢点了点头,表示肯定,然后看着我,示意我接着问。
既然他如此大方,那么我也不在忸怩,“那……你的家……”我顿了顿,应该是这个词吧?“是……是青丘么?”传说中的仙都。
潼枢看着我,眼神幽暗,不语。
我没有看他,自顾自地说着,“那……你……应该不是人吧?”其实我想问他是不是狐狸精,哦不,狐狸仙……思及此处我又暗暗地瞥了他一眼,有些痛心疾首,狐仙这称呼……唉……
他突然勾唇一笑,是我从未见过的邪魅娟狂,我心里颤了一下,他长臂一揽,我栽到他怀里,他低头看着我,四目相对,我有些不知所措,“敷音……你想说什么?如果你想问我是不是来勾引你的,那么我恭喜你,猜对了……”
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我脸颊有些发烫,支支吾吾,“你……我、我才没有……你胡说!”我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害羞,声音高了几分,隐隐有些颤抖。
看着他越来越近的唇,我急忙将头一偏,没有预期而来的湿热感,可是我没有回头,潼枢低沉地笑声响在耳畔,连带着我的身体也在颤抖。
“敷音……你在干什么?我不过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被我勾引到,你躲得那样快作什么?”声音异常无辜,却有着藏也藏不住的揶揄之意。
方才那奇怪的感觉顿时一扫而空,我转头瞪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怎么看怎么可恶,方才我还觉得他那样清贵的风姿,怎么样也与狐狸不相干,老天!原谅我的有眼无珠!眼前这人,分明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狐狸!
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神情严肃,语调却不离调侃,“难道我又猜对了,你……”他似笑非笑,我心里发毛!
“才没有!”我破口而出,有些恼怒地瞪着他。
而他却破颜而笑,很是欢快,摇了摇头,“什么没有?我是想说你是不是不习惯与男人贴得这般近,瞧你!耳朵都像被煮过似的!”他笑着捏了捏我发红的耳朵,他指尖的温凉传来,我才发觉自己的耳朵滚烫。
我咬了咬牙,被煮过似的,他绝对是故意的,你以为是猪耳朵啊,还煮!
看我不作声,他静了静,又拉开我们的距离,一身藏青衣袍略显褶皱,与他平日相比却更添了丝慵懒的风情……
我是来勾引你的,你有没有被我勾引到?耳边响起他方才说的话,我微微垂下眼帘,真是见鬼!
然后我一愣,眼神一紧,复又怒瞪着他,“你想转移话题是不是?我差点上了你的当!”
他闻言俊眉一挑,斜斜睨了我一眼,仿佛就是在说,怎么?刚才上当的不是你?
我闭了闭眼,尽量不去看他欠扁的脸,摆了摆手,“得了得了!”我嫌弃地说着,“你这个问题不用回答了,你就是狐狸!”潼枢应该就是九蝮死前说的天狐,天狐是个什么级别?我瞥了身边老神在在的家伙,顿时打消了深讨这个问题的打算。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我抬头看着他,神情认真,其实心里很是好奇,“九蝮妖君说的那个传说……”潼枢那时还没有赶到,可是我觉得他应该会知道得更多,“是什么?”捕捉到他一闪而过的诧异,我急急出口,指着他,“不许顾左右而言他!必须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他神情变幻莫测,看得我心里发怵,可是我没有退缩,依旧看着他,半晌,他露出一个颇为无奈的表情,“敷音、我的确知道,我原本不想让你知道的……”
我一愕,对上他温柔而寂寞的眼神,一愣,那眼神像是历经沧桑,从宇宙洪荒而来,远在天边不可捉摸,却又近在咫尺感受得到,原本……那就是他会说喽?
“你可知神史?”他饱含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在我正准备听他讲那个传说的时候,我有些措手不及,愣了一下继而摇头,“你不要问我了,民间……哦不!人间虽有些传说,但我却不觉得有多大的可信度,还是你说吧!问我也是不知道……”
他闻言也是摇头,有些好笑,然后点头,“你说的确实如此,可是也不完全都是荒诞无稽之谈,”他睨着我,故作神秘的笑,“那你总该听说过关于武陵的那个传说吧?”
武陵的传说?我看着他,继而瞪大眼睛,只见他不紧不慢,慢条斯理地接着道,“那传说中的天狐一脉,并不是与你人间所想的是一族,而是,单指一个人!”
灯火下,映着烛影幢幢,我静静地看着他,他闲适而优雅,清贵又寞落,神秘却不迫人,平易近人却也让人难以亲近。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已经不用多猜了,九蝮死前曾惊恐地喊他天狐,而如今他又说天狐一脉实单单指他一人,那么这一脉应该并不是误称,而该是,所谓天狐,应该是有他一个,天地间的独一无二!
“你可知他为什么要策下武陵格局?那是因为,他在等一个人,他寻了她两世,可是却都是无果,她不同于一般的神,她的一次轮回,那便是三千年,而她本是历劫而来,若要再塑仙身,需要集齐七个女子至真至至爱的精魄……”
我垂下头,已经不敢再看他,死死地捂着嘴,他淡漠的声音依然还在我耳畔响起,又轻又缓。
“第一世,我找到了她,可是那七个精魂中有两魂没有集齐,我只能放弃,亲自送她渡过忘川河,等她再世轮回。每一个精魂,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第二次,过了四千多年,我好不容易找齐了六魂,另外一魂,依我自己的修为,我可自荐一魂,再化去一半法力,也可抵作,可是,那一世,她却因为七千年的尘世洗礼,已经沾染了红尘之气,我无奈,只好作罢……亲自经过千年,替她洗去,这一世……又是六千年,不过还好,”
我抬头看着他,潼枢在模糊的另一头,淡然地对我说,“她终于一切具备……”忽而一笑,“敷音……我已经等了你一万四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