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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日,石有亮与卢启武率军作为前锋北上,一路上行多停少,只用了一天多不到两天的工夫,便抵达了宝安县城附近。
此次作为前锋的飞虎营与刚锋营合计有七千兵马,其中骑军四千、步卒三千,骑军中又包括不久前归入湖广镇序列的陈友龙部近千骑兵。此外,还有扬威营一部近千水卒,三四十大小战船,由守备易连奎统率,防备清军水师可能从水路发起的进攻。
宝安县城附近,长江已大致呈南北走向,县城在长江西岸。由于西岸沿途多沼泽洼地,湖广镇前锋一路北来走的都是东岸。
此次受庞岳委派、独当一面的石有亮显得颇为意气风发,一路上不知多少次下令加快行军速度,恨不得立刻就能飞抵目的地。最令他期待的倒并不是那些城中的那些钱粮军资等,而是因为他听说,宝安县的三千清军当中有颇多骑兵,铠甲精耀、战马优良。对一名喜好征战的骑军将领来说,优良的战马无疑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尽管尚未与敌接战,但石有亮早已在心中将那些战马划入了自己营中。现如今,区区三千清军还真没被他放在眼里。
连续的急行军后,宝安县城终于在望,飞虎营也已将刚锋营、扬威营抛在了十里之外。
勒马停驻,远观前方,石有亮只见一二里外的县城对岸腾起大股烟尘,其中人影绰绰。时隐时现,又听得喧哗不断、人吼马嘶。
敌军便在此处!石有亮心头,战前的兴奋难以抑制。转顾身侧,正准备下令发起全面进攻之时,前方忽有探马来报。
“禀大人,鞑子已大部出城渡至东岸,正向北仓皇逃去,旗帜杂乱,队形凌散不堪。不少辎重金银也被遗弃一路。”
石有亮仰头大笑一阵,手中长柄大刀朝前点了几点,言语中尽是舒畅快意:“此等鼠辈。料来不敢与我军接战,便自顾仓皇而逃!虽铠甲精良、战马上乘,也不过绣花枕头,草包一群!飞虎营的儿郎们。可愿随俺冲将上前。将那精甲良马尽数取来?”
“谨遵大人将令!”其身边的亲兵尽皆大声应和,抽出马刀、攥紧缰绳,已然做好了冲刺前的准备。
“大人勿急!”身为飞虎营副营官的陈友龙赶紧劝道“末将看这些鞑子逃得有些蹊跷,其中多半有诈,我军若追得过急,弄不好便会中了其圈套。”
“老陈你担的尽是这等闲心!”石有亮深不以为然道“我湖广镇军威远扬。便是那满洲鞑子听了,怕是也得怯上三分!诸如眼前此类土鸡瓦狗。见我军声势浩大,自知并非敌手便仓皇而逃,又有何蹊跷可言?更退几步说,哪怕荆州鞑虏陆师尽数出动、一个不留,也不过七千余人,就算使诈又能使得了何种鸟诈?即便真有圈套,我飞虎营四千虎贲也能把他那鸟圈套冲撞个稀巴烂!”
“即便要追,我营是否也应该等卢参将他们跟上来再说?我等身负大帅重托,万事均需谨慎才是!”“卢黑子营中尽是步卒,在追击中又能派得了多大用场?再者,眼下鞑子已经开始逃窜,他们却还在后面,等他们赶来,鞑子怕是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说话间,前方逃窜的清军又远了一段距离。
“可是,大人”
石有亮见清军渐渐逃远,心头正是急切之时,哪里还听得进陈友龙的劝解,当下大手一挥:“陈参将若是害怕遇伏,那便带着你的本部静候此地便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为将者不能果断,又岂可成事?眼看鞑子逃远,我却是不能再等下去了。传我将令,全营追击!”
这一番话听得陈友龙心里很是窝火“你的本部”一说,分明是还没完全将他当做自己人。而最后那一声“全营出击”似乎也在暗指,如果他陈友龙自认为还算是飞虎营的人,那便一起跟上,如果还留在原地那边等于承认自己不是飞虎营的人。
石有亮一向治军严明,其军令一下,飞虎营前三个千总队当即展开队形,呼啦啦地拍马向前,只等再小跑一阵便可加速冲刺。数千战马轰隆隆地践踏在大地上,犹如雷鸣也似,黑压压地相继跃过。马上的官兵们对暂时没有动静的陈友龙本部却是看也不看一眼,即便偶尔瞥一两眼,也多多少少有着些许轻视或不解的意味。
“大人,我们走不走?”陈友龙的嫡系部下,飞虎营第四千总队千总高安平拍马靠过来问道。
陈友龙见自己的劝解不曾起到半点作用,长叹一声,还是点头道:“石大人既然下了命令,我等也是飞虎营中一部,岂能不遵从?走,让大家都跟上!”
“遵命!”
话音刚落,陈友龙之本部,丁队的近千骑也随之拍马起步,追赶一段,汇入整个飞虎营的攻击队形,挂在最后。
石有亮扭头瞥见陈友龙带人赶了上来,不禁笑道:“这便对了!老陈到底还算条汉子!”
后方,同样已经纵马疾驰的陈友龙却是有些忧心忡忡,不仅忧的是这一战,甚至还由此想到了他投奔庞岳、编入飞虎营之后发生的一些事。庞岳虽然对他颇为照顾,平日又是拨盔甲又是给武器、赏银,但他在飞虎营当这个副营官却当得不甚如意。由于时日尚短、来不及磨合,他麾下的本部人马和原来飞虎营的人马虽然表面上未曾发生冲突,但实则却存在着一定隔阂,他的职务在全营也基本上起不了多大作用,顶着副营官的名号,干的却是千总的活。也正因为如此,这次他尽管担心清军可能有诈,但石有亮心意已决,他也不好再继续坚持,以免飞虎营内部的分裂趋势越发严重。
奔跑了一段,让迎面而来的凉风吹了一阵,陈友龙逐渐将头脑中的杂念驱走,将心思完全放到了眼前这一战上。看了看前方高高飘扬的飞虎营营旗,紧紧盯着更远方烟尘中杂乱的清军旗帜,不敢有丝毫松懈,心中更在默念:但愿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一二里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实在微不足道,转瞬之间,飞虎营队列最前的骑兵便追到了宝安县城正对岸的位置。有心的官兵侧头瞟上几眼,只见城头已经挂起了白旗、城门洞开,东岸边,清军先前用以渡江的船只依然密密麻麻地停靠着,船工则早已跑了个干净,一个人影未见。
而东岸的大道边上,清军遗弃的各种装满物资的小车甚至马车随处可见,一路绵延北去,另有不少因为无马而逃之不及的清军步卒,见明军骑兵杀到,半点抵抗的意思也无,惊魂不定地四散逃窜。
飞虎营骑兵闪电般驰骋而过,手起刀落之间,血雨四溅,不少清兵就此身首异处。但对这些清军步卒,飞虎营倒也未作过多理会,将挡在大道上的斩杀干净之后便继续往北追去。
片刻之后,飞虎营丁队也赶了上来。看了几眼大道旁边的情形,陈友龙眼中的疑云却是越发地增多。
“这石大个子还是性急啊!大概上辈子是穷死的!”率军抵达宝安城对岸的卢启武得知石有亮早已率军向北追击而去,不禁笑骂道。
刚骂完,抬头又看见扬威营已经停靠在了西岸,一队队士卒正急不可耐、争先恐后地跳船登岸。
“不知大帅怎么将这么一帮人收编进来了,”卢启武这回却是连连摇头“简直就如同一群抢食的猪一般!不知此辈将来真正遇敌之时,又会作何表现。”
“大人,那咱们过江吗?”
“怎么不过?不过江如何进城?赶了这么久长的路了,不休整休整怎么行?刚剪了辫子的某营都去城中休息了,咱们还能留在江边喝风?正好江边有现成的船,你且去看看够不够。如果不够,给对岸发信号,让那帮只知道抢食的家伙弄些船过来。”
“那要不要派些人去接应石参将?”
“你cāo的这是哪份闲心?石大个子一营近四千人,荆州鞑子陆师包括此次来到宝安县抢运钱粮军资的在内也不过七千,还敢兴什么风浪?又能兴得了多少风浪?若是石大个子连这个都应付不了,那他也就不叫石大个子了。放心,晚些时候他便回来了。”和石有亮本人一样,卢启武对此相当放心。
“好,大人,那末将先去江边看看。”
趁着部下去江边找船之时,卢启武颇为悠闲地在江边一边踱着步一边看着风景。不仅是风景,大道边清军丢弃的那些旗帜、小车等也尽入他的眼中。
突然,卢启武想到了什么,原本放松的神情逐渐变得严肃,悠闲自在的脚步也渐渐地迟缓、最后停了下来。
“大人,那边抓到不少鞑子的步卒。”一名亲兵来报。
正在沉思中的卢启武抬起头:“带几个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