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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南西川节度使府支使刘辟,因救驾有功、勤王得力,被宪宗任命为西川副节度,代理行使节度使之职。平心而论,宪宗此举实属被逼无奈,因为刘辟的大军并未进驻长安城内,而是驻扎在长安以南、剑南西道北地重镇真州(注:真州,在今陕西省汉中市)。这支兵马对宪宗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隐忧,李纯心里十分清楚:藩镇节度使各怀鬼胎,蠢蠢欲动,但都因为暂时没什么正经由头而只能等待机会。而剑南西川,兵力强盛,军容壮大,可谓节镇之中的魁,可以说,剑南安则国安,剑南乱则国乱。正因如此,对于刘辟这个西川节度使府内的政策是全将领,安抚为主,绝对不能将其激怒,否则,一旦西川叛乱,其他节度使必将群起相应、赢粮影从到那时,便是战火连天,国无宁日了。
宪宗的算盘打得很清楚,对于刘辟自领三镇的要求,也是持暧昧的态度,既不同意也不反对。因为宪宗很明白自己在朝中说话的分量,剑南东川属节度使李康管辖,自己又有何权利去命令李康归附刘辟呢?那刘辟若当真有这本事,自取便是。不过是东川易主、节镇之间的摩擦而已,这样一来,自己就不会被推至风口浪尖,公然与各藩形成对立。
与此同时,西川支使、绯衣人刘辟也将宪宗的心意分析得**不离十,他算准了宪宗在刚刚即位之际,不愿惹是生非,便率先难道:“恳请陛下准我代领东川和山南西道二镇,以便日后从容统筹调兵遣将,更好地拱卫长安,保证陛下的安全。”
宪宗虽然心中大为不悦,却没有作,思索几日之后,还是降旨下诏,将剑南西川升格为上镇节度,遥领东川和山南西道。刘辟心满意足,率部还镇,长安之危,暂时无忧
十月末某日,尚书省,宰相韦执谊孤坐于于政事堂内,环视四周陈设,与数月之前并无二致,却已物是人非。“叔文兄孤身犯现,却至今没有任何音讯,想必遭了俱文珍那老贼的毒手。老王大人年事已高,却被外放开州,此去途多路险,道阻且长,他的身体吃得消么?还有,子厚、梦得这般纯良之士,韩泰、凌准这等刚直之人,皆因变法受了牵连,外放边地如今,原先政事堂中的同道竟然只剩下我韦执谊一人!唉,唯有地上之影与我身形为伴了。”
想到此处,韦执谊仰面一声长叹,生怕泪水滑落,因为现在还不是流泪的时候,叔文兄临行之前托付过的事情,我还没有办完:与俱文珍相比,此时刘辟的威胁更大,因为他隐蔽得更深。叔文兄素来识人,他的评论应该不会有错,可是这刘辟自率兵策应俱文珍入京以来,似乎再也没有什么有关于他的传闻,又怎么会是乱世之臣、元凶巨恶呢?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韦执谊在脑海中仔细搜寻着所有关于这个西川节度下辖支使的记忆,忽然他想起来,王叔文自剑南西川回转长安那天夜里,来到自己家中是说的那一番话:
“执谊,还有一事,关系重大,你要记下。”
“兄长但说。”
“剑南西川支使刘辟,你可曾听过?”
“确有耳闻此人文武皆备,曾在翰林院供职,以诗文待诏,后又入神策军中,算起来,应该是俱文珍的手下。可不知为何,几年前开罪于俱文珍被贬剑南,任西川节度使僚佐。叔文兄,你说的可是这个刘辟?”
“正是,此人才具虽为上乘,但是,论及品性,实在难与他的才华相提并论。越是此种人物就越是凶险,这也是我要对你说的事情,对此人务必加上十二分的小心。”
“执谊不太明白,叔文兄可否详加拆解?”
“前不久,我得到密报说,刘辟当年被贬西川,乃是俱文珍有意为之,为的就是在那久不听号令的韦皋身边安插一名内线,以便随时掌握剑南西川的动向。那么,当此紧要关头,俱文珍若要兵变长安却又苦于力量不足时,他应该怎么做呢?”
“寻求外援?!”
“正是,然而除此之外,还有一点”
“还有一点?”
“嗯,稳定长安周边各道局势,以防止自己举事后腹背受敌。所以,严绶、裴均成为他竭力拉拢的对象,只是,这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受命于德宗,二十年来镇守西川,向来不理会俱文珍的号令。倘若贸然举事,难保韦皋不会出兵阻挠。所以,”
“所以,俱文珍密令刘辟暗害韦皋?”
“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我便动身去了剑南西川。既然这个刘辟是个为利驱使、朝秦暮楚之辈,我便欲如法炮制,不说将其拉拢至我方,至少也要保证他不替俱文珍为虎作伥。可是,一番谈话下来,再加上我命王勇的暗中探查,可以断定,刘辟远非俱文珍爪牙这么简单,其志不在小,大有当年安禄山、史思明等人的做派。”
“叔文兄,你是说刘辟要反?”
“尚无反行,却有反志,不得不防啊。所以,需要你来帮忙目前我在朝中已经说不上话了,而你却能做到,他日刘辟一旦向陛下提出不臣之请,你要力劝君王不能答应其要求。同时,知会十六卫暗中加强戒备,以防刘辟兵乱。”
“兄长放心,执谊定然不辱使命!”
那一夜的长谈犹在耳畔,没想到几个月后,王叔文的预言竟然成了真的:刘辟上疏请求自领三镇,可是,宪宗却答应了他此等无理要求!事不宜迟,倘若刘辟趁机做大再来谋逆,局面便难以控制了。未及多想,韦执谊立即具表,准备进宫面圣。从太极宫归来,韦执谊又入金吾卫将军府,与自己的忘年交高崇文叙上一叙,提请他注意皇城防务。无意之中,又将话题引向了信任的剑南西川代行节度使刘辟
“具表已经有五日了,为何迟迟不见陛下示复?”韦执谊在家中心急如焚,坐立不安“记得那天皇帝说自己身体不适,要改日批复,可是一晃几天,为何还没有动静?对此急件怎能这般漫不经心?不好,许是我韦执谊难免一祸了!”正在思考间,管家韦荣进入堂来禀报:“老爷,宫中力士前来传旨。”
“哦,快快出迎!”韦执谊心中自语“果然,还是来了。”
此时,身处大明宫内的宪宗皇帝在遣人去韦执谊府宣诏之后,独自在御花园中漫步,手中再次翻看着韦执谊的奏章“唉,可惜了一个宰辅之才。”由于事先早有密报,宪宗对于七月二十八那天夜里,太极宫内所生之事心如明镜、洞若观火:显而易见,王叔文欲与权宦强藩玉石俱焚,故而才孤身犯险、刺杀李忠言。痛骂刘辟反复小人?许是遗策身后,欲引起俱文珍和刘辟二人之间的矛盾。
“韦执谊啊韦执谊,朕念你大才,又是辅杜黄裳之婿,本不欲将你划归王叔文麾下一同查办,可你呢?不辨时局,偏偏于此时上表请讨刘辟,真是不明不智之举!更有可能是受王叔文生前密令,假作脱离二王集团王叔文此计不可谓不妙,用心不可谓不深,只是韦执谊时机选择失当,上表檄文,险些激怒众藩。我若不将韦执谊查办,恐各节镇异议难平啊。”
“唉——”想到这些,宪宗无奈地叹了口气,自语道:“罢了,自绝于朕者,朕亦绝之!”
十一月初七,韦执谊被贬崖州司户,流放万里之外,七年之后死于任上,时年四十六岁。(注:崖州,在今海南省三亚市境内)
冬月冬雪,将长安素裹,掩盖了皇城之中悲壮的过往;春来春风,将积雪融化,涤尽了承天门上斑驳的血印。
唐宪宗元和元年(公元8o6年),随着“二王”的殒命、“八司马”的外放,永贞革新宣告终结,唐宪宗李纯锋芒初始,清除权宦,重掌禁军,安抚节镇。就在一派重归平和,重现安详气象之时,却生了一件令满朝文武始料未及之事——剑南西川再起祸乱!
正月初六,剑南西川节度副使刘辟统兵十万,进攻东川,仅仅十日,就攻陷梓州(注:梓州,在今四川三台境内,唐朝时为剑南东川治所),生擒东川节度使李康。正月二十一,刘辟率部向北地行进,剑指长安,情势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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