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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们面面相觑,退出浴房,在她们印象中,将军大人虽然贪财却不好色,今天为何一反常态。
素筝公主一脸怒容,手足全被缚住,口中也塞上了麻核,倚在地上。水裳待得侍女们退下,忙从假山后闪出,示意她不要出声,将其解开。
素筝公主一个月来始终被作为囚犯般拘禁,至此时方得自由,又惊又喜。
她自喝忘忧水后,已不记得水裳,却识得云镜南,知道他是古思朋友,一个月来的委屈突然一齐涌上心头,扑在水裳怀里隐泣。
“快走!”云镜南拉着二女,向暗道口而去。
“等等啊!我这怎么办?”罗蒙急道。
“我倒忘了!”云镜南一拍自己脑门,折回头来,将罗蒙的哑穴点上。
罗蒙大悔,他此时想到的一句话就是“猪是怎么死的”
却见云镜南刚要离开,又折了回来,对罗蒙道:“我这点穴法两个时辰自解,放心吧,没事的。”他回头取了罗蒙长衫,要将他臂膀固定在岸石之上,免得他滑入水中窒息。
甫一拎起长衫,忽然掉下一个物事,洁白无瑕,通体透亮。
云镜南对这东西再熟悉不过,那正是南袖将军玉雕虎符,于是顺手抄起,笑道:“这权且作个凭质,到时拿几万金币来赎。”接着便将罗蒙缚好,撕两块碎布将他耳朵也塞上,与二女蹑手蹑脚地下暗道而去。
罗蒙眼睁睁地看着虎符被抢走,只觉魂飞魄散,他实在是后悔自己多嘴喊了一句,此时他想的是“猪真的是笨死的”
他其实应该庆幸。
明恒下的命令本是“就地处决”罗蒙将命令稍稍婉转地理解了一下,将“就地处决”的地点扩大到“南袖辖区”王城政变的结果还不明朗,万一明恒失败,他罗蒙还有一个“保护公主”的天字一号功劳。
正是这个小算盘,使罗蒙得以在云镜南的匕首下保住性命。
***
古思的威名,将王城东郊的明系军队镇住一天一夜。
次日入夜,在明恒命令下,几只军队胆颤心惊地对古思军合围,却扑到座空寨。
“中计了!”这几只军队未战先乱。
古思自小山后转出,引军大杀一阵,将败军赶了回去。他本可以下令追杀,可是,对方同样是王朝军,他又怎么下得了手。
明系军队重新集结。
铁西宁代明恒下令:“谁愿上前?”
没有人回答,铁西宁乐得回奏明恒“贼势太猛,平乱尚需时日”就这样,进攻一拖再拖,最后一致决定由抽签定人选,抽签又进行了三天。其间,有一个老将军心脏病突发暴毙。
而在这时,为数不多的中立将领听到古思勤王的消息,也都陆续赶到古思营中,勤王队伍扩至五万人。古思在中军点起红色狼烟,向王城通信。
明系军队占据绝对的数量优势,并不急于进攻。在铁西宁的调度下,各处将领紧守营盘――只要不是进攻命令,他们都愿意贯彻到底,这恐怕是王朝军事史上绝无仅有的一个奇景。
两军对峙之时,明恒催促内宫拟诏,发出了最后通牒。
包围内宫的士兵成倍增加,明镇皇感觉到了压力。禅让大典流程和对天下的宣诏也已拟出,明镇皇后的缓兵之计用到了尽头,她来到天阁顶层,遥望城东一缕红色狼烟,叹道:“陛下,王朝总算还有忠义之士。”
红色狼烟亦在内宫点燃,天遗领着五百侍卫和一千五百名内侍,在内宫宣誓,死保皇族,悲壮的宣誓声达闻数里。
当日午时,明恒的耐心到了极限,下令屠宫。
血战。
羽林军从前门突入,被天遗和五百侍卫挡住。御前侍卫们以一夫当关之势,牢牢钉在前门。
但缺乏训练的内侍,无法挡住从后门突入的羽林军。
自王城禁宫建成以来,第一次在宫内出现了如林的枪戟。铁甲羽林象绞肉一样将抵抗的人撕成碎片、刺成蜂窝。
“持玺官!持玺官何在!”赞月流大步跨入内宫后殿。
十几个羽林军正持戟围住持玺官,后者全身发抖,双手高举着传国玉玺,站在宝座金阶上。
“放下玉玺,不但饶你不死,再赐银龙骑将爵位!”赞月流喝道。玉玺是无价之宝,天下只此一块,当年明镇先祖从西大陆东征而来时,就带着这块玉玺,也正是凭着它号令数十万族民,成就百年基业。
“明镇已亡,要此亡国玺何用!”持玺官将玉玺狠命向地上一摔,十余枝长戟同时插入他的胸膛。赞月流拾起玉玺一看,已缺了一角。玺上本刻着“明镇永昌”四字阳文,此时正缺了一个“明”字。
赞月流顾不得玉玺,口中叫道:“请陛下出宫!”持剑带队向寝宫搜去。
赞月流从后门进入内宫是明智的,正门的天遗已杀成一个疯神,身边倒下数千具尸体,堆积如山,其中有羽林军的,也有御前侍卫的。许多尸体彼此连接在一起,用兵器,或用手,或是用牙。
天遗身边的侍卫一个个倒下,终于只剩下他一人。
他一个人挡在内宫大门前,双手擎剑,剑上缺痕累累,血水顺着剑刃淌在剑柄上,再随着他的手流在甲胄上,最后一滴滴地滴在地上。
僵持了五分钟,血水在天遗脚一流成一片血泊,仍没有羽林军敢冲上来。
最后,一名羽林骑兵驾着马冲了进去,长矛起处,天遗被带上半空。
明恒恰巧在这时来到前门,这名羽林骑兵马上被封为银龙骑将,他成为杀死天遗的英雄。天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当长矛刺进天遗胸膛的前几分钟,天遗已经死了。
手上沾满数百名羽林军鲜血的天遗被钉在内宫的蟠龙柱上,有人说,人的躯体死了,他的心还会活几天。如果传言属实,那么,天遗睁着死不瞑目的眼睛看着明恒占领内宫,他是明镇皇身边亲眼目睹这一历史性时刻的最后一个忠臣。
羽林军们从天遗脚下进入内宫,没有人朝他多看一眼,今天死的人已经太多,任凭谁经历了这一天,都会对鲜血麻木。
明恒成功占据内宫,并不意味着明镇王朝的终结。因为,区区内宫二千余口,明恒在几个月前就可以解决。
明镇王朝还有一口气,这口气在王朝最骁勇善战的战神身上。
当赞月流在内宫到处搜捕明镇皇时,古思聚集起五万七千名勤王大军,准备发动攻击。
铁西宁阵营里有三十三万四千人,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保证这场攻防战的结果。
保括古思。
他没有败过,那是因为,他从来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贸然进攻五倍于己的敌人。
五万七千人,王朝最后的忠诚战士,等待着古思前军大旗向前一挥。而十八名持旗手则看着古思,等待着他战刀向前指去。
离古思五百米之遥的铁西宁,手心沁出汗珠。这场战,无论谁胜谁负,他都不愿看到。
(之所以着重提到内宫持玺官这一节,是因为后世占卜师对玺上“明”字被摔掉进行了研究。一种流派的说法是:这从征兆学上意味着明镇王朝的灭亡。
而另一种流派则认为:这个丢失的“明”字有另一种含义,依据是一件史实,在稍后的王朝禅让大典中会出现。)
“通通通”战鼓震天。
每一下鼓槌,都好象敲打在身处战场的每个战士心中。三十万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涌出一个疑问:“我们为谁而战?”
鲜血即将抛洒在这片土地,素不相识却世代生活在同一个国家的人要以命相搏,数以万计的妇女将失去丈夫,数以千计的孩子要失去父亲。可是,却没有人向他们解释战争的意义。
古思当时有没有产生这样的疑问?谁也不知道。他的剑已经举了起来。
战鼓愈急,震耳欲聋。
大地震动起来,响声越来越大。
明系军队开始骚动,他们想不通,古思军还没有发动,为什么已经有了千军万马冲锋的感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战神的真正威势!
战鼓停了下来,可是巨响还在继续,大地还在震动。
古思的剑向前一指,五千先锋骑兵呐喊着冲了上去,万马齐喑。
天地变色,先锋骑兵携无匹威势的冲锋被迫停止,冲在前头的数百人突然消失。
两个军阵的中间地带,平地出现了十数丈宽深渊。随着大地震动,地裂越来越大,直蔓延到南北方向目力不能及之处。坚实的大地象波浪一样起伏,处在深渊附近的战马被波及,有的掉下深渊,有的立足不稳。
古思只得约束军队徐徐后撤。同在这时,内宫的狼烟渐熄。
尽管铁西宁这一方的明系军团受创较重,有上千人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灾难中丧生,但数十万人还是一齐发出了欢呼。如果明恒看到这种场面一定会很感动。当然,这欢呼声是战士们发自内心的,他们终于避免了与战神的直接交锋。
世元381年九月十一日,王城地震,南城城墙一角坍塌。
这也是王朝历史上记载最详尽的一次地震,因为目击者不记其数。
古思在地震筑就的天堑前又呆了三天,内宫被据的消息传来,管丰关于林跃西侵的战报同时传来,他没有别的选择,只有班师布鲁克。
“天亡王朝,我古思回天无力!陛下!”古思泪流满面,徐徐退兵。
铁西宁则在阵前合什默祷,也许是在感谢上天,没有让他作最艰难的抉择。
后人从残存的文献中了解到,在此之前,王城出现异常的不只是那只惹祸的雪獒,更有无数鸡犬飞墙跳水,只因恰逢政变,众人都没把这些地震的前奏放在心上。
***
水裳恶狠狠地盯着云镜南的屁股,恨不得拿根树枝往他的括约肌捅进去。
一想到云镜南曾从这条暗道潜入无数次,偷窥得逞,而自己只抓住他八次,也只暴打了八次,她心里就万般不平衡。
“要不是为了救阿筝,我才忍不下这口气呢!”水裳暗暗骂道。
可是她现在暂时只能忍气吞声,因为还在南袖城内,还在暗道里。云镜南在她身前扭动着屁股,艰难地行进,她在中间,而素筝公主在最后。
好不容易爬出暗道,三个人重见天日。
“走,出城去。”水裳道,她迫不及待地要教训云镜南了。
“你带阿筝先走,我还要留在城里。”云镜南道。
“阿筝?”素筝公主觉得有些诧异,为什么古思的这个朋友叫起她的小名来如此顺口,而她自己听得也很顺耳。
“你留下来干什么?上次去库克城的事还没找你算帐呢!”水裳怒道。
上次与德德到库克城寻欢的经历,是云镜南此生最不想回忆的事情之一,水裳一提起话头,他脑海里就显现出那些兰顿妓女的手毛,可谓是“金碧辉煌”
“我们不能白来一趟,既然连罗蒙也得罪了,那就干脆得罪到底!”云镜南显然是刚刚才萌生出一个主意。
“水裳,你把阿筝带回去,让人把她送到阿南要塞,再带族里的战士来,尤其是辛巴和青蛾。就说我在南袖扒鸡这儿等他。”云镜南道。
水裳也不多问,只道:“罗蒙的穴道解了以后,还不满世界的找你。你居然敢留下来?”
“为什么不带我回布鲁克?”水裳插话了。
“这个,”云镜南不知该怎么说,把球踢给水裳“水裳在送你回去的路上会告诉你的。”
“是不是古思出事了!是不是我父王母后出事了?”素筝公主并不是那么笨。
“没事的,他们都没事!”云镜南道。
“你发誓?”素筝公主满脸狐疑。
满肚子都是谎话的云镜南此时却一句假话也说不出来,他对古思的担心马上在脸上显现出来,于是沉吟一阵,决定告诉素筝公主真相,正色道:“阿筝,现在情势危急,事情就是这样的。”
他将最近发生在王朝的事简述了一遍,本以为素筝公主会有剧烈的反应。
素筝公主出乎意料地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流泪。双亲、丈夫都身处危险之中,生死未卜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任谁也会崩溃,可是她撑住了,连一句埋怨命运的话都没有。
“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素筝公主镇静地问道,话语中没有一丝颤音。
这一下,连水裳都对她刮目相看。
云镜南道:“和水裳回阿南要塞。”
***
罗蒙这趟澡洗了两个多时辰,手指、脚趾的皮泡得发白。
由于耳朵被堵住,又背对着暗道口,他始终没搞明白云镜南是怎么潜入将军府的。
“这府里肯定有机关!”罗蒙也不是傻瓜“真是的,明恒搞什么政变!
能买得起这房子的人都在忙着给他捧场不过,迟早我要把这该死的房子卖了。“
当然,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房地产生意,而是要命的兵符。
“该死的阿南,他拿那玩意干什么?兵符在他手里不过是一块废铁。可是我没了兵符,就别想调动一兵一卒。几万金币!这个杀千刀的要勒索我几万金币!干脆,我用将军府和他换好了!现在这块地皮升值了,他还要找我钱呢!”
罗蒙打着如意算盘,重新振作起来。
丢失兵符的事千万不能外泄,否则自己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全完了。罗蒙将南袖城的差事交待了几个得力手下,借口巡边,出城而去。
虽然古思和明恒的关系异常紧张,但罗蒙相信云镜南,相信云镜南领导下的草原势力不会伤害他。因为此时他们之间的关系比友情更坚固,那就是金钱。
果然,神族和厥奴战士早就得到指示,一路热情地接罗蒙迎接到阿南要塞。
“阿南大人正在忙着几笔大生意呢!”神族战士这样告诉罗蒙。
于是他只好安心地等待,反正有好吃好喝供着。
三天过去了,他连云镜南的影子都没看到。
“有什么生意会超过几万金币吗?去告诉你们阿南大人,他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罗蒙等不住了,在桑奴向他送餐时发了火,还装腔作势地要拎起桑奴的衣领。
无论他怎样大力拉扯,桑奴象一座山一样地屹然不动。
直到罗蒙折腾累了,桑奴才谦恭地微笑道:“阿南大人吩咐过了,等罗蒙大人发了火,就去通知他。”
罗蒙气结。
桑奴离开后十分钟,罗蒙被带到云镜南的盟主大帐。
“咳咳!”云镜南在纱帐中咳个不停,声音哑得不行,看来是生病了“罗蒙啊,不是我慢待你,前两天吃了从蓝河运来的牛肉,可能是疯牛,就病成这样了。怕传染,所以只能呆在纱帐里。”
罗蒙顿时表示理解,道:“阿南,我知道你是最够朋友的。怎么样,开个价吧!”
“你是说兵符吧?咳咳那玩意我拿着也没什么用,运十万金币来就还给你了。咳咳!”云镜南说起十万金币来就象说一头羊。
“真够黑的!”罗蒙暗骂,但他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好为难地道:“王朝的银票给你也没用,只能给金币。你也知道,十万金币要运出南袖是很招摇的。”
“那,咳咳,就算了吧!兵符我会保管好的,我发现用那玩意来剔嘴趾甲还是不错的!”云镜南满怀感情地道。
罗蒙再次内出血――吐完血往肚里咽,忙道:“阿南,你看能不能这样。
你卖我的那个将军府,当时是用王城的产业换的,好歹值个十几万金币吧?要不这样,我把房契给你,你再找我五万金币就好了。“
“开什么玩笑!那将军府最多值八万金币,咳。”云镜南一急之下,声音有些尖锐。
罗蒙陪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地皮也涨价了嘛!”
“那我明天就把联盟军队调几万到南袖城前面,看地价是涨还是降?再说了,我要你那府邸干什么,又住不了!”云镜南冷笑道。
“好了好了!”罗蒙见云镜南对将军府不感兴趣,顿时急了“就不要你找钱了。你可以收租金啊!我每一季派人把租金给你送过来。”
“咳咳,好吧!”云镜南刚答应下来,又想起一件事“将军府里的家私一件都不许搬走,我可没钱装修。”
罗蒙突然站起身来,噔噔噔几步窜到纱帐边,掀开帐布,叫道:“你不是云镜南!”
“你怎么看出来的?”帐中那人脱去宽大的外袍,转过身来,一身玲珑身材让罗蒙眼前一亮,正是神族第一美女水裳。
“阿南哪次砍价会这么爽快!他到底去了哪里?”罗蒙急道。
水裳施施然站起身来,到茶几边倒了杯奶茶,又款款地坐下,对罗蒙嫣然道:“阿南啊,他去唱戏了。”
***
南袖城,东营骑兵团。
两个王朝军官策马进入军营,当先一人身着黑龙骑将战袍,高喊道:“首将有令!”
骑兵团骑将不敢怠慢,出营领命。
那黑龙骑将手举兵符,对着骑将下令道:“东营所有军队,到城北集结,准备向王城进发!”
“末将遵命!”骑将应道。
他接了军令,陪着笑向那黑龙骑将问道:“大人是从王城来的吗?”
“对!”黑龙骑将面无表情“明相密令,让我暂代罗蒙大人职务,率南袖军到王城支援。”
“可是,我们这个骑兵团负责城门警戒,如果撤走了,厥奴人闹事怎么办?”
骑将道。
“上峰自有安排,南袖城防移交王城羽林军特遣队。”黑龙骑将的脸酷到不牵动半点肌肉。
骑将知趣地不再多问,转身约束军队准备开拔。
这天下午,南袖五大营六个骑兵团,全部接到了王城的命令。
“难道二十多万人还挡不住古思军团?”骑将和士兵们对王城的形势一头雾水。
“反正也轮不到我们打战,到王城的地方军,除了布鲁克,就属我们南袖最远,就当是跑去捧捧场好了!”这是属于大多数人的观点。
王城来的黑龙骑将待队伍集结好,一声令下,三万南袖军向王城懒洋洋地出发了。
“大人,我们这样做会不会惹恼明恒?”南袖军在视野中消失之后,黑龙骑将的随从问道,声音清亮。
“王朝这次是完蛋了,单止为了阿筝,我也要这座城。她需要一块地方立脚啊!”黑龙骑将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他少有的忧虑表情“更何况,古思也需要我。”
青蛾点了点头。
南袖军前脚出了北门,新加入云镜南卫队的黄金勇士辛巴就打开了南城门,数万厥奴战士蜂拥而入。
水裳和素筝公主十天后也到了南袖,阿南要塞交由德德与桑奴留守。
和两位美女一齐到达南袖的还有罗蒙,他看着云镜南刚赶制出来的美人鱼军旗,顿时面如死灰,瘫倒在南城门下。
***
王城地震,死者无数。
但明镇皇宫却安然无恙。
明恒把这看成是吉兆:“我明恒是真正的天子,连老天都来为我的登基道贺。”
后宫被血洗一通,只留下明镇皇和皇后,以及几个嫔妃。
事实上,从羽林军围攻内宫开始,明镇皇就一直坐在书房里,他的皇后和嫔妃侍立左右,外面则是一层又一层的内侍在护卫。
防守的一方悲壮异常,内侍们进行的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本就不擅长格斗的他们,手中的武器轻易地就被羽林军磕开,不到两个回合就中刀倒下。
当只剩下五十个人时,他们索性放弃了抵抗,而是手挽手地组成*人墙,将皇帝和皇后挡在身后。
这样的人墙当然没有任何意义,他们此时的心态对后人来说是一个谜,或许,这堵人墙维护的是明镇皇,或许是忠诚,或许是正义,或许只是对屠杀的抗议。
嫔妃们被屠杀吓得不轻,或哭作一团,或两眼发呆。明镇皇与皇后的手紧紧相握,正襟危坐,努力保持着最后的尊严。
赞月流不慌不忙地走进书房,带着嘲笑的神情指挥羽林军从容不迫地进攻。
“现在投降的人还能活命!”他开始嘲弄明镇皇最后几个忠诚的随从。稳操胜券的一方总是要扩大战果,内宫要占领,皇族要拘捕,连皇帝最后的心理安慰也要彻底粉碎。
“没有人投降吗?”赞月流手提佩剑,一剑扎在一个倒地的内侍身上。那内侍刚才被长矛戳翻,尚未断气,此时受这致命一击,双手抓着剑刃,惨嚎一声,将胸腔中的最后精气吐尽,瞪目而亡。
有一个嫔妃受不了这样的压力,从明镇皇身边跌跌撞撞地跑向赞月流,叫道:“我投降!”
赞月流捏着那妃子的脖颈,如提猫拎犬,抓到面前看看道:“美人儿,别哭!”右手一剑已穿入那妃子腹中,横里一绞,顿时香飞玉殒。
“陛下,如果我没记错,这是你最宠爱的妃子吧?到了这种时候,她居然弃你而去,我不会留下这种贪生怕死之辈,只不过是为陛下行此不忍之事罢了!
哈哈。“赞月流狞笑道。
“明恒倒行逆施,是绝不会得到好下场的。”明镇皇镇定地道。
赞月流摇了摇头道:“倒行逆施?敢问陛下当年登上这个帝位,手上是否沾染了鲜血?伏杀云武将军,将太后打入冷宫,不日暴卒,又是否是倒行逆施?”
明镇皇维持尊严的最后一口气也终被赞月流抽干,目色如血,从座位上直挺挺地歪倒。
明镇皇后急忙将他扶住:“陛下,陛下!”
赞月流鄙夷地看了一眼两眼翻白的明镇皇帝,道:“陛下,多坚持一阵吧!
你还要到受禅台宣读禅让诏书。现在王城地裂,变天的时候到了!“
***
古思见内宫中预警狼烟已熄,回天无力,黯然向布鲁克班师。
他的军队退而不乱,旗号严整。附近的明系军队早被地裂惊得队伍散乱,更谈不上追击阻截,沿途明系军队见古思从王城回来,全身而退,更不敢主动截击。
古思在路上大病,平生第一次在马车内行军。
这几年征战生涯,特别是穿上黄金龙骑将战袍之后,从未败过。在亿万国民将自己称为战神的同时,古思不知不觉间也觉得自己是受上天垂青的人。
这一次,他败得很彻底。尽管在去王城之前威风八面,但他感觉自己就好象是一个无知的孩子,拼命地挤进人群,却只有看热闹的份。更惨的是,老天不再眷顾他,王城的地裂狠狠地撕碎了他的勤王计划。
他很自卑也很无助,因为云镜南不在身边。
如果云镜南在,他会用自己特有的逻辑告诉古思:“老天还是眷顾你的,想想吧,阿思,如果当时没出现地裂,你冒冒失失地冲进王城,结果会怎么样?”
就在这种无比沮丧的心情中,五万勤王军队在奔赴布鲁克途中遭遇了明系军队。
明系军队漫山遍野,不计其数,至少在十万以上。
“有敌人伏击!”士兵紧张地报告古思。
悲愤的古思失去了往日的温文尔雅,他一扬眉,掀开被褥,站在车辕上望了望。
“列阵,冲锋!”他直接下了命令。
几个从别处赶到王城勤王,而现在无家可归的将领面面相觑,一个黑龙骑将大着胆子道:“古思大人,我们是不是要先扎营?敌军数量是我们的两倍以上呢!”
“狭路相逢,勇者胜!”古思离开车帐中的病榻,重新跨上战马。
庞大的明系军团堵住了整个隘口,一直蔓延到山谷尽头,这里是伏击的理想地点。
“为陛下尽忠!”古思大吼一声,率队向敌人冲去。
面对一排排挺起的长矛,古思愤怒地举起重剑,向前冲去。当阳光在矛尖上反耀出点点金光时,他突然发现:“我这是在求死吗?”
他的战神称号曾经拥有无上的荣耀,而这荣耀随着明镇政权的覆灭而不堪一击。
“战不无胜的统帅在战场上只想到了死,这是多么不负责的行为!”电光火石间的觉醒,让冲锋的古思打了个激灵。
“长弓手,跟进!重骑兵保持队形!”他在冲开第一层敌人防御阵时清醒过来,努力让自己冷静地指挥战斗。
“我们中埋伏了!快跑啊!”乱军中到处是呼救声。
古思马上明白,敌人比自己更害怕,这不是有预谋的伏击,而只是一场遭遇战。因为慌乱的呼喊声是从明系军团那儿传来的。
第一轮冲锋刚过,十万敌军阵形大乱,惊慌失措地溃逃。
统帅身先士卒,亲自冲锋,古思军士气大振,一路追杀,斩获无数。
意外的胜利让古思莫名其妙,他命令军士将俘虏的军官带到马前。
“你们是哪支部队的?”古思问道。
被俘虏的骑将答道:“我们是南线军团的,奉命向腹地撤退。”
“南线军团?罗蒙和你们在一起吗?”罗蒙总算是云镜南的老上司,古思和他也有几分交情。
“南袖军不在这儿,南袖被厥奴人占了。”骑将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古思一下就明白过来。
“阿南不知用什么办法占了南袖。这样一来,南袖与威烈城相互呼应,南线其它几座小城无形中陷入两线防御的状态。我到王城虽然无功而返,明恒却吓了一跳,不得不收缩兵力到腹地”
一个近卫凑上前来低声报告道:“大人,请问俘虏怎么处置?”
古思有些诧异,道:“照惯例办。”
那近卫为难地道:“这些俘虏带不走的!”
“为什么?伤员太多吗?”古思奇道。
“是人数太多,足有三万多人!”那近卫道。
古思吓了一跳,五万人的军队俘虏了三万多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赶忙来到俘虏聚集地。
黑压压的俘虏蹲在一起,几千士兵持矛看押。古思从俘虏们面前策马而过,发现大多俘虏身上一点血迹都没有,应该是不战而降的。
突然,不知哪个俘虏叫了一句“古思大人来了”所有俘虏都噪动起来。
“蹲下!蹲下!”看俘虏的士兵紧张地压制。
噪动声越来越响,如蜂鸣一般。
看俘虏的士兵更加紧张,但又怕激起突变,只能用枪杆推挡。
嘈杂的蜂鸣声渐渐整齐,最后所有俘虏都站了起来,高举拳头齐喊“古思!
古思!“古思军的士兵们看出俘虏们没有敌意,这才放松下来。
这次遭遇战后,古思的军队数量增至八万人。
后世将这次战斗称为“卷云山之战”让它名垂青史的并不是战斗本身的精彩,而是这个偶然的遭遇战改变了古思的行军路线,从而也改变了历史。
古思下令停止向布鲁克城进发,而只是派了两队使者分赴南袖和布鲁克。
世元381年九月下旬,古思军、叶扬军、草原联盟完成了对南线军团的合围。不到十五天,南线军团或逃或降。
王城地裂没有将政权分开,而古思统一南疆使王朝版图正式分裂。
***
当明镇皇身边的妃子被一一处决,只剩下皇后的时候,皇帝松口了,答应在禅让大典上宣读让位诏书。
地方军纷纷回到驻地,而将领们则留下来观礼。
地震的天威,让王城一片瓦砾。禅让是一件代表民主与宽容的伟大仪式,自然不能草率,赞月流负责王城的灾后事宜,他的铁腕作风比地震本身更具杀伤力。
一万余人在地震中丧生,这本未摧毁王城平民们重建家园的信心。可是禅让大典时间紧迫,房屋受灾严重的平民家庭,被强行驱逐出王城,断墙残壁被战马拉倒,每天从王城向外运送碎片和尸体的马车络绎不绝。
只用了十五天,一个干净整洁的王城出现在人们面前,只是不象往昔那么热闹,因为赞月流驱逐了十余万住民。
这个时间正好让明恒准备大典的细节,也足够古思完成对南线诸城的占领。
古思占据南疆,并没有影响明恒的窃国大计。事实上,明恒早就准备让出一部分王朝国土。这片土地是付给兰顿人还是古思,对他来说并无区别。当然,古思分裂出去的土地超出了他的预算,这个意外是因云镜南占领南袖造成的。
文武百官站在王城中心的禅让台下,等待明恒演出这场没有悬念的戏。附近围满了平民,要不是禁军维持秩序,明恒的马车都无法到达禅让台。
王朝日报等一众传媒重新活跃起来,大歌大颂盛世盛景。
头版新闻:“王城地裂,天视祥瑞。皇帝陛下举行禅让大典。这是吾朝民主制度的革新,亦为恢复远古圣贤禅让制度的盛举”
新闻不过是些附和强权的花样文章,没有多少实际意义。反而从铺天盖地的广告中,可以看出当时的情景。
禅让大典前五天的一则末版广告:“观典座位出售,东面酒楼二层钻石座位五十金币一位,提供犁木椅一张,不准自带酒水西南面当铺瓦顶座位十五金币一个,宽度七十厘米,并提供高空坠物风险赔偿保票一张北面汇洋当铺门柱位置五金币一个,高度二米,提供结实绳索一条本广告至大典前一日有效,商家保证座位,否则双倍赔付。”
由此则广告可见当时盛景之一斑,当然,这生意不是人人可以做的。据说卖座位的商家,与军方多多少少都有或软或硬的关系,是以才敢保证在万头攒动的人群中保留座位所有权。
没有人注意到,位于禅让台南面的春晚古董行没有座位出售。
明镇皇的鸾驾出现在街口的时候,禅让大典掀起了第一个**。宫廷争斗与百姓们无关,他们平时难得见到皇帝,带着这种兴奋以及地震动后余生的喜悦,百姓们开始山呼万岁。
明恒并不吃醋,他满意地站在禅让台下,看着这些麻木不仁的愚民。等到明镇皇走到近前,他躬身将皇帝让上禅让台,再低眉顺眼地拾级而上,脸上作出一副愁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