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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远处的空中晃悠着的,是飞鸟还是蝙蝠?
那种事根本无所谓。
它们要去向何方,有着自己的归处吗?
那种事也完全不必考虑。
对于现下的白谦之来说,唯有一件事是「真实」的。不必反复思考,一眼就能看出来并且绝无反转的真实。
——在飞翔着。
无论匆忙还是悠闲,它们在这片将要暗下来的天空下飞翔着。
就算没有人看着它们也仍然会飞;就算扔石子吓走也很快会再回来;就算这个世界只是一场虚假的梦,梦醒之后,它们也仍然在这里振翅、盘旋,一下又一下地重复着飞翔。
所谓的「真实」,就是如此能够感知却绝对无法触及,无可动摇,让人烦躁的东西-
“木签子——”
忽然,窗口被一张气鼓鼓的脸挡住。
“我说你欸,最近真的很容易发呆!明明我们就坐在你旁边跟你说话,结果你完全不理人!”
林佳郁一个劲发着牢骚,最后换来白谦之的一句:“啰嗦。”
“哇,你还嫌我啰嗦!笠树,你评评理啊!”
“阿谦……最近是不是有心事?”
树担心地把手搭了过来。
“不,还好。只是走神而已。”白谦之随口那样应付。因为不可能把他和菲利路的那场争论说给这两人听。再说就算听了这两人也多半没法消化。因此就算现下失去了方向,也只能自己一力承担。
非要说大概能把这些消化下去的对象……
白谦之脑海中浮现一个人的样貌,不过立刻就摇摇头把他甩了出去。
不,那家伙绝对不行。是那家伙的话甚至不如说给路边的狗听。(当事人知道了会很难过吧。)
“无论怎么说,这次三方会谈总算熬过去了呢。”
骚扰完白谦之,林佳郁又拉开了话题。
“过几天马上就是校庆,校庆过后又快要期末考……时间过得真快。再有几个月我们就读三年级了耶,想想总觉得有些失落……”
“是啊,春天也马上要结束了。”
树也那样附和着。
“哎,不知道三年级还能不能这么悠悠闲闲的。班上好多人都趁着春天恋爱了,我也好有危机感,呜呜呜……”
“呃,原来失落是这一点啊……”
“所以说真搞不懂耶!我脾气不差吧?长得也不算差吧?怎么我就没人要?至少也应该出现一两个预兆才对吧!呐,木签子!呐!”
林佳郁疯狂地摇着白谦之的手臂,让又快陷入沉思的他不堪烦扰。
“好烦。那么想恋爱去和隔壁班那个喜欢你的谈不就好了。”
“欸?你怎么知道最近有个人缠着我?”
“废话。他的情书都塞到我手里来了。”
“欸?欸欸?”
林佳郁一个劲对他眨着眼睛。
“昨天。放学后你不是被你们手工部部长抓去部门活动了吗,那家伙来了。”
“那,他有没有为难你?”
“他哪来道理为难我?”
“那……那也是呢。然后呢?”
“有什么然后啊。他就是把情书强行塞给我,让我帮忙转交给你。”
“可是我今天没看见有情书呀?”
“废话,我又没答应他要交到你手上。放在你桌子上我就走了,大概昨晚被巡逻的老师看到处理掉了吧。”
“噗……真有你的风格耶。”
林佳郁一下子没忍住笑,心情变得大好。
“木签子啊~你这么做就不怕被他知道了报复你?”
“没道理报复。又不关我的事。”
“可你们男孩子在这种事上就是很小心眼吧?他肯定会认为是你故意不给我的。”
“无所谓。”
“后果会很了不得喔?他的成绩也很好,人缘也好,有好多小跟班呢。所以我才没法直接拒绝他,怕惹上什么麻烦。”
“所以呢。”
“你这样搞不好会被欺负喔?”
“哦。”
不知怎么的,白谦之越是表现得满不在意,林佳郁脸上的笑容就越是灿烂。
“嘿嘿,木签子,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怎么就一条绳上了?树,你听得懂她在说什么吗。”
白谦之疑惑的目光投向对面的树,对方沉重地点头。
“嗯,你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啊?”
“阿谦……你虽然脑子转得快,在有些事上却很迟钝啊。”
“啊?”
直到抵达家里,白谦之也没想明白自己和这件事之间到底有什么利害关系。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
“白谦之,有空吗,我想和你谈谈。”
第二天午休,白谦之正要去图书室,在半路上被人截住了。
“不好意思,没空。”
由于对方并不眼熟,白谦之不打算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任何时间。他冷淡地越过几个男生的包围圈,对方原本想伸手拦住他,但那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等等!昨天让你给的那个东西,你不愿意的话直接拒绝或者扔掉也好啊!为什么要交给老师!”
其中一个男生带着羞愤的质问叫停了白谦之一瞬间。
“哦,我没给老师。只是放在了她桌子上而已。”
当然,白谦之肯分给这些人的心思也只有这么一瞬间。
“你撒谎!你跟林佳郁的关系也好吧,我经常看见你们一起走!要竞争就光明正大地竞争啊,做这种事有什么意思!”
男生身后的友人跳出来替他撑场,然而白谦之已经没有耐心继续听这群人说下去了。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楼道,自顾自前往图书室,只留下在原地愤愤不平的几个男生。
“什么人啊!”
“就这种怪胎,怪不得没朋友!”
“就是,不能就这么简单放过这种人!”
——诸如此类的恶言,白谦之从以前就听得不少。
然而无论是在那时的他还是现在的他眼中,这样的话语都和吵闹的蝉鸣没什么区别。说出这些话的人就更没有注意的必要。
从最开始,白谦之就在不断地将一切放弃。
放弃费心的人际交往;放弃不必要的兴趣和行动;放弃家庭和未来,甚至连自我也一并放弃。
他的世界里,所有事物都是一片无关紧要的灰色。
只有白敬之充满了色彩与活力。
只要能恪守「哥哥」这个身份就足够了。
如今回望,白谦之承认当初的自己确实太过偏激。很多事之所以不如意也有他的一部分责任,比如母亲,就算那么糟糕,好好吵过一次后也逐渐开始像样了。
「被世界拒绝的人,多半是自己先拒绝了世界」——站在图书室门口,白谦之想起来曾读到过那么一句话。
现在的他,对这句话有那么一点认同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