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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无法归返之处-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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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餐过后,直到白敬之放学回家为止,白谦之都和菲利路一起在房间里看书。

    原本他是有打算出门走走,不过菲利路说想看看他房间里的书,这个提议几乎是立刻就改变了他的主意。白谦之回到房间,在自己长久没有移动过的书架中试图翻找出一本适合菲利路看的书,顺便也想再找找曾经喜爱的两本小说。

    “啊,我想想应该给你什么书看比较好。世界历史?还是从进化史开始看会比较好……不,应该要你从拼音和认字开始学吧。”

    “我觉得这本书很不错。”

    “那本就算了。”

    菲利路举起一本被白谦之丢在床边的书,遭到了白谦之的反对。

    “从小说开始看,你对地球的世界观恐怕会歪得不行。”

    “小说?那是什么?”

    “啊,该怎么解释呢……戏剧剧本吗?”

    “剧本吗?似乎太厚了。”

    “嗯……总之你先别看这个。”

    现在的菲利路像个对一切都充满兴趣的好奇宝宝,如果要解决一直被问个不停的窘境,那么就应该立刻把认字的书拿给他看——白谦之这样想着,努力朝更深处翻找。

    “啊,有了。这个给你。”

    最终他翻出一本已经过时的拼音启蒙本,并且是带着幼稚插画的。这东西曾被白谦之用来教白敬之认字。

    “这个是我们这个世界的语言指导书。先看它吧。”

    “谢谢。”

    菲利路礼貌地把图册接过去,稍作翻看后表现出惊讶的一面。

    “我不知道你们的语言学习会有这么……生动?还是说……”

    “哈?你想表达什么。”

    “你知道,囚笼里的人们并不是生来就会学习大陆通用语。而是在学会种族母语或地区语言之后,将大陆通用语作为一种非必要的方便语言学习。”

    “嗯,那怎么了。”

    “很多人其实都不会学习并使用大陆通用语。那是因为大陆通用语在「古路尼」的学者们看来是一种可贵的学识,具有重视的意义。他们把学习大陆通用语的语言指导书制作得十分艰深,一般人想要参透至少需要八到十年的时间。”

    “学者们还真闲。”

    白谦之从这里开始庆幸自己通过接引后几乎没怎么学就掌握了那门语言。

    简单把地球普通话的发音教给菲利路,经过一个下午他就基本能把白谦之小学三年级的教材认全了,古灵的学习效率真令人嫉妒。

    “白谦之,这一段该要怎么理解?”

    很快,菲利路看起了小说。用他的话讲,检验学习成果的最好办法就是将其用以实践。

    “这段……呃……该死的玄幻小说作家。”

    白谦之看过他所说的内容后,用手指抵住额头。

    “「覆手间天地为之震颤」……是指翻转手掌让世界都震动了吗?这是何等的力量……”

    “不不不,别那么理解。这只是一种夸张的表现手法。”

    “夸张的表现手法?”

    “就是夸大其词的意思。哎……你也不用搞这么清楚,反正你又不用和除我之外的地球人交流。”

    “我想了解这个世界。”菲利路仍然认真地低头看书。“想了解一个世界,看书是最快的。”

    “反正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这里吧。在这里无论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不一定是很快。以困住我们为目的的这个世界,想找到它的破绽很难。”

    “随你喜欢吧。”

    白谦之干脆不再管他,自己躺到床上也开始看起小说。

    咔——咔咔——

    从大门口传来的细微声音是开门声。白谦之知道那是谁。

    要去迎接吗?不,感觉会很怪。毕竟从前站在门口被迎接的人一直是他。忽然要调换期盼与被期盼的立场,让他总觉得自己变得没用了。

    况且。

    白谦之还不确定,见到白敬之的第一眼自己会不会因心痛而过早被击败。

    “哥哥?好点了吗。”

    由不得他逃避。白敬之询问的同时已经敲响他的房门。

    “菲利路,躲起来。”

    白谦之断然吩咐,又把弄乱的书稍微整理。

    “我在房间里,进来吧。”

    “哦……身体怎么样了?”

    房门被端着一杯热水的少年打开。

    白谦之的心口痛得像是被人紧攥。

    那张脸庞,那副嗓音。失去它们时,白谦之不知有多么绝望。接受那个事实时,白谦之不知有多少次想一死了之。为了将它们埋葬,他不知在心底刻下多少道伤痕。光是克制住毁灭眼前所见一切的冲动就不知费了他多大力气;光是为了缓和那份懊悔和悲痛,就使他的精神提早几十年迎来了衰老。

    如今,这个被白谦之疯狂想念的人就站在他面前。他能看见他的担忧表情,能听见他的声音。

    ——他是假货。

    ——他只是敬之的幻象。

    ——别为此动摇……否则就会背叛真正的白敬之。

    白谦之不断那样告诉自己,并用手捂住上半部分脸,不想让弟弟看见自己即将涌出的泪。

    “还是有点晕。”

    他刻意把声音放低放沉,以此掩盖颤抖。

    “要去看医生吗?家里好像也还有发烧药。给妈妈打电话吧?”

    “不用,我吃过药了。你先去做作业吧,等会儿我出来做晚饭。”

    “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帮忙做饭?炒饭我还是会的。”

    “别担心,我还没那么脆弱。”

    “嗯!那我去做作业。”

    随着离去的关门声,白谦之紧绷的表情刹那间扭曲得不像样子。他死命用手盖住双眼,不让一滴泪掉下来。他就保持着那样的状态持续了许久,直到另一道敲门声响起。

    “来了!”

    客厅里的白敬之应答着,不久后,白谦之的房门再一次被轻敲。

    “哥哥,树哥来了。”

    树……

    他来这里做什么?

    回想起友人的模样,白谦之逐渐平静下来。

    “阿谦,你怎么样?”

    “还好。”

    白谦之打开门,门外戴眼镜的男孩有些傻气地举着手里的笔记本。

    “这还叫好吗……脸色和眼神都死了。”

    “嘛,也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白谦之把满脸忧心忡忡的树接进房间坐下,和这位友人再见让他感到心安。

    “特地来一趟就为了这点事?敬之拜托你来的吗。”

    “没有,是白天老师说你生病请假了。今天的课有点重要,我担心你落下进度,才想着做份讲义给你带过来。”

    树把笔记本铺开在桌面上,里面记录着今日几个课程的重点。配合教科书很轻松就能将内容融会贯通。从整齐排列的清秀字迹一眼能看出全都是他亲自写的,这家伙总是这么喜欢为别人操心,就连假货也一样。

    “谢谢你,树。”

    白谦之怀着复杂的心情轻轻把手搭在友人的肩膀上。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对于忽然的坦率,树有些招架不来。

    “没有,只是这种时候能见到你很高兴。留下吃个饭吗?”

    “好啊。我也好久没在你家吃饭了,我给爸妈打个电话。”

    白谦之看着树脸上不夹带任何杂质的那份高兴,在友人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一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