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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开始后,白谦之承认自己对鱼人的偏见或许是有些深了。
要登台演出因而起码在台上不得不保持完美形象那个原因固然有,刨除偏见,鱼人确实是各种意义上的动人。身材不必赘述,气质也好、歌喉也好、舞步也好,完全就会让人沉迷其中。看完演出白谦之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柯可萝会说「没见过对鱼人没兴趣的人族男子」那种话。
“哇,厉害诶。”
随着鸠翼族少年的空中特技演出开始,白谦之很快发现鱼人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果然还是没上升多少。
演出一场接一场,身前身后的观众也时多时少,在注意到自己脖子很酸,于是扭着脖子调整坐姿时,白谦之发现剧场里的观众不知何时已经只剩自己和斐亚了。
台上的话剧刚好到打斗场面,空旷的场地中除了蜥蜴们的台词就只有刀剑相撞之声。
“我很喜欢这一段。你呢?”
斐亚忽然出声。
“嗯?抱歉,刚才我有点走神。”
“没关系,需要我为你讲解吗?”
“啊,你不介意的话。”
“今天的话剧讲的是一位忠仆为主君复仇的故事。忠仆曾侍奉一位贤明的主君,国家在主君的治下繁荣昌盛。只是后来主君随着征战身体越来越差,也不再贤明。即使那样忠仆也深知着主君的难处,侍奉主君的决心不曾变动。忠仆将主君安顿好便外出寻找能救主君的药草。然而在忠仆找到药草归返之时,不忠的贼人们早已将主君囚禁在监牢当中,并且拥立了新的主君。不仅如此,贼人们还将主君的功绩捏造为新主君的功绩。愤怒的忠仆得知了这一切,决定要替主君复仇。”
“还真是足够凄凉的故事。”
“是啊。我们正在看的这一段是忠仆忍痛斩杀自己的手足兄弟。这两人曾师承一门,只是师弟误入歧途犯下弑师大错。忠仆为报师恩,更是为纠正师弟错误的道路,只能出手。”
“那结局呢。”
“结局吗,忠仆将师弟葬在了昔日一同修行的树下。”
“不,我是问这个故事的结局。忠仆与主君的未来如何了呢。国家的未来如何了呢。”
“呵呵,客人还真是心急。”
斐亚没有立刻说出结局。
白谦之还想再问,但随着金属相撞的震响,场上似乎演到了高潮段落,打断了他的发问。
——呃!……兄长……如何要为不可复来之人拼杀呢……
重伤的「师弟」说道。
——愚弟,吾等武者上承君泽,理应以命复恩。下卫家国,理应忠决不二。汝等背君窃国,既无良知亦无气节,何故问吾!
「师兄」凌然而立,悲愤回答。
——主君已近疯癫,吾等只想延续家国脉络,错在何处!兄修罗之貌,与主君之疯癫区别何在!
——毋需多言!背君窃国、弑师弃道,即是无可挽回之罪!
「师兄」挥泪斩下——
随后,舞台静静拉下帷幕——
“客人如果对结局感兴趣,之后也继续来看吧。”
演出结束,斐亚站起身来。
“结局,很快就会有了。”
“不打算透露一下吗。”
“那可不算好作风,对吧?”
斐亚微微一笑,先行离开。
“确实。不过斐亚大人,我应该不会看下去了。”
白谦之凝视着幕布说。
“为什么呢。”
斐亚也没有转头,两人背对着背,旁人看来空气却有如一触即发的战场。
“因为在我看来他是愚仆。”
“是吗。”
“是。他的忠诚我佩服,但他只是想一心奉行自己的忠诚,全然被那蒙蔽了不是吗。再贤明的君主,一旦不贤也难免被推翻。再繁盛的王国,一旦倒塌也难以再建。无论君主是贤明或暴虐,仆人们是忠诚或不忠,说到底一直在受难的只有最底层的百姓吧。想复仇我可以理解,可是要拿家国大义做幌子的话,抱歉,我不是很能体谅这种做法。”
白谦之的话语回荡在空旷剧场中,气氛沉寂。躲在角落里偷看的剧团成员们甚至不敢大口呼吸。
“客人……”
斐亚终于慢慢地开口。
“你的见地真是让人叹服。”
——呼……
感受到凝固氛围被打破,剧团成员们纷纷舒气。
“想到不能继续一起看话剧,还真有些寂寞呢。呵呵。”
斐亚挪动步子,留下这么一句-
“居然能那样和预备贤者大人说话,你果然是让我一见钟情的男人,嫁给我……不,娶我吧喵!”
斐亚离开后,柯可萝从角落里飞奔出来扑倒白谦之。
“恕难从命……不,是绝对不行。”
白谦之忍痛扯着嘴角回答。没错。现在柯可萝在白谦之眼中的定义完全是属于「小女孩」那一类的。
“明明摸人家耳朵的时候就那么强势,不过坏心眼的男人我也喜欢喵~”
“说到底你们作为被他赞助的那一方有必要胳膊往外拐吗。”
白谦之艰难摆脱柯可萝站了起来。
“我们是外来人。”
先前训斥过柯可萝的那个鱼人族女子带着其他一共七名团员走了过来。分别是两名鸠翼族少年、两名鱼人族少女、三名蜥蜴人。
“我们是流浪剧团,半年前才来到这里。当时我们只想在帕利露姆停留一个月,但随着贤者的被刺就只能一直滞留于此。和预备贤者大人相识是一个月后的事,他得知我们资金即将不足时赞助了剧团,还教给我们帕利露姆当地的故事用以表演,说是给我们带来困扰的赔礼。”
“他还真是老好人啊。”
“是呢。只是预备贤者大人的身姿,总让我们感到不安。”
“因为他是古灵吧。那个种族确实还满神秘的。”
“或许是吧……您对他的看法仅仅是如此吗。”
“我也只是旅行的途中路过这里,运气好进了城而已。最多半个月就会走,交个朋友互相了解的时间都不够,能对他有什么看法呢。”
“客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鱼人族女性摆正态度,严肃地对白谦之鞠身。
“倒……倒也不是不会听你们说。”
“我的名字叫做苍,是这个剧团的团长。如若方便,客人离开时可否带我们一起走呢。”
“哈?”
白谦之用傻掉的表情看着他们。
“我有说过,我们是流浪剧团。一直停留在一处民众很快就会看腻我们的演出。况且……我们实在不想继续在这里多留,由于凶案还没有结果我们这些人是不能擅自离开的,但如果客人能带我们一起离开这里,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从她的神色看来不像是开玩笑。不过那种默认自己会遭遇无法想象的对待一般的觉悟白谦之完完全全要说讨厌两个字。
“也不是不答应你们……只是我姑且也算有同伴,而且还不少,我得和他们商量商量才好。况且我们带你们出去,预备贤者大人那边也得沟通吧。”
“是。只要能带剧团出去,妾身会完全按照客人的指示来做。”
“哇喔。团长已经做好觉悟成为客人的所有物了喵。”
柯可萝摆出暧昧的笑。
哈?
白谦之有点犯迷糊。
这么一看另外那两个鱼人少女怎么也一脸悲伤。喂,你们抹眼泪干什么啊!
“等等等等等等……没那么严重吧!你们把我想象成什么了!我又不会迫害你们,干嘛都这样!”
“那个……你们……你们人族不都是……以凌虐我们为乐吗……”
苍摆着羞耻的神色抬起头挤出令白谦之太阳穴直发疼的一句。
“所——以——说啊……你们全族人都应该好好改善一下对人族的偏见!现在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