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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止步结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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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玫色的大办公桌上放着一封从拉斯维加斯寄来的快件。

    占南弦拆开,阅罢,无声无息地在椅子里静坐良久。

    直到暮色落下。

    他起身,站到落地的玻幕前,看向华灯初上的城市夜空,偌大的空间里只见一道静如雕像的颀秀长身,暗色穿过半透玻璃,室内室外仿佛连成一个世界,而这个空旷寂静的世界中只剩下他一个人。

    至今仍然无法明白,为何年少时会有那样惊狂的感情。

    是否从遇见的那一瞬开始,冥冥中已经注定?

    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就连无时无刻放在心口,也犹怕自己的专情会不会把她吓到了。

    许多时明明是她少不更事,是她体会不到他心意,是她刁蛮过份,然而只要她小嘴一嘟眼眶一红,他一颗心便软得无以复加,不管她错得多厉害、要求多离谱,他通通都会依她,因为,舍不得她有一丝一毫的不开心。

    那时不知多怕,怕有日与她分开自己会即时死去,谁知道越提心吊胆,事情越毫无预兆地发生,他措手不及,接受不了,整个人几乎疯掉。

    那段时间,觉得自己真的在一点点死亡。

    随后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件,象一**连绵袭来不容人喘息的巨浪。

    许多年间,回忆时他都会想,如果当初他的性格不那么刚强,反应不那么激烈,如果他没有怒恨为什么他可以对她全无二心而她却不能爱他更多一点,如果他不是那样在意她可以为她姐姐全然牺牲,却为什么不能对他有足够信任。

    如果当时他再耐心一点,冷静一点,最后的结果,是否会有所不同?

    可惜世事无如果,不能回头,所以,最终他亦无答案。

    只知道,若然她的一去不返是自惩也是为给他惩罚,那么他也会默然承担自己该负的责任。

    漫长的七年过去。

    七年,他以为在苦海无边的等待中对她的感情已经变淡,他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她再也不会回来的命运,却在某个如同这样无人的寂寞的夜,也是站在同样的这一处地方,俯视黑暗中只需一念一瞬便可纵身飞下的尘空,压抑过度的心绪终究破出一丝裂缝,原来,即使时光也敌不过某些思念早深渗骨髓。

    原来,他对她的渴望在七年之后仍然没有分毫变改。

    原来,在这个只留下他一人的孤独世界里,他始终在等着她回来。

    那一刻只觉得奇怪,为何自己竟然不会流泪。

    爱她?还是恨她?

    一颗不完整的心已被漫长年月腐蚀得锈迹斑斑。

    当最后一个等待的黑夜被白昼取代,终于,他决定放过自己。

    如果她的刑罚注定漫漫无期,他又何苦再无止境守侯?他决定,订婚。

    是决定与前半生从此割裂,还是潜意识背水一战?

    他不想自问。

    一颗心在七年里已被折磨成恐惧和绝望,又绝望得他刻意选择了遗忘,当消失了几乎一辈子的她终于出现在面前,他不肯承认,在强烈浮现的百般情绪最底下,自己是如何悄悄地深深松了口气。

    明白到她以朱临路女友的身份出现是还没准备好面对他,事隔多年后重新归来,显然她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旧人旧事,由是他不逼她,他尊重她的意愿,他甚至做到了不去接近她。

    三年过去。

    他甚至已把她从前梦想中的华宅建造完毕,而她依然故我,即使上来浅宇六十六楼在他的身边工作之后,也仍对他回避如是,竟能那样客气有礼地就只把他当作上司,仿佛从前什么都不曾发生。

    每一次从办公室里静静看着门外那道娇俏身影,他都劝诫自己不能走过去把她直接掐死,他告诉自己,他是男人,他应该大度,应该宽容。

    在她最无助的那些岁月,是朱临路代替他陪在她的身边,他知道她重视和感激那个男子,由是他默许了她对他的依恋,即使心里略微介怀,也放任她稍有不顺心便投奔去寻求一份安全,她欠那个男人一份真情义吗?他帮她还,就由他来成全朱临路想搞垮代中的心愿。

    然而,他长久的等待,最终换来的是什么呢?

    是她一次又一次浓重的戒备,对朱临路的维护和对他的抱怨,是他亲眼看着她泪流满脸地在大街上扑进另一个男人的怀里,是他亲耳听到她儿戏地对另一个男人说出他当年真挚的誓言。

    他没有去问她是当真以为他不介意,还是有意无意地想给他一些刺激。

    他根本就不问,不想问,不会问。

    到得那日中午,观看完网球赛后往她家过了一夜的翌日中午,当她一而再为了局外之人指责他时,他用了一个很男人的处理方式,他直接将她赶离身边。

    其后她与他闹意气。

    明知道这样的行为十分幼稚,他竟控制不住自己与她幼稚到了一起,也许,心底多少还是恨她的吧,七年之后又三年,恨她怎么可以就这样把脑袋埋在沙子里一天天过下去,而始终不开口、不解释、不表示。

    即使如此,由始至终他也还是以着真心和她斡旋。

    直到她把印章退还给他。

    这样的决绝,让他在愤怒之下更添隐隐恐惧。

    平生第一次,他对她使用了商业谋略的手段,透过媒体将两人年少的照片刊出给了她震心一击,事实上,那张照片也的确在他的钱包中放了十年。

    然后便是那夜,十年后她第一次主动回来找他的那夜。

    当从手机荧幕上看到古银色大门外停着她的车子时,他永不会忘记那一刻自己的心曾经如何狂跳,几乎蹦出了胸腔,剧烈至让他不得不屏住呼吸,将手机紧紧捏在手里一动也不敢动,那么怕,怕下一秒她就会调头离去。

    那种巨大的期待交织着恐惧使他全身紧绷,用尽全力才压制住自己没有飞扑出去将她一把抓进来。

    他永远不会告诉她,这一刻他已等了多少岁月。

    然而,然而,她竟那样犹豫。

    定定凝视着屏幕上那一动不动的车子,以及驾驶座内那道将脸伏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的身影,每一秒,都象是漫长一年。

    他剧烈的情绪在如刀割般的等待中慢慢平静,慢慢地,埋藏了半生的失望和辛酸无法遏止地滋生,汹涌,漫天席卷,象一颗心被人摘下抛上半空,兴高采烈地飞了一趟,最后也不过是落地为尘。

    三十分钟,她在门外犹豫踌躇,难以决断,整整三十分钟。

    神户地震,泰南飓风,世界毁灭也不过是短短三到五秒。

    摧毁他的十年守侯,她花了三十分钟。

    他满腔剧烈爱意被她一分钟一分钟逐寸凌迟,到她终于下定决心将车驶进来时,他对她的渴望已近荡然无存,直觉地将电子门关上不容她有路退,到此时他才察觉双掌掌心全渗出了细汗,而那在等待中已消磨成荒芜的欢喜,被巨大的悲哀心潮淹没过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都是他爱得比她深?!

    为什么他可以毫无顾忌毫不考虑,而她却需要小心翼翼地衡量了得失之后才能决定付不付出?

    她的到来,一个心不甘情不愿思绪矛盾内心激战后的抉择,对他是回报还是施舍?

    她把他、把他十年来全心全意的感情到底当作了什么?

    内心的悲凉难以形容。

    那一夜,他等在门外,发狂一样要了她。

    他需要宣泄,哪怕天地无声,他需要一些见证,他需要让她知道这些年来他已为她受尽煎熬,他很想问却绝望得无法出口,这些年来她想过他吗?她到底想过他吗?自私如她这些年来曾经为他想过吗?她有吗?

    那夜之后他的态度三百六十度转变,他对她拒之不见。

    是惩罚,亦是试炼。

    爱情不能试炼吗?他占南弦就是要试。

    因为他恨,真的恨。

    恨她在他把一颗心毫不犹豫地打开迎接她时,她却那样残酷地在他面前清清楚楚地展现着迟疑,熬罢多少个漫长白昼和无眠黑夜,在十年之后,他等来的只是她的顾虑和踌躇不决。

    趁着出行美国,他决定扔下她任由她自生自灭。

    太过长久的等待已经将他的耐性消耗欲尽,这一次他想清楚明白地知道,她对他的爱到底在什么程度,她是否如他一样也会恐惧失去,她到底能不能到达他所渴望的毫无保留关于她那颗游移不决的心,他再不想继续纵容,这次,他要一个绝对明确的答案。

    如他所愿,她终于表态。

    然而想来是恼怒他用这种方式逼她吧,她潜藏的火烈暗性也终于被他挑了起来,竟天天飙车,存心往浅宇或他的府邸外不分日夜地守侯,他一天不肯见她?她就让他担心一天。

    他惟有投降,甚至等不及合同签定,便已赶回来现身。

    不是不恼她拿自身的安危来和他赌气,他一边透过高访误导她,一边让薄一心安排记者招待会,他知道以她的性格一定会来,他原想,如果这次她不再中途逃避而能够坚持到最后,那么,一切会如她所要。

    可是她却出乎他的预料,竟在到来前去剪了长发,尤其看到她未等他把话说完,便再次早早缩回了壳里,逃也似一步步往门口退去,他本已冰冻三尺的脾气,在那刹终于被真正惹起。

    男人的荣誉和尊严在多年前已被她彻底踩碎过,他绝不容许自己在同一件事上再失败第二次。

    十年后的他已足够强大,商界生涯也早使他的心脏足够强硬决绝,那场原应是做做样子对媒体宣布与薄一心缘分已尽两人和平分手的招待会,被他毫不怜惜地变成了一出打击她的戏码。

    他必须得让她知道,他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在感情里去到最尽不懂为自己保留半分的少年,他对她的宠溺不再是全无底限,他未必还会等在原地,如果她不能放下前尘往事到达与他同样深的感情之渊,那么,别妄想他会再次交出真心。

    只没想到,竟会令她当场晕倒,那着实不在他的预期。

    心疼和后悔是在那一刹开始往心腔内蔓延。

    她病情之重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守在她病房外的那几夜心绪悔乱,听着她梦中呓语,不时叫着他的名字,胸臆酸涩难当,不想见她吗?却为何夜夜守在她门外,想见她吗?却为何始终没有推门进去。

    对她的情感再柔软,也已在无休止的相互折磨中生出了些许疲倦。

    问自己,真的是他太执着,太计较吗?

    可是他已经错了一次,那时错就错在,爱她爱到不求回报。

    后果太过惨烈,让人永世难忘。

    他回首,看向静静摆在桌子上的快件,手中火机“啪”地一声,点燃唇间的烟,深深呼吸,将烟支夹于指间,长长地吁出口气,广阔无垠夜空下玻幕映出他忽明忽暗的面容,唇边似隐隐约约带着一丝微浅笑意。

    这该死的女人,她还就真的竟敢、竟会、竟然这样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