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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一个月的实习生涯今天即将结束。
楚柔很满意康康的病情十分稳定,下午康康的爸爸和“阿姨”来过医院,康康情绪却明显得比平常低沉,突然又变成初见时那样沉默寡言了。
“姐姐我是不是会死掉?”康康脸上有股莫名的惧色。
“不,不,你不会的,只要按时吃葯,梁医师说过的,你忘了吗?”楚柔极力的抚慰他。
“真的吗?”
“是,是真的。”
“我相信你,因为你是好人,很和气。”康康这么说。
楚柔为他拉好被子,抚摩他的头,笑了笑。
“我真想赶紧回家,我想看看任天堂里的妈妈。”康康说著,像说著一个自己向往已久的梦想。
楚柔忍不住低下头去吻康康的额,像一个小妈妈给他所有的爱心。
傍晚,楚柔愉快的帮康康领了葯回来,进康康的房里不久
“我好痛苦,我不能呼吸了,我不能呼吸了”康康突然在床上挣扎翻滚,胀红的脸急速变紫。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康康别怕别怕”楚柔心慌地按下紧急铃
医生及护士学姐们马上来到,急救立即展开。
在这一行人中,楚柔并没有看见梁克文。“梁医师呢?”楚柔情急地问著,却没有人回答她。
“有心脏衰竭的现象。”医生宣布。
“救命姐姐”康康气竭声嘶的呼救声贯穿楚柔的心墙!他的哀求声在施打葯剂,装上呼吸器后停止,他小小的身体失去生息地躺倒著。
“梁医师去了哪里?”楚柔看着心电图显示的脉搏愈来愈弱,心急如焚地拉著医生问。
也许呼吸器可以帮助康康维持一些时间,但这小小的生命要的并不只是这一点点时间,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成长、去茁壮
“他今天休假。”医生迟疑地回答。
“请他回来!”楚柔刻不容缓地请求。“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救活康康!”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楚柔身上。
楚柔纤细柔和的小脸有种不可言喻的坚定,然而医生的眼中却有些无可奈何。
“他可能在高尔夫球场,医护人员的专属俱乐部里,球场在员工宿舍的山坡上。”
楚柔看了床上动也不动的康康一眼,在心底说了声:“等著姐姐。”一刻也不停留的往球场方向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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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下,那片青翠的山坡地一望过去渺无人烟。
楚柔跑得气喘吁吁,汗水淋漓,球场里她并没见到梁克文的踪影,只看到不远的大树下摆著一组球具。
忽地一阵微风吹拂而过,树干后头隐约飘出了一片女性的裙摆。
楚柔判断树后头是有人的,也许她该过去问问是否有人见著了梁克文。她发热发酸的双腿使劲地往那棵树冲过去
“请问”她的问话在瞧见树后头深情拥吻的恋人后,硬生生地被截断了。
阴凉的树荫下刮起了一阵风,树叶被风吹动了,发出婆娑的声音。
楚柔胀红了脸,愣愣地对上一双揶揄的蓝眸,她傻住了。
“什么事?”梁克文和桑蕾儿分开了,他脸上不见任何尴尬,神情淡漠地问著冒失的楚柔。
楚柔发现桑蕾儿也看着她,清灵的眼神含蓄且动人!
楚柔虽有些乱了心绪,却力图镇静地对梁克文说:“请你回去,康康有危险。”
“你说的是八三一五吗?”梁克文记得倒清楚。
“是的。”也不知为何在这当口,梁克文说出房号的语气,让楚柔感到他并不是很在乎,甚而有些冷血!
“林医师会全权处理。”梁克文居高临下地瞥著这个一脸通红的实习生。
楚柔仍不死心地道:“请你回去救救他,拜托你。”康康那声“姐姐救我”再度揪痛楚柔的心,但梁克文一点也不积极的态度,令她的心凉了半截。
她挺直背脊,再次对他恳求。“救救他,求求你。”她的双肩上负著康康给她的使命啊!
梁克文盯著楚柔那双红红的眼眶看了好一会儿,他被里面清澈、诚恳的波光给吸引住了。
虽是如此,但他更清楚身为一个医生并非万能。“你打搅了我的假日休息时间。”他面不改色地抛下一句话,拉著桑蕾儿的手离开了球场。
楚柔无助地站在夏日黄昏的风中,橘红的太阳在地平线的那端映射著变幻莫测的霞云。
原来梁克文是冷面无情的,是见死不救的,是最差劲的!
她的偶像原来不是圣人,圣人只是她自己虚拟出来的一个假象!
这是一个多么严重的打击啊!
但她没空去哀悼,康康需要她,康康没有了妈妈,她得守护他,给他安慰!她很快地奔回病房。
没想到房内另一个打击正等待著她。
“怎么了,康康怎么了?”楚柔瞧见学姐们把医疗设备推离病房。
“他走了,你离开后没多久他就走了。”学姐这么回答她。
楚柔感到自己的心跳似乎停了,胸口窒闷得无法呼吸,她愕然地望向床上那个覆上白布的小小人儿。
“康康”她不相信这是真的,不相信
下午他还拉著她的手,说他就要回家去看任天堂里的妈妈呢!怎么现在却动也不动的
她上前一步,蹲了下来,一阵剧烈悲恸的力量朝她席卷过来,她垂下双肩,眼泪流了满脸。“对不起对不起”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她仍一个劲儿的道歉,哀伤欲绝,整颗心被揪得发疼。
“你没有对不起谁。”一个低沉浑厚的特殊嗓音从门口传来。
但这次她不再认为那是天籁般的声音,她只感到愤怒及怨恨。
楚柔立起身,指著梁克文的鼻子。“是你、是你都是你”这辈子她从没那么生气地指责过一个人而这个人还曾是她最敬佩的人!
“冷静一点好吗?”梁克文沉着且严肃。
“我为什么要冷静!”泪水迸流,情绪激动,楚柔全然无法控制自己。
“你大概以为我救得了他是吗?”梁克文摇头。“医生不是万能的,有时在毫无办法的时候,就只能尽力帮助病患平静地度过最后一段日子,到了该结束的时候,就只能交给上帝了。”
“那么你来做什么?来看看人是不是走了,好开死亡证明书吗?”
梁克文看着失望伤心的楚柔,生离死别对一个青涩的实习生而言,的确是个重大的打击吧!
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时,心里也不好受,行医这么多年,他看过多少垂危的病人,有人能重获新生,有的人走向人生的终点。
悲欢离合的人世他尽收眼底,最后也只能淡然视之。
能救的,他没有不救的道理;超乎他的能力之外的,那就只能交给命运之神。她的心情他可以体恤。
他走向床榻,欲检视康康。
“不要碰他!”楚柔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推了梁克文一把。
梁克文没想到这纤细的女孩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他没设防的退了一步。
“你没有资格碰他。”楚柔伸起手臂,护住康康,不让梁克文接近。
“你是不是太不可理喻了!”梁克文不想责难她,看她哭得稀里哗啦的惨状,她除了太嫩,还太善良了。
他不多说,痹篇她的防线,绕向床的另一边。
楚柔奔了过去,但他的动作更快,他已检视好康康了,转身要走,她却迎面撞进了他的怀里。
他两手握住她的双臂扶住她,低下头去和她正往上抬的小脸对上了。
突然他的心底升起一阵莫名的震动,她悲伤欲绝的模样令他惊悸,那双哭得凄绝的眼就像天际多变的云,含泪的水眸深深地震慑住他的心神。
“别哭了,去洗把脸。”他低声道。
楚柔失去了理性,她双手握拳,挣开他的手,朝他的胸膛使劲捶打著。
梁克文在刹那间捉住了她的双手,试图阻止她疯狂的举止。
在他握住她手腕的那一刻,楚柔恍然地抬眼,看见他深邃的目光,紧蹙的眉。而她就这么用她泪盈盈、精灵般幽怨的美眸望着他。
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放开她转身离去。
楚柔立在原地,许久许久都不能动弹,缓缓地,她低下头去看自己通红的小拳头,难以置信自己方才真的打了他!
一个脚步声入内,楚柔愣愣地回首一看原来是康康的爸爸,他接到通知来了。
他面容看来有些凄凉,和平时见到时大不相同,他手上拿著新买的掌上型游乐器走近了康康,将游乐器从纸盒里拿出来,放在康康的床头,他蹲在床沿,两行泪从他的面颊上流了下来。
楚柔看见那台小小的游乐器,心痛得禁不住泪如雨下。她抹去自己脸上的泪痕,准备离去让他们父子独处,但康康的父亲却立起身唤住了她离去的脚步
“谢谢你,楚小姐,我工作一直很忙,没能陪他,康康说你像一个小妈妈,一直对他很好,我真的很感激你。”他居然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要送给她。
“不、不,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楚柔挥挥手,她不知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更不能接受。
“在他最后这段日子里多亏有你。”康康的父亲诚恳地道。
“最后的日子?”原来康康的生命一直都在倒数计时中!
“康康必须换心,我们一直在等待有人捐赠器官,但一直没等到”康康的父亲眼中满是泪水。
楚柔似乎又再听见梁克文的话
医生不是万能的最后一段日子平静度过,到该结东的时候,只能交给上帝
原来梁克文并不是不救康康,而是康康除了换心之外,根本没得救了!
歉意及内疚一时间充满楚柔的心胸,她误会他了!
“这里头装的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而是康康学校美劳课做的一个陶土,是他母亲节要给妈妈的礼物,当然康康没有送出这个礼物,因为他一直不接受我现在的太太,早上康康才跟我说要我把它带来送你呢”他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楚柔的泪一滴一滴的滚了下来,她将小盒子接到手上,说了句:“谢谢。”
她打开了盒子,躺在里头的是一颗心,色彩是梦幻的粉红色,彩绘的技术并不纯熟,但她可以想像康康专注地捏出这个心型时的模样。
她将那颗心握在手心,最后一次凝视那白布下的小天使后,心痛难当地离去。
深夜里偌大的宿舍里,只有不绝于耳的蝉鸣声,以及沉淀著的感伤情绪伴著楚柔。而随著实习的结束,她不再有机会能见到梁克文;虽然无法向他道歉,但他话中的哲理,她会永远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