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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了,自那天从陆泽的魔掌中死里逃生后心蕾已经有一个月没再碰到他了,可以说是音讯全无。当然,她也没有去打听,她只知道方云被降职了,但并没有被辞退,一切只是个陷阱。最重要的是小吉的母亲也是安然无恙,继续在“丰益”做她的清洁工,有时候还带着小迸到杨平家里请他继续教小吉画画。一切看上去是那样的祥和宁静。虽然,她对此无法解释,但总比顺理成章的好。或许,陆泽已经把她忘记了。
“他再敢碰你一根毫毛,我饶不了他!”一谈起这事,杨平就压不住火。心蕾便弯着眼睛看他,做个鬼脸,装着雨过天晴的样子,走过去用手指轻轻扫他的背门,温声细气地说:“别生气嘛,都过去了。不会再有什么事儿的了。”
“还说没事儿,那次你差点就没命了。之后又哭又喊地不让我报警,真是气死我了。”他一面万分怜爱地责备她,一面又用拳头死命地敲自己的额头。
“我也真糊涂,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进去呢?”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不要这样子嘛!”心蕾急忙制止他如此的惩罚自己,愧疚并动容地说“都是我的不是,你哪有错。我是个小傻猪、小笨蛋,什么都不懂,连累了你。”
杨平不禁笑了,用手指夹了一下她那精致可人的鼻子“你不是笨,你是太善良,太能忍了。小傻猪!”
心蕾便揉揉鼻子,嘟着嘴娇羞羞地投进他的怀里。
虽然,这次经历让心蕾连续好几天都没睡好觉,不是噩梦不断,就是睁大眼睛数星星数到天亮。陆泽在她的脑子里可谓阴魂不散,但她的心底却没有半丝的怨恨,更不要说是报复。她认为当初确实是自己贪慕虚荣,让人家赔了金钱,赔了时间,受这样的折磨也是应该的。现在,也算是还得一清二楚,日后她就可以和杨平过安定的日子、如胶似漆的日子、别人羡慕不来的日子了。
这几天,她都带着杨平回家。母亲对杨平的到来并不惊讶、她对他们的事早有觉察,只是一直等着女儿亲口告诉她。当年,她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心里却不甚赞成心蕾和陆泽。她觉得陆泽太有钱了,和他们家差距太大,自己女儿也不是那种物质至上的人,和她死去的父亲一样,老老实实的,若真的嫁给这样有钱有势的人,恐怕一天到晚的受人家的欺侮。
但是,她也想不到心蕾的新男友竟是一个弱听的穷小子。这个落差也太大了吧!穷也就算了,还要弱听,一时间,她实在有点接受不了。后来,相处久了,却又发觉杨平并非想象中那样的不堪,甚至可以说越瞧他越发地喜欢。诚实聪明、勤快朴实,一点也没有时下的年轻人那种浮夸之气。至于那对戴着助听器的耳朵,看多了,也认为这只不过像近视的人需要戴一副眼镜那样的普通。最重要的是女儿自此变得快乐了许多,经常卿卿喳喳的,十足一只放在森林里无忧无虑的画眉鸟。不像以前,每次和陆泽拍拖后回来,都唉声叹气的,有时候还背着她偷偷地哭。这些事儿做母亲的可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劝她分手吧,又怕女儿惹不起这样的大老板,真的要这样瞧着她一直跟陆泽吧,又更觉得危险。现在好了,来了个杨平,好像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了,起码女儿有个可靠的人保护了。
“杨平啊,什么时候叫你的养父养母过来这边玩玩?这里虽然比不上北京,但也有这里的特色。”吃饭的时候,心蕾的母亲夹了一块蘸了葱汁儿的鸡脯肉到杨平的碗里“顺便”说出了这一句。
“很快的、很快的。”杨平看着那块黄油油香喷喷的鸡脯肉,受宠若惊。这不明摆着支持他和心蕾的恋爱吗?而且还要见他的父母。他急忙又应了一句“谢谢妈。”
“唔?”心蕾和她母亲听了,都张大眼睛望着他,愕然得很。
“唉,说错了、说错了。”心蕾赶忙用手肘轻轻撞一下杨平,小声地提醒他。
“哦,我以为可以叫了。”杨平也小声地回应她,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气得心蕾嘟起嘴,不知如何答他。
“没关系”心蕾的母亲本想再说什么,后来又忍着,只是默默地笑,很满足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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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杨平请朋友帮忙打了个电话给北京的养父养母(自己打怕听不清楚),把自己和心蕾的事儿告诉他们,并询问他们能否尽快过来。而那边的反应简直可以用“沸腾”两个字来形容,那两老在电话里又是大笑又是拍掌,乐不可支。一直以来,杨平能否找到女朋友可是他们心里一块大石啊!
所以,他们马上表示这几天就来,还督促杨平置换一些新家电,不要让人家闺女来了受委屈。杨平当然照做,放下电话就到家电市场里逗,挑了一套好的,再雇一部小货车,迫不及待地运回家里去了。
这一路上,风驰电掣,探出车窗外,仰望穹苍,天上的行云如流水般滑过他的眼睛。现在已经是寒潮汹涌,北风飕飕,却没有侵袭他的心,他只感到痛快。街上的行人如织,穿梭在一棵又一棵的萧瑟的紫荆树之间,面容却红得发亮,像一个个被人洗了又洗,擦了又擦的生灵灵的美国蛇果。他们把身体裹在红红绿绿的大衣里,温暖如春,喜气洋洋。这使杨平心神激荡,意气昂扬,不禁对着眼前的世界高声欢叫,幸福已是触手可及,他如何不兴奋?一他把面庞浸在阳光里,憧憬并规划着与心蕾未来的美好生活,藐视了冬天的存在。
车子刚停在巷口,一群黑黑瘦瘦的外省民工便不知从何处冒出,蜂拥了过来,问他要不要请人。他毫不犹豫地叫了他们其中三个,一人五块钱要他们帮忙搬卸电器。那几个人听了眼睛一亮,都像生锈的铁磨出了光,呼啦呼啦地从车上拉下几个音箱啊,冰箱啊,再往肩上一托,又呼啦呼啦地从巷口奔到巷尾,直冲上杨平住的宿舍。
这一出一人,闹得够吵热,把楼上楼下,左邻右里都惊动了。特别是住在对面的生了三个儿子的阿婶,倚着自家的铁闸门,懒洋洋的,一边津津有味地嗑着红皮瓜子,一边眼珠子滚溜滚溜地盯着在杨平家里忙忙碌碌的人。
“杨老师,发财了吧?”待那些民工一走,她就憋不住了,眯着小眼睛,一口瓜子壳都来不及吐出来就急急地探问他。
“没有呵呵。”
“哎呀,这有什么好害羞的?看你,这架势,不是发财了就是快结婚了,什么时候摆酒?”
“呵”杨平被她问得很不好意思,低着头,红着脸,把门关了。
满屋子的新东西,总会让人心清气爽。杨平在自己狭小的宿舍内看看角度,挪挪家具,满头大汗,却越弄越起劲,非要变出一个皇宫来不可。那一套高级也高价的音响是特意为心蕾买的,因为她爱喜多郎、爱小夜曲、爱萨士风吹出来的忧伤的蓝调。他脱下厚厚的大衣,坐在地板上,倒一杯心蕾送给他的红酒,拿出一张随机附送的试音碟,放进音响的播碟仓,一首梅艳芳的女人花就如香水一样开始在房间里弥漫。深沉婉约的歌声围绕着这个热恋中的男子,碍于听力的缺陷,不能说他可以听得非常的清楚,但心灵却感受着一种女性的阴柔的震撼,仿佛那个他深爱着的女孩就坐在身边,穿着那一件白色的绘满烟花的裙子,露出一双白净的小腿,静静地如花般待绽。
吻吻她黑绸般的秀发,珍珠的光泽闪闪地暖着他的眼,秋水波回,笃笃地轻扣着他心里的门。他想去细抚那些黑黑的丝,却都似夜里的风一样无声地从他的指间漏过了。
“我要给你一个新的家,我们的家。”他心里那句话痒痒地在蠕动。
她笑了,就如纯洁的花骨儿开展的那一瞬间,两片红红的唇轻轻地张开了,想要吐露一些什么
“杨老师,杨老师”冬冬的敲门声打破了他装在万花筒内的浪漫和幻想。
他连忙把音响关了,走过去开门,看见两个女人,一个是住在对面的阿婶,一个是小吉的母亲。
“杨老师,这位阿姨找你,拍了好几下门你都听不见。”阿婶竟如此“热心”盯梢一样盯着杨平家的大门,眼睛一分钟也闲不下来。
“哦,谢谢了。”杨平礼貌地说,又问小吉的母亲为什么今天没有带小吉来。
小吉的母亲没有回答他,神情很古怪,似哭非哭、似怯非怯,低着头,用手用力地操着眼睛,硬生生地挤出了两滴眼泪来。
“怎么啦?阿姨?我”杨平以为小吉出了什么事,想问她,却不料她双膝一跪“哇哇”地大声干哭起来。
“杨老师,你放过我们小吉吧!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她一边扯着杨平的牛仔裤一边向他磕头,口水鼻涕都洒了一地。
一旁的阿婶不禁“哟”了一声,小眼睛睨着杨平,心想这会儿有好戏看了,站在那儿更不愿走了,估计着这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精彩剧情。
“阿姨、阿姨,你起来,你说什么呢?”杨平被小吉母亲的举动吓得够呛,只得赶忙弯腰去扶起她。
那个女人便把身子一软,瘫在杨平的胸怀内,一副快晕过去的样子,口中更是含糊不清地念叨着:“杨老师,你做做好人吧放过我们小吉吧我们也是没办法”
“阿姨,阿姨,你说什么呢?”杨平被她说得一头雾水,但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把她扶进屋内,把门关了,免得邻居再看下去,会生出更多不好的联想来。
他让她坐下,倒了一杯热茶给她提提神,打算待她清醒后再问个究竟。可那个女人双手竟无力得很,捧着那个小瓷杯,颤巍巍的,还递不到嘴边,就“砰”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她吓得瞪着眼睛看他,似乎很惊恐,连声大叫道:“我赔,多少钱,我给你,我给你,我给钱你”“不用。不用。”杨平又好气又好笑。她的反应也太夸张了。
“不、不,我一定给,一定给”她又大叫起来,中气十足,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没有晕倒,没有手软。
“不用。”
他转身想再倒一杯,但不料那女人竟一个箭步冲上来,把他手上的茶壶啊茶杯啊都一套地抢过来,口中叫道:“杨老师,你不要这样啊,我受不了的。”然后手一松,白青青的茶具“哗啦哗啦”地全摔在地上,破得惨不忍睹。
“你?”杨平对她的这些举动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我”她嗫嚅着,说不出原因,低着头,眼珠子转来转去,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杨平看着她,觉得她怪可怜的,家里一定有什么困难说不出口,便叹了口气,走到厨房去,找出扫帚要把地上的那堆茶渣和碎瓷扫走。
可一转身,却赫然见到那个女人无声无息地站在他的面前,面色青白,眼神慌乱而阴冷,手中紧紧握着那支本放在茶几上的红酒。
“杨杨老师,对不起了。”她低声地说了一句,然后大喊一声,举起酒瓶子,猛地往他头部一砸。玻璃酒液四溅,红色的液体如潮水般迅速地漫过他的眼睛,世界沉没在腥臭的血海中,那个女人佝楼的身子不停地晃动,手中的半支玻璃瓶子,生出一圈滴着红珠子的尖利的冰锥,锥尖儿那绿晶色的杀人的光如剑一样刺进他的脑袋里。
“啊”杨平耐不住这穿颅的痛,应声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