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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赵王朝,舞江城。
天边斜阳渐落,为整个庞大的城镇染上一片绚烂。远远望去,如同披上了一层锦绣纱绢,平添几分喜气。
城南有座最近才修葺一新的府第,占地十分广阔。青石高墙、琉璃砖瓦,墙内更有一道道精致的楼宇飞檐探出,引得过路人不时拾首观望,好奇的猜测府中主人的身份。
舞江城在燕赵王朝境内也算得上是富足了,但像这么大又华美的庭院可并不多见。能拥有这样一座宅子的人,又会是何方豪富呢?
转过一道高墙,现出两扇朱红镶铜大门。抬头望去,只见一块楠木牌匾高高悬挂,上头是金漆书就的两个大字:秦府。
字迹苍劲,豪意内蕴,正是原中书令秦石砚秦老爷之府第。
年方四十二,秦家老爷以病体衰弱为由上书辞官,领著全家老小自上京回到了这舞江城来,又用历年来“微薄”的俸禄修建了这所被他称之为“简陋”的宅子,安心养老。
秦府正厅中,还末日落,明艳的烛火便处处点燃了起来,整个华丽厅堂都被映照得无比灿亮。俊俏的丫头们不时在厅中穿梭来去,手脚伶俐的为主子们忙碌著。
宽大的八仙桌边,两个年纪相仿的男子正同两个美妇人安坐著用餐,其中一个妇人身边还坐著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低著头,只顾与手中的一只鸡爪奋战。
鸡爪上沾满油腻汤汁,不断在她一双雪嫩小手里打滑,也不断的滴落到她那件浅粉衣裳上,留下一团团污渍。可是小女孩奋战得很专注,她身边的大人们也忙著说说笑笑,根本没人顾得上帮她忙,更不用说挽救她那件价值数十两的漂亮衣衫了。
“唉,我说孟老弟,你这酒喝得也太不爽快!留那半两准备回家烧草头吗?”声音宏亮、目光炯炯,秦老爷一个劲盯著孟老爷手里的酒碗。
这位本该躺在床上喝葯的秦老爷,此刻正满面红光好端端的坐在大厅里和人拚酒。那厚实的身板、旺盛的精神,哪里有半点病重衰弱的样子了?恐怕再活五十年都没人会怀疑!
坐在他对面,孟家老爷把手中的酒碗不服气的晃了晃,哼哼道:“才一点酒底子而已,分别十多年,秦兄眼神倒是不输当年啊!”“哈哈,哪是、哪是!我看孟老弟的酒品也是不输当年啊!”秦老爷得意之余,更不忘讽刺。
两人这般针锋相对的情形,顿时引来两名妇人一阵轻笑。
衣饰华丽、举止优雅,两位妇人虽然韶华渐逝,但眉梢眼角仍留存动人风韵,正是秦孟两家老爷的妻室。
她们在十多年前便已见惯了两人间相互嘲讽与打击的情形,只当是看戏便罢。更何况今日是两位老爷久别重逢的好日子,当然要任他们喝个痛快,也打击个痛快了。
“娘!我吃饱了,要出去玩!”小女孩稚嫩的嗓音忽地响起,拉住四个大人的目光。
粉润小脸抬起,小女孩一双黝黑明亮的大眼睛只盯著她娘亲,樱红唇办不依的轻抿著,再配上两道微微拧起的弯眉,说不出的可爱又娇憨。
在这厅中坐了半天,四个大人只顾著饮酒说笑,她独自和鸡爪奋战了半天终于感到厌烦。鸡爪味道再好,只剩下一堆骨头也没啥好啃的了。
“关关不要任性,乖乖坐著陪娘亲不好吗?”低头瞧着孟家宝贝孟关关,孟夫人微笑但坚定的阻止。
交情再好,这里毕竟也是秦家的园子,她可不敢放任女儿到处乱跑。
孟关关的请求遭到拒绝却毫不气馁,眼睛一眨,转而看向旁边的秦夫人,拖长童音软软道:“秦婶婶,关关要出去玩嘛!”
又娇又柔,又软又腻。乌黑水灵的眸子哀哀瞧着秦夫人,顿时让这位中年妇人的爱心大大泛滥。
没办法,谁让她只生了一个冷冰冰的儿子呢?对于甜美可爱的小女孩儿毫无抵抗力。
“好好好,关关要玩便玩,婶婶找丫头带你去好不好?”秦夫人眉开眼笑对著孟关关,脸上的宠爱简直浓得快要掉下来。
“嗯嫂子”孟夫人一脸难色,想要开口阻止,孟关关早已欢呼一声跳下了凳子。
在跑出厅堂前还不忘凑上前大力亲了秦夫人一下,甜甜道:“婶婶真好,关关一个人去玩就行啦!”说完便一溜烟跑出了厅堂。
开玩笑!让那些个丫环婆子跟著,这里不许那里不行,她还想玩得开心吗?
厅堂里,秦夫人早已欢快得阖不拢嘴,整张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当然还有花上带的几抹油渍。那是孟关关刚才奋力啃鸡爪时留下的,现在顺带送给秦夫人作纪念。
瞅著秦夫人雪白脸颊上那几点明亮泛光的油花,孟夫人只得无奈轻叹一声。
也罢,秦孟两家以后要来往的时间还很长,就让关关好好表演一下吧!也让秦家老爷和夫人瞧个明白,省得以后闹出大乱子。
秦家花园里,孟关关纤小的身子走走停停,一双大眼睛不住好奇的四处打量。
好大的园子哦,比她家的要大多了!亭台过去又有亭台,小桥流水还带假山,比她住的园子还好!
那花园里种的花花草草也比家里的壮实,花朵儿层层叠叠,估计她怎么摘也不会变成秃顶。
小手一抓,一朵开得正艳的海棠壮烈成仁,发挥出了此生最后的一点余艳帮孟关关染红指甲。
越走越远,也越走越静。
纤小的身影不断向前,越过一座青石小桥,再穿过一道曲折回廊,孟关关进入了一所份外清雅的园子。这里不再有艳丽繁花,有的只是青翠树木与玲珑山石,当中衬著几间干净又整洁的小屋子。
孟关关当下便确定这几间屋于里肯定有宝贝。这么好的地方,没有宝贝才怪呢!
毫不客气的一把推开屋门,她打定主意走进去寻宝。
哇!好多书哦!
很可惜,屋于里头并没什么金碧辉煌的宝物。
淡淡的香气流泄在四周,靠窗边摆著一张书桌与一把椅子。其余,便是一排排摆满四面墙壁的檀木书架。
屋子里的那股淡香,是紫檀的香气也是书册的香气,让人没来由的便心绪宁定、不沾尘埃。
站在这样一问书屋里,就算是最庸俗的粗汉也会变成雅士的。可惜孟关关实在太小,距离这种高层次的感应还相差很远。
孟关关唯一的感觉就是这间屋子简直要比她住的地方还香!
这也是哪个女孩儿住的屋子吧?不过,女孩儿住的地方为什么会有这样多的书?她可是最讨厌夫子,也最讨厌读书的了!
走到书桌边,她歪著脑袋,不怀好意的打量桌上摆放整齐的几叠书册。
论语、四书
皱眉,她伸出油腻小手,一把将其中认不得字的一本书推到一边。什么嘛!居然敢弄本她不认得的书放在这里。
书册斜落,正好碰到旁边的一只翡翠石镇,孟关关闪亮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通体碧绿、雕工细腻,翡翠石镇被制成狮子的模样,蹲坐著好下威武,嘴里好像还含著颗亮亮的珠子。
孟关关忍不住拿起石镇细瞧,正要探指将那珠子挖出来,谁想小手上油腻太多,一个失手,翡翠狮子便直直掉了下去。
“当”的一声,坚硬的青石地面上顿时炸开无数粒翠绿碎片
瞪眼,她瞧着满地碎片,咬牙愣住。
不过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翡翠狮子嘴里的珠子竟然滚不见了!明明应该在的,怎么会不见?
她很不高兴的拧起眉,弯著腰努力寻找。目光一点点移动,匆地瞧见了一副雪白的衣衫下摆。
雪白又柔软的衣料,刺绣著层层叠叠的同色流波。衣摆下,是一双比她大上很多的脚。
咦?屋子里怎么多了一个人?
无声又无息的出现在她面前,简直不像人!
抬起头,孟关关猛地眼前一亮。
这个到底是人还是神仙?
她的身前,正静静站著一个十一、二岁的漂亮人儿。
肌肤像初雪一样晶莹,头发像流水一样绵长,有几缕软软的垂在脸颊两侧,衬得漂亮人儿肤色更白、唇色更红。那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不带丝毫暖色,正在冷冷的瞧着她。
好清秀的人儿、好冷淡的表情。
瞧着她,就好像是瞧着一块挡住去路的大石头。
可是那种完美与淡漠,却让年幼的孟关关看得失了魂。
娇小的唇办忘记阖上,孟关关傻傻的流下几滴口水,沿著嘴角一直滴到衣襟上。
“你是谁?”几不可见的皱皱眉,冰冷的漂亮人儿开口了,连语声也是清清冷冷,当中含著些许怒意。
因为突然出现的孟关关,也因为那一地的碧绿碎片。
“我我是关关,姐姐你是神仙对不对?”孟关关终于回过神来,然后猛地向前扑了上去,兴奋叫道:“神仙姐姐你好漂亮哦!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会说话的神仙呢!你会不会飞?能不能带我飞出去玩?我要抓小鸟,看老虎还要吃鸡爪”
抓著漂亮人儿的衣襟,孟关关一张樱红小嘴不断的兴吩篇阖,抓紧时间许著她所有能想到的愿望。
走路没有声音,长得又这样美丽,眼前人儿下是神仙还是什么?而且在娘亲跟她说的故事里,仙女不都是穿白衣裳的嘛!
只顾著兴奋的孟关关没有看到,漂亮人儿那双美丽狭长的凤眼正变得越来越冷;她也没有看到,漂亮人儿那双雪白的手已经用力握成了拳。
低头瞧着被孟关关牢牢抓在手中蹂躏糟蹋的雪白衣襟,秦逸风气得发抖。
真思心真恶心的两只手!
那黄黄的是什么?酱油?那红红的又是什么?不要跟他说是鸡血、鸭血啊他一见血就想晕想吐!
什么神仙姐姐?难道他长得很像女人吗?带这个臭丫头去飞?她想早点摔死,他还不想呢!
这一地的翡翠碎片是他那只宝贝狮于的残骸了?气死他了!这恶心巴啦的脏丫头居然敢把他最最心爱的狮子砸坏掉!
还有,她到底准备在他身上赖多久?
“滚开!”咬牙喘气,秦逸风瞪著她,用快要崩溃的忍耐嗓音警告。
“神仙姐姐”孟关关兴奋的小嘴终于停顿下来,不敢置信的抬头,呆呆瞧着他。
神仙,怎么也会说滚?
据从前某位夫子的教诲,这个“滚”字,不是算粗话的吗?
“我说,叫你滚开!”见孟关关一点也没有滚蛋的意思,秦逸风忍不住大叫一声。雪白的小脸有些泛青,漆黑的眉毛紧紧竖起。
在他十二年的生命里,这样的情形恐怕是绝无仅有的了。秦家公子秦逸风自三岁懂事以后,就再也没有大叫大嚷过。
他安静、他斯文,他是白云和清风的代名词。
可是现在,他却变成了台风和地震。
“神仙姐姐讨厌关关?”听到怒叫,孟关关眨眨眼,大大的泪珠开始在眼眶里积蓄,将落未落,楚楚可怜。
她企图拿眼泪来感动神仙,这是她用遍各处、屡试下爽的法宝,就不信美丽的神仙姐姐会比爹爹娘亲还狠心!
“臭丫头你给我滚开!”很可惜,神仙确实发怒了。不但发怒,还做出了某样实质性的动作。
大脚一踹,娇小玲珑的孟关关被秦逸风毫不客气的踢飞了出去。
“砰!”划过一道小小弧度,她四脚朝天躺在地上。而且,正巧躺在一地翡翠碎片之外。
一时间没有喊疼也没有哭泣,孟关关愣愣抬起头,不怎么明白的看着秦逸飞,活像只翻不过身的小乌龟。
神仙不但会骂粗话,还会踢人?
真奇怪,她飞了这么远,明明应该摔得很重下是吗?可为什么不怎么痛?难道神仙踢人是不会痛的吗?
收回大脚,秦逸风走近几步俯视著她,冷冷道:“臭丫头你听清楚,本公子可不是什么神仙!再不滚出去,我就把你丢到外头的湖里去喂鱼!”
白衫飘逸、容颜秀雅,冷淡少年对著地上呆呆的女娃说出最后的威胁。那种断然和寒冷,连幼小的孟关关也可以听明白,他绝下是在开玩笑。
扁嘴,再扁嘴。
积蓄多时、早早准备的眼泪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不过,当然不会用在秦逸风面前。
“呜哇!你打我!”一道惊逃诏地、穿云裂石的尖叫声响起,孟关关猛地跳起来,飞快向外冲了出去。
孟关关终于弄明白,原来这个漂亮人儿并不是神仙,只是个和她一样的人而已。还是一个绝顶讨厌、绝顶可恶的坏人!
他他他竟然敢叫她滚!
竟然敢威胁她!
意然敢拿大脚踹她!
呜呜她要去找爹爹和娘亲为她报仇雪恨!
哭喊声一路响彻庭院,震得小河里的流水都快倒转,简直让人无法相信是从一个七岁女娃的嘴里发出来。那疾奔的小小身影也快捷无比,晃眼间已奔出老远,像极了野外逃命的小兽。
向来聪慧的孟关关很明白,单凭弱小的自己绝不会是那白衣少年的对手,唯有去搬救兵才是上策!
屋于里,瞧着孟关关一路惊逃诏地的跑远,秦逸风漆黑的眉越皱越紧,考虑半晌,终于也不情不愿的举步向外走去。
那小女孩儿虽然很脏,但身上穿的衣裳却很华丽,绝下会是哪个下人家的。娘亲曾跟他说过,今晚会有客人来秦府用餐,那么,这小女娃儿便也算是秦府的客人了?
他这个身为主人的踹了客人一脚,总得去前厅解释一下吧?
虽然,他已经踹得很小心,也涸仆气了。
前厅里,原本一室的热烈与融洽已被孟关关的哭声彻底打破。
哭!
哭得泪流成河,哭得肝肠寸断,哭得上气下接下气加中间断气!
四个大人全部停下筷子围到她身边,不知发生了什么凄惨大事。
不过奇怪的是,秦家两位似乎比孟家两位还要紧张。比起秦夫人急切的神情,孟夫人倒要平静很多。
似刻意也似巧合,孟关关冲进厅堂后就倚到秦夫人怀中,娇小的身子哭到打颤,那种委屈、那种可怜真是没法用言语来表述,让秦夫人心疼得直想陪著掉眼泪。
孟夫人见状,在旁边和孟老爷对望一眼,苦笑着摇摇头,轻声道:“嫂子先不要心急,我家这孩子”
可没等她说完,秦夫人已经一把揽住孟关关,着急的柔声询问:“乖宝贝不哭,告诉婶婶好不好?到底是谁欺负你了?”
“呜有坏人打我呜呜”倚在靠山怀里,孟关关一边打嗝一边哭泣,有些口齿不清。
“什么?有人打你?”秦夫人一呆,马上生气道:“哪个大胆的敢打我们关关!”
她早就把孟关关当作了心肝宝贝,听到她被打顿时比自己挨了打还要心疼。
不光是秦夫人,这下连秦老爷也跳了起来,弯著腰一迭声追问:“乖宝贝快告诉伯伯,是谁打你?”
“呜呜是”孟关关一边保持著哭泣,一边思索该怎么形容那个穿白衣服的大坏蛋。
长得像神仙的?漂亮到不像人的?冷得像冰的?
好像都不足以表达她愤怒的千万分之一!
“别问了,打她的是我。”一道清冷声音从厅外传来,打断了孟关关的辛苦思索。
厅外夜色正浓、月光远淡,挺秀的白衣少年迎著一室灿亮走了进来。光晕洒在他长发与白衣上,如同天上谪仙下凡,清雅无伦。
孟老爷和孟夫人盯著少年,只觉半晌栘不开目光,心底大为惊奇。
他们今日前来拜访,秦家少爷本当列席的,秦老爷却道自家孩儿生性安静,上不得枱面。可现在看秦公子这般品貌,已足够称上超凡脱俗四字了。
世间少年无数,又有几人及得上他?
“风儿?你怎么来了”秦夫人看到他似乎也愣了一愣,不怎么确定的问:“真是你打的?”
那语气、那表情,摆明了就是意外到极点。
但叫她怎能不意外?秦逸风从小就不爱亲近他人,也很少发脾气。不要说打人了,就算是骂人,她也没见到过几次。
今天居然会出手打人?还会主动来前厅见客?
“是我打的。”秦逸风瞧瞧已经忘记哭泣的孟关关,冷冷把目光移开。真恶心!油花、眼泪、鼻涕、脂粉那么小的一张脸上,居然可以涂那么多东西!
“咳,嫂子,我看这一定是误会。秦公子这样斯文清俊,怎会随意打人呢。”孟老爷看着秦逸飞简直越瞧越欢快,终于憋不住发话了。
真悲哀,有儿子的想女儿,那只有女儿的人家,当然是看到男孩两眼放光了。
“是啊、是啊,嫂子,我看定是我家关关顽皮!”孟夫人连连点头,伸手就要把女儿拉过来。
“呜哇!婶婶,就是他打我啦!”还没等孟夫人的手触到,孟关关匆地回过神,马上又钻入秦夫人怀里大哭起来。
不过这回一边哭一边说话,倒是字字清晰可闻。
秦夫人一阵心慌,责备道:“风儿!必关这么小,你怎可以打她!”
秦逸风嫌恶的冷哼一声,道:“谁要理她了,分明是她自己跑来讨打!”
“风儿!”秦夫人柳眉一皱,语声已略显严厉。
“嫂子先下要生气,我瞧这其中定有缘故。不然风儿那样斯文,绝不可能动手打人的。”孟夫人见状连忙含笑劝解,目光瞧定孟关关,当中已含有责怪意味。
孟关关是从她肚子里掉出来的,孟夫人深知自己这个宝贝女儿的脾性。就算她真的挨了揍,也绝不会是无缘无故。
秦夫人断然摇头“不管怎样,风儿动手打人便是不对。”
孟夫人轻叹一声,道:“嫂子,我想若不是关关惹怒了风儿,他绝不会动手的。”说完,意有所指的瞧了瞧秦逸风。
秦夫人闻言怒气稍平,定睛仔细看了看,这才注意到秦逸风的袍子上有两团黄黄红红的污渍。似乎是几个小手印,按在雪白的衣料上,份外显眼也份外恶心。
不用说,让秦逸风失去控制的定是这两团手印了。他自小就爱洁净,想来是被关关弄脏了衣服才会发火。
看到这里,秦夫人的神情不由缓了些“风儿,就算关关惹了你,你也不该打人,还不快过来道歉?”
“不!”秦逸风冷著小脸一口回绝,干脆俐落。他的翡翠狮子被砸了,怎么就不见有人跟他道歉?
这下连秦老爷都看不过去了,沉下脸暍道:“逸风,你这是什么态度!”管教孩儿原本是女人家的事,秦老爷并不想插手,可见儿子态度极其恶劣,他想不管都不行。
“秦兄别怒,小孩儿家吵吵闹闹原本常有,何必放在心上呢?”孟老爷呵呵一笑,又道:“更何况世侄这般清俊脱俗,你却偏要把他藏著。若不是我家关关把他引出来,你还打算藏一辈子不成?”
秦老爷被他一打岔,忘了生气,只是笑道:“什么清俊脱俗,这孩于从小就孤僻怪异,我没让他出来,就是怕他得罪人呵。”
孟老爷一听连连摇头,叹道:“什么孤僻怪异,我就喜欢他这般不入俗流。若我有这样一个儿子,真是进了棺材也瞑目了。”
“哪里、哪里,我倒是羡慕你生了个好女儿呢,又可爱又讨喜,比我这儿子好多了!”秦老爷也开始感叹。
两人你一句我一言,竟热烈的互相夸赞起来,把身边的夫人和两个孩子忘了个精光。
孟关关倚在秦夫人怀中,先是怀疑的歪歪头,然后便瞪向秦逸风,恶狠狠的翻起白眼来。
怎么会这样!大人们把她给忘了?明明她受了委屈挨了打,为什么现在都没人帮她出头了?孟关关越想越生气,忍不住冲著秦逸风猛做鬼脸。
而秦逸风早已听到不耐烦,冷眼瞧着她那张精彩纷呈的小脸,恨不得马上转身离开。
秦夫人在旁细看两人情形,慢慢若有所思的微笑起来。能让自己这个冷冰冰的宝贝儿子失控,寻常女孩儿可是办不到的呢!
而且关关又是这般讨人喜欢
双目霍地闪亮,秦夫人转过头便与孟夫人俏声轻言起来。半晌后两人相对而笑,如同达成了某种协定。
就在这时,静静站著的秦逸风忽然觉得后背一阵阴寒,似乎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冒了出来。
在秦逸风警惕又怀疑的注视中,秦夫人走上前,打断两个老爷的阔论高谈,笑盈盈道:“两位老爷,既然风儿和关关这样有缘,我们何不就为两个孩儿定下亲事呢?”
秦孟两家本是世交,现在又攀亲,等于是亲上加亲。
秦夫人话音一落,厅里的另外三个大人顿时连声的叫好,亲家公、亲家母的互相恭喜起来,还不忘拿出随身宝贝当信物交换。
而秦逸风却如同见了鬼一样,盯住孟关关半天不放。
有缘?他踹了她一脚就算有缘了?
那如果一剑杀了她,是不是还可以让人感激涕零一下?
订亲和这个又脏又笨又思心的小表
老天真是瞎了眼!
本来雪白的面色更白,秦逸风像一道游魂般飘回了书房。
他没有去大叫反对,因为那肯定无效。
他也没有去一哭二闹三上吊,因为那是白痴的行为。
不要紧,反正只是定亲而已,他以后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用来想法子毁婚。
现在,先回去睡觉要紧。
说不定一觉醒来,什么恶梦都没了
恨恨的瞧着秦逸风飘出去,孟关关却半点也没弄明白,那四个快要乐疯的大人正在讨论什么话题。
对于一个七岁的小丫头片子来说,定亲实在是个太深奥也太遥远的话题,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现在她满脑袋想的,就是怎么才能报那一脚之仇!
于是,秦逸风与孟关关,就在这么一个偶然又必然的夜晚,在这么偶然又必然的一脚下,订了亲事也成了冤家。